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嫁給一個蠻子,還真能替艷城帶來好處!
點妝宴的隔天早上,為了避開旭天曜和眾人耳目,平日總要睡到沒人叫不會醒的水朝陽,破天荒起了個大早,杵在艷城門口等人開門。
「小姐今天真早。」被挖起來開門的艷城總管惠舜禾,首次一早開門迎接的是水朝陽而不是水明月。
雖然兄妹倆同樣醉心于生意,可水朝陽向來是能多晚起來便多晚上工,因為工作時辰過長,才會讓她有點日夜顛倒。
「朝師傅醒了嗎?告訴他我晚點上織房,讓他準備好春季出售的新款衣裳;還有打開珠寶閣,拿出前陣子進的新貨給我。」水朝陽一進艷城便開始吩咐今天的工作行程。
「是。」惠舜禾趕忙記下,繼續報告,「黃夫人今日過午要來。」
艷城的客人達官顯貴多,黃夫人就是當今母儀天下的皇後。
接過他遞上來的賬本,水朝陽清楚的腦袋開始運轉。
「差人上嫂嫂那兒取些上等的武夷茶;讓溫師傅準備一些桂花糕;告訴大哥過午于上房將接待黃夫人。」
「是。」惠舜禾領命去辦。
水朝陽一路由招待客人的前廳,走到後面專屬于她和水明月處理公事的別院。
別院分為兩間,「驕陽樓」是屬于她的,「皓月樓」則是水明月的。
之前為了能變漂亮,她有好一陣子住在艷城,所以她的別院較大,里頭所有日常用品一應俱全。
「嘖,昨晚沒想到住在艷城就好。」坐進案後,水朝陽低斥自己的健忘。
僕人替她送上了新茶,她輕啜了一口,讓一天由滿室的茶香開始。
水家兄妹的性子一剛一柔,不過兩個人都有相同的一點,那就是工作起來會進入忘我的境界,沒人能喚醒他們,除非他們自己停下來。
以前水明月最嚴重可以連續幾日不吃不睡,日夜盯著艷城的賬本猛翻,但成了親之後,他那看似溫柔如水的妻子余美人,總有辦法把他「喚醒」,讓他知道何時該吃飯,何時該睡覺,絕不會任由他胡來,所以水明月現在雖然還是一投入工作就會停不下來,但有余美人替他把關,仍是活蹦亂跳的活得很好。
至于水朝陽就沒那麼好命了,如果不是她自己想到該吃點東西填飽肚子,她會一直工作到身體到了疲累的極限後,倒在案上昏睡。
通常是這樣,只不過今天特別不一樣。
旭天曜晚了她一步踏進艷城,四處尋找她的身影。
「小姐正在處理事情。」經過昨晚那麼一鬧,所有人都知道旭天曜是水朝陽的救命恩人,惠舜禾當然不敢怠慢,可讓他去打擾水朝陽也不妥,只好先想辦法拖住他,等水明月來了之後再處理。
旭天曜睨了他一眼。
「無妨。」他只是想待在看得見她的地方。
「但小姐她……」惠舜禾不知道要如何解釋水朝陽目前不方便見客的原因。
就算旭天曜現在去了,一心埋首于公事的水朝陽定不會發現他的存在,那去了又有什麼意思。
「帶他到朝陽的別院。」不知何時出現的水明月清冷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傳進所有人的耳里。
陛舜禾一听,才放下心照辦,「旭公子這邊請。」
旭天曜離開前多看了水明月一眼。
他知道水明月不是個好惹的角色,那雙有著模不透情緒的鳳眸,藏著很多沒有說出口的算計,也許是因為他自己也屬于同樣的人,所以才會特別在意水明月的一舉一動。
不過,他是那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類型,而水明月看起來就是別人不招惹他,他也會因某些原因去招惹別人的人。
察覺他的視線,水明月露出比女人還柔媚的笑,目送他離去。
原來是只狐狸呀。
旭天曜沒有將心里所想的說出口,轉過身跟著惠舜禾大步離去。
陛舜禾領路的過程中,一直不斷打量著旭天曜,即便他知道這樣是很失禮的行為,但在長安京甚少看見漠北人,他會好奇也是正常的。
「有事?」
全身上下散發出一種疏懶氣息的旭天曜,對于他沒有掩飾的目光感到不悅,他不喜歡有人盯著他看。
「呃……」惠舜禾跟著水明月見過大風大浪,還未成為艷城總管之前,也是個手腕高超的商人,自然能察覺出旭天曜不好惹。
只見他鷹眸半斂,清楚傳達出「沒事別打擾我」的訊息。
陛舜禾微愣半晌之後,還是決定先警告這個不清楚小姐脾性的漠北人。
「小姐在處理艷城的事情時,通常沒什麼反應。」
沒反應?旭天曜不懂他的意思。
「總之,要是小姐什麼話也沒說,也請旭公子別打擾小姐。」事實上,就是沒辦法打擾,所以才要他別浪費力氣。
唉,這一番話,在他為現任的水夫人余美人領路到少爺的別院時也說過,不過夫人畢竟是少爺的妻子,對少爺的影響力甚大,但眼前這個漠北人可不是小姐的什麼人,希望別被小姐的「無視」給逼得發火就好。
真不知道向來禁止有人打擾小姐的少爺在想什麼,今兒個竟然會放行,真是讓人想不通。
旭天曜還是有听沒有懂,就在他一頭霧水卻沒人解釋清楚的情況下,被帶到刻有「艷陽樓」三字的別院里。
「小姐,旭公子來找您了。」惠舜禾意思意思的通報一聲,也沒等水朝陽回應便打開門,領著他走進去。
旭天曜只注意兩件事︰滿室撲鼻的茶香,和在案後專注凝神的美人兒。
窗外灑進室內的陽光像上等的絲綢,一縷一縷穿在她的身上,像是在那層鮮艷的紅色衣裳外披上了陽光織成的罩衫,長長的眼睫也染上了金黃的顏色,她看上去散發著和煦的光芒,也很朦朧,像隨時會消失一樣。
朝陽,她就像她的名字一樣。
旭天曜揀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鷹眸打從進屋後就沒離開她身上。
「旭公子,五水茶行嗎?」
余美人的娘家祖業是茶莊,和水明月成親後,她除了帶著數不清的嫁妝外,還把家中培植的茶葉一並帶進水家。來艷城享受服務的女人們多是高官的夫人,對于茶的要求自然高些,余家是老字號的茶商,培育出來的茶自然有種特殊的風味。
水朝陽喝茶的習慣也是余美人培養出來的,在她的別院里總是充滿茶香,那會幫助她更加專注精神。
旭天曜頷首。
陛舜禾替他倒了杯茶,便先行告退,獨留他們兩人。
旭天曜沒踫那杯茶,他並不愛這種中原人的飲品,在漠北他們只喝酒或是清水,這類茶品他不是沒喝過,只是不偏愛那味兒。
湛藍的眼珠直鎖著她不放。
聚精會神。
一刻鐘過去,他只能想到這樣的形容詞。
她恐怕連他進來了都沒發現,否則準會賞他一頓排頭吃。
又是你!怎麼還沒走?
憊沒踏進屋里時,他便預測她會有這樣的反應,不論是從她的眼神或是說話的語氣,都會散發出對他反感的訊息。
只是沒料想到,案上的賬冊跟他比起來,對她的吸引力更強,不管是就好的或不好的方面來說。
嗯,真令人不開心的感覺,是不?
「小母貓。」他試探性的喚了聲。
如他所料,水朝陽絲毫沒有反應。
頎長的身軀站起,他徐徐踱至她身邊,繞了一圈,最後故意站在遮住她陽光的位置。
巨大的黑影遮住了她的光線來源。
只見她細細的眉頭擰起,垂下的黑潤眼眸漾著不耐,「把窗打開。」
她甚至連抬頭看一下原因為何,都嫌麻煩。
旭天曜挑眉,沒有讓開,反而更加靠近她,同時撈起她一綹烏黑柔順的發絲,輕嗅著。
許是在這滿是茶香的房內待久了,連她身上也帶著淡淡的茶香,清新好聞。
「我說打開窗。」等了老半天,光還是沒出現,水朝陽強調的聲音帶著威嚴。
這下人是怎麼听話辦事的?沒有光要她怎麼看賬冊?
旭天曜總算明白惠舜禾話里的意思。她不是沒反應,是根本懶得去管身旁發生了什麼事,對她而言現在就算天塌了,恐怕都會躲在高個兒身邊,堅持看完整本賬冊才寬心。
她的忽視讓他有些不是滋味,長指探向了她的粉頰,怎知,水朝陽像是知道他的動作,白女敕的小手打掉了他的厚掌,臉上卻沒有特別的表情。
旭天曜的眉挑得老高。
要不是她半聲不吭,他真的會懷疑她根本就知道他來了。
再接再厲將手伸向她,水朝陽以同樣的速度再次拍掉他的手。
銳利的眼眸滲入絲絲玩味,他又試了幾次,結果都相同,才確定她真的是無意識的動作。
唇邊勾起慣有的懶笑,他附在她耳邊輕喃︰「小母貓,你若是睡了,我想也該清醒過來了吧。」熱氣吹拂在她的耳背上,低沉好听的嗓音直攻進她腦門,直到如綢緞的金黃色美好映入她眼簾,水朝陽才真正意識到他的存在。
「嗄!你干嘛?」他曖昧的舉動讓她捂著耳,靈巧的腳一蹬,整個人往旁邊避開,卻差點跌坐在地,還是旭天曜及時抓住她,才免去了她的皮肉之苦。
「急什麼?我沒同你搶椅子。」將她按回椅子上,旭天曜懶懶地靠在桌沿,連帶他身邊的空氣也變得閑適。
可她還是很警戒,「你何時來的?」
她知道自己在工作時候的怪癖,但沒想到他有辦法喚醒她的注意力,她不禁懷疑自己今天專心的程度不若以往。
視線瞥見擱在小桌子上沒喝的茶,他回道︰「約莫是茶冷掉之前。」
「你來做什麼?」不出他所料的嫌惡表情跟著出現在水朝陽小巧的鵝蛋臉上。
听他說得好像很久,現在可是早春,茶要變冷,花不了多久時間的。
手指纏著她滑順的青絲把玩著,旭天曜不是很在意她的排斥,「來找逃掉的小母貓。」
他怎麼可能不清楚她起了個大早,就是為了避開他。
將自己的頭發從他手中抽出,她低吼︰「我不是小母貓!」她討厭他對她的稱呼。
「我有說是你嗎?」
狡詐的笑容在她眼前放大,他似乎總愛貼著她的臉說話。
她握著狼毫筆的右手揮舞著,墨水因而噴溢出,不悅的大喊︰「走開!」
「你的氣質呢?」他輕易的閃避半空中飛濺的墨水,故意說出她在意的事。
美眸瞠視,她暗罵他哪壺不開提哪壺。
「對待蠻子不需要氣質。」俏臉撇向一側,她的高傲再度出現。
「那麼我也該對你大吼大叫嗎?」
「你!」他居然暗指她野蠻!
「我如何?」藍眸除了慵懶,還有吃定她無法回嘴的狡猾。
辦唇緊抿,水朝陽發現自己在他面前嘴利不起來,想說的話到嘴邊卻屢屢被吞回去,好似她無論怎麼說都會顯得自己很愚昧,反倒顯得他反應靈敏,這麼一想便讓她不高興。
「生氣了?」
她的喜怒單純好猜,真不知道這麼一個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的小女人,如何在詭譎多變的商場上生存?艷府水家最出名的就是這一對專做女人生意的兄妹,可橫看豎看,他都不認為她有那個能力。
嗅出他那似笑非笑的嘲弄是針對她,水朝陽連吸了幾口大氣,才勉強自己靜下心來,別跟他小鼻子小眼楮的計較個沒完沒了。
「你何時回漠北?」等到他要回漠北的那天,她一定會弄來年節時的炮竹,一路施放到城門口慶祝。
「你要同我回去?」旭天曜一派輕松寫意,長指如願模上柔女敕女敕的嬌顏,享受著指月復傳來如絲緞般的觸感。
小手一把捉住作亂的大掌,水朝陽那雙明亮的眼里閃著不屑,「沒那個必要。」
他回去,她設宴慶祝都來不及了,干嘛跟他去漠北?
他聳了聳肩,接下來的回答險些氣炸了她,「在你答應跟我回去之前,我不回去。」
「請你搞清楚用詞上的錯誤,這兒!」水朝陽氣憤的用手指了指地板,「長安京,才是我家!漠北是你家,我做啥要「回去」?」她還用力的踏了踏地板,加強自己的氣勢,只是她哪只腳不踏,正好踏到扭傷的那只,當場抱著腿兒痛呼。
「噢……」疼呀!
旭天曜因她滑稽的動作沒良心的逸出大笑;早警告過她別跑跑跳跳,她還使勁的往地面踏,不會痛才有鬼。
「笑!最好笑掉你滿口的牙……」邊痛吟,水朝陽艷媚的大眼射出殺人的目光,直瞪他。
臉上掛著惹她嫌的笑,旭天曜從容地彎,「我看看。」
「不——」拒絕的話到了嘴邊,最後還是被她咽了下去,「哼。」
沒必要跟自己的傷過不去,既然他會推拿也省得她請大夫來看。
已有過一次經驗的他熟練的月兌下她的鞋,昨晚紅腫的傷處已經消腫許多,他拿出藥膏替她涂抹,這次他的視線完全集中在那只縴細腳踝上的金鐲。
「鐲子是哪來的?」
「鐲子?」看了足踝上的金鐲一眼,水朝陽機伶地反問︰「為什麼你會認為它是鐲子?」這種掛在腳上的東西有幾個人會認為是鐲子?
「那原本是在月牙上的金鐲。」也就是他真正在找的東西。
水朝陽眉心擰了起來,「這把月牙彎刀真的是你的?」她還以為是他們為了將月牙彎刀佔為己有才那麼說的。
她很會分辨真品還是贗品,所以一眼就看出這把彎刀上瓖滿的珠寶,不論是色澤還是質量都屬上等,而且瓖嵌的技術高明,幾乎看不出有餃接的縫隙,讓她為之驚艷。
不過,若真照他們所說,這月牙是什麼犽族之王的東西,那……
「所以你是犽族的王?」
旭天曜瞅著她,「你信?」
「當然不信。」小臉一昂,她滿臉不屑,「如果你這個蠻子都可以稱王了,那別說是要我嫁,就算做你的妾,我都不會吭半聲不願。」
犽族?她是沒听過,說不定這群漠北人就仗著她對那個地方不了解,隨口哄騙她,就這麼呆呆的信了豈不很傻?
凌厲的鷹眸閃過一絲精光,旭天曜斂下眼睫,「此話當真?」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道理我還懂。」她討厭別人質疑她的話。
為商講求誠信,她跟水明月同樣清楚說出來的話就得做到,沒把握的事就別亂說,所以會這麼說便表示她有十足的自信。
「那麼,準備辦嫁妝吧。」水明月的聲音悠然的回蕩在空氣中。
兩人同時抬頭轉向剛進門的水明月。
「大哥,你剛才說什麼?」以為自己听錯,水朝陽小心翼翼的確認。
看著那兩人在外人眼里稱得上親密的舉止,也沒出聲制止,水明月緩緩的走向主位坐下,僕人立刻遞上茶水。
「旭公子的確是犽族之長。」喝了口茶後,水明月才說。
水朝陽愣了愣,一雙媚眼轉向屋頂,然後再看看窗外鳥語花香的庭院,四處亂瞄了好一會兒,最後才繞回水明月身上。
「什麼?」她自動將不想听的話從記憶中刪除。
「旭公子,我有話想跟舍妹私下談談。」水明月要求清場。
大哥有話要跟她「私下」談?
一陣惡寒由背脊的尾端竄升,後頸的寒毛直立,水朝陽不自覺的揪住旭天曜衣角,無聲的要求他別離開。
苞大哥獨處一室?那比進禮儀房還恐怖萬分!
旭天曜皺眉。
他看得出來水朝陽對這個唯一的大哥很是敬愛,不過敬畏又是另一回事了,她似乎也很害怕自己的大哥。
「倘若要談的事情與我有關,那我留下應該無妨。」末了,旭天曜決定留下。
他不喜歡看見她臉上出現畏懼的表情,所以決定留下來看看水明月究竟有多厲害,能讓她害怕成這樣。
水明月精明的鳳眼半掩,過了好半晌,那張薄唇輕啟,「惠總管,沏壺新茶來。」
水朝陽有些傻眼,原以為大哥會堅持要他離開,沒想到最後讓步的竟是看似溫和,實則強硬的兄長。
「那麼,繼續方才的話題。」
方才的話題?不是大哥徑自插進她和旭天曜的談話里的嗎?
緊張的盯著水明月一舉一動,水朝陽沒發現自己正微微發抖著。
「我會請人挑個黃道吉日,讓你們成親。」
卑題跳得太快,水朝陽有听沒有懂。
「成親?我跟他?」縴細的指頭先是指著自己,接著又指指旭天曜。
「你也說了,只要旭公子是犽族之王,就算為妾,你也甘願下嫁于他,不是嗎?」淺淺的微笑掛在水明月嘴角。
但她清楚的知道,大哥可不是一個笑就代表他很高興,板著臉便代表他生氣的人,只得小心應付。
「但……」她來回指著自己和旭天曜,縴細的指頭抖呀抖的。
「旭公子確為犽族之王。」水明月淡淡的聲音堅定的打斷她的話。
「可……」小手倏然握緊成拳頭,她得在事情還有轉圜余地前先說服大哥。
「你想食言?」水明月迸露精光的鳳眼直瞅著她。
「大哥你——」糟糕!大哥根本就要定案了!
「如果需要證明的話,我想旭公子定能提供。」水明月一雙艷媚的鳳眼轉看向旭天曜。
「我……」水朝陽咬著下唇,這下她完全不知該如何反駁。
卑是她說的,沒有確切求證過的也是她,但……大哥有必要把她當成過季衣裳那般急著出清嗎?
「那把月牙彎刀是犽族之寶,我說的沒錯吧?」邊嗅著茶香,水明月邊開口。
快否認!水朝陽璀璨的眸心直對他發出威脅。
旭天曜迎上她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眸,緩緩的點了下頭,當場澆熄她的希望。
「拿了別人重要的東西,該怎麼辦呢?」水明月這話是問向自個兒妹妹的。
「我也是花銀兩買的呀!」水朝陽急急駁斥。
如果每樣到她手上的珠寶飾品,她都得弄清楚東西的來歷,恐怕光明察暗訪就會花上大筆的人事費用,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
水明月沉默不語,凝視著杯中的香茗。
「三日後成親。」良久良久,他輕吐出這句把她打進無底深淵的話。
然後,水明月起身,離去前用那雙總是高深莫測的鳳眸看了她一眼。
她真的必須嫁,沒得反抗。
只消一個眼神,以兩人的默契水朝陽便知曉兄長打的主意。
他不是要她嫁過去當給人伺候的新嫁娘,而是要她去挖掘漠北盛產的金子和寶石;嫁給一個蠻子所會替艷城帶來的利益,水明月早就算計周到,等的就是她親口應允下嫁。
即便那只是她一時氣昏腦袋的胡言亂語,給水明月听到了,都可以硬拗成是對的。
在艷城,人人以水明月馬首是瞻,他說的話就是聖旨,沒人敢懷疑或是反抗,就連她也一樣。
沒錯,就連她也必須遵從。
陛舜禾關上房門之前,也看到水朝陽落寞的神情。
「少爺當真要讓小姐嫁到漠北?」誰也不忍心看水朝陽嫁到那麼遠,甚至她嫁的還是一個蠻子。
「良緣難求。」水明月給了這麼一個答案。
自個兒的妹子是何種性子他還會不知道嗎?朝陽若是打定主意不嫁,他原本也不打算插手她的終身大事,可如今踫到有緣人,如果不推她一把,性子高傲的朝陽恐怕會把自己逼進死胡同里。
至于他為什麼知道旭天曜是她的有緣人?
試問,當今天下有哪個人可以這麼輕易的將在看賬冊的朝陽喚回神智?
當他在門外听到他們對話的時候,便知道就是旭天曜了,想他的妻子不也辦得到相同的事嗎?
「小姐這一走,艷城怕是會很安靜了。」惠舜禾還是覺得舍不得。
「幾年後就會有人代替她了。」想起家中那些他捧在手心上疼寵的女兒,水明月知道自己只需要再努力個幾年,就會培養出接替他和朝陽的人手。
陛舜禾機伶伶的打了個寒顫。
阿彌陀佛!即便是自己的女兒,少爺都沒打算放過!
水明月嘴角帶笑,重新撫上尾戒。
陛舜禾認得這個動作,每當少爺心底有所盤算或計謀的時候,他就會這樣把玩著翠玉尾戒。
唉,不知道下個倒霉的會是誰,他只能在心里偷偷替對方祈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