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陳書亭躺在床上,被上攤著雜志書報,她望向書桌前正在處理公事的男友。還記得當初是怎麼認識韓德綸的,那時的她還不是資深經紀人,公司委托她處理一宗棘手的合約糾紛,當時的委任律師建議和解。她在朋友介紹下,換掉律師,改聘韓德綸。
矮德綸看過資料,自信地說︰「給我兩個月,不需要和解。」
兩個月後,韓德綸打贏官司。當韓德綸在庭上振振有詞說服法官時,陳書亭的心也被收服。這一役令陳書亭在公司的地位大提升,也讓她和韓德綸有交集。
然後就是一般男女交往的模武,你來我往互通E-Mail,偶爾吃飯看看電影,跟著互相探訪開始交往,剛好彼此身邊沒人,很自然走一起。沒有一見鐘情,天雷勾動地火的熱情;也沒有神魂顛倒,心蕩神馳的激情,一切自自然然,水到渠成。他們彼此敬重,彼此珍惜,一路走到今。他們都認定對方是理想的伴侶,做任何決定都有商有量,他們同樣都工作認真,積極又上進。
然而,現在這份感情受到考驗,陳書亭的心開始搖擺。
她欣賞男友專注工作的神情,可是更激賞戴理哲的豪氣、有權有勢。她曾因為有律師男友而得意,可是再帥再優秀的男人,相處久了也會膩。這陣于她常在心里比較兩個男子的優劣,她希望戴理哲有韓德綸的外貌和身體,韓德綸有戴理哲的權勢和背景。
矮德綸不是好出風頭的人物,他的生活除了工作、法庭、開會,就是平靜得近乎無聊的居家生活,他不喜歡泡夜店,不喜歡參與書亭最愛的時街派對。
矮德綸曾經陪她出席過幾次,記得他說:「我覺得很虛偽,大家講話高來高去,悶。」在那種社交場跋,名媛比較男友比較行頭,男士比較頭餃較勁工作和女友相貌。
一開始覺得他有想法,後來她就悶了。此刻躺在床上,望著眼前這個英俊的男人,她的心飄得老遠。戴理哲幽默風趣,懂生活情趣,和德綸是兩樣人。
「也許,我比較適合戴理哲。」她思量著--戴理哲有錢有勢懂得玩,雖然相貌身材下如韓德綸,可是出手大方,懂得取悅女人。德綸就不同了,德綸腳踏實地,情感內斂,不懂甜言蜜語。
「在想什麼?」韓德綸轉頭望著女友。
「沒有啊。」陳書亭心虛低頭下看他眼楮。
「周末有沒有空?」
「有事?」
「想帶你回家讓我爸媽認識。」免得他們老想把筠雲推給他。
認識他家人?不不不,她還不想安定,陳書亭打開PDA查日志。「那天公司有活動,下次好不好?」她撒謊,這個周末戴理哲可能會約她,她要把時間空下來。
「你是不是有心事?」韓德綸上床,環抱女友,發現她最近老是心事重重的模樣。
「沒有啊!」
「我覺得你最近怪怪的,在煩什麼?」
「還不都公事?唉,公司簽的偶像明星很難伺候……」
矮德綸摟著女友,下巴抵在她頭上。「結婚好了,不用這麼辛苦,我照顧你。」
「當黃臉婆?我沒興趣。」她笑著拒絕。
「可以請佣人做家事,我們都不年輕了,我想有孩子,我想安定。我的收入穩定,照顧你沒問題。」
但她要的不只是穩定,她要更好的生活,光鮮亮麗的生活。「我考慮考意……」如果戴理哲沒出現,也許她會答應,但現在看到更好的,她想挑戰那個位置。
翌日清早,當陳書亭還在睡的時候,韓德綸已經起床準備早餐,他多做了一份蒸蛋,書亭習慣吃蒸蛋配黑咖啡。
七點,陳書亭還沒醒。韓德綸慢跑回來,沐浴綁,換上西裝,準備上班,他站在陽台暍著咖啡,欣賞清晨風景一邊思考今日待處理的案件。忽然樓下傳來交談聲,他低頭,看筠雲跟朋友手挽手往捷運站方向走。她們不知道在講什麼,聊得很開心,嘻嘻哈哈的,瞧她們穿著打扮一副要去玩的模樣,他不自覺浮起笑意。
不出所料,筠雲果真虎頭蛇尾,她沒去上班了吧?沒用,只知道玩。
一小時後,韓德綸留下紙條,將早餐放進烤箱保溫,出門上班。
陳書亭听見關門聲,坐起來,打開公事包,查閱手機里的簡訊。看到戴理哲的留言,她笑了,神采奕奕地跳下床,沐浴包衣。
戴理哲約她周末共進晚餐。
晚上台大體育館,筠雲和毛毛窩在台下,觀賞饑餓營安排的活動。為了帶動氣氛,主持人在明星表演的過場時間,邀請各隊隊長,安排隊友上台表演。
筠雲跟毛毛在北二十二區,大家因為怕生,沒人願意表演。隊長苦苦哀求隊友,正在苦惱時,筠雲看著毛毛,毛毛看著筠雲,兩人有志一同,跳出來。
「好,我們去∼∼」誰叫她們是花的小阿,不忍心看隊長苦惱。
「太好了!不用拿第一名,只要沒缺席就行了,謝謝你們。」隊長可松了口氣啦,感恩。
「放心,交給我們。」筠雲拍拍隊長。
「想表演什麼?要準備什麼道具?」隊長殷切詢問,隊友著手準備。筠雲和毛毛討論表演內容,她們覺得好玩,渾不知攝影機在一旁準備,打算擷取明星表演片段,放進整點新聞播放。
拌星演唱中,營友興趣缺缺,大概都餓壞了,七千多人坐在地上,委靡不振,連主持人講話都有氣無力。
拌手演唱完後,主持人說:「謝謝王曉凌百忙中特地來鼓勵我們。」台下掌聲哩哩啦啦。「等一下還有吳鬃獻要來,現在,輪到北二十二隊的營友來為我們表演,掌聲鼓勵鼓勵。」
掌聲稀落,大家好餓。
燈光暗下,再亮起時,館內爆出笑聲,有人吹口啃、有人用力鼓掌、有人尖叫、有人大笑。
台上,筠雲跟毛毛扮成日本藝妓,臉撲白粉,只剩一張鮮紅的嘴。長發盤在頭上,幾支鉛筆當發簪。筠雲手執扇,毛毛拿著裝石頭的保特瓶當樂器。她們用營友帶來的棉被巧妙地變裝成藝妓服飾。
這身怪異裝扮,荒謬可笑,但創意十足,擄獲泰半是大學生的營友們。
主持人哈哈笑。「你們要表演什麼?」
「我們要唱日本歌手椎名林檎的歌。」毛毛很得意地笑了。
「歌舞伎町女王!」筠雲刻意擺出POSE。
「YES!」听見歌名,大學生們歡呼尖叫。
攝影師將鏡頭對準她們。音樂播放重節奏東洋樂曲,振奮青年們的心,毛毛搖動手中樂器,筠雲抓麥克風扭著身,大跳扇子舞,她的嗓音很有活力,唱起日本歌不標準但很帶勁,學生嘩笑尖叫,愛上這把亢奮的聲音,跟著節奏拍手哼唱。
「她們不是歌星?」記者問主持人。
主持人哈哈笑。「是營友,真有創意。」
筠雲擠眉弄眼,高唱女王歌。毛毛還不時趴在地,讓筠雲踏在背上,假裝是她的奴隸。到音樂最高潮處,筠雲扔下扇子,拔下頭上的鉛筆,當樂器敲擊。群眾大笑,大吹口哨,也拿身邊的保特瓶跟著節奏撞擊,撞擊聲夾雜尖叫聲快掀翻屋頂。筠雲的表演天分,振奮眾人的心。
「精彩!」記者大贊,趕緊問攝影師︰「都拍進去了?」
攝影師比了個OK的手勢。
周末夜,韓德綸留在公司跟同事吃飯,他們晚上要加班,討論下星期的法案,當新聞播報饑餓營現場時況時,韓德綸差點噴飯。
「筠雲?」
雖然披著棉被扎著發還撲白粉,但那滑稽的舞蹈跟略帶稚氣的嗓音,韓德綸還是認出她來。
「我的天……」韓德綸傻眼。
同事們指著新聞笑著討論--
「好可愛!」
「是哪個少女團體?」
「那是棉被嗎?把棉被里在身上嗎,哈!」
太震撼,韓德綸說下出話。手機忽響,才接起就听見母親在那邊叫--
「看見嗎你看見了嗎?」
「看見了。」
「是筠雲!她上電視欸!」
「真是……」韓德綸訶窮,驚愕得說下出話了。
電視里,筠雲吹口啃晃著頭雙手拿筆敲擊當樂器,除了音樂,還充斥群眾歡笑。
事務所的同事們鼓噪,被這兩個可愛女孩吸引,他們也跟著節奏搖身體,興奮地你一言我一語--
「她們有沒有出唱片?」
「我去買!」
「我也要∼∼」
這丫頭的生活一定要這麼精彩嗎?!德綸低頭,搗額笑。
同一時間,那邊,還在公司開會的陳書亭,接到總監電話,要她立刻開電視。
總監命令:「去簽下正在唱歌的那個女孩,快!」
陳書亭呆住了,電視里正在表演的女孩--是王筠雲?!
參與饑餓三十的營友們留宿台大體育館,要餓到翌日晚上七點活動才結束。當筠雲窩在睡袋忍耐饑餓時,韓德綸的家燈火通明,飆來一群長輩。
他的父母與筠雲的雙親及王家隨身佣人和司機,全聚在客廳。幸好明天假日不用工作,不然韓德綸會氣死。
矮太太責備兒子:「你不知道筠雲去參加饑餓營?虧你們住這麼近!」
王永雄制止韓太太。「不關他的事嘛,德綸的工作很忙的。」他笑,拍拍德綸的肩膀。「不好意思,這麼晚王伯伯還來打擾你。」
「沒關系。」韓德綸只好笑。
「一听到筠雲跑去餓肚子,我們好擔心,我們的寶貝從沒餓過,要是生病怎麼辦?」王夫人焦急得不得了。
矮德綸听了趕快別過臉去,怕人看見他在笑。難怪筠雲不成材,瞧瞧這對父母怎樣寵小阿的。拜托,新聞里,王筠雲跳成那樣,像是會生病嗎?餓三逃詡沒問題。
矮德綸覷向一直沉默著的父親,他好像不敢正眼看自己,怪怪的喔……
王永雄嘻了好大一聲。「筠雲就是不懂事,就是愛讓我們操心。」
王夫人搭腔︰「我們急死了,怕她身體吃不清。」
矮太太跟兒子說:「所以我們大半夜上來找你。」
司機郁卒地打呵欠。
矮德綸听了心驚--找我?干我啥事?有問題,不妙。
王夫人望著德綸。「我們來找筠雲,順便探望你。等天一亮我們要去台大看筠雲∼∼」
矮德綸看著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他決定沉默下亂發表意見,免得麻煩又上身。
沒等到韓德綸的回應,王夫人只好自己接著說:「我們想拿東西給筠雲∼∼」
矮德綸問:「什麼東西?」
就在這時,韓先生蒙著臉跳起來。「我去廁所。」說完溜了。
看父親跑得那麼快,韓德綸更覺不妙了。
王永雄說:「怕筠雲會餓壞,所以帶東西給她補一補。」
矮德綸愣住。「王伯伯,那是饑餓營,要餓三十個小時的慈善活動,不能進食啊。」補什麼補?
王永雄理所當然地解釋︰「我知道,我們已經查過了嘛,所以我們帶雞精啊,雞精是流質食物沒關系∼∼」
「燕窩也算流質食物也沒關系。」王夫人說。
沒關系?這樣嗎?韓德綸臉綠綠。筠雲為什麼這麼白目兼無能,跟生她的人絕對很、有、關、系!
「我們很聰明對吧?」王永雄又說。「我還準備綜合維他命,吞維他命一定也沒關系。」
「是。」德綸懶得解釋,他別過臉,假裝咳嗽,繼續偷偷笑。
「那我們八點出發--」韓太太交代兒子:「你帶我們去。」
「什麼?!」德綸驚駭,他面帶微笑,其實咬牙切齒。「媽,我、要、工、作。」丟臉的事,千萬不要牽連過來。
「我們送完東西就走,又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王伯伯的司機對台北的路不熟,你載我們去。」韓太太狠瞪兒子,一副「敢拒絕我揍你」的樣子。
「不用了啦……」王夫人客氣婉拒。「你們德綸是大律師ㄟ,很忙啦,我們自己去就奸了,不過伯母難得見到你,很想跟你聊聊∼∼」
王永雄也咳聲嘆氣。「以前小時候,你常來王伯伯家玩,現在都長那麼大了,以前你小時候還要王伯伯當馬給你騎∼∼」
王夫人補充:「就是啊,你騎在他身上,還會駕駕地拍他的假裝在飆馬∼∼」
「載我們去∼∼」韓太太眼色凶猛。
「好,反正我明天不忙∼∼」韓德綸低下頭答應了。唉,他婉拒得下去嗎?真是!仿彿他很沒人性似地。
清晨五點,台大體育館。營友陸續起床,角落位置,有兩個女孩徹夜未眠。她們睡不著,因為太餓,她們嬌生慣養,從沒餓過。
「毛毛……」
「嗯?」
「我覺得……」
「好餓對不對?」毛毛很虛弱。已經十幾個小時沒進食了,晚上又跳又唱,現在餓昏了。
筠雲有氣無力地問:「還有幾個小時?」
「早得很。」毛毛氣若游絲。「要到晚上七點才結束。」
「我想吃燒肉。」
「我想吃蛋糕。」
「還有火鍋,嗚……」口水快流出來了。
「還有義大利面。」
「毛毛……」筠雲咽了咽口水。「等結束了我們去吃?」
「別再說了,越講越餓。」毛毛想哭,地板又冶又硬,很想回家說。「可不可以偷跑?」
「偷跑?」筠雲蠢蠢欲動。
蚌然,有人廣播:「王筠雲外找!」
略!兩個女人立刻坐起。
「是叫我嗎?」筠雲一臉疑惑地看著毛毛。
「好像是喔。」
便播又再重復:「營友王筠雲,你的爸媽在一樓正門口找您。」
兩個女人爬出睡袋,沖向門口。
「你們怎麼來了?!」在又餓又累又冷的當下看見爸媽,筠雲沖過去抱住他們又笑又跳。
王永雄說︰「我們看見你在新聞里喔。」
王夫人捏捏女兒的臉。「好可憐,瘦了啦,快,媽帶了雞精給你暍。唉,好好的干來餓咧?」
「贊!」
毛毛跟筠雲手忙腳亂,拆雞精,筠雲正要往嘴里灌,背後忽然听見個聲音,害她嗆到。
「早啊。」
是韓德綸!筠雲握著雞精的手微微顫抖,像干壞事的小阿被教官逮到。一旁,毛毛已經干掉一瓶。
「快喝啊!」王夫人催女兒。「再餓到晚上怎麼行?」
筠雲顫抖著,斜覷著身旁的韓德綸,他臉上那抹嘲諷的笑容,害她暍不下去。筠雲咽了咽口水。「不,我不喝,這有違大會規則。」
「還有燕窩啊∼∼」毛毛好興奮。「王伯伯你真聰明。」
「可以喝啦,這是流質食物。」王夫人催著筠雲。
「剛剛不是已經要喝了,怎麼了?」韓德綸笑得很可惡。
筠雲咳嗽,蓋上雞精。「我很能餓的,我要跟營友同甘共苦,大家都能捱得住,我當然也行。想想那些非洲難民,我要感受他們的饑餓。」筠雲慷慨激昂的演講,惹得韓德綸笑意更深。
「真是的,你這丫頭就是這麼善良,唉∼∼」王夫人搖頭嘆。
「……」筠雲含淚看著雞精被佣人收進袋子里。
「厚,我從來不知道燕窩嗑起來這麼爽∼∼」毛毛該該叫,筠雲很想賞她一巴掌。
矮太大跟韓先生以及王家眾人很識相地推說要去校園散步,故意將時間留給筠雲跟德綸,他們把毛毛一並拉走。
「毛毛,反正現在活動還沒開始,跟我們去吃早餐,沒人知道啦。」
「OH∼∼MYGOD!」毛毛見食忘友,跑了。
在灰蒙蒙的早晨,冶冽空氣中,韓德綸一身休閑裝扮,長手長腿,玉樹臨風。筠雲因為又餓又累,這會兒看到心上人,頭昏目眩,覺得他比平常更帥更迷人。
「怎麼會來找我?」她表情迷惘,面色紼紅,每次看到德綸哥,都會有那種腳浮啊的感覺。
「你爸媽半夜跑來我家,你說呢?」
「呵∼∼」筠雲尷尬地笑了笑。「是喔,吵到你了,我再跟他們說喔,對不起。」
「算了,反正今天放假。」
「喔。」筠雲低頭笑。
德綸覷著筠雲。「你滿有表演天分的。」
「嗄?」筠雲抬頭望,他正對著她笑,她覺得臉好燙。
「我看見了,昨晚你在大會的表演,新聞有報。」
「哦∼∼」筠雲咧嘴笑,搔搔頭。「你也看到了喔,滿好玩的。」
「看得出你玩得很開心。」
「嗯。」
矮德綸故意捉弄她:「你爸真疼你,他帶了三箱花生牛女乃,還有一箱你們家廚師做的料理包,放在我那要給你,有咖哩飯啊、東坡肉啊、義大利面啦……」他听見筠雲的肚子咕嚕咕嚕。
「厚,你不要再說了啦。」筠雲抗議,引來他的笑聲。
「跑來參加饑餓營,工作呢?沒關系?」
「哦、嗯、呃、這個喔……」筠雲脹紅臉,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撒什麼謊。
「該下會沒去了吧?」他故意大聲嘆。「噯,王筠雲,你真奸命,可以這麼隨便……」
是在笑她沒用啕∼∼筠雲解釋:「我本來是要去的啦。」
「本來要去?意思是你連第一天上班都沒去?」
「厚,對啦。」
他大笑。
她生氣了。「那是因為我去上班的途中發生很嚴重的事。」
「哦?」他相信那絕不是什麼太嚴重的事。
「毛毛差點跟大志分手,她打電話跟我哭,她很難過,我去安慰她。」
「就因為這樣沒去上班?」看吧,果然不是什麼嚴重事。韓德綸啼笑皆非。
「嗯。」
「就為了這麼點小事,第一天工作就曠職?」
她義正詞嚴地說︰「我覺得朋友比工作重要。」
他覺得她無可救藥,他搖搖頭。「你們又不是小阿子,為這點小事不去上班,可笑。」
「毛毛是我麻吉,麻吉哭得那麼傷心,我怎麼還有心情去工作,嗄?!」
「是是是。」觀念不同,無法溝通。因為好奇,他問:「那麼又怎麼會跑來參加饑餓營?」
「因為那天不去上班了,我們決定去台中玩。」
「去玩?」
可惡!筠雲爆糗。「反正去台中的路上遇到義工,我們覺得這個活動很有意義就來參加了。」
「所以參加完才要找工作?」
「啊、嗯、欸、是。」
「王筠雲。」
「欸?」
他搖頭笑。「你的人生還真是……唉,算了,你快樂就好。」就這無憂無慮吧,要改變她太難了。「真不知道該不該羨慕你,這麼自由自在。」
「你也可以這樣啊!」
「我不行。」
「為什麼?」
「我是經過一番辛苦的過程,才有現在的成績,不像你一出生注定可以擁有想望的一切,我必須珍惜我的工作和成就。」
筠雲不能了解。「這個……嗯,喉,表示你被社會的價值觀綁死,其實人應該要自由地活著,不要受到名利的控制,我們應該當花的小阿。」
「花的小阿?」
「嗯!」她用力點頭。「愛與和平,嬉皮的宗旨。」
他哈哈笑,揉揉她的頭。「很適合你。」
筠雲也笑,覺得他的手好溫暖。雖然知道這舉動只是把她當小阿看,她還是小小斑興一下。仰臉還想跟他說什麼,他的手機卻響了。
「喂?嗯……」
筠雲听著韓德綸用一種很溫暖的嗓音跟來電的人說話,看著那張與跟她說話時截然下同的溫柔表情,感覺心里有針,戳刺著。筠雲別開臉,望著晨起運動的老伯,還有早起的大學生們。
「筠雲。」韓德綸關上手機。
「干麼?」筠雲看韓德綸用一種怪異的眼神打量她。
「晚上活動結束後,書亭想請你吃飯。」韓德綸將手機放回口袋。
「為什麼?」跟陳書亭不熟啊!筠雲訝異地張大嘴。
「可以嗎?你想吃什麼?」
「我現在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了,我們去吃飯店吃自助餐好不好?」雖然覺得怪怪的,但一想到可以跟德綸哥吃飯,筠雲欣然答應。
矮德綸覷著她笑,在他眼中,口沒遮攔的王筠雲永遠只是個活潑的小女孩。沒想到陳書亭竟然希望……
「筠雲,你喜歡從事什麼工作?」
「會高興的工作啊,像我之前應征的婚紗店造型師。」
「喜歡幫人家仿造型?」挺適合,只要別把新娘打扮得太夸張。」
「我會去是因為那問婚紗店蓋得像城堡,四周種玫瑰花,奸高好多的玫瑰。」靠近就先聞到花香,還有里面的布置,美呆了∼∼我很喜歡那個環境,所以決定去那里做事。」
「待遇怎麼樣?」
「不知道。」
「不知道?」
「他們說試用三個月,問我希望待遇多少。」
「你怎麼說?」
「我說看他們喜歡給多少就多少。然後他們叫我幫一個職員試妝,結果他們很滿意,就這樣。」
矮德綸啼笑皆非,有人找工作這麼隨便?一般是看工作喜不喜歡、待遇好不好、福利怎麼樣吧,哪有人是看環境決定要不要?
他想了想,問:「那麼現在如果又有個工作機會,你想做嗎?」
「看是什麼?」
「書亭的經紀公司想簽你做歌星。」
「好啊。」筠雲像在答應去哪玩似的,沒特別亢奮,也沒猶豫。
矮德綸凝視著筠雲,瞧她一臉天真的,要踏進五光十色的演藝界?他忽然感到不安。
「你不再考慮考慮?」
「反正我喜歡唱歌。」
「不要因為書亭是我女朋友,你就不好意思拒絕,這關系到你的人生。筠雲,要慎重考慮。」
筠雲雙手插口袋,吊兒郎當地斜著臉瞧他。「我很慎重啊。」
他看不出來。嚴肅地提醒她:「要更慎重點。」
「歌星就是唱歌,我喜歡唱歌啊,要下要立刻唱一首給你听?」
他失笑。「不必了,想清楚就好。」
「她怎麼會找我當歌星?」
「因為你昨晚的表演。」
「哦∼∼」筠雲笑了。「表演得很好?」
「唔……很、好、笑。」
飯店餐廳,陳書亭和韓德綸啜飲紅酒,望著筠雲跟毛毛。這兩個女孩的對話令他們哭笑不得。該怎麼說?像在看卡通。
她們先不顧形象大吃大暍,跟著向德綸和書亭炫耀大會發的饑餓證書,證明她們撐過三十小時。
筠雲笑毛毛︰「可是你偷暍雞精,我才有資格拿這個證書。」
「那是流質食物。」
「你還吃了燕窩∼∼」
「那稠稠的也算流質食物!」
「那跟我爸去吃的三明治。」
「你閉嘴∼∼」毛毛撲過去揪筠雲的發。
陳書亭低聲咳嗽,她們這才停止打鬧。
矮德綸問筠雲︰「吃飽了?」
「嗯。」
「那我們開始吧!」陳書亭介紹她的公司,拿資料給筠雲。「這是歷年來我們公司出的唱片資料……等簽約後,我們會給你訓練,這是初步的栽培計劃。我們的意思是……」
陳書亭將合約交給筠雲,讓她帶回去研究。談完公事,書亭跟韓德綸先離開。
在飯店外,韓德綸看了看手表。「還早,要不要看電影?」
陳書亭檢查手機留言,戴理哲留下滿是挑逗及曖昧字眼的訊息,約她在「CarnegieS」踫面。
「我今天要早點回去,明天一早要開會。」她合上手機,急著離去。
「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坐捷運很方便。」陳書亭拍拍他肩膀。「走嘍∼∼」
「五次。」韓德綸直視她的眼楮。
「什麼五次?」
「你查留言,查了五次。」從進餐廳到結束,她心不在焉,頻頻查看手機。
他注意到了?書亭心頭一緊,臉色微變。「我在等很重要的電話。」
「工作上的?」
「不然呢?」她遞出手機。「要不要檢查?看看是誰留言?」她故作鎮定。
矮德綸凜住目光,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律師工作訓練得最好的,就是懂得怎麼察言觀色。」他意在言外。
在那犀利的目光里,陳書亭背脊一陣涼冶,但她保持微笑。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抓住他手,手機塞入他掌心里。「檢查啊,大律師今天是怎麼了?把我當犯人審?神經。」她笑著,賭他不會,她故作輕松。
矮德綸異常嚴肅地盯著陳書亭。
常朝夕相對,發膚相親,他對她的表情已了若指掌。他能感覺出她近期的改變,她的眼神和態度有些不誠懇。
看著韓德綸拿高手機,掀開手機蓋,陳書亭驀地面色慘白。
他掀開手機蓋,但並不查留言,而是斜覷著她。看見她的表情,他關上手機。
「我相信你。」手機塞回她的掌心,他鄭重、用力地握握她因緊張而冰冷的手。這份愛,面臨考驗。他心如明鏡,但不動聲色。在工作上勾心斗角已經夠了,如果連跟女友相處都要諜對諜,那太慘了。他不問,也不想追根究柢,這是給她的尊重。他期望她自愛,並下因為他的約束。
陳書亭暗松了口氣。「不檢查?」
他笑了笑。「我們又不是小阿子,應該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是嗎?
必去路上,陳書亭坐在捷運里。列車在隧道里顛簸著,這一路,她心情忐忑,她想著德綸那雙聰明的眼楮,他看出什麼?會不會已經在懷疑?
陳書亭打開手機刪除留言。
憊是算了,回家吧!以後跟戴理哲除了公事,不要再聯系了。
然而當戴理哲又打電話來催促,她受不住誘惑,還是赴約了。
她知道自己做什麼,她只是想試試各種可能。然而她不知道,命運給的往往跟想要的未必相同,有時驚喜,有時驚嚇。這一走,回頭已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