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快走!再不走……便來不及了……」
凱洛莉驀地睜開琥珀色的雙眸,驚懼地瞪大雙眼,冷汗自她的額邊,悄悄地滴落。
那聲音,帶點急促悲切,是他的聲音,是它在提醒她嗎?
凱洛莉愣愣地望著自己的掌心,看見白女敕的掌心中,隱隱約約浮現出紅色的血痕,敲著悸動的節奏,隱隱作痛。
是戒訊,是上帝傳導給她的戒訊!
她緊握住雙手,全身止不往地狂亂顫抖,一股寒意自她的背脊詭譎升起。
血水沿著她緊握的雙拳,不斷地滲出,直到染紅了絲被,染紅了羽枕,染紅了她的身體,直到她不斷地逸出痛楚的申吟。
神智飄忽得愈來愈遠,就連靈魂……也快要潰散。
「凱洛莉小姐,凱洛莉小姐……」
凱洛莉倏地又睜大雙眼?!
只見歐杰站在床邊不斷地叫喊著、望著,一臉的驚惶失措。
「感謝上帝,你終于醒了!」歐杰一見她醒過來,總算松了一口氣。
「我怎麼了?」
凱洛莉伸起玉手,驚悸地抹去臉上的冷汗,接著又忍不往地望著自個白心,發現掌心依舊是一片女敕白。
罷才……只是一場夢?
「你剛才一直在說夢話呢,凱洛莉小姐。」歐杰吁了一口氣。剛才一進到房里,便見到凱洛莉慘白著一張臉,像是極痛楚地掙扎著什麼。「我剛才還真是被你嚇了一大跳。」
凱洛莉紊亂的心跳逐漸平息之後,總算清醒過來,終于奮力地將無焦距的雙瞳調回歐杰的身上。
「我……有點不舒服。」
她努力地坐起身,虛弱地擠出一個憔悴不堪的笑容。
「都是堡主,你才會如此。」歐杰痛苦地擰下眉毛。「若是那個時候我堅持不要讓你見堡主的話,你也不會如此了。」
對于這件事,歐杰一直耿耿于懷。自從他知道堡主不顧一切地強佔了她,他便一直覺得心痛。
他覺得這是一種蔑瀆!
是對上帝的輕蔑,是對凱洛莉的侮辱。
「你別這麼想,其實……是我咎由自取,與他無關。」凱洛莉淡淡地笑著。
「不,這話不是這麼說的。」
歐杰急急打斷她的話。「凱洛莉小姐是神的使者,堡主是不可以這樣待你的,這是不被允許的。」
「你的意思是說,布萊恩配不上我?」屋外的雪輕落在起霧的毛玻璃。
原來她和他在一起,是不被允許的!
「話不這樣說的。」歐杰顯得有點氣結,「我並不是忌諱堡主的身世,而是任誰也配不上你!」
「我沒有那麼特別。」
凱洛莉一僵,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以往在西班牙的修道院里,她總是被當成異類、被當成魔女;然而來到這里,她的身份又變得如此尊貴不凡。
她沒有變。然而,地方變了,她的身份也變了。
「有!你是不一樣的,你是上帝的使者,你是替上帝傳佳音的使者!」歐杰喜形于色地說著。
那一天聖痕發作,除了他,還有好幾個人都見到了;那是上帝的怒氣!
由于堡主的任意妄為,所以上帝便降罪在凱洛莉的身上,這一切,便是為了約束堡主的行為。
他們必須保護凱洛莉,讓她免于堡主的迫害,所以……
「凱洛莉小姐,讓我幫你吧!」
「嚇?」凱洛莉怔怔地望著他,不懂他話中的意思。
「讓我幫你離開這里,送你回西班牙!」歐杰興高采烈地說著。
「送我回西班牙?」凱洛莉驚愕極了。
難道,因為她是一個聖痕者,她便不能和布萊恩在一起?
甚至,他們還想將她送回西班牙!
「我已經將船準備好了,待會兒我將馬車準備好,便可以將你送出碼頭,將你安全送出海。」
歐杰講得興致勃勃,仿佛送她出海的事已經成定局,更改不了。
「可是,布萊恩……」她顯得有點惶惑。
他說得很像是一回事,可是,她不認為布萊恩會允許這種事情。
「沒關系的,堡主因為今年雪患成災,出堡巡視去了,不到晚上是回不來的,所以,我們必須利用這一段時間,趕緊將所有的事情做好,一旦堡主回來,他也不能如何!」
歐杰雙眼炯炯有神地盯著她,堅定的神色不容凱洛莉拒絕。
「我是非走不可了。」凱洛莉淡淡地說著,心底悵然若失。
終于也到這個時候了嗎?
上帝指引她離開這里,歐杰也要她離開這里,而她究竟還能夠去哪里?
「當然,我們必須保護你,但是,只要你愛這里的一天,我就幫不了你,所以你一定要盡速離開才行。」歐杰盡避欣喜若狂,卻也不能忘懷她心目中的神,不敢因興奮而逾矩。
「那我們什麼時候走?」
凱洛莉掩起淒惻悵惘的心,努力地扯出一抹苦笑,強迫自己必須勇敢地接受這一切。
「我們現在就走!」
「現在?」
凱洛莉雙手緊揪住衣衫,不敢猜想分離的一刻,會來得如此快速。
「越早越好。」歐杰定定地望著她。「凱洛莉小姐,請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害你的。」
「我相信。」她柔柔地回著。
凱洛莉琥珀色的眼瞳望著窗外,眸底盛滿不舍和悲惻。
「那麼,我待會兒要侍女進來為你更衣,我再將你帶出堡外。」歐杰一說完,便馬上走出房外。
凱洛莉在房門合上的一剎那,淚水霎時滴落。
真要這樣不告而別嗎?
*: *: *:
雙腳踏上雪地,留下一個又一個的痕跡;在踏上馬車前,凱洛莉悵然地再望了哥德式建築的格雷治堡一眼。
「得快走了,這樣才趕得上時間。」歐杰急急地催促著。
不只他站在凱洛莉的身邊,一干相識或不相識的侍女、家僕,皆不舍地在她身側;凱洛莉感激地望著這一群幫助她的人。
她真的很舍不得,很舍不得離開,卻又不得不——
上帝的神音,一聲比一聲來得急促、來得激切,迫使她不得不離開。
但是,她才剛踏上馬車的底板,遠處傳來一聲聲喧擾的馬蹄聲,一個小小的黑影慢慢地聚到她的眼前。
她一僵,全身止不住地狂顫——
他回來了!
竟然在她決定離去、不容月兌罪的情況之下……回來了!
「你要去哪里?」
布萊恩微眯起詭異的雙色眼瞳,俊臉上布著邪騖冷厲的陰霾,嘴中還因為急急的喘息而不斷地噴出白霧。
「我……」她囁嚅地說不出話。
她的眼瞳緩緩地瞥向一旁,身邊的一干人等,皆僵硬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要離開我?」他狠狠地扯出一抹詭厲的冷笑,怒目猙獰,寬實的胸膛不規則地上下起伏著。
他真是難以置信,她居然會這麼做!
他的冷眸燃著熾烈的怒火,來回地梭巡著眼前十幾個人,心中隱隱約約浮起一個念頭。
憊等不到凱洛莉回答,他便開始放聲大笑。
「布萊恩……」凱洛莉怯懼地望著他。
整個空中的氣流仿佛在剎那間凝滯住了,任憑如何呼吸都無法紓解哽在胸口的郁悶。
畢竟,是她背叛自己的承諾,是她違反自己的誓言,他會生氣也是理所當然。但是,她希望他將怒氣全體泄在她的身上,千萬別怪罪到這些人身上。
她還記得他的殘虐無情!
「是他們要你離開的?」他的語氣森冷嚴厲,怒目詭邪地瞪著旁邊不知死活的下人。
「不是。」凱洛莉感覺到不對勁,瘦弱身子立即擋在歐杰的前面。
布萊恩雙瞳殘虐地眯起,手上皮鞭一扯,立即卷在馬下的一個下人頸上,用力之大,甚至將那下人勒到吐血。
凱洛莉一驚,雙手止不住地戰。「別這樣!」
她快速地沖過去,他手上的鞭子一松,旋即又甩向一旁的下人頸子上,瞬即血濺四處,染紅白雪。
「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你不要怪他們,是我說要走的,跟他們沒關系。」
凱洛莉無助地望著他,臉上淚水斑斑還來不及凝固在風雪中,又讓溫熱的血水融化……成兩道血淚。
布萊恩粗喘著氣,緩緩地松下手上沾血的鞭子;他迅地跨下馬身,大步走向凱洛莉。
「你為什麼要背叛我?」
他長滿粗繭的大手,使勁地掐住她尖細的下巴。
「我……」她的眼瞳不斷地淌出淚水。
「為什麼?」他放聲大吼著。
難道她不知道他是那麼地愛她,願意為了她而改變,願意為了她的留下改變自己乖舛的脾氣。
而她,竟是這樣待他的!
他無法容忍!
布萊恩怒不可遏地掐往她的喉頭,雙目斥紅地瞪著她痛苦的表情。
蚌地——
「放開她!」歐杰一個飛身撲去,將凱洛莉推到一邊去。
「歐杰,你眼中還有我這個堡主的存在嗎?」布萊恩詭佞地瞪著他,俊臉噙著毫不掩飾的肅殺之氣。
每一次,凱洛莉總是面無畏色地護在他的前面,總是義無反顧地擋在他的面前,難道……
「是你要凱洛莉離開我的?」他的聲音低沉得有如鬼魅低吟。
「是的,因為我不準你侮辱凱洛莉小姐!」歐杰毫無畏懼地直視著他。這麼多年了,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地拂逆他。
事關上帝,他絕不能退步。
「你好大的膽子!」布萊恩冷聲斥喝道。
「堡主,你不可以這樣對待凱洛莉小姐,她是上帝的使者,是不容我們這些凡人褻瀆的!」歐杰急聲說道。
「你!」
布萊恩怒目凌厲地瞪視著他,幾欲要殺死他。
他知道凱洛莉的身份與一般人不同,他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可是,一旦戀上了,還有什麼好取舍的。
反正,他還是要她,管她是使者、是天使、是撒旦,他都要她!
「不,別怪他,是我的錯,是我毀約在先。」
凱洛莉虛弱地爬到布萊恩的身邊,淚流滿面地向他認罪。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布萊恩緊緊地揪起她,怒目赤紅。「你要我跟你禱告,我也做了;你要我別拆掉修道院,我也照做了;你要我改變我的個性,我也努力地去做了。你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背叛我?」
若不是他想要早點見到她,他現在可能還在南雪非爾,說不定回來時,已是一座空城。
他是那麼地需要她,她為什麼感覺不到?
他可以不顧一切地挽留她,也可以做一些愚蠢的求歡行為,也可以卑下地討她歡心。
只要她願意留下來,只要她願意陪在他身邊一生一世,他可以舍棄一切,換取一個他所愛的人。
「布萊恩,我不能不走,是神要我趕緊離開!」凱洛莉氣若游絲地悲聲泣鳴。
「是他?」
布萊恩一听,不由分說地抱緊凱洛莉,快步地走向堡內,像是逃避著可怕的妖魔鬼怪。
他不準任何人跟他搶她,就算是他也不能!
現下,他必須趕緊將她藏入堡內,不再讓他發現她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