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可以離他遠一點。」回總裁室的途中,一直默不作聲的皇溯衍一開口便是這一句話。
「嗄?」
什麼啊?他看起來很生氣,化羽琉卻不明白他到底是在氣什麼;更何況,接近東方憲是她的工作,他沒有權力約束她的行動。
「東方憲不是凶手,他可以免除嫌疑。」
「你怎麼知道他不是?難道你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誰?」如果他真的知道,為什麼要聘請她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要干涉我的工作,還有我處理事情的方式。」
「所以你就像個高級交際花,即使把自己灌醉了,甚至要出賣自己的身體也在所不惜?只要能得到你想要的,你無所謂獻上自己嗎?」他幾乎是用吼的,不過無所謂,他已經拉著她走進總裁室里,不曾出軌的情緒全都掩進了總裁室厚重的門後。
他簡直快發火了,一見到東方憲,就會讓他想到那一天的宴會,她已經醉得不省人事地躺在東方憲懷里。如果不是他早一步趕到,誰也不能保證她會不會發生什麼事情。
她對這種事情的防備心太弱了,但對他的防備心又太強了。他知道自己不該在這當頭發這件事的脾氣,但是他無法容忍東方憲用色迷迷的眼神盯著她,更無法忍受她居然無動于衷。
她應該要多一點防備心的!
「皇溯衍,我完全听不懂你所說的話,但是我最後一次告訴你,請不要干涉我的搜證工作,更不要懷疑我的工作能力!」她雙手環胸,努力壓抑自個兒快要沖出岩漿口的火焰。「是你自己花錢委托我這份工作的,希望你可以耐心地等到時限的最後一刻!讓我用行動證明,身為四大紅牌之一的我,並非只是會用美色這等簡單伎倆的花瓶!」
他在生氣。笑話,他在生什麼氣,她不認為他是那個該生氣的人。
罷才被性騷擾的人是她,無故被炮轟的人是她,該生氣、該火大的人也是她,他憑什麼在她面前擺張臭臉讓她瞧?
臉臭就了不起嗎?他一發怒,她就該退讓嗎?她又沒有做錯事。
「你為什麼一點都不懂?」皇溯衍怒拍著辦公桌,「我不是懷疑你的工作能力,我只是希望你能更懂得保護自己!」
「我知道,從今天起到合約終止那一天,我一定會跟你保持距離。」
這下子她總算沒說錯了,對不對?
「你……」
叩叩叩——
滿肚子的怒火找不到可以發泄的地方,而面對即將來臨的另一場風暴,他更必須讓自己平心靜氣地迎接最後的生死戰。
閉上眼,深呼吸一口氣,做了個綿長的吐吶,他才輕聲地道︰
「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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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皇溯衍再次張開惑人的魅眸時,惱怒早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抹在唇邊戲謔慵懶的笑意。
「溯衍,我們好像錯過了會議時間。」東方鼎走在最前頭,領著自個兒的一雙兒女和皇馨怡走進總裁室,輕瞥了化羽琉一眼,不禁又笑道︰「希望下一次你的秘書可以把你的訴求講清楚,要不然浪費了我們彼此的時間,是對公司的損失。」
「你!」化羽琉瞠目瞪視著他,真不敢相信他會睜眼說瞎話。
這份會議通知,她早在幾天前便對各大部門下達了,他不可能不知道,說這種話分明是對她挑釁。
筆極集團到底是什麼樣的公司?
為什麼一個小小的總公司總經理,可以用這種語氣和總裁說話?而他竟然還帶著底下的數名經理光明正大地造反,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叔叔,真是不好意思,這是羽琉的錯,你們到這邊的沙發坐下吧。」皇溯衍堆滿了笑容,隨即也跟著坐在沙發上,回頭對化羽琉說︰「羽琉,去替我們泡杯最棒的咖啡來。」
「我……」泡咖啡?他是不是把她當成小妹了?
「她會泡咖啡嗎?」東方鼎笑得很張狂。「我看她的臉不過是拿來裝飾、取悅男人,而她的手也不過是用來服侍男人罷了,要她泡咖啡,能喝嗎?」
「放心吧,叔叔,羽琉泡的咖啡是一等一的好,說不定連大飯店的吧台也比不上。」皇溯衍不變地帶著笑,隨即側首示意化羽琉趕緊離開。
「是嗎?既然有這身好把戲,為什麼不干脆當吧台就好?如果沒有門路,我倒不在意替她引薦,要不然讓她待在這里,豈不是浪費了她的才華?」東方鼎像是與化羽琉杠上了,話題怎麼繞還是在她身上。
「那可不,羽琉的才華不僅于此。」皇溯衍好心地替化羽琉說話。
悲羽硫噘了噘粉女敕的唇,冷著臉走向總裁室旁的小廚房里,不情願地煮著咖啡,礙于情況,她不得不從。
「看得出來,畢竟你對她也是關愛有加,是不?」東方鼎像是來話家常的,「我那一天找妤兒聊了聊,才知道宴會那個晚上你居然沒有回家。阿憲說,是你帶著化羽琉回家的。」意思已經相當明顯了。
「那是因為她喝醉了。」皇溯衍絲毫不以為意,陪著最完美的笑。
「所以你就順理成章地……」東方鼎欲言又止。「溯衍,我跟你說,男人在外頭要怎麼玩,那倒是無所謂;但是都已經一年了,你也不能老是放著妻子在家里孤枕難眠,你說對不對?更何況妤兒是大老爺指定的惟一繼承人,如果她沒有替東方家生下一男半女,要怎麼對開枝散葉的東方家交代?」
他說得苦口婆心,但是字面下的意思只有皇溯衍自己解讀得出來。
筆溯衍依舊勾笑,「叔叔,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不過接下來,我看我們還是先討論下一季的營運,看看到底要如何開源,因應這一季不景氣的洪流。」
「我不認為我們有需要準備因應,畢竟這一年統計下來,公司仍然呈現百分之七的成長率,景氣好壞幾乎跟我們無關。」東方鼎率先擊破,「我覺得這一個提案可以直接跳過,直接討論下一季合作的對象,還有估價單的問題。」
「總經理說得沒錯,數字是不會騙人的。」皇馨怡隨即補上一句。
看這情況他似乎真的沒有反駁的余地,然剛從小廚房走出來的化羽琉可是听得一清二楚。捧著托盤走過來,一邊遞上咖啡,她一邊挑釁地說︰「可是成長率再怎麼好,還是得防患未然,要不然等到事情發生了,根本來不及做任何因應措施。」平下躁進的心緒後,掛在臉上的笑益發勾魂,她甚至對著東方憲輕聲道︰「經理,你說對不對?」
「啊?」東方憲傻愣地盯著她醉人的美顏,霎時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好,既然你這麼有先見之明,何不確實地告訴我你的方案,告訴我你會怎麼安排因應措施。」掛不住老臉,再加上看見笨兒子一臉的蠢樣,東方鼎哪里吞得下這口氣,于是出言挑釁。
「很簡單啊,把公司所有的產品,自生產原料到上櫃門市,全都由同一條生產線包下,這樣子就可以減低成本了,對不對?」別跟她說不,免得顯得他自己沒腦袋,她會想笑。
「哼,我還以為是多麼有建樹的見解,原來不過是無稽之談罷了。」東方鼎笑了笑,絲毫不把她看在眼里。
「怎麼說?」
這情況看來,反倒有點像是他們兩個人的口水戰。
「你知道要完成整個生產線,必須花費多少資源、人力和時間嗎?你以為這種事是說做便能做的嗎?光是市場調查就要耗上幾個月的時間,還要建立新的廠房、找人才,這之間——」
「不需要建立廠房啊,眼前就有一大堆選擇,為什麼還要建新的廠房?」化羽琉不客氣地打斷他,「皇極本身是把產品委托給下游廠商制作,為什麼我們不直接把這筆生意接下來自己做?這之間可以壓低的成本是相當可觀的,況且在這一波不景氣中,許多小型工廠幾乎都撐不下去了,我們可以直接買下,機器和工人都有現成的,而且據我所知,這些下游廠商的事都是由總經理親自處理的,有總經理在中間牽線,豈不是更簡單了!」
說啊,她真的很想知道他能用什麼說法搪塞。
「你……」東方鼎的臉不自然地抽搐著,「你要我去收購那些小型工廠,我怎麼做得到?我們合作那麼久了,合作得也很愉快,沒道理要我——」
「還是總經理本身有私人問題或難言之隱?」她又絲毫不給面子地打斷他。
斑,她會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嗎?整個下游廠商幾乎都是他的親信,先不論他從中得到了多少好處,光是下班後的享樂,就不知道對那些下游廠商造成多大的傷害了,虧他還說得出滿嘴謊言。
「你說這句話是在暗示什麼嗎?」東方鼎一拍桌,不悅地站起身,「溯衍,這就是你請的好秘書?」
「叔叔,真的很抱歉,我待會兒會跟她好好談談,你不要生氣,她所說的不過是她的拙見罷了,你不要當真。」皇溯衍隨即站起身安撫著東方鼎。
「我說的是事實,你怎麼——」
「住口,這里有你開口的余地嗎?你該不會忘了自己的身份吧!」
筆溯衍聲色俱厲地吼著,陰鷙的魅眸隱晦無光,令化羽琉不禁打從背脊發顫。
「我……」他生氣了?
為什麼她總是不懂他為了什麼生氣?
「真是令人不愉快到極點,如果下次要開會,麻煩你先把她調開,要不然我們的會也用不著開了!」
東方鼎惱羞成怒地甩開皇溯衍的手,隨即轉身開門往外走,後頭的經理級干部隨即跟在他身後,感覺上仿佛他才是深得民心的總裁似的,威風凜凜。
這一切看在化羽琉的眼里,只令她唾棄到極點。
「把事情搞成這樣,你就高興了?」皇溯衍冷著一張臉,隨即關上門,走回化羽琉身邊,簡直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我說的是事實,我不認為我有錯。」
懊啦,她承認她是有那麼一點點沖動,可能有點打草驚蛇了,不過那也無所謂,是不?反正她需要的證據只剩下那麼一點點,她有把握可以在十天之內把東西弄到手,到時候還怕他不成?
不管了,反正到時候她一定可以把事情擺平的。
「你自己心里有數!」
筆溯衍微攏起眉,長指輕揉著太陽穴。
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她,她也不想想看自己不過是個女人罷了,如果真的遇到什麼危險,她怎麼有能力自保?
彬許他該把所有的事告訴她,但是只要一想起可能會害她卷入危險中,他便忍不住想把她推到離他遠一點的地方去。
彬許他不該沉不住氣,硬是在這當頭把她接到身邊。
忍了八年,他不該這麼沉不住氣,可是有誰敵得過傾巢而出的思念?更何況是在音訊皆無的意外下讓他發現了她的蹤影。
幾乎是沒有考慮的,他硬是和圓滿意客服公司聯絡了。
如果他早知道她的個性變化會如此大,或許他會要求自己再多方評估後才行動,但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
現在他能做的,就是把她拴在自己身邊。
「我……」她現在是怎麼著?天生命賤遭人怨?
「你知道這麼做會讓自己陷入多麼危險的處境里嗎?」他嘆了一聲,真是莫可奈何。「你以為東方鼎真的是個正派的生意人?我沒有跟你說過原本的東方集團前身便是企業化的黑道嗎?」
這才是真正讓他煩惱的事,如果只有他一個人,或許還可以躲得過,但是再加上一個她,那可就難說了。
他一點也不願意在挽救皇氏企業和她之間掙扎,可是如果真的到了不得不的關頭,他也一定要保住筆氏企業,然後再陪著她。不管她要到哪里去,他一定會奉陪到底,絕不會再不告而別。
「那又如何?你以為圓滿意客服公司好惹嗎?」哼,說出來會嚇死他。
「你以為他們會給你時間和機會回圓滿意客服公司求救嗎?」她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天真?
「我……」他是因為這樣而生氣嗎?可她還是不懂……「我自己會小心一點的。」
敝了,做錯事的人是他,為什麼她要道歉?明明是他剛才對她……怎麼看他的樣子好像全都忘了。
「過來這里。」皇溯衍揮了揮手。
八成是鬼迷心竅吧,化羽琉真的照著他的話做;才剛靠到他身旁,便毫無預警地被他拽到懷里。
「答應我,以後做事不要這麼沖動,好嗎?」他輕聲道,大手輕撫著她的發絲。
她瞪大眼盯著他夾在領帶上的名牌領帶夾,心跳如戰鼓,仿佛連全身都跟著戰栗不已。他到底想怎麼樣?既然他已經成了別人的丈夫,為什麼還要對她這麼溫柔?
這是另一種罪嗎?合該是她上輩子欠他的,這一輩子要還嗎?
不要再折磨她了!
她瞬間把他推開,努力鞏固著自己的尊嚴。「你放心吧,我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她說不出「不要為我擔心」這句話。
筆溯衍睇了她一眼,點了點頭,隨即拿起面前的咖啡。
「不要喝!」她立即阻止。
「為什麼?」
悲羽琉有點為難地睇了他一眼,像是招供的罪犯。「那里頭是有加料的,你要喝就喝我替你泡的那一杯。」可惡的是,東方鼎居然沒有喝。
筆溯衍聞言,不禁放聲大笑,一把將她摟進懷里,絲毫不理睬她的掙扎,突道︰「羽琉,我的妻子只有一個,我的親人也只有一個,那個人是你,你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等我。」
「你在胡說什麼啊!」
不要再說了,這麼甜蜜的謊言是另外一種毒,會引她沉迷的,會讓她不顧一切得如飛蛾撲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