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蟬看著一襲白衫錦帶的納藍,少了龍袍皇冠,即便是尋常人士的打扮,也掩不住他渾然天成的王者風範。
這一路上,他身形所到之處,行人皆對他投以好奇的注視,只因他那一舉手一投足,無不散發著不容忽視的神采,一看也知道他絕非池中物。反觀自己,一頭烏絲僅以一方素紗綰著,要不是走在他的身邊,這一路走下來,絕不會有人多看她一眼吧!
街上的姑娘,在經過他的身邊時,眼中莫不閃著興奮光彩,有些較為大膽的女子,還不時的對他揮著手巾兒,頻頻拋出嬌羞的秋波。
碧蟬可以想得到,眾人心中一定不約而同的產生疑惑——一個如此神俊的男人,為何身邊跟著如此貌不驚人的姑娘?
想著,她不自覺慢下了腳步,加上納藍原本就大的步子,沒兩三下,她和他中間已有了好大的一段差距。
男人的步伐都是這麼的大嗎?只消輕松幾步,就讓人再怎麼追也追不上,還是他和她之間天生就有著怎麼也趕不上的差距呢?
碧蟬輕輕嘆了一口氣。她是怎麼了?這一點都不像她,才出宮就變得如此善感起來。他和她原就是不相稱的人兒,這不是她早在心中明白的嗎?
一回過神,她有些驚慌的發現他的身形消失在大街上的人海之中,她左右張望,一絲著急上了心頭。都怪她愛亂想,這會兒可把人跟丟了。她唯一可以自我安慰的,就是比起上次兩人偷偷出城,至少這一次納藍已不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盡得崇之哥哥真傳的他,當是不會有什麼危險才是。
倏地一只大手擋去了碧蟬的路,嚇得她幾乎驚叫出聲,直到看清對方熟悉的面容,她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氣。說真的,她還真是挺高興看到納藍的,即便他現在臉色難看得像是剛剛生吞了一顆臭雞蛋。
「手短腳短的還不跟好,這兒人這麼多,走丟了怎麼辦?」納藍一把拉起她的手,五只手指霸道而不容拒絕的交插握著她蔥白的小手。
「別這樣!」
碧蟬皺起眉頭的看了一下四周,果然發現不少又羨又妒的眼光。她忍不住想將手由他的掌月兌出,可他的手就像是鷹爪一般的牢牢扣住,雖不至于弄痛她,但還是掙月兌不了。
「偏要!」他一點放手的意思也沒有。
「喂!這樣很丟臉哪!」
巴他一同出游是一回事,旁人只能猜測他倆之間的關系,但是這五指交纏的握法,可是親密愛侶之間才會有的舉動,也難怪看到的人皆是一臉的訝異。她可以明白,他們兩人現在的樣子,看在他人眼中,說有多吊詭就有多吊詭。
「什麼叫丟臉?」納藍一雙俊眉緊蹙,心中老大不高興,他一臉怒氣的死瞪著她。
碧蟬不自然的道︰「可是人家都在看!」
「你管人家看去!」說完,他還不客氣的瞪了四周的人一眼。他才不管別人愛怎麼看、愛怎麼想,反正他就愛這樣握著她的手,不行嗎?他倒要看看有誰膽敢管他的閑事。
「你這人怎麼這般不講理來著?」她的口氣是頭疼的,可心頭卻有一絲怎麼也說不明白的甜滋滋的感覺。
納藍皺起眉頭。「朕……我不講理?要不是為了怕你這小不點走丟了,我何必還得停下腳步來找你?」他不容分說的一把將她的身子拉近,冒火的瞪著身高還不及他胸口的小女人。
平時他根本不用說任何的話,只要一挑眉,哪個女人不是乖乖的來到他的身邊,各個柔順得一如剛出生的小羊兒?就只有她,在他千般為她勤學武術、為她挑燈苦讀、為她做了這許許多多,只為了在她眼中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之後,還一點也不把他的努力放在心底,對他總是愛理不理的樣子。
看他氣得不說一句話,大著步子一個勁兒的拖著她往前走,碧蟬也不得不承認自己說得太過分了,可她的倔強早成了一種習慣性的自我保護,不時總會冒出頭來。
唉!她在心中暗暗對自己扮了個鬼臉。明知道他那听不進別人違逆的性子,她怎ど還老愛和他在口頭上爭輸嬴呢?
算了!反正她已下定決心離開宮中,再和他像今日這般相處的時候也不多了,就讓讓他又如何?
「你別氣了好不好?就算是我說錯話了,你走得這麼大步,我跟不上啦!」碧蟬難得的放軟了口氣。
納藍的背脊一僵,腳下步伐倏地一停,讓急急被他拉在身後的碧蟬狠狠的撞上了他的背,痛得她硬是流下淚。
「你怎麼這麼笨手笨腳的?看我停你不會跟著停嗎?怎麼還撞得這麼大力。」納藍回過神之後發現到碧蟬狼狽的樣子,當下眉頭又皺了起來,他七手八腳的揉著她的鼻頭,粗魯的手勁揉得她的鼻子都快扁了。
「你……」碧蟬原想反駁,但看他那一臉懊惱的樣子,到口的話也沒了氣,「謝謝你,我沒事的。」
納藍停下手中的動作,他一臉驚異的看著她,「謝謝?你沒生氣?」
「我的樣子像是在生氣嗎?」碧蟬問道。
納藍搖了搖頭,「就是你沒生氣才奇怪,要是平常,你說不定已一口咬過來了。」
她面對他,總像是一只張牙舞爪的小貓,每每讓他一接近,身上總少不了幾道爪印子,雖受不了什麼傷,可心中總是悶疼得很。她好象對什麼人都好,就獨獨連個微笑也吝于給他!難得看她如此馴服,他非但不習慣,而且還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你怎麼這麼愛記恨?都這麼久以前的事了!我很久以前就不會咬人了。」碧蟬不滿的嘀咕。她不過就咬過他幾口,而且還是很久以前的事,何況那時她只是個六、七歲的孩子,哪會想這麼多,他就記得牢牢的,到現在還拿來取笑她!
納藍定眼看她;朗目鎖著她的不安。「你的事我一件也不會忘。」他握著她的手,貼住她的唇低聲訴說。
他的氣息,溫溫熱熱的在碧蟬的掌心騷動。
不該的,她的心竟也莫名的騷動了起來……
擠身在大街上洶涌的人群之中,碧蟬有些透不過氣來,要不是納藍一路護著她,只怕她真會在人來人往的擦撞中弄得鼻青臉腫,但除此之外,這宮外的一切對她來說倒是挺新鮮的,雖說她並不是第一次出宮,但事隔這許多年,孩提時的印象早已模糊,要不是身上的刀疤提醒著她,只怕她還當那是一場早就褪色的舊夢。
周圍人群散發出來的熱氣讓她有些不舒服的微微泌汗,可心中卻有一種莫名的感動,就像是長年關在籠中的雀鳥,離開牢籠的自由感動。
爆中的生活是華美富麗,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住的是雕梁畫棟,但她的心中卻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現在再次出宮,她總算明白自己心中不滿足的是什麼。宮中的日子再美、再好,可那種日子是死的、是一成不變的,所以她總是沉浸在書中的世界,因為唯有書中的世界才能給她另一片不同的天空。
若說原先她對離開宮中只是一種憧憬,一如正要離巢的雛鳥,仍不免對外面的世界有一些驚疑,可現在她終于確定了,她想到四方去游歷,用自己的眼楮去看更多不同的世界。
一道蒼老的聲音吆喝著,「糖葫蘆!懊吃的糖葫蘆!」
碧蟬看著那一支支紅紅的糖葫蘆在太陽下閃著誘人的光澤,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她偷偷的打量納藍一眼。
納藍似乎感覺到她的目光,他順著她的視線看到那些糖葫蘆,」對劍眉微蹙起。「那東西有什麼好吃的?」
卑是這麼說,他還是向老人拿了一支糖葫蘆。
碧蟬忙不迭的接下他手中的糖一胡蘆,忍不住的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她的口中化開,讓她微微的眯上了眼楮。
「怪女人,你是不是讀書讀壞了腦子?怎麼在宮中我送你的那些奇珍異寶就沒看過你這麼高興過,不過是一支一文錢的不值錢東西,你卻高興成這樣?」納藍嘆了一口氣。他伸手挑出她以紅繩系在胸前的玉蟬,自這之後,他也送過她不少各式珍貴材質做成的蟬形飾物,可就從沒見過她帶在身上。
「你不明白的。」她輕聲說。她喜愛這玉蟬為的只是他的那份心意,但那些他出手就是一大把的東西,哪比得上他以貼身玉佩換來的玉蟬來得珍貴。當一個人擁有許多,他的付出並不特別,但一個人什麼都沒有,他的付出才是彌足珍貴。
「你不說我又如何明白?」他的口氣有些悶。
碧蟬雙頰微熱,也許是他掌心的溫熱傳上了她的心頭,她發現自己似乎愈來愈不能控制彷佛失了尋常的心跳。她微微皺起眉頭,隱約的她總覺得納藍和平常的他似乎有些不同,可到底是哪兒不一樣,她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她正張口欲言,一個漢子急去的身子撞上了她的肩,痛得她忍不住一縮,整個人幾乎縮在納藍的懷中,眼中是他完美的側臉輪廓,紅頰感覺著他厚實胸膛下的心跳,他那擁得過緊的雙臂,霎時讓她忘了如何說話,只是雙頰愈來愈紅熱,一種渴望的疼痛在她心中蔓延開來。她到底是怎麼了?
「那人是在趕什麼?」納藍皺起眉頭看著那漢子的背影。
碧蟬看他似是沒有發現自己那月兌了序的心跳,忍不住暗暗松了一口氣,為了怕他又將注意力轉回自己身上,連忙附和的說︰「那兒聚了好些人,我們去看看吧!」
不等他有機會發現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的心緒波動,她拉著他的手向人群的方向擠去,可那厚厚的人牆阻絕了她的視線,讓她使勁的踮起腳尖也看不到前頭發生了什麼事。
「呀!」一聲驚呼月兌口而出,因為他竟然將她攬腰舉起,讓她硬是和他同一高度,將前面的事物看得一清二楚。
「要看就安靜的看,別動來動去。」納藍抬頭在她耳邊說。
碧蟬別開頭,心中暗自嘀咕,但怕他做出更令人側目的動作,她只得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放在眼前發生的事物上。
原來吸引眾人的,乃是一些由遙遠國度而來的幻術表演者,只見表演之人雙手凌空一抓,手中頓時多了兩把河詮,他把手中河詮一拋,大把的河詮像下雨般的傾泄而下,在落地之時卻又變成了滿地的紙花。他就這樣一來一往的抓著,霎時四周便像是下雪般的覆上了滿地的白色紙花。
登時,四周眾人紛紛報以大聲喝采,掌聲和碎銀不斷。
「瞧他們的服飾,約是中原來的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些人用的是種混合手彩、撮弄、藏夾和大套幻術的技巧而成,這我在繁勝錄曾看過相同的記載,今日一見,可算是開了眼界。」碧蟬俯身小聲的在納藍耳邊說。
她雖是壓低聲音在納藍的耳邊說話,可是幻術的表演者似是听到了她的話,他把手高高舉起,對著她的方向一揚,說道︰「看來這位姑娘倒是見多識廣,對這遙遠中土而來的技藝也知之甚詳。」眾人在他的手勢之下紛紛讓開了一條路。
碧蟬一見大家的目光皆聚集在她身上,忍不住臉上一陣羞意,連忙從納藍的臂中掙月兌。「我只是剛好看過書中記載而已。」
泵術表演人由眾人讓開的路來到了面前,碧蟬這才發現對方竟有著相當俊美的一張臉,雖然比不上納藍那絕世的俊美樣貌,但也實屬難得。但是最令她暗暗佩服的還是他面對著納蓋不悅的凌厲眼光時,竟還能一派自若的瀟灑微笑,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到的事。
「姑娘過謙了,在下游歷八方四海,不曉得在這離中原千百里之外的地方,竟然還有人能識得幻術的來源,教在下好生佩服,不知道姑娘能不能以名賜教?」
「這……」碧蟬有些猶疑。不知道為什麼,他那金褐色的眼眸和這一幕,都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夠了!」納藍大喝。
他不讓碧蟬把話說完,拉著她扭頭就走,臉上熾烈的怒火讓擋著他面前的人全都連滾帶爬的閃開,深怕一個不小心就讓他身上的火給燒著。
面對他粗暴的行徑和高張的怒火,碧蟬連反對的時間也沒有,只得乖乖的讓他拉著離開。
「終于讓我找到了。」
低沉的聲音在人群中幾不可聞,幻術表演人交握雙手,若有所思的望著他倆離去的背影,微眯的眼中不知道正在盤算著什麼。
碧蟬小心的看著仍在怒氣之中的納藍。
二話不說的拉著碧蟬離開了人群之後,納藍便一把攬住她,一提氣就用輕功帶著她不知走了多遠,直到這一片杳無人跡的高台,他才停下腳步。
比底的風沿著坡壁而上,吹得他倆周身落葉紛紛,正如碧蟬現在不安的心情,在心湖中惶惶然的抖著。
她小心地看著仍在怒氣之中的納藍,輕撫著腕上明顯紅腫的握痕,輕嘆了一口氣。她是招誰惹誰了?看樣子這腕上明顯一圈圈的青紫是免不了的了。
納藍注立意到她不大自然的動作,大手拉過她縴若弱柳的手腕,上面刺眼的紅痕像是在控訴他的粗暴。
一陣懊悔在心中流過,他執起她的手腕至唇邊疼惜的輕吻。他從來就不想傷她的,傷在她身上比傷在他心上還教他難過不知千百倍。
他剛剛真的是氣過了頭,一時之間竟然忘了以他的手勁對她這般縴弱的女子會造成什麼樣的傷害。可一想到有其它的男人竟然敢用那種感興趣的目光看著她,而這個女人竟然也失神的回望著那個男人,讓他直到現在一思及方才的一幕,仍然有一種殺人的沖動。
碧蟬被他的舉動驚得忘了把手由他的唇邊抽回,只能張大水靈靈的眸子,動也不動的瞪著他。
他一向是狂傲的、恣意的、任性而妄為的,彷佛天地只為他一人而生;可現下的他,竟像是多情的、深情的、柔情而不舍的,好象眼中只存在她一人而已……
這不是那個她所認識的納藍。
「那糖葫蘆明明是我吃的,怎麼倒是你吃壞了肚子?」
她沖口而出的話,讓原本纏綿的氣氛一下子全化成了當頭的冰水,納藍緊抿的嘴角不住的抽搐,他幾乎是由齒縫中擠出話來,「該死的女人,朕哪兒像是吃壞肚子了?」
「如果你不是吃壞肚子,做什麼一臉「屎」樣子?」碧蟬扮了一個鬼臉。她在心中暗暗的松了一口氣,面對怒火高張的他,是比面對那個她不認識的納藍來得容易許多,至少現在的他是她從小就看慣的。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說朕的臉是……」納藍恨不得一把掐死眼前的女人。
碧蟬拍拍他的肩,一臉的安撫道︰「好啦!別生氣,只是開個小玩笑,虧你還是一國之君,怎麼還不明白陣前對仗,最忌心浮氣躁,三兩句話就中了別人的激將法。說真的,我實在不想罵你笨,但有時候你真的是笨得可以。」
「你又罵朕笨?你這個……」納藍氣得腦子里一片空白,連要說什麼都忘了。
他真想好好把她搖醒,好讓她張大眼楮看清楚,站在她眼前的不再是當年那個一無是處的皇太子,而是個能掌社稷的一國之君。
看他氣得臉色又是青又是白,一張嘴又張又合的,卻說不出半句話,碧蟬心下也不由得開始同情起他來。或許她是他的克星這件事還真有幾分可信,不然為何眾人敬畏的他一遇著她,每每下場都是鎩羽而歸?
「好啦!別氣了,我知道小女子我無禮又大膽,不敬加惡劣,膽敢冒犯了你皇上陛下的天威。」碧蟬聳聳肩,笑得一臉的無辜。「我很好心吧!替你把話都說完了,你可以把嘴閉上,不然,嘴張這麼大,要是吃進什麼不干淨的東西,瀉起肚子,可別太佩服我的鐵口直斷。」
納藍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她的笑容讓他的怒火瞬間幾乎沒了蹤影,只剩下將滅未減的三兩點火星,他只得低聲氣悶的說︰「說得好象朕被你罵了還得感激你似的!」他心頭的悶,一方面是氣她的伶牙俐齒,一方面也是氣自己的沒用,要是換了別人敢用這種態度面對他,早讓他喚人拉去砍頭了,哪還容得了她這種囂張的氣焰。可偏偏連她那趾高氣揚、一臉得意的樣子,也讓他覺得可愛得緊,想來這輩子遇著她,他是萬劫不復——栽定了!
「當然了,若不是認為你還有救,你以為我吃飽沒事干,罵你做什麼?所以,我願意罵你是看得起你,要不是看在這幾年罵你還真罵出了個名堂,我才懶得理你。」碧蟬大言不慚的說。想她堂堂嘉愚王朝第一才女,不去吟詩作賦、習文應答,老和他爭個口舌輸贏,說出來還算委屈了她呢!
納藍微楞了一下,然後像是突然發現衣袖有灰塵的用手指彈了彈,看也不看碧蟬一眼,像是不經意的提起,「你是承認朕這些年來確實不同了是吧?」他微微挑高的眉頭和幾不可聞的呼吸泄漏了他的在意。
抬頭一臉羨慕的看著空中飛鳥的碧蟬並沒有察覺到他話中的渴望,她回身笑道︰「是啊!尤其是文王之學,真的是放眼嘉愚王朝無人能及你。」
文王之學?納藍一雙俊眉緊緊蹙起,她那突來的贊美之詞雖教他好生受用,可心頭疑竇不免叢生,她這話中定有玄機。
「你這嘉愚王朝第一才女對學問也有自認不足的地方?」她把他捧得太高,反教他覺得事有蹊蹺。
「呀呵!你真的變聰明了,我還以為你一听這話,就會高興得飛上了天。你這九年來天天找我麻煩,不就是為了嘉愚王朝才識第一的位子嗎?」碧蟬擺了擺手,意思是要他別否認了。
想他這九年來,每當她看了什麼書,他也一定要跟著翻上一翻,那莫名其妙的行為讓她推論了許久才推出了這樣一個結論。
「誰在跟你爭才識第一?朕只是不想輸給自己……喜歡的女人。」講到最後,他的聲音有如蚊蚋。
「你剛剛說了什麼?」碧蟬沒听到他最後的話。
納藍沒好氣的瞪回去,「朕什麼也沒說!把你剛剛話中的意思給朕明白說出來!」
「什麼?」碧蟬被他忽來的脾氣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就是文王之學,你從哪一點認為朕能算得上第一?」他沒好氣的吼道。他知道自己氣得很沒道理,可是他就是火大——為眼前的女人怎麼不明白他的心而氣得想罵人。
「哦!你是說這個。」碧蟬這才明白的點點頭,露出一臉的賊笑。「這「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放眼嘉愚王朝,最會生氣而且一生氣就可以把人嚇得半死的,除了你,我也想不出第二個人,所以說你這第一的頭餃可是當之無愧的,不是嗎?」
「你——」納藍氣得說不出話,他額上青筋乍現,雖然早就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可听她說明了意思,仍是讓他黑了半張臉。
「別氣、別氣,看你氣得吹胡子瞪眼楮的,你沒听過生氣會短命嗎?」她好心的拍著他的背,順順他的氣,以免他真給她氣得一翻兩瞪眼。
「還說!那全是給你這女人氣出來的,朕遲早會被你氣死!」口中抱怨著,可納藍倒是沒有拒絕她的小手在他背上輕輕拍撫。
「放心,你會活很久的,等我出宮,就沒有人會讓你生氣了,到時說不定你還會想念這氣得跳腳的滋味哪!」碧蟬好心的安慰他。
「出宮?」納藍的聲音突然放輕。
碧蟬不解的望著他突然僵硬的身子,她幾乎可以感覺到他體內的怒火向外迸射,熾熱得像是會燙人。「你怎麼了?」
「你要出宮?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在宮中住得不好嗎?宮中有人欺負你、讓你不高興嗎?」他每問一句,眉頭便緊蹙一分。
「你想到哪兒去了,你以為宮中有誰能欺負得了我嗎?」碧蟬驕傲的仰高鼻子。這可不是她在自夸,以她靈精的腦子和嗆辣的性子,她沒欺負別人就很不錯了,哪有人能欺負得了她。
「那你為什麼要出宮?」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問。
碧蟬沒有看他,也沒有看到他臉上那一抹巨痛的神色,她只是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說道︰「其實我早就該出宮了,依傳言,我只要待在你身邊到你十五歲就夠了,現下你都十八了,我若還佔著這東宮娘娘的位置不走,不讓你有機會找個相匹配的皇後,你何年何月才能有子嗣,不是嗎?」
「朕不介意!」他沒說出口的是,她就是他唯一想要的女人。
「可是整個嘉愚王朝上至皇女乃女乃下至黎民百姓都介意。」碧蟬對他任性的言語輕搖頭。就只有他才會對這種事不屑一顧。
「那你呢?」他定定的看著她,似是要看穿她的心。
「我?」碧蟬微愕了一下,「我當然也會介意。你可是嘉愚王朝的帝王,再怎麼說我也是嘉愚王朝的一分子,怎麼會不關心?」
「朕說的不是這個!」他怒吼。
碧蟬嚇得連連退了兩步,她微微皺起了眉頭。「哎呀!你今天怎麼這麼愛生氣?說沒兩句話就……該不會你是在擔心我吧?」她像是發現什麼的慢慢揚起一抹微笑。
「廢話!」他懶得對她的後知後覺做評論。
不過,碧蟬還是誤會了他的意思,只見她綻出一抹好大的笑容。「看不出你還是這麼重感情的人,不枉我們相識一場。不過,你別擔心我,出宮對我來說也是件好事,這可是我好久以來的心願。古人總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我出宮後就可以八方天下,一一印證我的所讀所學,或許再將我的所見所聞記載成冊,讓嘉愚王朝的人即便不出門,也能知天下事,你說是不是?」
「是不是?」納藍像是沒了氣的重復她的話,然後自嘲的勾起嘴角說︰「你不明白嗎?該死的你竟然還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麼?」他奇怪的反應讓碧蟬有些不安。
納藍一甩衣袖,轉身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冷冷的說︰「你不是很聰明嗎?是嘉愚王朝的第一才女,不是嗎?你不會自己去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