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睿純、袁媽媽,你們別為了我吵架——」方雅莉柔聲勸說。
「你想太多了,方小姐。」袁睿純皮笑肉不笑的打岔,「你沒那麼重要。」他們母子八百年前就不和了,不關她這路人甲的事。
方雅莉沒想到會被他如此毫不留情的奚落,瞬間白了臉,更加認定他和關梓恬有男女關系。
當她看到端著粥走出來的關梓恬時,終于忍不住沖上前去,用力握住她的手,「妹妹,你把睿純還給我好不好?求求你……」
「呃?什麼?」關梓恬被她莫名其妙的行動驚了下,碗里的湯湯水水因為對方的晃動而灑了出來,直接潑在手上,「啊!好燙……放、放開我……」她急著想把在肌膚上的粥給弄掉。
方雅莉眼神突轉凌厲,非但不放手,反而搖動得更厲害,「那你願意答應離開睿純嗎?拜托,我愛他好久了,沒他我會死!」
關梓恬哪顧得了听她說什麼,只急著想抽手。
「方雅莉你鬧夠沒?」見關梓恬被熱粥潑到,一股疼痛感在胸口炸開,袁睿純氣急敗壞的走上前,一把推開方雅莉,關心的詢問,「你有沒有怎樣?」
他在意的自然是小藍,方雅莉從來就不在他的在意範圍之內。
瞧她白女敕的手都被燙紅了,那傷仿佛烙在他心頭上,令他焦躁莫名,心中也更惱方雅莉。
她被方雅莉的瘋狂舉動嚇壞了。關梓恬怯怯的道︰「很燙……」
袁睿純奪過她手中已灑出半碗的粥,「快去沖水。」
心有余悸的她慌張點頭,轉身去沖冷水。
「睿純……」方雅莉嫉妒那黃毛丫頭奪走了心上人的注意力,不甘的出聲。
他卻轉過頭,狠狠丟下一句——「滾,別再出現在我家!」
「你的手還好嗎?有沒有怎麼樣?」袁睿純面色凝重的瞪著那雙原本白皙無瑕的小手,上頭未褪去的紅痕怎麼看怎麼礙眼。
打從見到那兩個女人起,他眉間的皺折就不曾舒展過,此刻抓著她的手反反復覆看著不肯放,連美味的粥也轉移不了他的注意力。
「好多了,謝謝你的關心。」關梓恬囁嚅著,面對他過于關切的詢問,她羞赧得想收回自己的手。
不知怎的,當雙手被他握住,就像有無數只螞蟻在心上爬呀爬的,惹得她心慌意亂。
「確定?可別到時出了狀況,反過來指控我虐待勞工。」
她被他故作凶惡的表情逗笑了,「真的沒事了,放心。」
袁睿純沉默了會兒,才道︰「抱歉,家丑。」
他難得對人感到歉疚與幾分心疼,如果不是他,她也不會被燙傷。
只是,他何時也會對人產生心疼之類的情緒了?
「那不關你的事啦!」她有些無措,很意外他會向自己道歉,「不過……剛剛那位真的是令堂?」
「不像?」他諷刺的勾唇反問。看了看她的傷勢,他還是不放心,翻箱倒櫃的找到藥。
「是不像……啊,這……我自己來就好。」見他想替自己上藥,想到他的手會撫模她的,她莫名紅了臉。
可他沒理會她,逕自擠了點以前從歐洲帶回來的乳白色蜂膠藥膏,在她紅腫的手上細細涂抹起來,動作出乎意料的輕柔。
「我和她怎麼會不像?旁人都說我把她的刻薄學了八九成呢!」他冷笑道,語氣表情與手上溫柔的動作形成強烈反差。
「刻薄?有嗎?我覺得你人很好啊。」她眨了眨眼。呃,對剛才的年輕女人是有點啦。
「人很好?」袁睿純睨了她一眼,「你失了憶,連腦袋都糊涂啦?」
他從不覺得自己可以跟「人很好」扯上關系,連和他勉強算交情不錯的程夜禮也常說他難搞。
依他平時的表現來看,這是事實,他也不介意,難搞就難搞吧!只要他的劇本能賣,其他的他才懶得理會。
關梓恬歪頭瞧著他,很認真道︰「你每天跑那麼遠去喂那些貓咪,風雨無阻,還幫它們結扎……一般人很少有這份愛心和耐心,而且你還收留了我……」
「你也太天真了,這算什麼好人?」他聞言嗤笑,「我喂貓只是因為我喜歡,那是我的興趣,它們不過剛好得利;而帶貓去結扎,純粹是不想它們生太多造成我的困擾。」
「至于你,我先前說過我們是主雇關系,要不是你的烹飪技術好,我也不會聘你,說起來能用月薪三萬多請到像你這樣的廚子,一天三餐,月休四天,還是我賺到。光憑這幾點你要說我是好人,太沒說服力。」
「不是那樣的。」她用力搖頭,看著自個兒被他上了藥的雙手說︰「我知道不是,你只是……不習慣直接表達情緒而已,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你不願承認,但我曉得其實你有顆很溫柔的心。」
在經歷過喪親、被未婚夫背叛後,她已不知道自己還能夠相信什麼,除了他。
她知道自己可以相信這個不知她身份、不求回報,只是默默幫助她的男人。
袁睿純擰眉,被她這麼一說,忽然有種被看穿的狼狽。
他直覺的又擺出那張壞人臉想嚇她,沒想到女孩卻像沒看到似的,仍睜著一雙晶亮的黑眸瞅著他,神情百般信賴——就像那些貓兒,害他想撂幾句狠話「挽回形象」卻說不出口。
「……你早晚會被賣了還幫人數鈔票!」他最後只能很不爽的嘀咕了句。
不過,為什麼當她這樣看著自己時,他心中卻有種微微熱漲而酥麻的感覺呢?
明明很討厭人家把自己和「善良」劃上等號,但為何當說的人是她時,他竟沒來由的感到……喜悅?
見鬼了,這有什麼好開心的?
其實她也算被賣過啊!必梓恬不覺自嘲的苦笑。
她吸了口氣平復情緒才道︰「好吧,我只是想說,雖然令堂的態度不是很好,但她畢竟是你母親——」
沒想到她才起了頭,就被迅速打斷。
「停,如果你想勸我和那女人休戰,只是白費唇舌。」他倏地冷下臉,「剛才她的表現你也看到了,我一天不回去接老頭的事業,她一天不甘心。」但他從不打算接手袁家的事業,現在的工作很好,他喜歡。
關梓恬听了他的話,再回想起剛才袁夫人的態度,輕輕嘆息。「抱歉,似乎是我多事了,我剛剛之所以那樣說,只是因為我爸媽都已經不在世上,就算想見也見不到,才覺得你不能和令堂和平相處很可惜……我常在想,如果還有機會看到我爸媽,一定要加倍孝順他們……」然而這種事只能想想,不可能發生。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又說︰「其實你也沒錯,每個人想法不同、經歷過的事不一樣,我不該任意把自己的想法套用在你身上。」
她的爸媽終究不是他的爸媽,她父母疼她,不代表他父母也疼他。至少袁夫人對兒子的態度……她不予苟同。
他會有那樣的反應,或許有他的原因,她不該自以為是的勸他。
袁睿純听了感到有點意外。
通常勸他修補與母親關系的人,都會講些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之類的大道理,要他多加忍耐、盡量順著母親的意思等等,惹得他更加心煩。
他听了總是想,那些人懂個屁!難道外人會比他更清楚他們母子的相處情形?
他已經是有判斷能力的成年人,他太了解自己,也了解母親,他們的價值觀相差太大,老死不相往來或許才是最好的方式。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和她分享那些埋藏多年的心事,所幸理智最後仍冒出頭,提醒他與小藍不過認識幾星期,對她說這些,恐怕是交淺言深了。
因此他只是輕咳道︰「總之,我的事你就不用替我煩惱了,只要按時幫我準備三餐。」
關梓恬再遲鈍,也听得出他特地在他們之間築起一道牆,在心底隔出不讓她觸踫的角落。
她突然有幾分失落,卻不明白自己為何失落。
他們本來就沒那麼熟不是嗎?他沒道理要把心事讓她知道,那麼她又有什麼好不開心的?
搖頭甩去異樣的心思,她起身朝他擠出一抹微笑,「謝謝你替我上藥,我沒事了,先回廚房看有什麼需要忙的,你也快去忙你的工作吧。」
說完,也不等他反應,她便匆匆溜進廚房。
袁睿純瞪著她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他向來明明是將所有人拒于心門之外,也從不覺得有什麼不好,何以看見她勉強擠出一抹笑、倉惶逃離,他卻覺得很歉疚?
紐約
「總經理,本家的人來電,說有要事想和您談。」
公司高層會議進行當中,總經理秘書硬著頭皮敲門打擾。
他知道這場會議的重要性,這幾年公司大股東一個個過世,對于公司的沖擊不可謂不小,今天的會議就是要討論因應之道,他不該打擾。
只是總經理曾說過,凡事仍以本家優先,就算天塌下來,他也要先沖回去為他們頂著,所以盡避關家的佣僕話說得不清不楚,他也不敢怠慢。
身為總經理的劉昊揚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道︰「知道了,我去接。」接著他回頭向眾主管點頭致歉,便匆匆出了會議室。
對他來說,再重要的會議也比不上那通電話。
「關家不是听說就只剩那個女孩了嗎?」劉昊揚才踏出會議室,其他人就開始談論起來。
「是啊,那女孩才二十六歲,據說繼承了所有關家的財產,當然也包括了酒樓的大半股份——」
「唉,二十幾歲的年輕女孩能做什麼事,還不都是總經理一個人撐著?」
「她能放手讓總經理繼續做事,才是最聰明的做法。」
「就是說啊——」
劉昊揚隱約听見了他們的話,此刻卻無心理會,他急著回到辦公室內,接起電話,「我是劉昊揚。」
關家就只剩梓恬了,是她找他嗎?
當初她父母的去世帶給她不小的打擊,前陣子又出了車禍,若非董事會里就剩他這半個關家人,公司需要他坐鎮,實在抽不了身,否則他真該回去探望、陪伴她才是。
算算上一次和梓恬通電話,都已經是兩個多星期前的事了,那是她結婚的前一天,他特地打電話向她道賀。
這樣看來,他對她還真是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