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板咿呀一聲敞開,灑落了一地陽光,幽暗的房里透進幾許光線,讓人可以清楚地瞧見里頭的擺設。
天氣正熱,但房里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清涼,但是自一隅的床榻傳來一股難以忽視的藥味,夾雜著古怪的酸臭味,突兀而怪異地蔓延在偌大的房里。
而房里頭有幾個丫鬟,忙進忙出地奔走著,見著站在門口的男子微微欠了身,便又繼續忙著。
「進來吧。」
男子輕推著女娃兒們入內,一張尚稱年輕的臉布滿了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滄桑和擔憂。
領著一干小女娃,男子微蹙起濃眉緩步走到床邊。
「向大少爺問安。」
女娃兒們個個莫不嫌惡地別開臉,臉上盡是恐懼與不安,沒一個願意向前一步。
只見床榻上正躺著一個骨瘦如柴、面色蠟黃的少年,丫鬢正忙著將他吐出的穢物清理干淨。
一股酸臭的味道撲鼻而來,莫怪一干小女娃都面露驚慌。
司馬玉麟見狀,不由得輕嘆了一聲。
唉!他已經依大師指點,找了幾個生辰八字極好的小女娃,但卻沒有半個願意正眼瞧熙兒一眼……
能怪她們嗎?她們不過都是七、八歲大的女娃兒,雖說出身較差,燒菜、劈柴的勞苦工作都得替家里分擔,但要她們照顧熙兒的病體,就真是太折磨她們了……或許他該找年歲較大的女娃兒。
但偏偏又找不到年歲較大又是良辰吉時生的女娃兒……這可怎麼辦才好?
難道要他再找一批嗎?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批了,整個江南一帶的女娃兒都快被他給找遍了,難道得差人到其他地方再找?
熙兒的媳婦兒都尚未找著,後頭還有燻兒和煦兒,都是拖不得的債,偏又找不著,這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司馬玉麟正思忖著,卻見大兒子司馬向熙又開始狂吐,吐出的穢物一片黃綠地傾瀉在床榻邊緣,就連照料他的丫鬟都忍不住掩住鼻息,一干女娃兒更是嚇得倒退好幾步。
他低嘆一聲,方要親自處理他的穢物時,卻見他又暗嘔了一陣,教他心頭重重地抽痛了幾下。
他司馬玉麟到底是做了什麼錯事,非得要讓他的兒子替他承擔?
十六、七歲,該是青春年華,該是要到外頭增廣見識的年紀,他卻病倒在榻上,別說要到外頭,光是走出這一扇門都有問題,而他這個做爹的竟然無計可施,竟然治不好他的病!
不只是他,另外兩個兒子也一樣……
見自己兒子的身子瘦得可見胸前的骨頭,手臂仿若只剩一層皮包著,臉色更是蠟黃得好似將不久于人世……要他怎能不慌、不急?
司馬玉麟重重地擰起眉,見司馬向熙突地又側過身,要再吐出穢物,他趕忙上前,卻見一個不起眼的小女娃一個箭步上前,不偏不倚地將他吐出的穢物掬在手中。
「老爺,這要丟哪?」
小女娃面無表情地眯著司馬玉麟。
他一愣,忙要丫鬟將桶子取來,將她手中的穢物倒入,再拿起手巾擦拭著她的小手。
「娃兒,你願意當我的兒媳婦嗎?」
小女娃偏了偏頭,眨了眨細長的眸子。「有得吃嗎?」
「有,只要你肯待下,待你長大嫁給熙兒,不管你要怎麼吃都行,你盡避告訴爹,你喜歡吃什麼?」見她點頭,司馬玉麟喜出望外,緊緊地抱住她縴瘦的身子。
「我可以吃雞腿嗎?會不會太奢侈了?」小女娃輕問著。
聞言,司馬玉麟心憐不已。「可以,當然可以,待會兒爹便差廚房替你準備幾只鹵雞腿,倘若不夠,你向爹說一聲便成,往後你便喚我爹,我就是你的爹。」
「爹?」小女娃的臉依舊不帶一絲喜悅。
司馬玉麟睇著眼前不哭不笑也不鬧的小女娃,突然道︰「對,今後我就是你爹,爹替你取蚌名字,往後便喚你長樂,希望你在司馬家待得長久且快樂。」
小女娃面無表情地放下長睫,沒有反抗也沒有順從,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算是听見了他所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