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紫鴛很訝異,她在府城里沒找到商子任,卻踫見了許夫人。她一臉淒楚地跟蹤一頂官轎子,直到轎子抬進知府大人府,她蹲在牆角,無聲地啜泣。
沐紫鴛本來不是愛管閑事之人,但才獲得一個「淚眼羅剎」的封號,讓她非常高興,便破例送出了愛心。
「許夫人,你怎麼了?」她走過去、拍了拍許夫人的肩。
許夫人跳起來。「商夫人!」她臉色發白、搖搖欲墜。
「哇!」沐紫鴛趕緊扶住她。「你臉色好難看,我帶你去看大夫。」
「不!我沒事,不必看大夫,真的。」話雖如此,但許夫人攀著她臂膀的手好冰。
沐紫鴛皺眉。「許夫人既不願意去看大夫,那就找家酒樓坐一下,休息一會兒也好。」
「我家相公不準我孤身進酒樓,說那兒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我……拋頭露面,有損閨譽。」
怎麼有這般混帳的男人?沐紫鴛想著,應該再找個機會教訓他一頓,省得他成天欺負弱小。
「那茶寮怎麼樣?單純多了,而且有我陪你啊!!」
「商夫人,」許夫人淚眼迷蒙地望著她。「謝謝你,謝謝。」
「哪里?你也幫過我啊!大家都是朋友,互相幫助是應該的。」沐紫鴛看她好像積了滿月復心事似的,好生不忍,心想,反正她找不到商子任,商子任也會來找她,不如就利用這段時間陪陪許夫人吧!
她扶著她找了處僻靜的茶寮,坐下歇腳。「許夫人,你喜歡喝什麼茶?」
許夫人不自在地扭著衣袖。「商夫人喝什麼,我就喝什麼。」
沐紫鴛眉頭又是一皺,怎地如此沒有主見?該不會在家時,許仲言就是如此欺壓她吧?「那點心呢?」
「跟你一樣就好。」
「你沒有自己的喜好嗎?」她下意識問道,忘了偽裝。
許夫人一愣。「可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乃天經地義之事,豈能妄提自己的喜好?」
天哪!讓她死了吧!幸好商子任不逼她信那一套,不然扁死他。
隨意點了壺普洱,又要來兩盤茶點,沐紫鴛開口問道︰「許夫人,我方才見你跟蹤一頂官轎子,那轎子有什麼不對嗎?」
聞言,許夫人臉色發青、身子骨抖如風中葉。
「如果你不想說就算了,今天的事我會當做沒看到。」她太懦弱,把沐紫鴛難得出現一次的愛心都給磨光了。
許夫人咬牙忍著淚,好半晌,直到茶水和點心送來。
沐紫鴛低聲一嘆。「不開心的事就別想那麼多了,我們喝茶吧!」她倒了杯茶給她。
誰知,她突然哽咽地開口。「我不知道怎麼辦?那麼多人喜歡相公,我沒有好家世、生得又不美,如果相公不要我……」
「哇,你別哭啊!」生平頭一回,沐紫鴛知道眼淚的威力如此強大,她感到慚愧,老用眼淚騙人的自己真是不該,或許她該改改了。「有話慢慢說嘛!你這樣哭,又說得不清不楚,我怎麼幫你想辦法?」
「沒有辦法的。」許夫人抽泣道。「我曉得自己配不上相公,他既聰明,又英俊,在家鄉時,就有好多姑娘喜歡他,我常想,若非我們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肯定不會娶我。如今,他又是個狀元,喜歡他的姑娘更多了,我們這一路北上,向他表示愛意的姑娘不知凡幾,我好怕,再過不久他就會休了我,另娶他人。」
「不會的。」沐紫鴛想到昔日在「大風寨」時,她爹拿刀逼許仲言休妻另娶,他都不肯應允了;顯然他對他娘子是真心的,所以他雖混蛋,但關于這一點,她卻信任他。
「你不知道,相公第一天到縣衙報到的時候,就引起了騷動,後來我們到棲鳳鎮租屋暫住,房東的千金,還有那個什麼名妓,好幾個姑娘都親自來找他,自願為妻為妾;那時候我就好擔心了。」
「你沒有告訴你家相公,你不喜歡那樣嗎?」
「不能說的,嫉妒是犯了七出之罪,相公會休了我。」
這是哪門子鬼話?若非要保持形象,沐紫鴛真要大聲開罵。「所以你就一直忍耐到現在?」
許夫人頷首,哭得益發不可收拾。「後來,相公蒙知府大人提攜,可以到府衙做事,我好高興,以為終于可以擺月兌一切。誰知我們才進城,就听人說知府大人有意招相公為婿,只要他肯休掉我,另娶大人千金,知府大人便可保相公平步青雲。嗚……那我該怎麼辦?」
「那你家相公有何打算?」沐紫鴛不信許仲言連賈似道和她爹的帳都不買了,卻會折服在一介小小知府的威逼下。
「我不知道,相公說,男人家的事沒有女人插嘴的餘地。他不準我多問,可是……商夫人,我真的好怕,嗚……我好怕,她們為什麼一定要跟我搶相公?」
沐紫鴛正想安慰她,許仲言混帳歸混帳,卻非見異思遷的人,但……
「紫鴛!」商子任突然一身大汗跑了進來。「原來你在這里,我找你找得好久了。」
許夫人看見他,本就慘白的嬌顏更成一片鐵青。
「咦,這不是許夫人嗎?」商子任朝她長身揖了一禮。「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想起商子任與許仲言分屬同僚,若他將她在茶寮啼哭訴苦一事說出去,許仲言肯定要休妻。許夫人猛地跳起來,怕得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轉身逃了出去。
留下商子任訥訥地模著鼻子。「這是我第二回嚇走她了。」
「不關你的事。」沐紫鴛拉他坐下,給他倒了杯茶,隨口將方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我猜她是怕你將所見之事告訴許仲言,許仲言會搬出一堆女戒、閨訓、七出之類的來休妻,才怕得逃跑的。」
「許夫人多慮了。」商子任揚眉笑道。「仲言兄很愛他娘子,萬萬不可能休妻的。」
「這我也知道;那日,爹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娶我,他寧死也不肯答應,現在又怎會無端休妻另娶?只是他為何不告訴許夫人,說明白,許夫人就不會擔心啦!」
「也許是說不出口吧!仲言兄的性子一向是既剛直,又拘謹,要他對妻子甜言蜜語,恐怕很難。」
沐紫鴛嘟嘴。「這樣好討厭喔!」
「每個人都有些說不出口的秘密,這也無可厚非啊!」他笑,指許仲言,也指她。
「你有嗎?」她好奇。
「你覺得呢?」他含笑,捻起一塊桂花糕送進嘴里。
沐紫鴛凝視著他,一瞬間,好像不認識他;她的夫婿不是名愚蠢的濫好人嗎?怎地此刻在她眼前的他,除了良善依舊外,那外露的聰明又如此明顯?
「要不要到我家看看?」他突然改變話題,不讓她繼續探索他。
她微怔。「你家?在城里?」
他沒說話,笑得神秘兮兮的。
「盛氣樓是你家?」沐紫鴛驚喊,打死也不信府城第一大酒樓是商子任的家。
「嚴格說來,它是商家產業之一。」商子任溫和一笑。「在中原,大部分中間瓖了個「氣」字的酒樓,舉凡︰源氣樓、盛氣樓、朝氣樓……都是商家的產業。」
沐紫鴛的嘴巴大大地張著,並非不信商家擁有如此廣大基業,而是……上瞧下瞧商子任身上那套藏青布衣、腳上一雙磨得幾乎見底的黑靴,懷里的錢袋雖沒淨空過,但也從未有裝滿的時候。像他這樣一個路邊隨手一捉就一把的尋常書生,家底竟如此豐富,說給鬼听,鬼都不信。
「子任,」沐紫鴛輕咳一聲。「那個……我並不在意你的出身,我是說……反正大夥兒都差不多,沒啥兒值得炫耀的家世,你大可不必……」她說不下去了,因為看見商子任將懷中一塊黑色鐵牌交給站在門口迎客的小二,然後,整座盛氣樓在一瞬間全動了起來。
「歡迎大少爺!」接獲小二報告的掌櫃喜孜孜地率同一干手下來到大門口,恭迎商子任的到來。
「好久不見了,馬叔。」商子任笑嘻嘻地回了個禮。「這位是我的娘子,沐紫鴛姑娘。」
「歡迎少夫人。」掌櫃見到商子任的表情就像見著好久不見的親人,感動得眼眶都濕了。
「你……真是這兒的老板?」沐紫鴛瞠目結舌。
「我不是說過了嗎?」商子任頷首一笑。
「大少爺,你來得正好,姑爺也在三天前到了,正命我們四下尋找大少爺的行蹤。」掌櫃報告著。
「風嗚也來了。」商子任思量片刻。「他還是住在朝慕閣嗎?」
「是的。」
「那我住射月樓好了,麻煩馬叔安排一下。」
「遵命,大少爺。」
商子任轉向沐紫鴛。「紫鴛,可有興趣見見商家目前真正的當家主事者,我的妹夫,雷風嗚?」
「我可以嗎?」他的親人耶!她好緊張。
「當然可以啊!」他給了她一抹溫和的笑,牽起她的手,走進酒樓。
盛氣樓不愧為府城第一大酒樓,華麗的布置,顯得處處金碧輝煌。
沐紫鴛一路走來,備感心驚,想不到他出身豪門,而她卻只是一介平民百姓,加上她爹又是名罪犯;她並不以父親昔日的過錯為恥,但他們之間的差別有如雲泥,卻是不爭的事實。
突然有些了解許夫人自卑自鄙的心情了,因為愛的感覺太濃烈,所以怕得失去理智,只能任沮喪的情緒控制自己,最終將自己逼入絕望的深淵。
「子任,我想我還是過幾天再去見你妹夫吧!」她膽怯了。
「可我們已經到了啊!」商子任指著前方的樓閣笑道。「你看,那就是朝慕閣了。」
她抬眼望去、狠狠地倒吸口涼氣。「喝——」
眼前是一楝以白玉石砌築而成的雪白色建築,樓高三層,立于盛氣樓西方,時值夕陽西下,滿天晚霞映照出樓身一片紅彩,眩麗奪目,美不勝收。
她第一次見到這麼美的樓宇,整個人都呆了,連雷風嗚走到她面前,她都沒有察覺。
「大哥,我正想派人去找你呢!」雷風嗚雖是對著商子任說話,眼神卻不自覺地往沐紫鴛的方向瞟去。
「好久不見,風嗚,這是我娘子,沐紫鴛。」商子任抿唇一笑,拉了拉沐紫鴛的手。「紫鴛,這是我妹夫,雷風嗚。」
「哇!」沐紫鴛恍然回過神來,卻見雷風嗚已在跟前,不覺僵住了身子。
這就是商子任的親人?很氣派的樣子,與她從前所見之人大不相同。她不禁慌了,心里越想嬴取對方的好感,言行欲是失控。
「風嗚見過大嫂。」雷風嗚皺眉,這輩子見的人也算不少了,但如沐紫鴛這般膽怯嬌弱的,卻是首見。那雙水蒙蒙的眼楮,好像隨時準備淹大水,一般男人或許心疼,但他只想逃。
「你好。」沐紫鴛低言,看到雷風嗚的表情,便知自己搞砸了,難過的水氣層層涌上霧瞳。
「你們兩個是怎麼了?」商子任失笑,一個商場霸主、一個江湖俠女,幾時變得如此扭捏?
雷風嗚與沐紫鴛對看一眼,又各自撇開頭,瞧來很不對盤似的,讓商子任又是一陣好笑。「真像鬧別扭的小阿子。」他暗忖,望向雷風嗚。「風嗚,你不在京里看著生意,到邊境找我做什麼?」
「大哥,」雷風嗚清了清喉嚨。「我們接到你的飛鴿傳書,听說你成親了,就過來瞧瞧。」
「子澄也來了嗎?」商子澄是商子任的妹妹。
雷風嗚搖頭。「子澄的肚子很大了,我不放心她千里跋涉,所以把她留在家里。」也幸好她沒來,否則瞧見大哥娶了個膽小如鼠的愛哭鬼,非鬧得天翻地覆不可。
沐紫鴛听他們說話,心里隱隱感到不對勁。她和商子任成為真正的夫妻才多久?怎麼他家人已經知道了?
「你一定費了不少苦心才把子澄留下吧?」商子任笑,他妹妹的刁蠻可是出了名的。
「我答應替她求大哥蓋一楝樓送給寶寶做禮物,她終于應允留下。」雷風嗚苦笑一聲。「大哥,你會幫我吧?」
「既是給未來佷子的禮物,我豈會推辭?」
「你會蓋樓?」沐紫鴛訝異地望向商子任。
「眼前這楝朝慕閣正是大哥的杰作。」雷風嗚很驕傲地說。「至今,商家能穩坐天下首富寶座,全是大哥的功勞;大哥智慧如海、神機妙算,不知帶領商家闖過多少危機、度過多少災厄。」說著,他不忘睨了沐紫鴛一眼,顯然非常不滿意他們萬能的大哥竟選了個如此無用的姑娘做妻子。
被做平常,她早吼他一句「少瞧不起人了」,但眼下她有更重要的疑惑待厘清,所以暫不理雷風嗚的無禮。
「可子任告訴我,目前商家的當家主事者是你啊!」
「咳!」商子任突然嗆咳一聲,拚命向雷風嗚使眼色,要他閉緊嘴巴。
但雷風嗚實在太討厭沐紫鴛了,因此他故意忽略商子任的暗示,續道︰「那是因為大哥心地善良,總是為人設想周到,而商場上需要的卻是狠戾與果斷,因此由我代表商家處理一切對外事宜,但實際上的運作卻是大哥計劃的。」
看到沐紫鴛靈燦霧眸里飄射出兩道精悍厲色,商子任暗叫一聲糟。長久以來,她都當他是個沒啥兒腦筋的濫好人,時時需要人保護,否則很容易就會一命嗚呼哀哉。
她舍不得他死,才想到要跟著他、守著他,最後更對他由憐生愛。如今知道他的無能純粹是假象,以她的火爆性子,還不氣炸心肺?
「這麼說來,他很厲害嘍?」果然,沐紫鴛嬌柔的嗓音開始冷硬了起來。
但雷風嗚卻沒發現,兀自夸口不絕。「這是當然的!!大哥學究天人,舉幾天文、地理、醫卜星相樣樣精通。」
「那他應該不會常常犯錯才是?」她咬牙。
商子任拚命咳著,咳得臉都紅了,偏雷風嗚還是置他的暗示如無物。
「大哥是從不犯錯的。」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偶爾總會吧?」她瞪著商子任的眼神已經變得比冰還冷。
「大哥行事前一定擬妥計劃,行事時步步為營、事後又謹慎檢討。如此小心,又怎可能出錯?」雷風嗚說得好不得意。
「原來如此!」她頷首,兩只眼楮亮得像盛夏的烈陽,又熱又燙。
完了!商子任重重地垮下雙肩。「這回真給風嗚害死了。」嗚,他在心里哭。
「相公。」她突然對他抿唇一笑。
「娘子!」商子任嚇得跳了起來。
「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房歇著了。」
「我送你,娘子。」趕緊送點殷勤,看能不能滅滅他的罪。
偏她不領情。「不必了,相公與妹夫許久未見,應有許多要事商談,妾身自己走就行了,回頭見,相公。」
「回頭見,娘子。」他考慮待會兒抱個算盤去跪著,不知能不能博點兒同情,讓她少算一些帳?
沐紫鴛走了,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商子任沖過去揪住雷風嗚的衣襟。「你沒看見我的暗示嗎?干麼這麼多嘴?」
雷風嗚眉間攏起一座小山。「我想讓那個小老鼠也似的女人知道她配不上大哥嘛!」
商子任一怔,用力搖了搖頭。「風嗚,你看人的本領還不行。」
雷風嗚不解地皺起了眉。
「唉!」商子任無奈一嘆。「算啦,事情抖都抖出來了,反正也塞不回去。你還有事要談嗎?若沒有,我要回房了。」得想個辦法安撫沐紫鴛,否則他鐵定死無葬身之地。
「大哥,」雷風嗚拖住他欲離去的身子。「我有一個重要的消息要告訴大哥,朝廷決定聯蒙滅金。」
商子任猛地跳回來。「消息正確?」
「百分之百。」雷風嗚沈重一點頭。
「唉!」商子任長嘆一聲,無限感慨。「看來亂象已成,大宋的江山是保不住了。」
「大哥!」雷風嗚很擔心,覆巢之下無完卵,宋亡,商家難道還能幸存?!
「走吧!我們可得好好合計合計,該如何保住商家延續不絕?」商子任基本上是個很看得開的人,可救則救,萬一真救不得,那也是天意。
他會參加科舉,就是想進朝廷看看,宋室還有沒有得救?可惜,親眼所見的結果是,君主昏庸、大臣無能、滿朝奸佞橫行、朝政混亂敗壞。
如今,朝廷又決定聯蒙滅金,自尋死路,看來大宋氣數將盡,是商家退出此一亂世,另謀發展的時候了。
「告訴我,你是幾時覷破我的偽裝的?」當商子任找到沐紫鴛時,很慶幸,她丟過來的只是一個問題,而非一柄奪命飛刀。
他松口氣,臉上掛著討好的笑。「紫鴛,我不是故意的,請你……」
她揮手截斷他的話。「我不想听解釋,我只要答案。」
他望進她眸里的認真,知道這一關若熬不過,他們的未來就毀了。
「一開始,從我和仲言兄被擄進「大風寨」,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看穿你的偽裝了。嬌柔只是你的外表,事實上,你是個爽朗、精悍的姑娘,擁有一身好武藝。」
難怪那夜她下山時,他會叫她小心江湖險惡。原來她一直沒騙過他,但……
「怎麼可能?難道我演得很差?」
「不,你偽裝得很好,事實上,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連風嗚這樣的商場老將都被你騙倒了。」
「那你為何不上當?」
「可能是因為我天生擁有看穿人心的能力吧!」他唇邊漾著討饒的笑。「紫鴛,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只是想,你應該不樂見自己的偽裝被拆穿,便一直假裝不知罷了。」
「你倒體貼嘛!」偏她還不想放過他。「雷風嗚說接到你的飛鴿傳書,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兒?」
「我們成親了,我當然得告知家人啊!」他刻意說得輕描淡寫。
她冷笑。「不,我想知道的是,你傳書的日期。」
「呃……」
「應該在我們成為真正的夫妻之前吧?」
他低下頭,不說話,當默認了。
「你早就想娶我了?」卻不告訴她,要她苦苦追求,可惡——
「我見你第一面,就被你迷住了;可我也知道你並不想成親,你有其他想做的事;我不願逼你放棄夢想,就讓一切順其自然。」
「順其自然?」他有這麼好心,逃詡要下紅雨了。
「好吧!我是使了一點小小鱉計,讓自己站在更有利的位置上。可那也是因為我喜歡你啊!紫鴛……」他牽起她的手。「看在我做的一切都是出自愛你的一片心上,你就原諒我這回吧,好不好?」
「等你把所有瞞我的事全招了,我再來考慮要不要原諒你。」
他想了下。「我還有瞞你其他事嗎?」
「「淚眼羅剎」!」如果商子任有雷風嗚說得那麼聰明,那麼他最近不顧一切的救人行動就未免太不像他的作為了。
「那是什麼?」他裝傻,怕兩罪並發會死得很慘。
「別告訴我你不曉得,我在這個月內,突然成名了,江湖同道封我為「淚眼羅剎」,而你則是鼎鼎有名的「活菩薩」。」
「呵呵呵……」他傻笑,希望蒙混得過去。
但沐紫鴛豈有如此好打發。「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知道不招不行了,他頹然垮下雙肩。「我以為你會開心,你一直很想在江湖上揚名立萬。」
「又是你的體貼?」任意揣測人心,然後助其達成願望,這真的是好事嗎?那為何她心底只有滿滿的挫折?
「你不喜歡嗎?」他摟著她,啄吻著她微僵的俏臉。
是不喜歡嗎?她搖頭,不,她感激他為她所做的一切,但卻無法打心底快樂地接受。
「別氣了,紫鴛。」他抬起她的下巴,輕輕地吻著她的唇。「你要真不喜歡,以後我再也不做了。」
不!那不是問題的關鍵點,追根究柢是他自以為是的體貼在作怪!她喜歡他的溫柔,但不要以他為出發點,要站在她的立場想。
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他了解呢?讓這個太過聰明的男人知道,人心不是那麼簡單的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