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逗了……」
宜以聖揮了揮手,拉起被子蒙住臉。他睡意正濃,不知道是哪個不知死活的下人居然跑進他房里吵他。
避他今兒個是什麼時候,橫豎他大爺想睡便睡,誰都攔刁;住他,況且今兒個的天候似乎又冷了幾分,更教他不想離開被窩。
「以聖?」見他用被子蒙住臉,納咨雲沒好氣地再次拉下他的被子,縴指不客氣地掐上他細女敕的臉頰。「以聖,你善良的嫂嫂來了,你怎能不起身招呼呢?你讀的是什麼聖賢書啁?」
「唉唉唉……」宜以聖吃疼地張開眼,一見到她清麗的面容近在眼前,心頭不禁一顫,「你……你怎能隨便跑進我的房里?現下是什麼時候了?」
他偷偷往窗邊探去,發覺外頭的天色尚未大亮,不禁又在心里哀號幾聲。
「天快亮了,你怎能還窩在被子里?」她偏著螓首睇向他,臉上漾著溫柔的笑意。「你最善良的嫂嫂親自來喚你起床,你也該起床了吧?」
宣以聖惱怒在心卻不敢言,只能無奈又委屈地起身。「你可以放手了吧?」
「偏不,除非你告訴我一件事。」見他起身,她依舊不放手,一張粉顏笑得冷艷而輕佻。
「我什麼都不知道,你還要問我什麼?」他發火大吼,但被她掐住的臉頰卻因此而更疼,「你到底要做什麼……上一回帶你去百花樓,結果不知道哪個混蛋跟我大哥說,害我被大哥罵到臭頭,又抄寫了好幾遍四書五經……」
說來說去還不都是因為她,要不是她無端招惹他,也不會害他落得如此下場。
反正,不管她現下要做什麼,全都不關他的事,他什麼都不管,也不要再瞠渾水,以免自找苦吃。
「我又沒同他說。」她很講義氣的。
「不用你說,光是我帶著你一道走在街上,就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了,只要他們其中一個人去同我大哥說……」他也知道她不會那麼沒義氣,只是……她好歹是他嫂嫂,逃詡未大亮,她便跑進他的房里,她知不知道若是讓不懂分寸的下人瞧見,可是會四處去嚼舌根的。
他是無所謂,可是她的清白……算了,反正她也不怎麼在乎自個兒的清白。
只是,他是個年輕力盛的少年郎,她這樣一聲不響地闖進他的房里,這樣……很引入遐思的。
「是嗎?」她松開了手。
「你最近不是同大哥鬧得僵,一大早跑到我這兒到底是要做什麼?」他揉了揉被她掐紅的臉頰。
「就是因為同你大哥鬧得僵,所以我才在想……」她帶著笑意的水眸直睇著他。
宣以聖微微挑起眉,不禁又往炕床里頭退了些。「你又想做什麼?」看她這模樣,就知道她不懷好意,肯定又在打什麼主意了。
他可不想再瞠渾水了,這幾日抄寫四書五經,他的手酸疼不已,倘若再陪她胡搞,他真不知道大哥還會想出什麼狠招整治他。
他可不想為了她,又被大哥拿來開刀哪!
「可這事兒,只有你幫得了我.」她不禁又逼近他一些。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他的背都已經貼上牆了,她到底還想要怎樣?「喂,你好歹是個姑娘家,怎能靠我這麼近?」
「我是你嫂嫂,就像是你姐姐一般,靠得再近又如何?你真是中了你大哥的毒了!」她不禁啐了聲。
「話不是這麼說的,你終究不是我姐姐,你這樣……」不要啦,他的心跳得有點急,呼吸有點喘,而她身上的香氣又不斷地向他襲來……他不對勁,真的有點不對勁……
「啐,你就拿我當姐姐看不就得了?」難道還要她教啊?「能幫我的只有你,若是我去找書肆里的伙計,這件事肯定會馬上傳到你大哥耳里,所以你一定要幫我。」
她一把握住他的手,難得放低姿態。
宣以聖白皙的臉染上一抹紅暈,想抽回手,卻又發覺她的手比想像中的還要柔女敕,遂不再試圖抽回手。
「你到底有什麼打算?」他不禁輕咳一聲。
她沉吟了一下,輕聲道;「我想要問你,御樓街在哪里?」
「御樓街?」他一愣。「你問這干嘛?」
「我……」她思忖了一下,才道︰「你不可以同你大哥說,知道嗎?」
見她招了招手,他不禁湊近她一些,她驀地湊近他的耳邊,教他的心頭震動了下,連忙又往後縮去。
「我靠過來,你又往後躲,這樣我要怎麼說?」見他又往後躲,她惱怒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拉近,湊近他的耳邊小聲道,「我要去拜訪一個人,他有一份手寫稿,我覺得挺好的,所以我打算……」
「大哥!」宣以聖突地推開她。
納咨雲詫異地回眼,見宜典聖鐵青著臉倚在窗邊,隨即不發一語地離開。
不知為何,她的心驀地刺痛了一下,但見宜以聖打算要起身追去,她又將他揪回。
「你等等,你還沒告訴我御樓街在哪兒?」
「我……」嗚嗚,大哥定是誤解了,到時候他豈不是又有一堆抄不完的書?就知道這女人是煞星,只要她一找他,就肯定不會有好事。
「快點!」
不管了,不管那木頭現下有什麼樣的反應,反正她一定要先和話笑公子簽下契約,讓他將往後的手寫稿都交給書和苑……她定要做出一番成績讓他瞧瞧不可!
她要讓他知道,她才是真正在做生意,而他,哼,不過是假藉生意之名,行風花雪月之實罷了。
書和苑
今兒個,似乎安靜了些。
宣典聖抬眼睇著只有幾個客人的鋪子,微眯起黑眸在鈾子里頭尋找向來聒噪而風騷的女掌櫃。
她今兒個怎麼沒來?
他疑惑地微蹙起眉,瞅著里頭的幾名熟客,再飲眼思忖著。
難不成她又同哪個人外出了?
已有數日皆是如此了,可他問過宗道,也問過幾個較為熟識的客人,他們都推說這幾日上書和苑根本連要見上她一面都難,自然不可能與她一道外出。
他們該是不會騙他才是,但倘若他們說的都是真的,那麼這幾日,她到底是上哪兒去了?
打從他不管她後,她天逃詡上書肆,逼得他不得不跟在她身旁,不過最近這幾日不知道是怎麼著,只要近晌午時分,她便不見了……
要他開口問她,他做不到,但若是不問個明白,若是哪天緘里傳出了什麼事,而他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要他這張臉往哪兒擱?
就算他不顧自個兒的顏面,也要顧宣府的面子,是不?
倘若他不打算休妻又真是管治不了她,自然得要想辦法,讓她與他約法三章。
唉!她這個視禮教為無物的女人,就算他硬要她依從禮教,她肯定也不會遵從的,這樣除了休妻以外,他實在不知還能怎麼做,但若是真要休妻,他又覺得浮躁不安……
罷了,倘若再放任她不管,不知道她會不會做出什麼驚世駭俗之事。
前幾日,天方亮,他原是要去指派以聖一日的功課,孰知竟撞見她爬上以聖的炕床……
她居然跑去引誘以聖,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他以為她不過是有點不拘小節,孰知居然連這種事,她都做得出來!
她想上書肆風騷,他也由她了,誰知道她居然連以聖都不放過。
懊死!她居然闖進以聖的房里,她的眼里到底還有沒有他這個相公的存在?
她難道不知道以聖是她的小叔嗎?
宣典聖的心頭驀地收緊,微惱地瞪著靜默無聲的鋪子,不知怎地,他居然覺得這鈾子安靜得教他覺得浮躁。
到風月齋去瞧瞧吧,說不準她就是在那兒……不過,他不是去找她的,他只是受不了這莫名的安靜,想到外頭走走罷了。
打定主意,宣典聖立即往外走,但才走沒幾步,便見納咨雲挽著宜以聖的手走在街上。
他們兩人有說有笑,以聖那神情,是身為兄長的他從未見過的溫柔……他是何時和她走得這麼近來著?
難道,她和以聖之間確實有什麼?
怎麼可能?就算她恬不知恥,但以聖也不可能道德淪喪到這種地步!
宜典聖緊抿著唇,卻沒有打算上前質問他們之間的關系,只是大步踅回書肆,終日不發一語。
「真是舒服。」
納咨雲窩在浴桶里頭,舒服地漾起笑,並拿起手絹蒙住自個兒的臉。
扒呵,話笑公子的大作即將問世,就等她今兒個晚上去找他,再聯絡印刷場的戴淳公子,到時候她定要讓他知道,這才是她的真本事,她才不是靠姿色做生意!
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見他一臉錯愕的模樣,更想早一點听到他不得不出口的贊美,她真的好想知道他會怎麼稱贊她……
她笑得滿足,沉浸在自個兒的想像之中,壓根兒沒發覺有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我從不知道你用過晚膳之後便會沐浴。」
一陣低嗄的噪音傳來,她嚇得連忙拿掉蓋在臉上的手絹,一抬眼便見宣典聖直盯著她亦果的身軀,不由得羞得對他潑水。
「你……你這個假道學!你不是說非禮勿視嗎?可你……」她氣得連話都說不完全,只好不斷地拍水,將浴桶里頭的水潑到他身上去,再連忙縮進桶子里,只露出一張絕艷的面容。
宣典聖抬手輕抹去臉上的水滴,不慍不火地俯近她。「我倒還不知道你會羞赧呢。」
「誰準你突感跑進我房里?」他還看!
「我不能來嗎?這兒不是我們的喜房?」
「可……你只有洞房花燭夜那晚睡在這里,這兒幾乎等于是我一個人的房間。」她早就已經習慣獨自成眠了。
「但那炕床上頭有一半的位置是我的。」他沉聲道。
「是你的又怎樣?現下我在沐浴,倘若你要入內,好歹也要先知會我一聲。」
「我從不知道我要回房還得先知會你——盧。」他低沉的嗓音里彷若正在壓抑著什麼。
「是不用,可我現下正在沐浴,你突地進來……」這樣教她要遮哪兒咧!
他倒是落落大方得很……怪了,以往就算是圓房,完事之後,他也不會這樣盯著她的身子瞧,他到底是怎麼了?為何她會覺得他有點不對勁?
「你……」話方出口,他隨即又打住。
彷若感覺到他的異狀,她不禁眨了眨眼。「你到底想說什麼?」
宣典聖飲眼瞅著她,始終沒有把話說出口,只是直瞅著她浸在浴桶里頭的誘人嬌軀。
他不該栽進色欲之中,他該要質問她今兒個的事,而不是像個色欲薰心的無恥之徒,直盯著她的胴體不放……
然而,若真要他問,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問出口。
這種話要他怎麼問得出口?這等道德淪喪之事,敦他如何問得出口?
可若是刁;問,擱在他心底,卻又教他難受得緊……
懊死,他究竟娶了什麼樣的妻子啊?
他平和的日子,為何因為她的加入而檄起了陣陣惱人的漣溺?
她不過是個女人罷了,她怎會有如此大的本事攪得他浮躁不安,攪得他無法再心平氣和地研讀他最愛的禮記?
而他,又為何會如此輕易受她影響?
他可以不管她的,可以不睬她到底要做些什麼,只要讓他捉著了實質證據,他便可以寫休書將她休離……可是如今,他卻問不出口。
難不成,他是怕事情真如他想像的一樣?
倘若真是如他想像的一般,他便可以以此作文章而休妻,這豈不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
往後他也不必怕她會再丟盡他的臉,可是……
「你到底是在瞧什麼?」她紅著臉沒好氣地問.
宣典聖緩緩地把視線定在她婿紅的俏臉上,低啞地道;「今兒個的天候不佳。」
「哦。」那又怎樣?
「我在書房。」說完,他隨即轉身離開。
納咨雲目送著他離去,見他相當謹慎地替她合上門,她不禁偏著頭思忖著。
他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拔必特別跑來同她說他在書房呢?他每逃詡睡在書房的,不是嗎?
這件事,宣府上上下下都知道,身為他娘子的她,更不可能不知道,他何必刻意來告訴她?
他到底想做什麼?
餅了一會兒,她才猛地想起時間不早了。
都怪他,沒事無端跑來說了一堆教人模不著頭緒的話,說完之後又逕自離去,真是……
不管他了,她還有要事在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