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著早餐的空碗盤離開客房,未央的淚眼已經不復見了。但她慘白、心碎的容顏卻仍一直停留在朱朱的腦海里,揮不去、趕不走,像烙印般深深灼痛了她的心。
不想傷害未央的,朱朱今生最珍視的就是這個好朋友,但最後害慘她的,竟然是自己。
屋外的烈陽飆射出萬縷金光,照得一室暖呼呼的,無奈她頹然的心非但感受不到一丁點兒溫度,反而陰暗地刮著颼颼冷風,寒如北極。
是她太天真嗎?未央和蔣森嚴畢竟是夫妻,盡避他們感情不睦,經年累月地分開,根本沒住在一起,但只要夫妻之名仍在,發生在蔣森嚴身上的事,就不可能不影響到未央,所以未央終究還是因為她的自私而受傷了。
如今他們夫妻感情跌落谷底,未央決定離婚,可是朱未看得出來,未央始終還是愛著蔣森嚴,否則她不會哭得那麼傷心,因此一切的罪孽根由都源自于她朱巧巧身上。
她為了保全與柳晏飛的愛,隱瞞了他想偷蔣森嚴東西的企圖,發現他混入「雷霆」成了蔣森嚴的特別助理,他有什麼目的,她再清楚不過了,但她自欺欺人,以為只要不直接對未央出手,一切便不會有問題,可是蔣森嚴受到了狙擊、未央的妹妹婆家破產、未央和蔣森嚴吵架……所有事情的發生都有一個導火線,而那全是因她和柳晏飛而起。
嘴巴上說得再好听也沒用,追根究柢,她仍然難辭其咎,如果未央和蔣森嚴離婚了,她就是最大的罪魁禍首。
一思及此,她不只手腳發顫冰涼,連腦袋都在瞬間結凍了。該怎麼辦?如果未央真的因她而和蔣森嚴分手,她就算能與柳晏飛雙宿雙棲,她會安心嗎?
不!倘若她的幸福得犧牲未央來換,她一定會愧疚一輩子的,她的良心永遠也不會安寧。
柳晏飛和儲未央,今生的摯愛和唯一的朋友,在敵對的雙方中,她只能有一個選擇。
「柳晏飛!」她在廚房找到了他,懷著決絕的心碎把他拖進房里,鎖上房門。「我有話跟你說。」
「什麼事?快九點了,要上班耶!」柳晏飛月兌下圍裙,一坐在床上。
「我們認識也快十年了,一直以來都是你說什麼,我就照做,從沒第二句話對不對?」
「對啊!那又如何?」柳晏飛聳聳肩,滿不在乎的天性,焉能察覺出她眼里的傷痛。
「我知道你會留下來,純粹是因為我認識未央,而未央的丈夫又是蔣森嚴,你想要那張‘四聖獸秘圖’,不得已才要求我幫助的。」
「朱朱,你今天是怎麼了?我真正的身分,我來的目的,你不是早就清楚了?干麼現在又來說這些?」晏飛有些不滿,她對朋友未免太講義氣了。他都答應了絕不傷害儲未央,難道這還不夠?
「我當然明白,你是鼎鼎有名的‘紳士怪盜’嘛!但就因為你是‘紳士怪盜’,我相信你的偷術高明,一定有辦法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把畫偷走,不會傷害到任何無辜的人,所以我一直為你做掩飾,但事實呢?你泄漏了蔣森嚴的行蹤,害他被狙擊;怕畫被送走,無從下手,遂引誘末央的妹夫賭博,待他傾家蕩產後,又教唆他去偷畫,以延長你偷畫的時間,害得未央和蔣森嚴……」她越說越憤慨,滿滿的悲慟與愧疚刺激得兩行清淚如斷線的珍珠撲簌簌滑下粉頰。
「喂喂喂!」一看她哭了,柳晏飛急得雙手直搖。「你別冤枉我啊!我承認我是想偷畫,也泄漏了蔣森嚴的行蹤,可我也絆住了‘血手集團’的頭號殺手,不然你以為蔣森嚴真這麼厲害,擺月兌得了世界第一殺手組織的狙擊?」
「可他確實受傷了啊。」
「我也只是想要他受點傷,別妨礙我偷畫,但我從沒想過要他的命,更別提害他們夫妻翻臉了。」
「你不想害他們離婚又去設計未央的妹夫,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的話?」她大叫,滿面哀傷溢于言表。
「要怎麼跟你說呢?那件事根本與我無關。」誰曉得儲未央的妹夫是哪根蔥啊?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柳晏飛,你還想騙我?這里除了你最希望畫作留在公司的時間延長外,還有誰會這麼做?」
「你問我,我問誰啊?」
「你……」朱朱為他的敢做不敢當氣炸心肺。「原來如此!是我太笨,我不該相信你的,你根本是個懦夫。」
「喂!你說得太過分了吧?」
「對不起,末央決定留下來和我一起住,所以希望你別再來了。」
她撇過頭去不再看他,心在滴血。
「朱朱,你……」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說出要與他撇清關系的話,竟令他心痛莫名?他不是一直想重獲自由嗎?
「再見,不送了。」處于敵對關系的愛人和朋友,她只能有一個選擇。盡避這個決定將令她心碎,但為了回報未央多年來誠摯的友情,她義無反顧。
「朱朱。」他還想說些什麼來挽回她的信任,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分開,他不甘心、也舍不得啊!
「拜拜。」她揮揮手,逕自走出臥室。重新再站起來,生命的活力已然遠離,淚水潸潸滑落粉頰,短短十個小時,她機敏聰慧的神采全被一片絕望所取代了,清純若仙的臉龐更是蒼白的慘不忍睹。
誰會像她這樣,一天之內從天堂跌下地獄,她的身體甚至還記著他的溫度與熱情,他們結合的感覺,就像騰雲駕霧那般美妙,宛如在創世紀時,那被迫分開的兩條靈魂又重新找回彼此,她是那麼地愛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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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怪奇小魔女這一次是玩真的。晏飛遲鈍地發現,她確實決定舍棄他了。
終于可以擺月兌糾纏十年的噩夢,他應該感到高興才對。理論上是如此,但事實呢?
見不到她天真美麗卻古靈精怪的臉龐、听不到那清脆悅耳又刁鑽任性的聲音,沒有她在身邊吵吵鬧鬧的日子,生活平淡的像一灘死水,無聊、煩躁的連他自己都不禁懷疑,他的感覺和身體是不是也跟著死了?
不敢承認他的心已經離不開她,他將一切歸咎于她的盲目誤會。
他根本不曉得有儲未央的妹夫--馮振邦這號人物,誰會使出那種低級的手段去設計他?
是她的錯、她太笨了。他只是不甘心被栽贓,所以命令兩個弟弟去查出一切真相,等到事情水落石出之後,看她怎麼跟他道歉。
「大哥。」逐風的聲音在門邊響起,他懷抱著滿滿的卷宗走進來,臉上兩顆黑眼圈盡是掩藏不住的疲倦。
「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都在大哥的預料中。」逐風把滿懷的文件放到晏飛辦公桌上。
柳晏飛順手抽了一份卷宗看著。這篇報告是有關蔣森嚴的真實身分的,他果然就是四大門將中的青龍。
「這麼說來‘四聖獸秘圖’可以解開鑰匙之謎的可能性相當大嘍?」
「八九不離十,因為‘莫納王子’正是這一任的‘玄武’。」
「青龍、玄武,加上我的朱雀,四大門將到了三個,有沒有白虎的消息?」
「暫時還沒有。」
「那麼蔣森嚴的小舅子馮振邦跑去偷秘圖的事,又是如何發生的?」
「馮振邦就是前陣子倒閉的‘馮氏企業’的敗家子,他在一夕豪賭中將全部家產輸給了一個姓莫的人。」
「莫里尼?」柳晏飛濃眉糾結,即看到小弟點頭,一股怒火在胸口騰騰燃起。
早該猜到的,所有對「四聖獸秘圖」有興趣的人中,只有那家伙會使出這種卑鄙手段,盡挑些無辜人等做墊腳石。「那莫里尼的身分呢?」
「他是莫納王子的堂兄,事實上當今的‘蘇格里’國王是莫里尼的父親,陛下只有一個兒子,照道理應該立莫里尼為王儲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國王竟選上弟弟的兒子莫納繼承王位,這件事曾經在王國內造成很大的風波,後來莫里尼的母親麗亞皇後更為此事和國王鬧翻,皇後退入冷宮,莫里尼成了莫納的貼身侍衛官,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辦法奪回應屬于自己的王位。我听說‘蘇格里’王國目前已經分裂了,隨時有爆發內戰的可能。」
「所以說,這次的奪圖行動也等于是莫納和莫里尼兩個人之間的勢力戰爭,誰贏了,不僅可以得到圖,並且奉送‘蘇格里王國’王位的寶座一項。」難怪那兩個人會斗得這麼厲害。可是要打、要殺是他們國內的事,「神偷門」不想管,干麼把他卷進去?哼!他會叫莫里尼後悔不該樹立他這個敵人的。
「大哥,‘世紀博覽會’今天開幕,我們得到消息,莫里尼已經率人去搶圖了,現在該怎麼辦?」
「當然也去搶嘍!」晏飛起身月兌下西裝,里面是一式俐落的黑色勁裝打扮,他掏出槍套里的左輪手槍,確定子彈已填滿,兩個花圈將槍套回腰桿上。「你和追雲也各領一隊人,跟我一起走。」
「要出動這麼多人搶圖啊?」逐風略感驚訝。晏飛一向習慣獨來獨往的,最不耐煩身邊跟著一大串粽子,怎麼這回轉性啦?
「我要你們出動是去對付莫里尼,圖我一個人去偷就行了。」
「大哥的意思是要幫助蔣森嚴?」
「難道你想幫助莫里尼?」
「不是,但讓他們打個兩敗俱傷,我們再來漁翁得利不是更好?」
「那是老爸他們那一代的做法,四大門將各掃門前雪,找了一百多年了,別說鑰匙,連根毛都沒找到,你還想再浪費一百年的時間去海底撈針嗎?」是受到朱朱的影響吧?他討厭她老是為了儲未央而犧牲他,但看到這兩個小女人真摯的友情,不論發生任何事都相扶相持共同面對難關,他心里似乎又有些發酸,其實有一個人可以依靠、切磋的感覺好像也不錯,蔣森嚴和莫納俱是一等一的人才,每個人的能力都與他不遑多讓,若能合力,也許突破百年的詛咒,找出「黑暗帝國」門戶的鑰匙並不是那麼困難,他想試一試。
「我知道了,我立刻去辦?」逐風會意地領命離去。他也很想看看這個劃世紀的決定會有什麼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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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朱朱在院子里看到那修長玉立的身影時,她就知道她的自由、愛情、一切努力……全都化為泡影了。
「小妹。」街燈下,一名戴著金邊眼鏡,長相斯文俊俏的男人轉過身來,一看到她,隨即興奮地朝她跑了過來,毫不猶豫地將她摟進懷里。「這十年來你跑到哪里去了?大家找你找得好苦啊。」
「童大哥。」多年不見,他們還是一樣疼她。朱朱心里不勝唏噓,她實在很不孝,一聲不響就拋下撫育她十年的養父母,雖然說是為了追尋更有意義的人生,但罔顧人家的恩情,害年邁的養父母擔心,這樣的任性終究不是好事。
童學文情難自抑地摟著她,激動的淚流滿面。「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可以說出來啊,爸爸、媽媽若無法解決,大哥也會為你想辦法的,為什麼要走?你知道大家多擔心嗎?你又連一封信都沒有捎回來,我們還以為……」
「對不起,童大哥,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對不起爸爸、媽媽,我……」她泣不成聲,與童家人雖無血緣關系,但十年的相處,養育之恩比天大,她何嘗不想他們?
「跟我回家好不好?爸爸、媽媽都很想你,當我們從征信社手里得到消息,你在‘雷霆保全公司’工作,媽媽高興的又哭又笑,他們原本想親自來接你的,要不是爸爸突然出了車禍,這會兒到的絕對不只我一個人。」
「爸爸出車禍了,有沒有事?」朱朱嚇得臉色一白。第一次有了「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的驚懼,老天爺!拜托,請不要這麼懲罰她,她還沒有好好孝順過爸爸、媽媽呢,請不要把他們帶走。
「還好,只是大腿骨折。」見她嚇壞了,童學文不舍地安慰她。
「沒啥兒大礙,你別太擔心。只是……小妹,跟大哥回去吧。」
「我………」朱朱為難地低下頭,這一走她還有機會再回來嗎?
愣愣地凝視著眼前刷成橘子色的二樓透天厝,它長得真可怕,大家都這麼說。
可是這個家卻是她一手建立起來的,買下這棟鬼屋的時候,所有人都說她是笨蛋,這屋子絕對撐不了三個禮拜的,但她偏不信邪,每天到垃圾場彬跳蚤市場搜購可用之物,她要把這幢樓房重新裝修起來。
只是她的手腳很笨,她連根釘子都不會釘,過了幾天,隔壁搬來一個年輕的漂亮女孩,她很能干,十八歲就結婚了,老公常年不在身邊,她們變成了好朋友,好同學,她的名字叫儲未央。
未央很會修理家具和刷油漆,從那一天起,她只要負責到各垃圾場探險,家具、電器、門窗、玻璃……到別人眼里的廢物,在她們手里蛻變成實用的寶貝,兩個小女孩給了這間鬼屋一劑新生命,她們甚至給它取了個名字--藏寶窟。
這里已經不只是間屋子了,它是她們的避風港、是兩個女孩的夢。第一次朱朱知道朋友原來也可以這樣交,不需要用好處來交換,只要一顆真誠相待的心。
然後她在這里和柳晏飛再度相遇,闊別了十年的夢中情人,他比以前又更加英俊了。她重新愛上了他,比以前更愛,在這里,就在二樓那間臥房里,她首次體驗人體的溫暖,他的溫柔、他的深情……他的一切一切,都叫她眷戀得無法自拔。
曾經,她以為她的青春、她的夢就要在這里有個完美結局了。嫁給柳晏飛、伴著他浪跡天涯,那是她今生最大的願望了。
然而,就在一個禮拜以前,她的夢碎了,事情的發展誰都沒有錯,柳晏飛有他的立場,他需要那張圖;而身為秘圖擁有者蔣森嚴的妻子,未央更是無辜。命運教她的好友和愛人敵對,她能怎麼辦呢?
「小妹,我們需要你,爸爸媽媽不能失去你啊!」童學文懇求似地動之以情。
如今她的家人尋來了,處在這難解的三叉路口,朱朱任一顆芳心被無情的現實撕裂成碎片。
淚水潸潸地滑落臉頰,一陣寒意從她的腳底竄了上來,在她心口炸開。柳晏飛是她親手放棄的,在摯友與愛人之間,她選擇了未央,保護這唯一的朋友,她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柳晏飛走了,被她趕走了,他還有可能回來嗎?
「好吧!我們回去。」話一說出口,她眼眶中的淚水流得更急了。
「太好了,小妹,我立刻通知爸爸、媽媽,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對比于她的悲傷,童學文好開心可以尋回失散多年的妹妹。
「嗯!」她點頭,眼神空洞地望著地。一切都完了,她與柳晏飛這段情就到此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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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了蔣森嚴和儲未央,解開所有誤會,柳晏飛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坐在辦公室里,他在等,等朱朱來向他道歉。
別怪他沒有男人風度,不肯先低頭認輸。對一個從不將情事放在眼里、連自己的生命都可以玩弄于股掌之間的男人而言,他為朱朱做的事,已經是破天荒的離譜了。
他只能做到這個地步,剩下的就看她了,畢竟這段情的一切開端都系在她身上,唯有她才握有操控全局的鑰匙。
等吧!他耐心地等待著,一天過去、又是一天的開始。他不敢離開飯店,怕她找不到他,而就此錯過……
可是轉眼三日已過,她不僅未曾露面,連一通電話、一個消息也沒有,是儲未央尚未跟她解釋,所以她還在生氣?應該不會,儲未央答應過的。還是……老天!她不會出了什麼意外吧?
但「四聖獸秘圖」事件早已解決了啊!莫里尼死了,他的黨羽全被最後出現的白虎--白志熙警官捉進了牢里;莫納王子也回國了,還帶走他飯店里一個漂亮的服務生;蔣森嚴將秘圖拓印了三份,四大門將每人得一份,約定好了,以一年的時間來解開圖里的暗示,誰先找到鑰匙,再以同樣的方法幫助其他三個人;這一代的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都有相同的理想與目標--將糾纏四個家族百年的詛咒,在他們手上做個了結。
只剩下她了,但……該死的!她到底跑哪兒去了?他焦躁不安地在辦公室里踱起方步,桌上堆了十來份待批的文件,他無心處理,連幾個例行會議都取消了,他專心地等她,可是……唉呀!那可惡的女人,她為什麼還不來?
「大哥在等人嗎?」柳追雲沒敲門、未經傳喚就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懊來的不來、不該來的卻來了。晏飛心里嘟噥著,偏愛找他麻煩的二弟,這回不曉得又想要什麼鬼主意了。
「莫納王子平安回國了嗎?」為了感激王子仗義相救朱朱,他一直派追雲暗中留心王子的安全。
「王子目前是很平安,但你我可就不知道了。」
「有話直說。」
「可能有人會來找你報多管閑事、害死兒子的仇。」追雲說得好像那是一件天大的好消息似的。
「‘蘇格里王國’的麗亞皇後?」晏飛皺著眉望向對面的弟弟,倘若追雲的消息正確,這倒是一件麻煩事。
他並不擔心自己會遭到狙擊,危險的是朱朱,她畢竟只是一名尋常女子,卷入這種宮廷戰爭對她的生命安全將是很大的威脅。這一刻他又覺得,她還是別來找他的好,省得被他拖累,連命都沒有了。
「再報告你一個好消息,你的小美人兒被帶回家了。」追雲興致盎然地凝視著晏飛,剛才那一大篇都是廢話,只有這一句才是重點。
他人生最大的樂趣就是動搖大哥堅定的心防,看他那張撲克臉垮下,但晏飛真會如他所願嗎?
「哦!」晏飛面無表情地坐回辦公桌後,好像他根本不認識一名叫朱巧巧的女子。「追雲,下個月我要回老家一趟,預計待三個月到半年,你去準備一下,飯店就暫時交給你負責了。」
失敗。真不敢相信晏飛無情至此。追雲不死心地再提醒他一遍。
「大哥,朱巧巧被童家人帶回去了,也許她又會被逼和童學文結婚,你一點都不在意?」
「童學文這個人的風評並不差,不是嗎?」起碼比他好,柳晏飛心里清楚,他永遠不可能供給她安穩的生活,與其叫她跟著他四處奔波,不如和童學文在一起,女人是需要平凡的幸福來呵護的。
「大哥的意思是要眼睜睜地看著朱巧巧和童學文結婚?」追雲氣得全身發抖,真是被他打敗了。
「別管人家的閑事,我們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去達成。」
「又要找鑰匙?」追雲憤憤地站起身,走到門邊,突然轉頭恨道︰「你這個人真是冷漠的叫人討厭到極點。」砰!他用力甩上房門,表達心里的不滿。
「討厭嗎?」晏飛望著余震末歇的辦公室門苦笑,但這樣對朱朱比較好不是嗎?她會有一個平凡幸福的婚姻、安穩富裕的家庭、溫柔體貼的好丈夫、也許再生兩個可愛的小BABY。只要他不在,她就可以從此遠離危險、麻煩、漂泊……她身上再不會帶傷、眼眶永不含淚,她會笑口常開,永遠開心、快樂。
他會默默祝福她的。這是對他們兩人而言,最好的結局了。可是……為什麼?他的心情跌落谷底,一想到再也見不到她了,他的心就難過的揪成一團,明知應該盡早忘掉她,但他就是控制不了思緒,她的影像自動在腦海里浮沉,一切都到此結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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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到日本已經三個月了,冬天的腳步不知不覺降臨大地,昨夜的一場初雪為滿山遍野換上一襲鮮明的銀白衣裳,放眼望去,所有的色彩都被消滅了,世界只剩下唯一的純淨。
朱朱拉高身上的羽絨大衣,初雪的第一個清晨總顯得特別寒冷。
縮縮脖子,呼出一片霧猙盞陌灼,纂始洌看什麼都不真切了,彷佛一切都是虛假的,美麗的青山綠水、廣大草原、藍天白雪………至在俯拾可得,卻又永遠捉不著邊際的虛無縹緲間。
悠悠長嘆一口氣,無神的眼眸依然遙望遠方似在尋找些什麼,無奈目光卻空洞洞的沒有焦點。
雖然換上華衣、革履,但她始終失了神采,兔月兌活躍的人間精靈又變回一尊空有美麗、不帶思想的洋女圭女圭了。
「小妹。」童學文在朱朱身後站了好久,她竟沒有發覺,她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
打從回家那一天起,她就一直是這樣了,發呆、沉思,偶爾的笑容也牽強得叫人心疼,他知道,他們帶回了她的人,卻弄丟了她的心,她的精神、她的風姿、她的笑容……全都不見了。
「大哥。」她沒有轉身,只是下意識地回了一句,心思依然浮潛在那虛無夢幻中。
「你想回台灣嗎?」童學文憐惜地望著她,再不想個辦法,這個可愛的妹妹只怕要死在他們手上了。他寧可放她高飛,也不願她窒息在恩情的包袱下。
「回去?」她自顧自地呢喃著。「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我要留下來。」這個世界上不是每一件事都有回頭余地的。
「就算你不想回去,那可以告訴大哥嗎?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童學文激動地捉住她的肩膀,向來斯文溫和的眸子里燃著兩簇灼亮光華。「說出來好不好?大哥並不是好奇,也不想查探你隱私,但你不能再這麼下去了,一個人想、一個人苦,不如與人分擔,大哥知道自己並不聰明,也許沒辦法替你分憂解勞,但大哥保證,我一定是個最好的聆听者,告訴我吧!小妹。」
「大哥……」朱朱為難地低下頭。怎麼說?在自幼允婚的未婚夫面前說她愛上另一個男人的故事?別傻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小妹,大哥真的很想幫你。」事實上,他打小就喜歡這個可愛的小妹妹,只可惜姻緣簿上注定,他們終究是有緣無分。童學文黯然地低下頭。
「對不起大哥,讓你操心了,我沒事的。」她拉扯嘴角,牽引出一抹虛弱的笑花回應他。
童學文看得更難過了,他沒有辦法踫觸到她的心,不論經過多少年,他們的生命永遠找不出一個交集點。
「小妹,大哥是真心的。」他沉痛地低喃,這是最後的告白。
「對不起,大哥。」她心碎又神傷。總是命運的捉弄,她早把心給了另一個男人。
「沒關系。」他的聲音粗嘎沙啞,滿含痛苦,然而,一個決定卻不得不去執行,如果他還想要這個妹妹的話。「有一個人想見你。」
一個男人,也許會把她永遠帶離他身邊,但只要她能恢復甜美的笑容,再多的傷痛他都甘之如飴。
她愕然抬頭,有誰知道她回日本?難道是未央?
「朱小姐。」一個陌生的男性聲音在他們背後響起。
不是未央。朱朱猛地轉過身去,眼前是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她在哪里見過這個男人呢?
「你是……」
「柳追雲。」他氣勢昂揚地走過來,換下沉慟悲傷的童學文。
童學文臨走前,拍拍朱朱的肩,笑容雖然哀傷,但眼里的寵溺與關懷卻依然熾烈。
「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事,大哥永遠支持你。」男配角終究是退場了。
柳追雲走到她身邊,精明的眼凝視著這對雖以兄妹相稱,卻情誼深厚的男女。
「可憐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閑言,朱朱愣了一下,心底萬般感慨,「情」之一字委實傷人。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想請你去救救我大哥。」
「柳晏飛?他怎麼了?」救他?什麼意思?難道……她不敢想,原就蒼白的面孔更是一片淒慘。
「他被狙擊了。」而且是他泄的底。追雲真是被這對別扭的戀人氣死了。他不曉得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什麼事,但如果他們決定分開,為啥兒不當面說個清楚?留個疙瘩在那里,男的黯然神傷、女的傷心斷腸,他們自己搞不好也就罷了,偏又拖著一堆人陪他們難過,簡直莫名其妙到極點。
尤其大哥,自從朱朱離開後,他更是陰陽怪氣,原本就什麼都不在乎,酷愛玩命的男人,變本加厲地做盡鎊式危險事件,那股瘋狂勁兒,實在叫人看不下去。
正好「蘇格里」王國發生內戰,麗亞皇後派了一隊人來找晏飛報殺子之仇,追雲于是做了反間。治重病、下猛藥,弄點天崩地裂的游戲叫這對小情人玩玩,也許他們就會學聰明點,知道誠實面對感情、用心把握幸福的重要性。他是這麼想的。
「晏飛,那他……他有沒有事?」一听到他有麻煩,她心急如焚。
「暫時還沒死,但以後就不知道了。」追雲冷道。
「什麼?難道你們不設法保護他?」朱朱用力揪住他的領子。
「外人的保護對大哥起得了作用嗎?他的脾氣你還會不清楚?」
「那……」她當然清楚。晏飛最討厭身邊跟著一大串粽子,他喜歡獨來獨往、而且不在乎生死,可是………他怎麼能這樣?他不知道他的安全系著多少人的關心嗎?要是他有個萬一………嬌小的身子晃了兩晃,不行!她根本不敢想像那種情況的發生,倘若他死了,她也會死的,一定會傷心而死。
「追雲,你帶我去晏飛身邊好不好?」
就等她這句話了。柳追雲滿意地輕揚著劍眉。「跟我走吧。」
「嗯!」她微頷首,再抬頭,目光迎向站在遠方注意他們的童學文,她緩緩走過去。「大哥。」
「去吧!要加油知道嗎?」小妹終于要展翅飛離他身邊,童學文雖然難過,但為了她的幸福,他只有忍痛放她高飛。「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這里永遠是你的家。」他衷心地祝福她。
「謝謝你,大哥。」她再也忍不住,埋進他懷里放聲大哭。童家人對她的恩德她一生一世也還報不完。
「傻瓜,我是你大哥嘛,一家人說什麼謝。」童學文語聲哽咽。
「我會回來的。」
「我們等你。」
「再見,大哥。」
「再見。」
道別聲中,前方又是一個新的開始,跟在柳追雲身後,朱朱一步一回頭,對童學文道再見,也揮別那個無用、懦弱的自己,這一去,不管得付出多少代價,她絕不再認輸,一定要保護好柳晏飛、要重新奪回她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