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翎踏進辦公室,正要隨手帶上門,門板卻被人給用力的抓住。她微怔地旋轉過身,一抬眸就迎上一雙閃耀著火花的翡翠綠眸,那眸光,讓她有片刻的錯愕和不解,可臉上依然是平靜得毫無反應。
「路董,我覺得你開門的禮貌實有待改進。」她略挑挑眉,不再望著他,轉身朝室內那張氣派的辦公椅走去。
盡避內心澎湃洶涌,她仍是選擇忽略,在文天岳養傷期間,她個人實不宜有過多的私人情緒,繼而影響到竹林幫。
「我想也是。」路易斯完全毫不在意地聳聳肩,一腳粗魯的踹關上辦公室房門。他大咧咧地尾隨在她身後,幾乎是在她坐進柔軟舒適的小牛皮制的辦公椅時,他就跟著沒正經地坐上辦公桌面。
「路董,我想一旁的長沙發會遠比冷冰冰的大理石桌面要坐得舒服一點,你意下如何?」拿起放置在辦公桌上的營業報表,晏翎不以為然的瞟過他張狂的坐姿,不懂他自從上回在此地撂下話後,他對她的態度是愈來愈輕浮不說,還愈來愈放肆。
難道他是說真的不成?可她實在不認為他會對身為男兒的「她」有興趣。
她偷看過他在和女人調情的神情和舉止,那輕松的甜言蜜語,帶著邪惡的性感魅力,毫不留情一一蠱惑、挑勾著女人的心,對她——
佔有般的霸道口氣,狂妄的宣示他的所有,在他眼中,她看見一雙屬于獵人才擁有的掠奪眼楮。他絕對會是一個很危險的人物,而她更不願相信,自己真的會是獵人眼中的獵物。
「我想也是。」路易斯完全贊同的點頭,可臀部絲毫沒有要挪開的意思,甚至還囂張的伸出腳,要踩在晏翎所坐辦公椅的靠手上。
晏翎眉毛一挑,在他的腳要踩上扶手的那一刻,將座椅往後退,使他的腳瞬間滑落到地面。
「路董,你可以放尊重一點嗎?這里是辦公室,不是你家。」如果他是想引她注目,無疑是做得非常成功。按理說他這傲慢無禮的行為,她該感到忿怒才是,偏忿怒是有,心情卻也沒來由得忐忑,難道他真的想要她?
若是,那她可不能等閑視之。
「晏翎,我還不夠尊重你嗎?就因為這里是辦公室,不是我家,不然我早就情不自禁地吻住你柔軟的唇瓣——嗯,那滋味一定很甜美。」盡避一腳踩空有些狼狽,路易斯仍是不改吊兒郎當的輕佻語氣,繼續往下說。他知道她是個有個性的女子,就是因為太有個性,逗起來才特別有趣味!否則他早就要了她的命。
「路游,我尊重你現在是我的合伙人,可那不代表你就可以侮辱我。如果你只是欲求不滿,店里的小姐你看是想要幾位幫你去去火,消費全都算在我帳上,譬如那位咪咪;但如果你只是好玩的心態,抱歉,我沒有那份閑情陪你玩樂。現在如果沒有重要的事情,請麻煩你離開辦公室,不要打擾我處理店里業務好嗎?」壓抑下心中動蕩不安的情緒,晏翎盡可能面無表情的說道。
假使他玩真的,她就得趁早斷了他的念頭,免得事情一發不可收拾。她可承擔不起那後果會是何種情形,竹林幫現下已經夠亂了,無須他再來錦上添花的插上一腳。
「唉,咪咪是不錯啦,只可惜她不是你,而店里的小姐也沒有一個叫晏翎……」路易斯喟然輕嘆,眼角余光則注意著晏翎臉上的表情。喝!憊真是難看到有點讓人背脊涼颼颼的說,唔,看來她和嚴逸琛這冷勁,還真有得比啦。
只是她犯得著這麼認真嗎?偶爾開開玩笑無傷大雅,為何要把自己逼得這麼緊,完全毫無個人的生活娛樂,難道她真想為竹林幫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嗎?為何不對自己好一點,為何不為自己多打算一點?她終究是個女人,而女人生來就是該讓人疼、讓人愛,而非在外拼狠斗勇……
等等!他在想什麼?他該想的是如何拐騙到她的身心,然後徹底羞辱個夠,再一槍了結她的生命,而不是在此發神經的心疼她的人。Shit!晏翎可是他的獵物,而一個獵人,怎能喜歡上自己的獵物?他不該擁有任何私人情緒,更遑論是心疼——
哇拷!他竟然會用到心疼這個感覺?他八成是太久沒有玩女人,所以欲求不滿到神志不清,看來待會他還是得找咪咪來發泄一下。
「夠了,請你出去。」她不認為自己對這樣的侮辱還能忍耐多久不發脾氣,就算他是一個危險人物,可他的言語若一直輕薄放肆下去,她的忍耐倒顯出她的怯懦。俗話說得好︰士可殺、不可辱。
只是忿怒之余,她仍是不免為他口中的「女人」感到心驚,他是意有所指,還是不經意的隨口說說?畢竟她的秘密萬無泄露的可能,所以他該是不經意的隨口說說,偏他的不經意,卻是一再重復……
「開個玩笑你就生氣了,若我說我是認真的呢?你還會這麼生我的氣嗎?」路易斯臉色一正,臀部從桌面離開,強壯矯健的身子將晏翎困在他和辦公椅之間。唉,看來游戲是沒得玩了,如果她不要這麼正經到一板一眼的程度就好了,那他還有興趣玩下去。
真是可惜啊!唉他都不能多拖一點時間,這樣子人生實在是太無趣啦!
「認真?路董,這種下三流的行為就是你所謂的認真嗎?若是,你就未免欺人太甚。或許我晏翎欠你一份恩情,可該還的你都要去了,我已經不欠你什麼;若你還想要維持這份合作關系,就請你的玩笑適可而止吧。要不就是請你去找個玩得起這游戲的人,恕我晏翎無法奉陪。」被禁錮在他和座椅之間,晏翎動氣了,若非緊緊壓抑住體內奔騰想要宣泄的怒焰,及時讓理智凌駕于情緒之上,她幾乎就要伸手摑向他那張戲謔,卻教人咬牙切齒的俊臉……
「我不認為這種求偶的行為就是下三流。我們是人,是人就有所謂的七情六欲,上帝造人不也秉持著這個念頭?不然亞當和夏娃就不會生活在伊甸園中……」路易斯微皺起眉頭,好嚴肅的反應,這就是她對他的感覺?一個下三流的男人。但不可否認的,他說的話好像是不怎麼紳士。
「夠了,你以為你是神父還是聖子耶穌基督?別為自身低級的故意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你不是亞當,我也不是夏娃,這里更不是伊甸園。你想要玩女人,滾出這扇門去,自有一大票女人任你路董隨心所欲、為所欲為,別再對我說這些只會令我嗯心想吐的狗屁話語,我對被插缸門沒有任何興致和快感,你找錯人了!」求偶,他把她當成什麼東西?一只和他一樣惡心發情的公狗!晏翎為之氣結地打斷他自以為是的話語,真是夠了。
路易斯瞪大眼楮看著她,足足有十秒鐘之久,隨即他閉上眼楮朗聲大笑——「哈哈哈……」早猜到她可能會沉不住氣,萬萬沒想到,她的火氣來得如此急遽又猛烈;而她所使用的字眼、詞藻,實在讓身為大男人的他都會有些不好意思,而她卻毫無阻礙、非常流利的撂下話……
嘖嘖!看來她真的是被他氣壞了,他不禁折服的搖搖頭,難怪他會不由自主地深受吸引;但,她還是得死,這點是永遠不會改變的事實,但為什麼他卻突然有種舍不得讓她死去的心情?
「你笑夠了沒,出去,我不想看見你。」晏翎再也控制不住別氣地想推開橫阻在身前的他。偏他不動如山,她的手只能貼著他結實強健的胸膛,卻是難以撼動分毫,這讓她氣悶。
「我會出去,等我要到我想要的,我自然就會出去。」
路易斯若有所思地盯著她因忿怒而顯得燦爛耀眼的眸子。她不是絕頂美麗,甚至下顎還留有施打男性素所生成的胡渣,破壞生為女人的美感,但他卻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從她臉上。
她怎麼會突然變得如此美麗?是因為那雙靈活燦動的眼眸,還是因為忿怒不悅的情緒所導致的堅毅?無論原因為何,他只曉得,這張臉突然深深地吸引住他的目光,令他好生流連。甚至迷人到使他生起想要親吻她的沖動
「你……唔!」晏翎正要回嘴,卻被他突然低下頭的性感雄唇給吻住。事出突然,甚至這是她從未預料過的情形,她傻了,幾乎是反應不過來的任他掠奪,直到他將舌頭探進她的唇內……
「啪」的一記清脆巴掌聲,重重地打偏路易斯的臉,同時亦打斷他的親吻。他有些錯愕地看著滿臉脹得通紅的晏翎,不知道她是因為氣得臉紅,還是被他吻得臉紅。總之她臉紅的模樣,真的好美,他不禁有些看得痴然。
「在吻我之前,你就該想到會有這個結果。」翠綠的眼眸毫無溫度的直視著她,讓她有些毛骨悚然。在卸下人的七情六欲,他的眼神竟可以冷冽到令人不寒而栗的地步,晏翎盡可能面無表情而冷冷的說,完全不後悔自己打了他一巴掌,因為最壞至多是讓他回打而已。
「我是不期望你會熱情的回吻我,甚至我敢說這是你的初吻,所以捱這一巴掌——值得。不過在摑我一巴掌之後,我想你有必要知道一件事。」撫過熱辣辣的臉頰,路易斯有趣的掀起嘴角。她這手勁還真沉呀,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在親吻時給他一巴掌,她真是愈來愈令他心動。
晏翎冷冷地看著他,無法想象被摑一巴掌後,他的反應會是如此平靜;更沒想到他輕薄的言語,依然如此放肆、狂妄和自大,偏她卻發現自己無法如預期般的不為所動。
「晏翎,我要的東西就一定會得到手。」望著那張面無表情的臉,路易斯在心中贊嘆不愧是讓他有點心動的女人,她有令他心動的特質和個性,即使是片刻短暫的時間,總勝卻完全沒有。
「是嗎?」晏翎嘲諷地冷笑。
「記住,我要你的心。」路易斯僅是微笑的對她撂下話,然後才轉身朝辦公室外走去。
晏翎怔然地看著他,直到大門關上發出「踫」的一聲,她才回過神來。對他目空一切、狂妄自大的言語和行徑,她心中有著忿怒,但僅只持續一下子,忿怒漸漸淡去,思緒亦變得紊亂……
唉!她喟聲輕嘆,身子整個倚靠在柔軟舒適的椅背上,任由變得紊亂的思緒愈飄愈遠……
☆☆☆
竹林幫總壇
晏翎面無表情的看著幫中大老和各堂口堂主,而文天岳手腳均纏繞著白色紗布,坐在她右手邊,聆听著這一個月來幫中各堂口的所有事務。
「今天就到這里為止,你們說的我都明白了,各位若無重要事項,就可以離開。」當最後一位堂主報告完畢,晏翎權威的聲音開了口。
昨日被路游的言行搞得一夜無眠,以致于在今天這每月例行的幫務報告上她心神一直無法集中,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因他亂了心緒,卻無法不被他意有所指的言語擾得失去慣有的平靜和自若;就連他狂妄唐突的吻,那一刻,她竟然……她竟然……心亂了!
「少幫主。」坐在晏翎對座,一白發蒼蒼的老者聲音沉穩的開口道。他乃是竹林幫最德高望重的大長老羅孝青,年齡雖八十有一,可眉宇間仍神采奕奕、兩眼炯炯有神。
「羅爺,有話但說無妨。」一听見這幫中最具分量的大老開口,連晏翎都不禁要禮遇三分。
「少幫主,那老朽就斗膽說上數句。本來這是少幫主的決定,老朽是不該干預,可想到近來幫中在道上的情形,老朽就無法不盡點心意提點少幫主幾句。」羅孝青清清喉嚨說道。
「羅爺,你是要提點我讓路游入股‘風華絕代’的那件事情嗎?」晏翎瞟了文天岳一眼,隨即微笑的征詢。早該知道這個問題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輕易解決過去,只是沒想到這說話之人會是羅孝青;而他的反對,無疑代表著問題的嚴重性,所以她必須小心應對。
「少幫主果然是絕頂聰明,老朽我才提個影,少幫主就曉得老朽在提那件事,可見少幫主對這位路游亦有許多考量。」羅孝清點點頭,迎視晏翎的眸光有著探索亦有著贊賞。他可說是看著他從小長大,而他一直也表現得可圈可點,讓他很為已故的幫主感到高興和滿意。
「羅爺,好說,關于路游……顧慮得是,他的入股確實違反本幫歷年來的規矩和制度。只是本幫以仁義為先,而路游對我和文軍師有救命的恩情,不過羅爺你大可放心,他的來歷我已經吩咐下去務必要查個清楚;目前我已經找人去暗中跟著他,絕不讓他的存在影響到本幫的安危。」晏翎略挑了眉,臉上依然掛著自信的笑容。但天曉得路游的底細至今連個頭緒都無跡可尋,她敢肯定,在他打著恩人的旗幟後,有著極大的危機,偏……
就算要將全世界給翻過來,她都不惜花費巨資將他徹底了解個清楚。而第一個要查的,就是「天殺盟」這個殺手組織,只可惜天殺盟的存在至今仍是個謎,明查暗訪三年,唯一查到的線索就是「銀河璇宮俱樂部」,和那個遠從英國來的公爵,似乎與天殺盟有所牽連,于是她派出威武去探他們的底,誰知結果……
這個英國爵爺的真正身份確實大有古怪,盡避他身受槍傷,可威武卻因此斷送性命,而且死法干淨俐落的被人抬回竹林幫總部。這是一個下馬威,由此可見這英國爵爺絕不像表面給人那般單純的假相,再加上因紫筠的調查……
只是路游若真是「天殺盟」派來的殺手,他怎麼可能會出手救她?實在于理不合。但不可否認的,他的身手足以讓他擠入世界一流殺手的資格,偏他卻執意要加股「風華絕代」,讓人著實猜不透他的動機和企圖,而紫筠亦失去訊息無法聯絡。
「既然少幫主這麼說,老朽我就放心了,只是……」羅孝青若有所思地看著一直保持沉默的文天岳,畢竟以晏翎的聰明機智,和文天岳的精明能干,按理說他不該還有疑慮,偏心頭就是拂不去一股不安的感覺。
「嗯?」晏翎微偏頭看著他。
「沒什麼,少幫主,只是老朽總覺得那個路游不是簡單人物。」羅孝青皺起眉頭,活到這把歲數,看過的人不計其數,而路游舉手投足間散發出猶如王者般的神采,這不是一般身手了得的狠角可足以比擬;事實上,他認為他應該絕非池中之物。
「羅爺,你會過路游了嗎?」晏翎有些好奇地打量著羅孝青過于嚴肅的神情,因為那正是她內心擔憂之處。
「少幫主,老朽昨晚在夜總會上瞧過一眼。」
「嗯,不愧是羅爺。我承認路游絕非泛泛之輩,他的企圖和動機雖未能完全掌握,不過可以確知目前他是友非敵,所以羅爺大可安心,一切晏翎自有分寸。」晏翎扯動一絲嘴角。分寸?天曉得思緒一想到路游,她就發覺自己的思考模式陷入膠著狀態。
「少幫主處理事情,老朽沒有不放心,既然少幫主自有分寸,那老朽就不再多說什麼。」听到晏翎的保證,羅孝青總算滿意地點頭起身離去;而他一起身,各堂口的堂主亦跟著起身。
☆☆☆
看著眾人漸漸離開竹林幫總壇,大廳內只剩下文天岳和她,晏翎禁不住長嘆口氣。雖然只是例行性的事務報告,可帶給她的心頭壓力之大,卻遠遠超過于面對敵人……好累!
「吁——」晏翎閉上眼,身體的不適都無法和心頭承擔的壓力相比擬。對于這樣的生活緊張、精神緊繃,伴隨著將是一輩子,她好累;面對各幫派為爭奪地盤而打打殺殺、明爭暗斗,她真的覺得累了;無奈這是她唯一熟悉亦習慣的生活方式,若無意外,勢必直到老死。
有人說黑道是一條不歸路,可自小她就是在這條不歸路上成長,生活的點點滴滴,就連周遭呼吸的空氣,亦是混濁不堪;想要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蓮而不妖,這是妄想,是她一出生就被剝奪的權利和夢想……
「少幫主,既然累了,何不到房里歇息一下?」文天岳擔憂的建議。
其實他早就看穿她女扮男裝的身份,而從老幫主被暗殺身亡後,他知道她內心承受的壓力和負荷有多沉重,偏他只能從旁協助,卻無法真正分擔她心中的憂愁,天曉得他多想為她肩負起一切!
「天岳,說到歇息,我倒覺得你這個病人比我還需要徹底的靜養和休憩。」晏翎一愕,楞然地張開眼,視線在對上文天岳眼底盈滿關切和憐惜的眸光,她的心不禁抖顫起來,臉上卻堆起調侃的笑容,視線則迅速移開。
因為她已經不止一次看過他這樣憐惜的眸光,那溫柔多情的眼光,總令她心驚肉跳,亦令她倉皇失措和無助害怕。不同于路游言行的輕薄捉狹、吊兒郎當的意味,她非常的明白他是認真的,發自于內心,就因如此,面對他的好、他的真和他的情,她唯一能給予的就是視若無睹。
天可憐見,將一切視若無睹的她,心情絕對不會比他好受,但除了她的命,她個人再無法給得起任何東西。特別是情感,她不能亦做不到,因為她是晏翎,是竹林幫少幫主,是晏慶新的獨生子——
不是女兒!
「我不礙事,不就是捱了兩槍,子彈拿出來傷口不發炎就OK;可是你就不同了,這幾天幫里幫外發生這麼多事情,我知道你壓力很大,尤其是路游,查了他一個星期,一點皮毛都沒查出來,他……」文天岳自嘲地瞟過自己手腳上包扎著的白色繃帶。他是拾回一條命,卻反失落他的自尊和驕傲;事實上,他寧願一死,都不願她因為他而和路游妥協。
天曉得他最不願意做的事,就是帶給她困擾,結果他不爭氣的身手,還是帶給她一個嚴重的困擾。不然羅孝青不會開口,可見連他都覺得路游不是個簡單人物。
一個可以在背負著重傷之人的情況下,只手撂倒十幾個人仍面不改色,這等身手,別說是晏翎,恐怕就連已故的威武執行起來,都會感到勉強;而路游,卻在談笑間輕松自若地逃出重圍……
他真是個恐怖的人,一想到這兒,他的心就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因為他若不是朋友,那無疑將會是「竹林幫」歷年來最大的浩劫和危機。他會時時盯緊住他的一舉一動,必要時他亦會先斬後奏。
「你不用擔心,眼前或許還查不出路游的真正底細,但我認為他對竹林幫並無企圖,所以暫時不用煩惱他會對竹林幫不利。」晏翎微皺起眉頭,至今她猶無法將他對她說過的話拋卻心頭,它就這麼霸佔著她的腦海,在她的思緒一有空閑的時候,就毫不客氣地竄進,糾纏著她!
「少幫主,真是如此嗎?」跟隨在晏翎身旁亦有七、八年,對她的心思忖度雖沒有十成十的把握,但八成總是有的。文天岳一看見她臉上的神情,心里就有了底。
「天岳,看來我有什麼心事都瞞不過你的眼楮。」晏翎輕喟一聲,身子頓時整個頹然無力地倚靠在椅背上,雙手交握指間,筋骨按壓得「喀喀」作響。
「少幫主,既然擔心路游,為何……」
晏翎制止的朝他一揮手,「天岳,這些都不是我真正擔心的事情,我只是覺得,他似乎是沖著我來。」不然那一吻該做何解釋?還有他撂下的那句話言猶在耳——
他要她的心!
晏翎全身泛起寒意,路游是認真的嗎?他真的要她的心嗎?可笑的是,對一個無心的人,他要的是她壓根給不起的東西。
「少幫主,你有這個感覺,那表示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為這點在擔心煩惱。」文天岳心情為之沉重,路游的存在遠比威武帶給他的感覺還要來得嚴重許多,而關于這點,卻是他心中永遠難以說出口的痛。
「哦,那你有什麼看法?」晏翎若有所思地瞅著他一臉凝重又嚴肅的表情,顯然他對路游之在意不下于她。只是無法啟齒的是,他對她所說的話——他要她,要外表身為男兒的她。他究竟是何用心?還是另有意圖?
她不明白亦想不透,只曉得那一剎那之間,她的心竟莫名地起了漣漪,但男人對男人……不,這太離譜、太夸張、太荒誕,盡避她實際上是一個女子,可在世人眼中的晏翎,卻是一個不折不扣、堂堂五尺以上的男子漢,她——
天呀!她在想什麼?這種男女私情壓根不是這樣的她所能奢望去擁有的,因為她是晏翎,是竹林幫現任的幫主,是一個縱橫北台灣的黑道大哥,而非一個黑道大姐大。她不能亦無法轉換現今的身份,因為唯一有這權利和能力的人,早尸骨已寒,說她不怨不恨是自欺欺人,但看清時勢後,她接受這一切亦無所怨悔。
曾幾何時,這份心情變了質,就因為路游的一句話和一個吻……
「少幫主的看法就是我的看法。」縱使有滿月復的疑問和困惑,文天岳僅是深望的看她一眼,然後輕輕地說。相處多年,他可以感覺到晏翎內心的不安和惶恐,可她不說出,他亦不會主動詢問。
晏翎心頭一震,幾乎無法迎視他那眼光下的深意,她倉皇的移開視線。「我不想听這種籠統的話,晚上我會去銀河璇宮俱樂部,你就好好地待在幫里歇息養傷。」
「少幫主,你要一個人去銀河璇宮俱樂部?」文天岳驚詫地抬起頭,思緒有片刻的運轉不過來。
「嗯,我要去探一下紫筠的消息。」巨晏翎點點頭,除去路游別說,她現在最擔心的人莫過于因紫筠。一想到她極可能慘遭事敗滅口,或嚴刑拷打的境遇,她就夜不安枕,是坐立不安。
事實上,這三個月來毫無她的訊息,她就禁不住責怪自己,臥底本就不是件簡單的工作,結果她卻耍了一點小手段來迫使她答應她的要求,只因為她的背景純淨得猶如一張白紙,只因為她和岳-之間的關系,讓她以為即使她面臨最壞的打算,岳-都不會視若無睹……
岳-!晏翎震然抬眸,她竟然會犯下這等疏失,這個不可饒恕的錯誤。而紫筠的安危,還是得等她今天去過「銀河璇宮俱樂部」再做定論,或許她很安全,僅是不能和她聯絡亦說不定。
「我反對,這不啻是羊入虎口,銀河璇宮俱樂部極可能就是天殺盟在台分址,少幫主難道忘記威武是怎麼死的?」文天岳在反應過來,心情已是激動得難以自抑。雖不敢有十成的肯定「銀河璇宮」就是「天殺盟」在台分址,但威武的死,就夠讓他們心生警惕,尤其在敵我未清的狀況下,晏翎居然要只身去一探究竟,他能不緊張嗎?
「天岳,我心意已決。」晏翎緩緩從椅子上坐正身子,他的反應早在她意料之內,只是該做的事情她仍是必須去做。為了因紫筠,即便是龍潭虎穴,她都要闖上一闖。
「少幫主,你听我說好嗎?」文天岳焦急地跟著站起身,拄著拐杖就一拐一拐的走到晏翎身邊。
「天岳,你知道我的,我不能對紫筠的安危不聞不問。」晏翎嘴角扯出一個輕淺的笑容,然後對他緩緩搖一搖頭。「少幫主,可是這麼危險的事情,不該是你親自去做,讓我……」他就是太知道她的性子才如此擔憂。文天岳蹙起眉頭,這時候他多希望她是個貪生怕死的人,這樣他就無須為她的安危擔心害怕。
「天岳,我知道我很任性,可是我不想事後才來後悔自己不曾為她盡餅一點心力。你曉得威武的死對我是多大的打擊,而紫筠……別阻止我好嗎?我答應你,就任性這一次。」晏翎抬眸凝視著文天岳,如果連他都不能支持她,她真不知自己該如何是好。
「少幫主,我……」在迎上她那雙渴切的眼眸,文天岳聞言頓時無語。「我知道了,少幫主,你想做就盡避去做,我永遠支持你;只是為我……不,我是說請您為了‘竹林幫’,多多愛惜自己的生命好嗎?」
「嗯,我知道。」有他這句話就夠了,晏翎感激的瞟了他一眼,就是這份縱容,讓她心無所顧。即使她不在竹林幫,文天岳都會為她肩負起一切,只是這份情,教她該如何償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