如果……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立刻消失!
唐欣嫣紅的隻果臉擱在雙掌中,心底的哀喚夾雜著渴切的祈禱。
已經記不清楚這是第幾次替唐艷背黑鍋了。哦,唐艷是她的三妹,人如其名是個嬌艷不可方物的大美人,今年二十,卻已迫不及待想結婚了。
唐艷到處拜托親朋好友幫她介紹好男人,只要有相親的對象她絕對答應,可那並不表示她一定會去赴約。
通常,唐艷只要一探听到男方年薪不足百萬,她就會臨時冒出許多意外——意料中的外務︰然後,剩下來的爛攤子就變成唐欣的責任了。
可以取消的約會、好說話的媒人,唐欣會為她推掉相親;至于不能的……很遺憾,她只有代妹上陣了。
然而……真的是夜路走多了會踫到鬼,對方來的兩位男士中,竟有一位是她前天代妹相親的對象,他好象叫……郝……什麼然的?替妹妹相太多次親了,她的記憶力已經呈現混亂狀態。
老天!就算不能消失,也請弄個地洞給她吧!唐欣心底第N次哀嚎,只希望那位郝先生早忘了她姓啥名誰。
「你是……唐欣……唐小姐。」無奈天不從人願,郝韞然仍舊是認出了唐欣。畢竟只隔了兩天,要遺忘相親對象,確實是件不容易的事。
「嘿嘿……嘿……郝先生,你好!」唐欣傻笑,沒遺漏郝韞然隔壁那位外型粗擴、高大健碩男士臉上的疑惑。
「我想不到小禮的對象是你……哦!忘了跟你介紹,這是我二弟郝韞禮。」郝韞然斯文俊秀的臉上流露著淡淡的笑意。
彼不得在飯店的高級西餐廳里露出下巴掉地的蠢相是一件多失禮的事情,唐欣滿臉驚訝地瞪著眼前郝家兩兄弟。
一個像是畫里走出來、一副俊俏文弱書生模樣的郝韞然,和一個高大壯碩、一身飛揚不馴氣質的郝韞禮會是親兄弟?上帝,請降下一道雷來劈死她吧!
「小欣啊!」今天的介紹人郝姑媽,她是唐家的鄰居,兩位郝兄弟就是她的佷子;打一看到赴約的人是唐欣後,郝姑媽上下兩排牙齒就直打顫到現在。「怎麼又是你來?小艷呢?」
「她……」唐欣圓月也似的臉蛋一垮。「公司臨時有事,所以……」
「前天也是這樣!」郝姑媽靠近唐欣耳邊低聲抱怨,可也不敢叫兩位佷子听見。郝韞然還好,他脾氣溫和;至于郝韞禮……她幾乎不敢看這位二佷子的臉了!奧韞禮有個外號叫「紅獅」,就是火紅獅子的意思,因為沒人敢再拿那個「火」字來增添他的怒氣,所以大家直接稱他「紅獅」,他的個性如何,不言自明。
「對不起。」唐欣喃喃地抱歉。她知道郝姑媽一直想介紹唐艷給郝家三兄弟認識,听說那三兄弟個個英俊挺拔,成就不凡︰配上美麗嬌媚的唐艷確是天生一對。
今天她看了兩個,的確是一對出色的兄弟,想必那位老三也不會差到哪兒去!只可惜,唐艷一探听到郝家三兄弟,一個教書匠、一個攝影記者、另一個在寫小說,全不是可以大富大貴的職業,便連相一眼也懶了!
可憐她這個做大姊的無端端成為眾矢之的,嗚……
「大哥,這位就是前天才跟你相過親的唐欣小姐?」郝韞禮一雙火眼盡是往唐欣身上燒。難怪他覺得這名字挺熟的,原來是近兩日大哥老掛在口中的鄰家女孩!
奧韞禮目光一轉,勃勃的慍火蔓燒到郝姑媽身上。姑媽在搞什麼鬼?當初不是說好了,要治療大哥因為失戀而破碎的心靈,最好的辦法就是助他開創另一段戀情,因此他和老三才勉強答應買一送二,參加姑媽安排的相親活動。
結果她介紹的是什麼女孩?一顆圓圓的肉球,沒姿沒色的不打緊,「相」完了大哥,還想「相」他?!他見鬼的才會相信姑媽,連相片都沒看就跑來赴約,該死!
奧姑媽縮了縮肩膀。好可怕,韞禮生氣了!他會不會將她生吞下肚?
「呃……對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間。」郝姑媽見情況不對,迅速祭出尿遁,心中不斷祈禱能安然縮回大哥的保護圈里。韞禮再火爆,總不至于連老爸也扁,有大哥護著,她這把老骨頭才保得全。
唐欣望著郝姑媽,哀求的眼神拜托她萬萬不可將她棄置虎口。
這一幕沒逃過郝韞禮的法眼,他冷然一笑,自然不可能任她們的詭計得逞!
「唐小姐要不要先點菜?」他以一個問題留下唐欣。至于姑媽,沒關系,就讓她逃嘛!反正是一家人,早晚踫得到,總有機會批斗她。
「我……」唐欣的求救訊號都還來不及發出。
奧姑媽就拍拍她的肩,投給她一記「各自保重」的眼神後,倉皇而逃。
完蛋了!失去了後援的唐欣絕望地低下頭。
奧韞禮看著她泫然飲泣的表情,心底的怒火竄燒三丈余。
本來相親這種事,彼此看不看得對眼是很難說得準的,可是人總有為己心態︰在郝韞禮眼里,身為大學教授、一派斯文俊秀的大哥是天下間最好的男子,唐欣看不上他是她沒眼光。
她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在和大哥相親兩天後,又與弟弟相親,她存的是什麼心態?蓄意侮辱他們兄弟?還是拿相親當游戲?可惡的混帳女人!
所以他一直厭惡相親就是這樣,哪個媒人不把介紹對象夸得天花亂墜?即便親如姑媽,當初也說唐家小姐美艷不可方物,事實呢?一顆小圓肉球!
他凝視的目光轉向大哥,郝韞然斯文的臉上浮著一絲迷茫與愴然。可憐的大哥,才與女朋友吵架分手,心里已經夠難過了,又被唐欣和姑媽這樣戲耍,他破碎的心靈要何時才會康復?
「唐小姐對于兩天前那場相親的感想如何?」雖然郝韞禮厭惡死她了,卻還是想藉她的日給大哥添些信心。
「啊?」唐欣大眼眨呀眨的。這可該從何說起?那晚,與郝韞然相親的餐廳是他與他女友第一次約會的地點,他觸景傷情,整晚都在縴悔自己的愚蠢與遲鈍,留不住初戀情人。而她只是靜靜地听著,對于他的傷痛她不了解、也插不上口。這般感想該如何說與郝韞禮明了?
唐欣的沉默只叫郝韞禮更怒火中燒。長得不怎麼樣也就算了,腦袋再差勁,就可以直接扔進焚化爐里改造重生了。哼,但是偏偏大哥卻夸她可愛!這可是大哥自失戀以來,首度夸贊別的女孩;因此,無論他再怎麼討厭她,為了大哥也得忍耐。
「我的意思是,你對我大哥的印象如何?」說得這麼白,她該懂了吧?
唐欣點頭。一直以為郝韞禮鐵青的臉色是針對她而來,不意他真正關心的是他大哥,真是個體貼的弟弟!她圓圓的隻果臉放松似笑了開來,一種溫如可親的風韻迸發于外。
「郝大哥溫柔專情、又忠厚老實,是個很好的人。」
嗯!憊算有點兒眼光。郝韞禮滿意地減低了怒氣。
「這樣說來,你對大哥的印象不錯嘍?」
她續頜首,那夜就與郝韞然說好要當朋友了。
奧韞禮趕緊望向大哥。自己有好感的女孩也喜歡他,他該開心了吧?
可惜郝韞然還是一臉的迷茫,似乎沒把他們的談話听進耳里。
「大哥。」郝韞禮搖了他一下。「你有沒有听到唐小姐說的?她對你也很有好感,你們要不要交往看看?」
「啥兒?」唐欣臉色大變。「不是這樣的!」郝韞然已經有了心上人,她怎能再去當破壞的第三者?
「你說什麼?」火苗兒竄上郝韞體的雙瞳。
「我不能跟郝大哥交往。」唐欣實話實說。
「你——」郝韞禮氣得五官扭曲。這該死的女人,竟敢往大哥的傷口上撒鹽?不教訓她,他就不姓「郝」!
突然,一聲悠悠長嘆逸出郝韞然的唇縫,餐廳里正演奏的歌曲「ILOVEYOUFOREVER」是他的前女友時心紫最愛的旋律;好幾次在月光下,他為她哼唱這首歌,她偎在他懷里,嬌柔多情……那時,他們是如此地相愛,如今卻走到分手這步田地!唉,世事多變莫過于此了。
可不管事態如何演變,他終究是舍不下時心紫,只想去看看她過得好不好?
「你們慢用,我還有事,先走一步。」郝韞然丟下一句話後,便匆匆離去。
「大哥——」瞧他大哥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郝韞禮簡直氣瘋了。
奧韞然一走,他臉上虛偽的假笑迅速撕下。
「你是什麼意思?」郝韞禮拍桌斥喝。「才和大哥相過親,又輪到我,存心給大哥難堪嗎?」要是殺人不用坐牢的話,他一定立刻掐死她。
「這……」她不敢說,因為唐艷嫌他們兄弟年薪不足百萬,臨時蹺頭了,可憐的她這才會代妹相親;要說了,他一定會更火大。
「說話啊——」他張口,活生生噴出一道烈焰。
「對不起!」唐欣怯怯地低下頭。「這是場意外,我不知道今天的對象是你,而你和郝大哥……我真不曉得你們是親兄弟,我很抱歉!」
「不知道?不曉得?」一想到大哥黯然的神情,郝韞禮就忍不住要罵人。「你的腦袋是長好看的?吃這麼胖,所有的能量都變成肥油了,沒長半點腦漿!」
她垂首,看了看自己稍嫌豐滿的身材……是不像骨感美女那麼窕窈,但她很健康啊!
「大概是我的消化系統比較好吧!」她笑一笑。「我從沒犯過胃痛呢!」
聞言,郝韞禮吹胡子瞪眼楮。被一個蠢到無可救藥的女人反諷回來,深深刺傷了他的男性自尊。
「那麼你是害怕嫁不出去,只要有親可相就巴巴地趕來,啥兒都不管了?」
唐欣大眼眨了兩下。「我以為郝伯母都安排好了,所以沒想那麼多。」而且當初與郝姑媽定約會的人是唐艷,她哪兒來的管道去了解相親對象?
奧韞禮張口結舌。因為他也是那種凡事交給姑媽安排,時間到了,他就出門赴約的人。
「但是也沒人像你這樣一天到晚都在相親啊!你相親完後,難道從沒試著與相親對象交往看看?」
她愣了一會兒,然後若有所悟地道︰「你指的是郝大哥嗎?」
說起大哥,郝韞禮又火大了。「我大哥哪里不好?你今天這種作為對大哥是一種天大的污辱,你知不知道?」
「郝大哥很好,可他已經有一位交往多年、論及婚嫁的女友了,為什麼你還要我與他交往?」明了他的所言所為全是為了郝韞然之後,對于他不甚有禮的態度,她便不太在意了。
「誰說的?」大哥與時心紫早分手了,要不然干麼來相親?
她澄澈的視線望著他。「郝大哥告訴我的。」
「大哥!」他不信大哥這麼蠢,會在相親對象面前談論前任女友。「那我問你,大哥的女朋友叫什麼名字?哪里人?他們是怎麼認識的?」他懷疑根本是有人在破壞大哥的行情。最好別給他找出來,否則一定叫那混蛋好看!
「我不知道,郝大哥沒說。」唐欣搖頭。「郝大哥只告訴我,他們第一次約會是在‘羅蔓西餐廳’,當晚餐廳里放的音樂就是現在正在播的‘ILOVEYOUFOREVER’,他們一整夜都在跳舞,從餐廳的舞池跳到馬路邊的安全島,那晚,本來月色明亮的夜空突然降下毛毛細雨,雨珠落在他們頭上,經由路燈一照,顆顆發出珍珠般美麗的光華。他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夜。」
奧韞禮瞪大了眸。這些形容詞的確很像他那教中國文學的笨蛋大哥愛用的,可是……大哥究竟在搞什麼鬼?為何要在相親時說出那種話?
「大哥怎會跟你說這些?」
「大概是觸景傷情吧!」想起郝韞然俊秀的臉龐帶著惹人心憐的憂郁,唐欣打心底祈禱老天爺成全他那一段多難的戀情。
「觸景傷情?」他一臉疑惑。
「那天我們相親的地點就在‘羅蔓西餐廳’。」
原來是姑媽搞的烏龍!全台北市那麼多西餐廳她不選,偏偏選上「羅蔓」,白痴也沒她這麼蠢啊!
「因為那日郝大哥整逃詡有課,才會選在距離T大最近的西餐廳方便郝大哥。」唐欣進一步解釋。
耙情還有這層地緣關系在,郝韞禮也只能感嘆上天弄人了。
「如果我現在告訴你,大哥跟他的女朋友早分手了,你還願意與他交往嗎?」說來說去都是為了他那個為情傷風、為愛感冒的蠢大哥。
唐欣搖頭。「我寧願幫郝大哥追回他的女朋友。」
「你就這麼討厭我大哥。」他的聲音不覺又低了兩度。
「不是的!我只是覺得郝大哥既然對她念念不忘,可見愛戀已深;郝大哥本身是難得動情,一旦動心就絕對專一、持久的人,要叫他輕易改變是不可能的事,不如成全他。」
「大哥跟那個時心紫在一起只會吃苦受罪,她是我見過最霸道、任性的女人!」相較起來,這個「唐圓」……郝韞禮猛然想起,對她又諷又刺這麼久,還沒見到她發脾氣呢!而他……以往生起氣來沒幾個小時不會平復的火氣,幾時降了溫?
是因為她的關系嗎?那張圓滿滿、溫吞、平和的笑臉,似乎帶有某種奇異的魔力……
「你……小心——」突然看見一位走過她身邊的服務生腳步顛了下,幾盤沙拉和一瓶香檳傾向她腦袋。
唐欣被他伸過來的大掌,壓趴在桌上,那瓶香檳打到了他的手臂,听到他悶哼一聲,一些冰冰涼涼的液體在她背上散開。
奧韞禮及時撥開了那幾碟沙拉,盤子是沒打中她的頭,可里面的生菜和沙拉醬就淋得他們半身了。
事情發生在零點一秒間,那位踩著自己鞋帶而闖禍的服務生面色發白。
而郝韞禮則整張臉都黑了。「你沒事吧?」他悶著聲問。
「我很好。」唐欣抬起頭來,因為他的保護,她沒受傷,可是一身大概要費力清洗了。
「對……對不起……」那服務生看起來像要哭了。
「你也不是故意的,沒關系。」唐欣笑了笑,聳聳肩。
奧醞禮從鼻孔中噴出兩道冷氣。「幸虧這些東西都是冷的,若是熱湯,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服務生瑟縮了下,仿佛想起那種慘狀。
這時經理來了,他的臉是鐵青的。
「很抱歉,是我們飯店的錯,我們立刻為兩位客人善後,對不起。」他的腰都快折成兩半了。
可是郝韞禮臉上的火氣卻仍未消散,他張開嘴正想開罵,唐欣卻搶先開了口。
「這是一場意外,我們不會介意的,經理先生,可以先安排讓我們梳洗一番嗎?」
「當然,我們飯店有洗衣服務,二十分鐘就可以幫客人將衣服洗淨,我立刻為兩位客人準備房間。」
「那就麻煩你了,謝謝。」唐欣的溫和是天生,她似乎永遠不會生氣。
可怒火就全燒在郝韞禮肚月復里了。眼睜睜看著肇事者逃之夭夭,他只能嘔得快吐血。
「你倒很會出主意啊?左一問沒關系、右一句不介意,完全沒有征詢我的意見。」
「但你受了傷啊!與其浪費時間在這里做無謂的爭吵,不如早些兒弄干淨去看醫生。」
「你又知道了!」
「剛才我听見你悶哼一聲,是被酒瓶還是盤子打到了。」
叭!她還真細心!無奈郝韞禮心里就是不痛快,他本就是脾性躁烈之人,要他一天別生氣,比要太陽不升起還難。
「這不是什麼大傷,不用你多管閑事。」
「可我不能不關心朋友啊!」她站起身,看見經理走了過來,大概已安排好讓他們暫憩的房間。
「我僅代表敝飯店對兩位致上最高歉意,現在由我領兩位到客房暫做休息,兩位的洗衣費和今天的晚餐全由飯店負責,很抱歉。」經理鞠了一個九十度的大禮。
唐欣走過去,順道拉起郝韞禮。「那就麻煩你了,經理先生,」
奧韞禮帶著幾分愕異地被她強拉著走。瞧不出來這顆小圓肉球還挺有膽量的,敢招惹盛怒中的他?
★★★
沒給唐欣半點好臉色看,一路進得房來,郝韞禮僵硬的面皮上刮著狂風厲雪。
氣死了!嘔得像要吐血︰想罵人,唐欣又早早把飯店經理、服務生請出門。他的脾氣是差,卻從不在女人身上發作,只好憋得自己內傷。
「哇!」唐欣雙眼發亮地環視裝潢奢華的總統套房。「我一輩子還沒見識過總統套房的布置呢!」
少見多怪!韞禮打鼻中噴出兩道冷氣,不屑地撇嘴。其實自己也是第一次進總統套房,由金錢和權力堆積起來的氣派果然炫目。
「這晝……」她指著一幅勇者屠龍的油畫。「是真的嗎?」
奧韞禮走到她身邊,先是聞到一股沙拉醬的酸味,他忍不住皺眉。「應該是很精致的復制畫。喂!你不先去把身上那般臭味洗掉,難聞死了!」
「你不先洗嗎?」她回過頭來看他,他沒比她干淨到哪兒去。
「你先洗。」他悶哼。「洗快點兒!」
唐欣領首,輕嘆一聲。「你說我們這是不是因禍得福?雖弄髒了衣服,卻見識到了一輩子可能僅能享受一次的總統套房,很值得是不?」
她瘋了嗎?郝韞禮瞪著她走進浴室的背影。剛才那場意外,一個搞不好,她的腦袋可是會被酒瓶砸破的耶!
正怒著,敲門聲條起。
他打開房門,沒好氣地瞪著手推餐車的服務生。「什麼事?」
服務生被他陰鷙的表情嚇得倒退一步。「對……對不起,經理……讓我送些餐點來向先生賠罪……」
「放著吧!」郝韞禮退開讓服務生進來放餐點。
服務生弄好一切,吶吶地低下頭。「先生,我很抱歉。」就像郝韞禮說的,今天倒翻的幸好不是熱湯,否則救護車怕不要將飯店大門擠破了。
「嗯!」他冷哼。浴室里那個倒霉鬼都不介意了,他有什麼權利幫她開罵、扁人。
「對不起。」服務生再道一次歉,有些無措地推著餐車退出套房。
唐欣剛把自己洗干淨,罩著一件寬大的浴袍,從浴室走了出來。「剛才什麼人來了?」
「那個笨蛋服務生!」他抬頭,看了她一眼,胸口的火氣差點沖破腦殼。
唐欣不美,圓圓的隻果臉充其量只能稱為清秀,她身高適中,身材比豐滿還要豐腴一些,所以他都在心里偷罵她——小圓肉球。
可這顆小圓肉球在淋浴餅後,白皙柔女敕的肌膚隱隱泛著粉紅色的光澤,水氣蒸騰,就像一粒剛出爐的白胖包子,那樣綿軟可口誘得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他的喉嚨有些干澀,眼光竟然自作主張地盯在她身上不肯離去。
「服務生送來的啊?」她走過去,掀開盤蓋,兩只烤得香噴噴的大龍蝦惹人饞涎地躺在磁盤上,兩盅魚翅羹、鮑魚沙拉、水果蛋糕、一大盆紅艷碩大的草莓和一瓶香檳。這麼豐盛,得花多少錢啊?「你……做啥兒叫這麼多東西?很貴吧?我出一半好了。」雖然相親多由男士付帳,可這場事故純屬意外,不能全賴給他。
「飯店送的!」粗嘎的聲音像要冒出火來,他邁著僵直的腳步閃入浴室,倚在門板上的健碩身軀燥熱得可以拿來煎蛋。
浴室里煙霧迷蒙,水蒸氣中隱約還可以聞到女性特有如蘭似馨的香氛;他的喉頭加快滾動,身上某個部位迅速突出。
「該死的,我是怎麼回事?出國兩、三個月,母豬賽貂蟬。」他應羅蘭服飾之邀到大溪地拍了一連串的春夏裝目錄,上星期才回來。
奧韞禮基本上是個非常有能力,又極端自負、暴躁的男人。雖名為攝影記者,可欣賞他的攝影能力、請他擔任專業攝影師的人並不在少數。
他也很樂意到世界各地出外景,因為可以拍到全球性的新聞,也順便開拓自己的視野。
這期間,對他投懷送抱的女人不是沒有,更多的是美艷多嬌的模特兒,可他不要;對于終生伴侶,他要的是高嶺之花,兼具美貌與智能,溫柔體貼、善良純真的絕代佳人。他自負地以為只有那樣的女人才配得上他。
可如今……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心動竟是為了一個小胖妹?!要美貌,沒有︰論智能,等于零……這樣一顆小圓肉球,為什麼?他竟會為了她頭暈目眩……瘋了!他八成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男人果然都是運用下半身的生物。」他敲了下自己的腦袋,輕碎一口。
「郝先生。」唐欣輕敲浴室的門。
「干什麼?」他沒好氣地應了聲。
「服務生來收待洗的衣服了,你的衣服要不要先丟出來洗?」她柔軟的音調不因他的怒吼而改變。
「該死!」他低咒一聲,匆匆忙忙月兌下衣服,拿條浴巾圍住下半身,打開浴室門,她就站在門口,一臉燦笑盈盈。「喏!」他粗暴地把衣服扔向她,又「砰」一聲關上門。
唐欣輕聳肩。這人的脾氣似乎不太好。
她收好了兩人的衣服交給服務生。「麻煩你了。」
「哪里。」服務生收了衣服退出房去。
唐欣走到餐桌旁,細心地布置好餐具,切開龍蝦。這飯店里的人都好客氣,一場意外,他們也很慎重地處理,服務態度這麼好,難怪不景氣的時候,飯店里用餐、住房的人還是非常多。
有時做買賣的人真該檢討一下,是花大錢做廣告好?還是提升產品品質、服務態度能得到更大收益?
「發什麼呆?」郝韞禮沖完澡,鐵青著臉走到餐桌旁。為了降溫,他洗冷水澡,所以凍得牙齒直打顫。
「在想我們今天的好福氣。」她笑著,端了盅魚翅羹給他。「試試我們今天的口福能好到什麼程度?」
熱熱的湯碗一接觸到他冰涼的手掌,一陣溫暖流進他心底,滿腔躁火好象被綿綿春風吹散了。輕嘗一口魚翅羹,鮮美甘甜的味道在唇齒間擴散,美好得像要融化他的心。
「嗯!這飯店的服務生雖然莽撞,東西倒做得不錯。」
「那個‘莽撞天使’給我們帶來了好運道呢!」她吃得眉開眼笑,這飯店里的食物好吃得無法形容。
「天使!」他習慣性的輕哼,但沒啥兒火氣︰唐欣的笑臉和美餐具有良好的降火功用。「別忘了,這位天使可是差點砸破你腦袋的罪魁禍首。」
「可他沒有啊!」
「那是因為我成了替死鬼。」他的手不痛,可是心很煩。
「你……還疼嗎?」她放下刀叉,小心翼翼地盯著他。
他撇開頭去,突然覺得她深黝如海的秋眸有種叫人陷溺的危險。
「沒有,吃你的東西吧!不準看我。」
「哦!」她听話地低下頭,繼續吃東西,喃喃贊美不斷。「好快樂喔!能夠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我真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去!」他暗碎了聲。她就是這麼愛吃,才會胖得像豬!
可不管別人的眼光如何,她圓滿溫和的笑臉竟始終未改,為什麼?這世上難道沒有什麼是可以叫她憤怒、悲傷的?
「喂!你到底在高興什麼啊?相親被搞砸了、衣服被弄髒了︰這些事員值得這麼開心?」
唐欣抬頭看他,嘴邊還咬了一塊龍蝦肉。那副蠢模樣逗得郝韞禮忍不住.一笑,這是今晚,第一次,他心底完全沒了火氣。
「你覺得笑起來感覺好?還是生氣時舒坦?」
「廢話,當然是笑起來感覺好。」
「那為什麼不多笑?」
「又不是白痴,有事沒事亂笑。」
「沒事的時候,表示日子過得順遂平安,不該開心嗎?有事時,代表不會無聊了,又可以展現聰明才智,更令人覺得充實。你說這世上有什麼事是真讓人、惡到無法忍受的。」
這是什麼想法?郝韞禮怔愣半晌,才斗氣似地開口。「跟一個笨蛋說話!」
「恭喜你,這表示你是一個智商一流的聰明人。」她似听不懂他的諷刺,笑出了一臉陽光。
奧韞禮迷惑了。她為什麼能打心底享受這一切的好與壞、痛苦與悲傷、幸運與倒霉?因為那個白痴想法,所以她總是過得幸福又快樂?望著她恬適的笑臉,那份滿足莫名地撥動了他心底某一根情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