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翔宇在蘇州算得上數一數二的花蝴蝶,從小家碧玉到大家閨秀;從冰清烈女到青樓名妓,女人他看得其不少,可他不得不承認年寒竹是其中之最。
她只是靜靜倚欄而立,即使不笑不語,也能攫住所有人的目光,她彷佛是個發光體,和她一比較,所有的東西都要為之黯然失色。
只可惜這女子太冷,那如秋水的雙翦不似多情女子總顧盼生波,若真要比擬,這女子的眸子就像寒霜,冷冷的,讓人看了都要心虛。
雖說年雪松、年寒竹和年冷梅是同胞而生,但年雪松和年寒竹多了一份相仿的冷淡氣質,不似冷梅總是笑容可掬、體貼窩心,讓人好生憐惜。
其實,女人還是小鳥依人點的好,他雷翔宇是風流,但對像她這種比冰還冷的女人卻一點興趣也沒有,要不是為了馭飛小老弟,這大冬天的,他說什麼也不會來找這個「冰女」。「雷公子有事找我?」寒竹待雷翔宇走近她,才開口說。
「沒事不能找你嗎?實在太可惜了,我一向喜歡找美人的,尤其是像你這麼美的女人。」雖說是不喜歡像她這種冷得會凍死人的女人,可是雷翔宇一出口仍像是上了蜜糖似的,花言巧語溜得不曾停頓。
沒辦法!打他出娘胎會說話起,就會對女人甜言蜜語。這二、三十年下來,對女人講好听話的功力早已是爐火純青。就算站在面前的女人丑如無鹽,他也能連眼楮都不眨一下的說成天仙下凡、西施再世。
不過,寒竹也不是省油的燈,尋常女子若听他這般挑逗又不露骨的調情,怕不羞得面起飛霞,或是喜得心花怒放,可她彷若未聞的連眼楮都不曾眨一下,仍是冷冷的看著他。
而後,她一張口,冷冷的聲音流瀉而出︰「你不會這麼有空,找我來說這事吧!」一開口就踫了個冷釘子,雷翔宇臉上有幾分自討沒趣的訕然。他就知道她是一個難纏的女人,幸好他娘本是中意要她成為馭飛的媳婦,不然他可就沒好日子過了。「我只是想和你談談馭飛和你家妹子的事。」
要不是看不得風馭飛失魂落魄的樣子,這會兒他早不知在他的哪個知己的溫柔懷抱中,也不會跑來這兒「冷」得半死了。
「什麼事?」她的語氣仍不見半分溫度,臉上甚至全無半分表情。
「我相信你不會看不出來他們兩個是郎有情、妹有意,這會兒若要說他們之間最大的問題,大概就是你了。」
冷梅定是為了這樁婚配原是年寒竹和馭飛之事,才拒絕了馭飛的求愛,看來這會兒要想讓冷梅點首,只好由年寒竹這邊下手了。
「我?問題?」寒竹難得的挑起了一邊的眉頭,可臉上的表情堆滿了嘲諷。「我知道這門親事原是你和馭飛,可你和馭飛既無情也無愛,而冷梅又是你的妹子,雖說是有些強人所難,但你不覺得有情人還是終成眷屬的好?相信你也不想為難自己天真可愛的妹子吧?」雷翔宇一邊看著年寒竹,一邊小心的說著。
他也明白叫一個女人拱手讓出自己的未婚夫是件殘忍的事,可是,馭飛擺明了只要冷梅一人,倒不如勸年寒竹看開一點,成就冷梅和馭飛這一對。
「你對梅兒倒是很關心。」寒竹那冷冷的眼楮不知道在打量些什麼,看得雷翔宇不禁心生寒意。
懊死的!女人他看過不少,可就沒有看過像她這種只消一眼就能讓人頭皮發麻、全身上下都不對勁的女人。
「也不是這樣說,只是我覺得我多少要負點-風點火的責任。」
要不是他先遇著了冷梅,硬是把冷梅和馭飛扯在一塊,而後又在一旁推波助瀾,或許今日不會有這種結果。
「這樣說來,這倒算是你欠我的了?」寒竹莫名的迸出這麼一句讓人模不著含意的話。
「我欠了你什麼了?你倒是說說看,要是有理,該還的我雷翔宇從不賒欠于人。」雷翔宇皺起了眉頭,他這個人除了一身的風流債外,可從不欠人什麼,而他和她又是八竿子打不在一起,他可不記得自己欠了她什麼?
「這是你說的,我會討回來的。」寒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你該知道冷梅是個鑽牛角尖的孩子,若我不嫁給風馭飛,她也不見得肯留在那男人的身邊,除非是……」她把話說了一半,停下來看著雷翔宇。
「除非是什麼?」
「你真想幫他們?」寒竹再一次深深的看了雷翔宇一眼。
「當然,不然你以為我現在站在這兒做什麼?」雷翔宇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說真的,他從沒有遇過比她更難猜測的女人了,他完全模不著她的心思。
「那好!要幫他們也是不難,只要你能配合。」雷翔宇二話不說的點了點頭,只要能讓馭飛不要像現在這樣半死不活的,教他做什麼都沒問題。不然再看馭風那樣子下去,他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無牽無掛的去找那些引頸企盼他出現的鶯鶯燕燕。
「我一定配合。」他拍胸脯保證。
愛竹的臉色似是明白他心中正在想些什麼,但她也不說分明,只是點了點頭。「你和我去見冷梅,待會兒只要我說什麼你只管說是,就這樣。」
听起來好象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但不知為什麼,雷翔宇的心中竟沒由來的浮起一絲不安。
望著床頭幾上一壺新煮上的君山銀針,熱熱的霧氣在這大寒的天里,將房子里籠上一片輕紗似的白煙。
這是剛剛風爺爺差人送來的茶,他的用意她一看便明白,君山銀針乃是產于洞庭湖君山島的針狀黃茶,其外形芽直而不曲,茸毛披覆,茶色金黃閃亮,故又名「金瓖玉」。這君山銀針沖泡後,芽尖豎立如筍,在杯中三起三落,香氣清雅高貴,堪稱茶中珍品。
只是,君山銀針注茶時最怕「候湯」(守候和控制水溫)的時間過長或不及。
時間長了,這茶色轉濃、茶味變苦、香味盡失,連下品都不如;可這時間若是不夠,則空有香味而飲之淡如水,亦屬下品,是以即沖即飲為佳。
可是,風爺爺卻命人事先沖好了才送來,白白的糟踢了這一壺珍品。不消說,爺爺當是想告訴她--人一如茶。
茶有茶性,人亦有意,上好的茶若不順茶性,自當連下品亦不如;而再好的人若不合意,卻也連普通人都不如。
這道理她明白,可是只要一想到,她的幸福必須犧牲寒竹姊姊的幸福,就算姊姊真的不怪罪于自己,教她如何心安?
就算真能和馭飛大哥廝守一生又如何?她明知過了候湯時刻的君山銀針連入口都難,她卻仍是端起了茶,細細的輟飲,任憑這苦味順著喉頭百下月復中。當她戀上了本就不該屬于她的男人時,就注定該她飲下這一杯苦澀難咽的茶。
只是這茶苦,心卻更苦。
明知他是徹夜守候,她卻偏還用話兒無情的刺傷他。
她欠他的,這輩子可有還得起的一日?
這個問題在她的月復中和那苦澀難咽的茶,混合成一種令她幾欲翻嘔的酸澀。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胃中的翻騰。
門外漸漸靠近的腳步聲讓冷梅連忙藏起她方才深印在臉上的傷痛,她逼著自己微微勾出一抹微笑來面對推門進來的人。
「咦?翔宇大哥,你怎麼會和寒竹姊姊一起來呢?」
冷梅有些訝異連袂而入的人竟然是雷翔宇和寒竹,因為他們就像天和地,能湊在一起也真是奇怪。
「你好點了嗎?」寒竹以手踫踫冷梅的額再踫踫自己的臉,「看來是好多了,就連臉色也紅潤了許多。」她仍是淡淡的口氣,但一向冰冷的眸子似是融雪般的溫柔。
雷翔宇挑起了一邊的眉頭,似是對眼前的一幕有些不可置信。他沒有想到冷得可以凍死人的年寒竹竟然也有這麼溫柔的時候。不過訝異歸訝異,他仍是遵守承諾的不置一辭,他倒想看看年寒竹有什麼法子說服冷梅。
「我沒事了。真的,而且連以往常有的心絞痛都好了很多,我覺得我的身子比以前更好了。」冷梅擠出一個開朗的笑容。
「如果你的身子好多了,那我們就該回京城了,不然再拖下去,這婚事的準備就來不及了。」寒竹冷不防的說。
雖是早就明白,可是冷梅的心中仍是不覺一震,臉色也慘白了幾分,她顫抖的吸了一口氣,顫魏魏露出一個吐哭還難看的笑容。「恭喜姊姊,其實梅兒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們就早點出發,不然要是誤了事就不好了。」
雷翔宇的眼楮一下子瞪得老大,現在上演的是什麼戲碼,怎麼他一點都看不懂?這年寒竹不是和他的好來勸冷梅回心轉意的嗎?怎麼他看來看去就看不出她的努力,而且愈看她愈像是來搞破壞的。
「可是……你……」
雷翔宇張口想抗議,卻被寒竹似冷箭的回眸給硬生生的打斷。
「翔宇大哥,你想說什麼嗎?」
冷梅不解的望著雷翔宇不自然的反應,他個性灑月兌,一向是有什麼說什麼,從不曾見他對什麼事吞吞吐吐過。
有什麼事這麼難以說出口嗎?
「他只是心急。」
愛竹對冷梅這話說得輕柔,但在冷梅沒看到的時候,還不忘狠狠的瞪了雷翔宇一眼,似是在責他壞事。
「翔宇大哥為什麼心急?」冷梅直覺的問。
「我心急!?」雷翔宇疑惑的復誦,可是在看到年寒竹森冷的雙眸時,他連忙改口︰「對!是了!沒錯!我心急、我很心急、我心急的快要死了。」
誰來告訴他他心急個什麼勁?一邊說他還一邊在心中直疑惑的想——
他怎麼不知道自己在心急,反倒是那個女人說得這麼肯定?
「翔宇大哥,什麼事這麼急?」冷梅來回的打量著寒竹姊姊和翔宇大哥。
她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她覺得他和寒竹姊姊之間的氣氛好奇怪,彷佛有一種她看不到的空氣在他們兩個人之間流動,可是,她又說不上是哪兒不對勁。「他只是心急該在什麼時候到我們家下聘。」
愛竹這句話才說出,當下另外兩個人立刻一臉愕然,異口同聲的張著大口,甚至連動作也差不多的同時望向寒竹。
「下聘!?」
兩個人的心中同時浮出同一個問題--天老爺!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說的是真的嗎?」雷風靜思興奮得連招呼也不打,直接推門而入。
這個聲音一出現,當下訝異的人又多了一個年寒竹,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雷風靜思會這麼巧的站在門外。
「寒竹姊姊,這是怎麼一回事?」冷梅如墜十里迷霧之中,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愛竹的驚訝只是短短的掠過她的臉,之後她仍是一臉平靜無波,「就是你听到的這回事,我要嫁給他。」
「那馭飛大哥怎麼辦?」冷梅忍不住沖口而出。
「他的心中只有你,我要一個少了心的男人做什麼?反正你對他也沒這個意思,我們就當沒認識過這個人,爹會同意我的做法的。」寒竹臉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心思,只是靜靜的揪著冷梅瞧。
「不是這樣的!我也愛他……」冷梅察覺自己沖口而出時已是不及,只得以手捂著小嘴,但臉上已是緋紅一片。
「這真是太好了,冷梅配飛兒、寒竹和宇兒,這真是雙喜臨門。」雷風靜思高興得忍不住擯掌叫好。
要不是自己的兒子不爭氣,她原是中意寒竹做她的媳婦的,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兒子這麼不簡單,在一番曲折之後,年寒竹還是成了她的媳婦,這豈不令人快哉?
雷翔宇只覺得頭皮直發麻,好死不死的,他娘怎麼在這當口闖了進來?他抬頭向寒竹拚命的使眼色,可是那個女人甚至連看他一眼也不曾。
「寒竹姊姊,我不是……」冷梅著急的拚命搖著頭,目光怎麼也不敢正視寒竹,深怕會看到其中的責備。
愛竹伸手定住了冷梅的臉,讓她的眼楮正對上她的。「冷梅,冷靜一點,姊姊沒有怪你的意思,愛就是愛,沒什麼該不該的。對我來說,風馭飛不過是個名字,可是,對你來說他的意義就不是這麼簡單了吧!對他來說也只有你才有意義,就算你真把他讓給了我,那也不能改變什麼,你想這樣我可能會有幸福嗎?還有,你就這樣把他推給我,你知不知道這很傷人?你可以不愛他,但你不能否定他對你的情愛,不是嗎?」
「不是的,我……」冷梅的話被寒竹用手擋了下來。
愛竹輕輕的搖了搖頭,「這話你不該對我們說,你要說服的對象不是我們這兒的任何一個人。」
「可是,寒竹姊姊,你和翔宇大哥的事是真的嗎?」冷梅仍是掛心。
不確定這事,她的心不會安的,如果寒竹姊姊不能幸福,那她說什麼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幸福建築在姊姊的痛苦上。說她濫情也好、鄉願也罷,反正她就是做不出這種事。
「你懷疑?」寒竹將問題又推了回去。
冷梅稍低下了頭,雖然寒竹是她的親姊姊,可是,有時連她都會忍不住想逃避她那像是看得透人心的眼神。
「沒有!」她快速的搖搖頭。「只是姊姊和翔宇大哥的事來得太突然,所以--」「如果我說他就是那布包哥哥呢?」
愛竹輕撫冷梅頭上的發,以不大不小的聲音說著,而臉上的表情平靜得讓人看不出她話中的真假。
愛竹的話讓冷梅又是合不上嘴,「你說他是……」話像是卡在她的喉頭,怎麼擠也不出來。
世上真會有這麼巧的事嗎?
大雪方霽,雖仍是滿地銀霜,但較前些日子,天氣算是好了許多。
「流音水榭」是風揚山莊一個以池為中心的景點,整個院子依池而建,池中有多座假山、涼亭分落,並以爬山廊連接池中的曲橋來貫穿全園。
一個迎風的人影臨倚高高的爬山廊的廊邊欄桿,風吹動水面上的寒氣向那人影襲去,本該教人眨骨的冷意,對那人影似起不了任何作用,除了拂起他衣領、袖口的衣角,那佇立的人影竟是連動也不曾移動半分。
這翩翩臨風的人影不是別人,正是風揚山莊的少莊主風馭飛。
這些日子,他雖從不曾在冷梅醒的時候接近她休養的廂房,但是,每至夜闌人靜時,他便會悄悄的前去凝視她的睡容。由她一天勝似一天的紅潤臉色,有的竟是一則喜、一則憂的心緒。
喜的是,那續命白玉杞真有靈效,讓冷梅的身子一天強健餅一天;可憂的卻是,等冷梅身子無恙之後,她便會回轉京城。
一低頭,他瞧見自己水中的倒影,竟有一絲茫然,這影中的人兒是自已嗎?
是那個意氣風發、謙和有禮的風馭飛嗎?
懊當不是的,自己的臉上何時有這麼緊皺的眉頭?可要說不是,那五官卻又是這麼熟悉,一如他天天在鏡中看見的身影。
才識情愁,便陷情愁。這一縷情絲果真是天下最難斬斷之物,若非如此,今日的他也不會以這種郁郁寡歡之情,佇立在寒風之中。
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冷梅這小妮子,何時竟將他的心佔去了這許多,等他發現時已是不及,他大半的心早已淪陷。
人間大多數的事物,都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獲,但可恨的是,唯有情之一事卻非如此。然若,自己這一片情深為何還是得嘆之無奈?
一合眼,她的一顰一笑近在眼前,可為什麼一睜開眼,便又覺得她彷佛遙至天際?他低頭自嘲的一笑,明白現在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竟有天地之遠。
他不會往尋尋覓覓夢中佳人這麼許多年之後,卻還是讓她循夢而來、踏夢而去,獨留下他一人于濁濁塵世吧!
他隨意的在腳邊拾了些石塊,順手-擲在池上,然後看到石子在一連串的彈跳之後沒入水中,留下幾圈漣漪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彷佛從來就不曾出現過。
而冷梅呢?
難道她也會一如這入了水的石子,在他的心湖中漾起無限漣漪之後,就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注定得過著沒有她相伴的日子?
如果不能擁有她,那又為什麼讓他認識她呢?
不!一個從心靈深處發出的嘶吼讓他整個人像是清醒過來。
既有心,鐵杵都能磨成繡花針,他又何必輕易放棄?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大概是雷翔宇又來尋他。這些天不知是不是他的表現著實失常,讓雷翔宇不但沒有流連煙花之地,反倒是天天看著他。
雖說表哥玩心重了些,但對人的體貼倒是不假。不過現在,表哥可以放心了,既然他決定不放手,就不會像前些天那般意志消沉,對表哥來說也是個好消息吧!至少他可以重回眾花國探花尋芳,而不是每天眼巴巴的面對他。
「我已經想通了,你可以不用再說了,我現在知道該怎麼做了。」
風馭飛重拾笑容的轉過身,這一看,臉上的笑卻在霎時僵住了。因為在他身後的並不是雷翔宇,而是那令他朝思暮想的人兒。
「你想通了?你的意思是……」冷梅一下子覺得口干舌燥。
既然知道姊姊已找到她的心上人,她終于有勇氣去面對自己心中的這份情。所以在眾人的指點下,她來到這兒找他,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迎面來的卻是這樣的話。
他的意思是要她什麼都可以不用說,他已決定放棄她了嗎?可這能怪他嗎?
是她先傷他那樣深,才會讓他覺得付出的情如向東流水,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吧!
「對不起,我先走了。」見他遲遲不回答,冷梅有些難堪的轉身欲走。
風馭飛這時才像醒過來似的,一個箭步抓住了冷梅的手,「別走!我以為是翔宇。」
冷梅點點頭不說話,臉上似是染上紅霞。在發覺冷梅似是呆然的看著他倆交握的手時,風馭飛像是抓著燙手山芋的連忙放開。
「你是來找我的?」這節骨眼他竟只想得出這一句話。
一說出口,他暗暗罵自己笨,這哪像是堂堂風揚山莊少主講的話?就連三歲小阿子的口才都比他好。她不是來找他難不成還是來看風景、吹冷風的不成?
「嗯!」冷梅點點頭。
沒有見著他,她心中像是有千百句話兒要對他說;可一見了他,剛剛在心中不停盤旋的話一下子全沒了影兒,張著嘴,所有的話卻是一句也說不出口。
「你若不說的話,就讓我說好不好?」看冷梅不說話,風馭飛也不想逼她。
反正他本來也有意要去找她說說話,不如由他先說好了。
「不!我先說。」冷梅連忙搶說。她怕萬一等他說完了,她就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心中的話了。
「那你說吧!我听。」他點點頭,側著頭看著她。
冷梅吸了一口氣,小心的看了他一眼。「唉!真不該愛上他的,每次見到他時,心中就跳得好奇怪,就像是犯心病。」她在心中暗暗嘀咕,可迷糊的她一點也沒發現自己把心中的話全說出來了。
她有些疑惑的看著像是突然定住的風馭飛,「馭飛大哥,你還好嗎?我都還沒說話哪!」她有些委屈的說。
她好不容易才提起勇氣要向他告白,可是他卻連她的話都還沒听就先發起呆來,這樣若是她真的表白了心事而他又沒听到的話,她不知道自已還有沒有勇氣再說第二次。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必過神來的風馭飛像是發了狂似的一把抱起了冷梅,興奮的轉了好幾圈,口中還是一連串不停的說著「我愛你」。
冷梅疑惑的看著他像是尋著寶般的狂喜,雖是不明白,但看他這般興奮也覺得替他高興,可是,當他的話進入她的腦中而形成有意義的字眼時,她一下子瞪大了眼楮,但旋即又皺起了眉頭。
風馭飛當然也看到了她的轉變,心硬是漏跳了一拍,她不喜歡听他說這些話嗎?還是剛剛她不小心說溜的話只是他的幻听呢?
「你怎麼了?」他的聲音有些干澀,短短的一句話像是發不出聲音一樣的沙啞。
冷梅像是怨懟的噘起了她小小的唇瓣,低下了頭,以悶悶的口氣小聲的埋怨著︰「人家的話全教你說完了,那是我正準備說的話哪!」
這下,風馭飛那憋在胸中的氣才又吐了出來,原來這迷糊的小妮子是為了這種事皺眉頭,當下他又氣又好笑的舒了一口氣。
「我知道。」他笑笑的再一次擁住她。
「我都還沒有講,你怎麼會知道?我的臉上有寫字嗎?」
冷梅掙扎的要月兌出他的懷抱,他這樣抱著她,讓她一點兒也沒有辦法思考。
可是她又很想知道,他是如何明白的,難道她的臉上有寫著「她愛他」的字?
這個想法讓冷梅心中一驚,手也用力的在臉上胡亂的抹著,把自己的小臉蛋揉得紅通通的,也讓風馭飛連忙捉住她的手,心疼的連連輕揉著她的臉。「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他既心疼又生氣。
「可是……」冷梅紅著眼。「人家不要臉上寫了那些我愛你的字,走出去每人都看到,好丟臉。」她好生委屈。
「臉上寫字?」
初時風馭飛不明白的看著冷梅的臉,清麗依舊,上面哪有什麼字?等到他一反應過來,要不是為了不想太傷她的心,只怕他已抱著肚子哈哈大笑一番了。
看她一臉認真的樣子,她還當真以為自己臉上有字。天!他沒遇見她之前,他到底是怎麼活過來的?
沒有了她,他的生命還有樂趣嗎?
「傻梅兒,看著我,你看到了什麼?」他扳正她的臉,讓她和他面對面。
冷梅對上了他那盈滿愛意,怎麼都不會認錯的雙眸,當下胸腔又是一陣狂跳,臉上也跟著染上了紅暈。
是愛滿滿的映在他的臉上、他的唇邊、他的雙眸、他的眉際……如此的執著堅定、義無反顧、無怨無悔!
風馭飛彎下了身子,將唇附在她的耳邊,用吐氣的聲音輕輕的說︰「你看到我眼中寫的字了嗎?」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