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胤征站在窗口,神色陰騖森冷地望著外頭一片的黑暗,不懂自己為何會如此渴望地想見到玉琳瑯。
是因為她的身份特殊,還是因為熹康對他講了太多玉家人的事,而讓他像是著了魔一般地想著她的倩影,那一抹虛情假意的倩影。
從她的態度中,他可以明顯的知道,她一點也不臣服于他,對他的態度,不過只是敷衍了事;她對他沒有一絲的情感,沒有任何的需求,更是談不上有所謂的情愛。
這樣的認知令他感到相當程度的氣惱,遠比皇上對他的毀約,更令他難以忍受。
這樣陌生而異樣的心情,令他感到無所適從,更令他焦躁不安,他必須搞清楚這一切,否則他終將因為這一切而崩潰,
他的雙手緊抓住窗欞的木條,企圖控制慌亂而浮躁的心,突地︰
「王爺……」嬌嬌柔柔,酥人心脾的清脆嗓音響徹寂靜的怒濤苑,話語中有全然的溫順與臣服。
這不是她!
朱胤征瞬地轉過背對著來人的身子,詭邪的眸子緊盯著這女子,落在他眼眸里的是︰嫣仙。
「誰要你來的?」
朱胤征不悅地低喝著,宛如魔魅一般。
「是王爺要嫣仙來的,不是嗎?」嫣仙一愣,心底起了一絲懼意;她從來不曾見過如此詭邪的王爺,宛如鬼魅。
她不知道自己該上前一走,還是趕緊破門而出,只能任由自己愣愣地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本王?」
朱胤征射出一抹冷漠陰黯的目光,毫無情感地睨向嫣仙。
嫣仙是一個不錯的女人,懂得如何伺候他,更懂得如何討他歡心,對他有著十足的服從;照道理說他該是會喜歡她的,但是,在他的心中,他分得很清楚,她不過是他眾多侍妾中的一位罷了。
且在今兒個夜里,他要的不是她,他要的是桀騖不馴的玉琳瑯,而他更想知道究竟是誰膽敢無視他的召令,替他喚來嫣仙,
「是誰傳的召令?」他的嗓音低柔冰冷,甚至凍得嫣仙一身冷顫,全身直打著哆嗦。
「是玉琳瑯……」嫣仙全身顫抖地不敢多說,怕是自個兒一個不小心、不經意,便會死在王爺的手下。
「玉琳瑯?!」
朱胤征登時瞪大了邪魅的幽闈眸子,一雙大手背于身後緊緊地相握住。
是她?!
她為了不願意見他,于是自動地替他找上了個替代品。
斑!她以為他會感謝她嗎?
這個該死卻又愚不可及的笨女人,他會讓她清楚地知道,屬于他的權力,屬于他的威嚇!
???
朱胤征怒不可遏地遣走嫣仙,隨即幾個翻身點步,便來到了凝杏閣的屋檐前,才要踏入庭院,便听到一聲聲悲切淒惻的琴聲,伴隨著絲絲低柔怨切的歌喉,不禁令他駐足在原地。
以他的角度探過去,可以在斜對面的矮檐下,望見一抹暈黃的身影,正在撫琴彈唱,提耳聆听,是那一天的那一曲上邪。
她的心里頭已經有一位可以令她發下如此重誓的男人嗎?
突地一道閃光恍如閃電無情掠過他的胸臆,令他感到一陣無名的緊窒,快不能呼吸。
她已經是他的人了,而她卻又厚顏無恥地懸念著別的男人嗎?
他不能接受,更不能允許自己默默承受這一切。
朱胤征快步地走到玉琳瑯的面前,雙眸冷厲無比地凝視著她,仿佛她是個人盡可夫的婬婦一般。
「王爺?」
彬許是因為沉溺在吟詩中,讓她松了警戒,才會讓他來到了她的面前,她卻依舊渾然不覺。
玉琳瑯抬起水汪汪的雙眸,對上他燃著怒焰的冷眸,倏地全身一顫,有一絲苦,也有一絲甜,放肆地滑過她的心間。
「小玉子,好雅興,都已經入冬了,竟然還在庭前撫琴唱曲?」朱胤征冷哼了一聲,落坐在她的身旁。
送上別的女人到他的房里去,而自個兒獨自一個人在這兒思情郎,未免太不把他七王爺放在眼底!
「不過是唱唱曲……」她囁嚅地說道。
他既然會到這兒來,分明是知道了她所做的好事了;這下子是來懲戒她的嗎?
「好一首情深誓死的漢詩,小玉子可真是唱的淒人脾肺,連本王也忍不住要落下淚來。」朱胤征帶著佞笑,冷冷的,帶點侵略性的,卻又是今人不能拒絕的誓在必得。
「不……」
不知怎地,她心底竟然隱隱浮起一抹淡淡的痛。
這首詩,她懂得字面上的意思,卻不懂字面的意境體會,一直不懂大姐為春雷唱這首曲時的心境。
但是,方才在那一剎那之間,她似乎已經明白了意境,卻又在須臾之間,消失無蹤。
是因為他的到來嗎?
莫非她對他這般感到痛楚的酸澀,是因為她愛上他了?
玉琳瑯突地睜大清澈的水眸,望著他邪魅而孤傲的俊顏,不敢相信方才涌上心頭的滋味。
是因為愛上他,于是她才會在慫恿嫣仙前往怒濤苑後,感到一股無以復加的哀傷與酸楚?
是這樣子的嗎?
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愛上這狂傲的男人後,自個兒的心,將會是怎樣地被蹂躪至死……
「小玉子,這麼瞧著本王,是何用意?」朱胤征注意到她如驚弓之鳥般驚慌,不由得蹙緊濃眉。
怎麼,連他這般接近她,她也不允?
「琳瑯沒那意思。」玉琳瑯淡淡地回著,仍舊被自己荒誕的感受感到錯愕。
「那麼,你要嫣仙到本王的房里來,是什麼意思?」
「我……」
見他的俊臉不斷地挨近她,令她不斷地往後退,直到她的背已經抵在牆壁,退無可退,她只好強迫自己面對他。
畢竟,是自己惹的禍,終究是該自己來承擔。
瞧她一副逆來順受,小媳婦的模樣,更是徹底惹惱他,令他不假思索地將凌厲傷人的言詞控訴刺入玉琳瑯的胸口。
「你可更是小鴇兒心性!」朱胤征突地暴喝。「怎麼,離開了玉色樓,仍是無法忘懷自個兒的身份,就連來到了本王的宅邸,你也要在本王的宅邸里當起老鴇不成?!」
「不,琳瑯只是認為,這整座浸杏苑活像是個京畿後宮,王爺也得寵幸其他的侍妾是不?」玉琳瑯勇敢地面對他,不願再退縮。
「住口,本王要的女人,還用得著由你分配嗎?」朱胤征突地扯起她的發絲,狠狠地將她清麗的面容拽近他的眼前。「難不成,你錯以為自個兒的身份,錯以為自己是杏林別業的女主人,厚顏無恥地管起本王的生活來著!」
這個該死,該千刀萬剮的女人,居然是這般地辜負他對她的寵愛,將他推給別的女人!
她究竟是把他當成了什麼!
他的大手突地扯裂她的襖子,撕裂她的中衣,毫不憐香惜玉地褪下她的抹胸,任由她赤果的上半身,暴露在一片寒風中。
「王爺!」玉琳瑯拼命地掙扎,卻又小心地降下音量;她可不能因為自己的聲音過大把夏雨給吵醒了,她不想讓她見到她的狼狽。
「難道你不知道本王要的人便是你嗎?」
朱胤征不懂自己為何會有受傷的感覺,只覺得怒氣不斷地凝聚,直要將他的理性摧毀,讓他成為野性的猛獸。
「我……」玉琳瑯又羞赧又難堪地怒吼著︰「你不過是想要羞辱我罷了,想要制伏我罷了,你這惡鬼!」
一思及自己愛上的是這般殘虐的人,便覺得自己好傻;但是更傻的是,她似乎還愚蠢地為他著迷!
「你無禮地直稱本王便罷,居然還敢否認本王對你的感情,再而污蔑本王的身份,真是個令人可憎……」又心戀的女人,最後這句話吞沒在玉琳瑯的口中,不知是他不願意說出口,抑或是滿腔的熱情,令他來不及說?
他的舌狂熱而猛烈,大手有力地鉗制她欲拒絕的小手,忘情而沉醉地淪陷在她致命的軀體。
他渴求著她的身體,另一只大手則放肆地尋求慰藉,濕熱的舌卻溫柔而帶點哄騙,柔情地吻著她甜美的舌。
「唔……」
玉琳瑯沉醉在他的吻中,神智暈陶陶的已不能思考。
朱胤征輕啄著她的朱唇,不舍地結束吻,轉而將厚重的氣息噴在她的耳邊。「允你喚本王胤征……不要再抗拒本王了……」
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忘了她,怛是直到現在他才知道,他一直沒有忘了她,想念著她的身軀、想念著她的淺吟、想念著她的低喘,還有在此時此刻惟一能夠震懾他心靈的羞醉模樣。
但是,由于她的桀騖不馴,由于她的拂逆抗拒,才逼得他不得不以謊言欺騙自己。
他不想再欺騙自己了。
他褪去自個兒的衣衫,火熱的軀體貼在如他一般火熱的另一副柔女敕的身軀上,不禁令他血脈僨張,無以遏阻。
他的大手突地探入她的褻褲之內。
「王爺!」玉琳瑯一抹暈紅飛上臉蛋,一雙小手制止著他的霸道入侵。
「喚本王胤征……」他低柔的嗓音像是鬼魅低吟般牽動她的心,令她又羞又怯地放開雙手。
她發現自個兒是愛他的,將身子交給他也無妨,畢竟,他也是她惟一的男人,但是他呢?
他是不是也如她愛他這般愛她?
朱胤征感覺到一股如岩漿般的怒潮,逼迫著他想要進入她的身體,解放自己。
但是——
猝不及防的,另一股蝕人心骨般的熾熱攫住他結實俊美的身子,令他陡然坐起身子,雙手環抱著身軀。
「胤征……」
玉琳瑯被他的舉動嚇到,趕緊跟著坐起身,將身上破碎的衣裳拉攏,一雙如白玉般的小手撫向他挺拔的身軀,才一觸及,便覺得手像是被燙著了一般,驚得她趕緊縮回雙手。
「胤征,你是怎麼了?」玉琳瑯感到古怪,憂心的眼眸直瞅向他的身子,突見他身上的凸疤在隱隱竄動。「那是什麼?胤征!」
朱胤征痛苦地望向她,乍見她眼中的驚懼與些微的排斥,不禁令他感到另一波比身上的劇痛更加難以忍受的苦澀。
他沉痛地閉緊雙眸,憤然地咬緊牙關,身形不穩地坐起身,立即起身躍起,腳步有點顛簸,但是仍然勉為其難地躍上屋檐,轉瞬間失去了蹤影。
「胤征!」
玉琳瑯站在屋檐下,望著他消失不見的身影,像是被人剮了心一般的疼楚,令她頹然地跌坐在長廊上。
她傷了他了,她知道……她知道……
她不該因為懼怕而對他露出那般嫌惡的眼神,不該因此而傷害他。
但是,他身上的凸疤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會隱隱竄動,像是擁有生命一般?為什麼他的體溫高得燙人?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了?
玉琳瑯一頭霧水卻又無限悲切地啜泣著,為自己的無心,為他承受的傷害和孤獨的身影而落淚……
???
翌日——
玉琳瑯一早帶著夏雨來到廚房,打算像這一個月來一般到廚房幫忙,卻發現今日廚房熱鬧極了。
「大嬸,今兒個廚房在忙什麼?」
玉琳瑯挨到忙得不可開交的大嬸身邊,低低地問著。
「王爺病倒了。」
大嬸瞧了玉琳瑯一眼,便又趕到大灶那邊去,吆喝著婢女趕緊將熬好的藥送到王爺的苑里。
整個廚房忙得人聲鼎沸、人仰馬翻的,倒也總算將事情做到一個段落,掌廚大嬸也終于可以松一口氣了。
「大嬸,你說王爺病了?」
一見大嬸走到茶水間去,玉琳瑯更是刻不容緩地走到她的身旁。
「是病了,但是倒是不知道有多嚴重。」她喝了口茶,才回答玉琳瑯的問話。
「怎麼說?」
一見到豪爽的大嬸說起話來吞吞吐吐的,語不成句,便令玉琳瑯更加憂心忡忡。
是不是昨兒個夜里的病?
玉琳瑯小手緊絞著手絹,清靈的小臉上刷成嚇人的慘白,一股不知從何延捎邙起的恐懼,無端端地揪緊她的心。
「玉姑娘,犯不著擔心的,王爺的病是一個月發作一次的,壓根兒不用擔心。」一見到玉琳瑯嚇得臉色都發白了,她好心地同她解釋。
「一個月發作一次?」
這是什麼病?有什麼病貶讓他一個月發作一次?
昨兒個見他一張俊臉扭曲成青白的容顏,像是壓抑著多大的痛苦似的,怎會不用擔心?
她的心都被他嚇得疼了……
「玉姑娘……」大嬸望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出來,伸出手撫了撫她蹙緊的眉頭,「听大嬸的準沒錯,自王爺來到這別業里,已經是第二次的發病了,可是隔日,王爺又會生龍活虎,一點事兒都沒有。」
唉呀,這丫頭真是愛煞了王爺。
「到底是怎樣的病,大嬸,你知道嗎?」
玉琳瑯緊張地將大嬸牽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慌張的態度令旁的夏雨嚇了一大跳。
這怎麼搞的,小姐什麼時候這麼慌張過了,竟會如此的慌亂?夏雨站在玉琳瑯的身後不斷地思忖著。
「玉姑娘,王爺得的是什麼病,我是不知道,但是,大嬸我可以確定的是,王爺的病絕對無大礙,你放心吧,別那麼擔心了。」大嬸拍了拍她的手,示意要她寬心。
「我——」玉琳瑯這時才驚覺這是自個兒生平第一次的慌亂。「沒的事,我哪里擔心他了,我不過是……」
「還說沒有,臉都白成這樣了……」夏雨站在她的身後,不斷地嘟噥著。
「你!」玉琳瑯美目倏地瞪向夏雨。
「你別生夏雨的氣,她也是心疼你呀。」大嬸一見到玉琳瑯作勢要打夏雨一頓,便趕緊笑著將她攔下。
玉琳瑯一見到夏雨不知悔改,尚且一副戲謔的模樣,更是惹得她又羞又怒。
「好了,天才大亮,便忙到現在,還沒準備早膳呢,咱們到廚房去準備早膳去。」
大嬸拉著玉琳瑯的手,便往隔壁的廚房走去,可是才一走入里頭,便發覺整個廚房一片鬧烘烘的。
「唉,真當這沒了主子,全都不用干事了嗎?」
大嬸的眉一擰,雙手擦腰,便不客氣地吆喝起來。
「大嬸,這別業對面的玉色樓燒起來了,火勢正旺呢!」一名婢女急急地向她解釋著,有好幾名的長工已經奔出別業去了。
說大伙怎能不鼓噪?
這玉色樓可是近幾年來在整個杭州來說,可是數一數二有名的妓院,眼看著就快要被祝融所吞噬,也難怪一大群長工會不顧工作,湊到西湖畔,觀看著玉色樓的最後一眼。
「玉色樓?」玉琳瑯驀地一怔,感到耳邊一陣轟然作響,幾欲令她暈厥。
「小姐……」夏雨雙手撐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不可能——不可能的,玉色樓怎會就這麼倒了,她不相信、她不相信!
玉琳瑯甩開夏雨的雙手,登時腳下一點,翻上檐邊,張目望著西湖的另一邊,正狂燃著火焰。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是這樣子的!
這是大姐要她守護的玉色樓,怎會如此,怎麼會如此?!
她不相信!
玉琳瑯心神欲碎,只覺得心頭有一股氣緊緊地揪住她的胸口令她不能呼吸,霎時,嘔出一口血……
「小姐!」夏雨一見,趕緊跳上檐邊,小手撐著抖如秋葉的玉琳瑯,淚水早已遏阻不住地滑落。
玉琳瑯以手絹抹去這淤塞她心頭的血,雙眸死盯著如幻夢般的火花,倏地翻身向前,打算直往玉色樓前去。
「小姐,你不要去,已經來不及了!」夏雨眼看著玉琳瑯往前蹬去,也趕緊跟在她的身後,只怕她有什麼閃失。
天,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就連她都不願意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要小姐如何相信這殘酷的一切?
玉琳瑯足不點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翻出杏林別業,腳尖踏上西湖上的畫舫,一艘接一艘,眼看著快要來到玉色樓前、淚水即將模糊眼前的景致,眼看著她上氣不接下氣,腳步顛簸將要掉落湖面,她也依舊緊咬住牙,非得撐到玉色樓不可!
當她一見到被祝融吞噬的玉色樓,只剩下殘壁斷垣……
她難以置信地駐足在西湖畔的玉色樓,那將人間奢華聚于極致的玉色樓,竟會變成一片焦士。
她不相信,不相信,
玉琳瑯跌坐在地,淚水恍若決堤一般,下唇微微地滲出血絲,不知是嘔出的血絲,還是另一道咬痕。
雖然玉色樓是煙花之地,可也是這五年多來她心中惟一的家,是屬于她們五姐妹的家。
然而,這個家已經在她的面前,化為塵土。她心疼的不是繁華成雲煙,她心疼的是心頭已經失去了依歸,失去了惟一的家。
「小姐……」
夏雨喃喃地喚著她,忽覺臉上飄下片片雪花,再望著熙來攘往的人潮,沒有人願意出手相助,反倒是在一邊竊竊私語、落井下石,不禁令她更覺得心酸。
「這雪下得太晚了……」玉琳瑯淚流滿面,心中哀惻悲絕,只覺心頭悶得令她透不過,冷不防的又嘔出了一口血……
在意識虛無縹緲間,她只看到了一抹擔憂的身影走向她,她只覺這一切都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