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的傷還好嗎?」等待微波的時間,他心思又繞回稍早她還沒下來時,他正在想的事。
「還可以。」她簡略的答道,很明顯不想浪費時間在吃飯以外的事上。
「我想知道……」見炒飯以驚人的速度消失中,他本來想問有關她的身世,可話出口又莫名的變成了——「你到底多久沒吃東西了?」
他是昨晚撿到她的,而現在已經中午,所以她起碼已經十幾個小時沒進食。
「大概將近四十小時吧。」她不客氣的拿起他遞過來的水,咕嚕咕嚕灌了一大口。
「……你慢慢吃。」居然比他想象的還久,難怪餓成這個樣子。而她這麼久沒吃東西居然還沒暈倒,也是奇跡了——
他在干麼?他明明不喜歡和人往來,可一旦面對她,同情心卻像是不要錢似的對她大放送,听她說餓了這麼久,又讓他心里的郁悶感更沉重了。
見炒面微波好了,他拿出來倒進盤子里,見她正好吃光炒飯,雙眼還直勾勾的看著盛著炒面的盤子,袁睿純不禁深深嘆了口氣。
「給你。」他將炒面也遞了過去。
關梓恬很想客氣個兩句。畢竟他都還沒吃呢!但她實在太餓了,因此沒多說什麼,換了雙筷子就再度低頭吃起來,不過這回速度慢了許多。
「昨天兵荒馬亂的,我們好像還沒自我介紹。我姓袁,袁睿純,你呢?」他丟了第三包微波食品進微波爐,暗自慶幸看她的模樣,這次應該不會再搶他的食物。
她拿筷子的手頓了頓,「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他揚高語調。
她小臉微微一白,支支吾吾的回答,「我、我就說我失憶了嘛!」
關梓恬邊說話,邊強迫自己鎮定。
她說的是真話,卻也是謊話。
在經歷過被最親密的人背叛的事之後,她哪還敢再隨便信任誰?即使是眼前這個會用很溫柔的眼神看著流浪貓的男人也一樣。
她是單純,卻不是笨蛋,痛過一次就該學乖了,目前她還不想讓這男人知道太多關于自己的事。
袁睿純皺眉,開始問起從昨天就困擾著他的疑問,「你到底是怎麼失憶的?還有,你昨晚說有人要殺你又是怎麼回事?」
「我……前陣子出了很嚴重的車禍,差點死掉,後來命大被救回,但過去的事幾乎都忘了……」幸好她逃出關家尋找幫助時就稍微想過說詞,她半真半假的把先前的經歷說了出來,「我從醫院醒來時,有個很溫柔的男人陪在我身邊,說是我的未婚夫……」
他替她接了下去,「但你後來卻無意間發現他接近你只是為了你的錢……唔,說不定你前陣子發生的車禍還是他搞鬼的,他甚至連你的遺書都假造好了,上面寫著願把遺產都留給他這個‘未婚夫’?」
「你、你怎麼知道?!」她瞠大了眼,錯愕極了。
她這番話里雖有三成謊話,但有七成真話,他怎麼有辦法講得這麼接近事實?只是那個制造車禍的人,得從「未婚夫」改成「未婚夫的女朋友」才是,她的未婚夫本來可是打算等娶了她之後再殺她的。
袁睿純聞言,比她更無語。「……我亂猜的。」
他當編劇,什麼沒有,就是想象力特別豐富,而從她驚愕的反應看來,這麼老梗的梗怕是真有其事。
「但也未免猜得太準了吧。」她不禁喃喃自語。
「難道你那個未婚夫沒告訴你,你叫什麼名字?」
她身體微微一震,隔了一會兒才說︰「他都叫我小梓……可是我不想叫那個名字。」她咬了咬唇,「那些財產不要也沒有關系,我只想換個名字、換個身份,好好的活下來。」
那辛酸卑微的語氣,听得袁睿純胸口又是一陣悶痛。
糟糕!早知道昨天就不該帶她回家,他開始覺得渾身都不對勁了。
然而要他就這麼把她丟出家門,又做不到……
「你說他叫你小紫……」他想了想,以為是顏色的紫,開口道︰「那以後我叫你小藍好了。」
話說出口,他又愣住,不明白自己怎麼會隨口給了她「那個名字」。
不過……算了,小藍就小藍吧!
他對取名字向來沒有創意,最常替配角取的名字就是怡君、雅婷之流,主角比較麻煩一點,尤其偶像劇不能太隨便,只好拿出中文姓名產生器隨便按一按。
換個角度想,反正他本來也就是把她當大只的貓收留,給她這名字還滿適合。
關梓恬呆呆看著他,幾秒後才意識到他把自己的名字弄錯了,但她並不想糾正他,反正只要能擺月兌過去,叫什麼都好。她因此點了點頭。
「唔,我的中午休息時間快過了。」袁睿純瞄到牆上的時鐘,才驚覺時間已經不早,忙從微波爐里拿出微波好的食物。「昨晚折騰太久,工作沒做完,我得先去趕進度了,你慢慢吃,吃完東西先擺著就好,等我傍晚寫完稿後再下來收拾。」
說著,他熟練的把午餐倒進第三個盤子,再抓起另一雙筷子,匆匆上樓去。
但才剛跨上樓梯,他又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回頭朝廚房道︰「對了,你若有重要的事情可以來敲我書房的門,不過,盡量不要比較好。」因為他在寫稿時需要安靜。
「啊,我……可以留下來嗎?」听到他這麼說,關梓恬簡直受寵若驚。
她還以為他留她這來路不明的女人吃午餐已是極限了呢!
畢竟他們非親非故,昨晚若非迫不得已,她也不會厚著臉皮求助于他。
「不然你還有哪可去?」他直接反問。
雖然他的理智也是千百個不願意,但依她的處境,他哪還能趕她走?
「我不知道……」她沮喪的垂下頭。
「你就先留下吧,之後再看怎麼辦。」算了,撿都撿了,就把她當大只的流浪貓好了,反正都喂了那麼多只,多她這只也沒差……
呃,應該吧?他不是很確定的想著。
袁睿純將新稿寫好,又略微修正了許艾佳不滿的戲分,將稿件都Mail出去,才赫然發現時間已經不早了。
下午五點,差不多該去喂貓了。
匆忙收拾好東西,他三步並作兩步的下樓,卻在踏上一樓時差點滑倒。
「搞什麼?」他及時抓住樓梯扶手才避免摔得四腳朝天,低頭卻發現自家地板竟一地濕滑,活像淹過水似的。
這是怎麼回事?袁睿純呆了。
雖然他一投入寫作就渾然忘我,但短短一個下午,應該不至于下了場足以淹進他家的豪雨吧?
「抱歉抱歉。」充滿歉意的柔軟嗓音慌慌張張的響起。
隨之而來的是凌亂的腳步聲,然後出現在視線里的,是某個身上套著他舊T恤的嬌柔身影,以不怎麼穩健的步伐,笨拙的趕了過來,卻又在快跑到他面前時踉蹌了一下,「哇」的一聲往前撲跌。
袁睿純本能的伸手撈人——
嗯,他只能說,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感覺……非常的痛。
她的頭狠狠撞上他的下顎,害他咬破了舌尖,痛麻的感覺直沖腦門,嘴里充滿血腥味,讓他有片刻的失神。
「啊,對不起!」她顯然也知道自己將他撞得不輕,連忙抬頭想道歉,卻又再次「叩」的敲上同個位置。
「……」還好這次他沒再咬到舌頭,只是下巴很衰的再被撞了一次。
「對、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一臉倉惶,急得快哭了。
不是故意都可以搞成這樣了,她要是故意起來不就可以殺死他了?
袁睿純很想開口罵個幾句,偏偏舌頭和下巴都痛得要命,因此他只能緩緩推開她,暫時坐在樓梯上,等待那劇烈的疼痛感消失。
嘖,他的下顎恐怕瘀青了吧?
「你還好嗎?」瞧他臉色難看,她更擔心了,「要不要……我去請隔壁的醫生來替你看看?」
聞言,袁睿純立刻用力搖頭。
開玩笑,要是被韓驥知道這事,他肯定會被笑個半年以上。
「那……需要我幫你做什麼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
他用力搖頭,非常害怕她的「身手」,就怕她做了什麼他的下場會更慘。
不過,他倒是指了指地上那攤水,以眼神詢問她那是怎麼回事。
然後,他不是很意外的在她臉上看到了心虛的表情。
「那個……我只是想幫忙做點事……」
所以?他還是不懂那一大攤水是怎麼出現的。
「我想幫忙擦地板……」卻忘了自己手腳都受傷,提著水沒走幾步就撐不住,結果全潑出來了,她慚愧的將頭垂得好低。
他的臉黑了黑,「泥月地泥似愛差地無似愛玻隨?」你確定你是在擦地不是在潑水?
「什麼?」她一臉茫然,听不懂他的話。
「萬了(算了)。」袁睿純捂著臉頰,非常無奈的擺擺手。
他現在已經知道,她的破壞力遠比貓強多了,貓最多抓壞家具而已,她的「不小心」都快可以殺人了……唉!自己怎麼會撿了個大麻煩回家?他很頭痛的想著。
又等了好一陣子,感覺舌頭比較不那麼痛了,他才慢慢開口,「拜托,以後你什麼都別做,我有請鐘點女佣,一星期會來打掃兩次,你只要別制造出她收拾不了的髒亂就好。」
靠,講話還是好痛啊!
他擰眉,不經意的又露出那會嚇壞小朋友的壞人臉。
「哦,好,對不起。」關梓恬沒被他的恐怖臉色嚇到,只是愧疚的努力懺悔。
見她這副小可憐模樣他嘆氣,拉起她的雙手攤開掌心,看了看。
又白又軟又女敕,只有在右手虎口至掌心部分有層薄薄的繭,不知道是怎麼造成的,但至少可以確定她絕不是善于做家務的人。
這倒印證了她家里真的很有錢,說不定是個名門千金,才會引得某個男人想謀財害命。
她也太呆太笨了,一個男人隨便拉她的手,居然不知道要抗拒?
袁睿純又長嘆口氣。自昨晚撿到她之後,他嘆氣的次數已經快超過從前一個月的分量了。
「走吧,該出門了。」他跨過那攤水。他急著去喂貓,懶得花時間清了,大不了撐到明天等鐘點女佣來處理。
「出門?做什麼?」關梓恬一愣。
「喂貓。」舌頭痛得要命的他惜字如金,只吐出兩個字。
「哇,好可愛哦!」關梓恬見到那些埋頭大吃的貓,驚喜的道。
她忍不住伸手模了模某只貓,沒想到正忙著吃的貓兒卻突然抬起頭,凶狠的朝她咆哮。
「嚇!」她忙收回手,好在貓兒又立刻回頭搶食,沒心情以貓爪或咬她示威。
「你妨礙它吃東西了。」袁睿純淡淡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