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要經過相處才能更了解彼此——這點範小雪非常同意。
一開始她對馮勁書的感覺就很霧里看花,不是討厭,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在冬天吃冰淇淋、夏天吃麻辣火鍋想嘗試卻又怕無法接受的心情,矛盾極了。
有時候覺得他不錯,有時又會讓他搞得一團亂,真不清楚他是好人還是壞人,不過李伯伯對他的評價不錯,連向來承襲母親看人眼光超吹毛求疵的白少芬也認為他年輕有為,雖然不知這是建構在哪一點上。
那為何每次她總是看見他充滿詭異的那一面?一點也不覺得他光明。
難不成他刻意在她面前假裝?如果是的話,就太無聊了。
每個星期範小雪都會到超市添購補給品,免得哪天早上醒來又發現家里沒糧食。
最近推出幾種新口味的飲料,喜歡嘗鮮的她買了幾罐。
結完帳剛踏出超市走沒幾步就看見走在斑馬線上的馮勁書,他正攙扶一位老婆婆過馬路。瞧他們親近的樣子,老婆婆似乎跟馮勁書挺熟的,頻頻拍著他的手臂,最後又拿了顆隻果給他。
老婆婆手提著超市的袋子,蹣跚的往前行,最後停在公車站牌前,應該是要搭車回家。她的目光落在馮勁書身上,他似乎沒打算離開,一直盯著老婆婆,好一會兒後他攔了輛計程車,將老婆婆半推半就給送上計程車。
這一幕,她看得滿心不解。
馮勁書轉頭,剛好與她迎面相視,他伸手朝她揮了揮,大步走了過來。
「今天比較早出門喔。」他笑容滿面的開口。
「出來買東西。你認識剛才那位婆婆?」
「不認識,只是看見她一個人要過馬路,就帶她過去而已。」
「那為什麼還要送她上計程車?」
「她腿不方便,想省錢搭公車,我只是讓她更舒服回家。」馮勁書雲淡風清地說,好似他剛才做的只是彎身撿起地上紙屑般的小事。
範小雪露出意外的表情,現在這社會已經變得十分冷漠,就算想幫人,也會怕自己的善心被騙,畢竟詐騙集團無所不在、無所不騙,還是小心為上,沒想到馮勁書卻主動幫到底,真是不錯。
「你不可能每次都這麼好心吧?」就算自己很好心,多少也受到社會的影響,不冷淡點有時候會保護不了自己。
「我只是覺得對老年人本來就應該多保護一點,我是由爺爺、女乃女乃帶大的,知道老年人很多時候需要幫忙卻不好意開口,也會耍耍小任性,我們多貼心點,會讓他們覺得很高興。」馮勁書的視線注視著老婆婆離開的方向,眸底盛了抹淡淡的哀傷。
若不是範小雪很專注地研究他的表情,大概會錯過他甚少顯露于外的情緒。
「那你父母呢?」不該問的,畢竟他們又不熟,可她真的很好奇他的背景,誰教他這個人實在是太怪異。
馮勁書盯著她,狀似不在乎地聳了下肩膀。「我也不知道,生下我後個性不合就離婚,也不管我,偶爾寄點錢回來。打我有記憶開始,我只見過他們一,兩次,對他們的印象,可能比我的小學導師還淺。」
呃……她果然是不該問的。
「那你爺爺、女乃女乃怎麼沒跟你一起住?」這話題應該比較安全一點。
看出她很內疚問錯了問題,小臉浮現紅雲,凝視著她尷尬的表情,他突然問很想模模她的頭,跟她說不必介意。
範小雪睜著眼等著他的回答,馮勁書一手拿著隻果,一手模模下顎,淡淡地笑道︰「他們都不在了,如果要住在一起,可能要等我升天以後吧,不過那時候他們說不定已經投胎。」
呃……她笨蛋的又引爆第二枚地雷。
如果說第一次提問讓她支離破碎,那這次被就是尸骨無存了。範小雪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看得出來已經很慌亂,也讓馮勁書忍俊不禁。
「沒關系,都已經是六年前的事情,如果真的要怪,也該怪我,因為是我害死他們的。」對于往事,他現在比較能夠釋懷。
「你害……」笨蛋!怎麼又問了?範小雪暗罵自己蠢。「沒事,當我什麼都沒說。」她不能再笨下去。
「那時候我很忙不常陪他們,在他們結婚紀念日時出錢請他們去花蓮泡溫泉,結果回程的時候下雨,他們的車子打滑撞上安全島,我連他們最後一面也沒見到。」說到最後,馮勁書神情未變,但聲音略顯沙啞。
與他相比之下,範小雪發覺自己很幸福,到現在她身邊還沒有一個親人去世,感受到馮勁書聲音里來不及藏起的悲哀,心頭霎時揪緊,她想這世界上最苦的莫過于子欲養而親不待。
「他們真的很好,知足常樂,救我別恨自己的父母+耍我放寬心胸接受不平的事情,每當我認為自己怎麼會那麼倒霉的時候,他們要我和更不好的人相比就會知道自己有多幸福了。他們是那麼好的人,結果卻……」每每回想起來,他都覺得他們的死是一場夢,可惜他始終無法自夢中清醒過來。
忍不住地,她的鼻頭一酸,心頭苦澀。
「我女乃女乃喜歡做蜜餞、腌漬食物,喜歡看八點檔連續劇,然後哭得死去活來;爺爺喜歡做木雕,常撿木頭回家做雕刻,或者是坐在客廳泡茶听廣播,他們都很節省,說要把一切留給我,而我卻沒替他們做什麼。」他苦澀的語氣充滿強烈的無奈。
老實說,馮勁書不曉得自己怎麼會突然把這些很私密的事情告訴一個剛認識的女孩,即使歷任女友追問,他都不曾說過,卻在听見範小雪溫柔的聲音後,他竟不由自主說出口。
範小雪踫了踫他的手臂,意在安慰。「馮勁書,你別這樣,畢竟沒人願意發生的意外不是嗎?你再怪自己也沒用的,倒不如好好活著,讓他們別擔心你。」
要他別難過,她的眼楮倒是先泛紅,馮勁書模模她的頭。「不好意思,居然跟你講起這些事。」他喜歡她的溫柔。
第一次看見她那仿佛無人能夠破壞她幸福的笑容,他便覺得她應該是個溫柔的女孩。她不是那種活潑到令人印象深刻,而是一種舒服到教人無法不去注意的待質。
若真要打比方,應該說她是一陣怡然的拂面春風。
春風拂來,吹皺他心里一池水,陣陣漣漪往外擴散……
「我覺得講出來很好,要不然放在心上不停自責也不會好過。」
「小雪,謝謝你,這顆隻果請你吃,你不是喜歡吃隻果嗎?」
「你怎麼知道?」她可不記得有跟他說過。
「你的袋子里不是擺了好幾顆?」
「對喔。但這是人家請你的,你還是自己留著吧,我還有好多。」
「沒關系,我並不特別偏愛隻果,帶回家最後也是會貢獻給垃圾桶。」
看了眼那顆隻果,心想它未來的結果,範小雪收下了。
「好吧。」不可以浪費食物。
「為什麼你愛吃隻果?」他想多了解她的喜好。
「很簡單啊,就國中學的那句‘Anappleadaykeepsthedoctoraway’,隻果對身體真的很好,我已經很多年沒感冒。」
「是嗎?或許我該試試這句名言是不是真的那麼有效。」他突然想起上次她為了撿一顆隻果的事情,笑聲不自覺逸出。
「你笑什麼?」
「沒有,只是想到一件很可愛的事情。」
有人用可愛形容事情嗎?
「快中午了,我要去吃午餐,你要去嗎?張太太介紹一間趙記牛肉面店說很好吃,我想去嘗嘗。」喜歡享受美食的他,為了品嘗美食絕對不辭千辛萬苦。
她不吃牛肉的,應該要婉拒才對,但範小雪卻听見自己回答好。
彬許是他的事情影響了她,讓她很過意不去,想補償他點什麼,就算她不吃陪著他也好。
今天,她終于有點了解馮勁書。
不過卻是個哀傷的過往,讓她心頭沉甸甸的。
每個人或多或少有悲傷的往事,以後她會記得對這種話題還是點到為止,要不然也害她難過起來。
對于馮勁書,她有一些些改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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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星期杜曼熙要拍戲,不會來找她,範小雪接到母親的電話,準備下樓寄東西後就要趕回家;只要母親一聲令下,她不敢不從。
範小雪將手鏈一一放在盒子里包妥,再把用電腦打印出的地址標簽貼上,確定無誤後,這個月的工作正式告個段落。
她身子往後傾,偏了頭,正好可以將馮勁書的客廳收入眼底。
自從上次他幫她搬過東西後,那窗簾就再也沒拉上,今天更是全開,讓人一覽無遺,可惜主人不在,沒啥看頭。
昨天遇到張太太,她說終于打听到馮勁書在超市上班,是她親眼看見,不是听說,這下可好,一群原本對他很滿意的婆婆媽媽萬分感嘆,畢竟為了自家女兒好,誰不希望未來女婿是個有前途的人,而不是做這種「平易近人」的工作。
這消息對範小雪來說倒是無所謂,她認為只要有份正當的工作,無論貴賤,都比不務正業來的好。她本來猜馮勁書或許是設計業的,畢竟他看起來很流行,又早晚作息不一,有時候凌晨三點燈還亮著,有時候整天燈甚至沒亮過,最後證明事實往往出人意表。
收回對馮勁書房子的注意,她收拾桌面拉上窗簾,準備去郵局寄掛號,來到中庭花園恰巧踫見馮勁書。
「你要出門?」馮勁書見她的背包便猜道。
「要回家一趟。」她的視線落在他手上拖著一個跟人身高差不多的白色紙箱。那尺寸就算要裝個成年人也絕對沒問題。「那是什麼?」
馮勁書露出一絲絕對稱得上詭異的笑痕,拍了拍紙箱,「我要用的材料。你什麼時候回來?」
材料?是做什麼材料啊?
範小雪愈听愈一頭霧水,嘴巴仍下意識回答,「星期天晚上。」
上次他買了把超大的鋸子,又有危險物品,這次是不知名的材料?原本已經消失的懷疑又涌上心頭,像個源源不絕的噴泉口,讓她的好奇心不斷攀升。
「你家住哪?」清楚她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紙箱上,馮勁書忍不住眼楮也笑彎了。
「台中——」
她腦子里閃過十來種「材料」名稱,加上剛才他拍的時候發出听起來很沉的聲音。紙箱里面應該還有個盒子才對,到底會是什麼?她真想把紙箱拆開一探究竟。
「台中太陽餅很好吃,可以幫我買一盒嗎?」
「好啊。請問這是做什麼的材料?」與她想破頭也沒個答案,干脆用問的比較快。
馮勁書眸光近乎迷戀地盯著紙箱,淡淡地說︰「秘密。我先上去了,拜拜!」說完,他拖著超大紙箱,緩緩走入B棟,留給範小雪無限想象空間。
哇哩咧,秘密?!
懊,他不說沒關系,她會查。雖然平常她不愛探查別人的隱私,但人就是這樣,愈不讓人知道就愈會引起好奇。
鋸子、危險物品,以及今天的白色紙箱,她絕對會弄個清楚。
暗自在心底發完誓後,範小雪快步走到警衛室問︰「李伯伯,馮先生的東西是誰送的啊?」
「我也不清楚,之前有一輛小濱車停在社區門口,下來一名壯漢,把那個紙箱扛過來說至要給B棟A座六樓的馮先生,他說是馮先生指定要的。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他本來想問紙箱里是什麼,無奈那名壯漢一副凶神惡煞樣,讓他問不出口,問了馮先生,他也只是笑笑就把話題帶過,所以箱子里到底是什麼東西他也不清楚。
「沒事、沒事。」帶著一團解不開的困惑,範小雪跟警衛說了聲再見便慢慢走出社區。
而遠方六樓的陽台上,馮勁書一派閑適地站著,視線始終落在範小雪的身上。
現在這條美麗的魚兒已經徘徊在魚餌附近,眼看就要上鉤,只要他再加點誘惑,保證手到擒來。
要去誘騙一個單純的女孩,他真有點不舍,畢竟她是那麼可愛,臉上藏不住半點心事,他一眼就能看透。
放在客廳桌上的手機響超,打斷他的思緒,他接起手機,「喂?」
「不是說找到對象了,到底好了沒?」說話的人劈頭就問。
「應該差不多了,但我有點不忍心。」馮勁書拿著手機走回陽台。「她實在很可愛。」可愛到讓他更惡質,時而對她真心、時而又喜愛逗她。
在他搬入春光社區的那天,還沒想到該怎麼接近範小雪時,他們已經在超市里見面了,當他回頭就看見一雙被他的動作給嚇著的晶亮眸子。
那時他倆相距不遠,她眼眨也不敢眨,呆呆地定住不動跟他大眼瞪小眼、她的眼里寫滿被逮到的措手不及,還有些防備,他看了不禁微笑,這笑容仿佛也解開她的束縛,見她稍微吁了口氣。
範小雪並不美,表情卻很可愛,頭發扎成馬尾,隨著頭的擺動甩來甩去挺有朝氣,他向來喜歡長發的女孩子,許是一種迷思,覺得長發應該會比較文靜,可她看起來很陽光,一雙眸子很有神,炯炯直視著他,若非被他發覺,她大概會一直盯下去吧。
但她在看什麼呢?
他知道自己長得還不錯,但他不相信這會是她盯上他的原因,至少她的眼里並沒閃著愛慕的光芒,而是一種——探究的目光。
想探究他嗎?突然,一個念頭閃過腦海,他很快便轉過身。
就在那千分之一秒內,他決定了這次的對象就是範小雪。
既然她想研究他,就讓她徹底觀察的夠吧。
只是伴隨多認識幾分,愈覺得範小雪是個可愛的、真性情的女孩,害他愈來愈無法下手,她單純又有些敏銳,冷淡同時又具有善良的性格,好奇又直接,偶爾也會露出一副很想問、想知道但得乖乖將困惑吞下肚的哀怨,無論她做什麼,在他心中全變得很有趣。
「可愛?錢更可愛啦!反正你記住下星期一定要完成,要不然你等著我宰了你!」對方忿忿的語氣,偏偏惹笑了馮勁書。
「我哪次開天窗,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說完承諾,他便掛斷電話。
迎著涼風,馮勁書目光遠眺,直接鎖定對面E棟B座六樓拉上的粉色窗簾,喃喃道︰「這次要怎麼殺呢?」陰冷的笑容躍上唇角。
他開始期待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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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鋸子又是危險物品,現在還有著不知裝了什麼東西的紙箱……
馮勁書究竟是想做什麼?
「你一個人喃喃自語在說什麼?」範允冬連敲好幾下的門都不見有人開,他干脆自行進入。
「我是在說……允冬,你來得正好,有件事我想問你。」小弟是家中最聰明的,年紀輕輕,性格卻穩重的像個老頭子,有時候連父母都不得不听他的話,至于她自己嘛,大概是全家最沒地位的了。
範允冬不給她開口發問的機會,「媽要我來問你,準備好了沒?」
「先等等,回答我這問題再說啦。我問你,怎麼樣的人才會買鋸子、危險物品,還有跟人的身高差不多大小的箱子?」
範允冬面無表情地問︰「多大的鋸子?什麼危險物品?箱子里裝的是什麼?」
「是把可以鋸木頭的鋸子,滿大的,平常家里應該不會用到︰危險物品,我不知道,反正外頭就寫這四個字︰箱子內的東西嘛……我沒看見哪知道。你覺得呢?」
範允冬不屑的挑挑眉。「等你確認其它兩樣東西是什麼再來問我吧。你到底準備好了沒?」
範小雪對弟弟的問題充耳不聞,逕自問︰「那什麼樣的人才會神神秘秘,成逃詡拉上窗簾的?」
「注重隱私的、想做壞事的、有不可告人秘密的、天生喜歡拉上窗簾的,還有……防止像你這種吃飽了沒事干愛亂猜疑去偷窺別人的人。」範允麼、的視線直直落在姐姐心虛的臉上。
一語中的。
「我……哪有偷窺。」她再次打死不承認。
「沒偷窺怎麼知道對方窗簾不開?」
「那是正大光明的看,才相隔十公尺,我又不是瞎子,當然看得見他拉上窗簾。允冬,你想,他會不會真的想做壞事,還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範小雪愈想愈困惑。
原本對馮勁書的印象稍稍轉好,但在今天早上看見那只白色紙箱後,又開始動搖,她真的覺得有股難以言喻的怪異之處,就好像明明背後很癢,可是又抓不到,扯著她的感覺神經,讓她奇癢無比。
範允冬翻翻白眼。
他二姐平常閑著沒事干就愛看偵探小說,大概終于讓她有發揮的機會,如果是這樣,他也不想潑她冷水,反正必定是她的好奇心在作祟,過一陣子就會不再感興趣了。
「我不知道那個‘他’是不是想做壞事、是不是有秘密,我只清楚你再不準備好,媽就要沖進來揍人了。」
範小雪這才抬頭看著時鐘,驚叫道︰「六點啦!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呢,好了,你快出去,跟媽說我換件衣服馬上就好。」把弟弟推出房門,她一把拉開衣櫥趕緊換裝。
每趟回來就免不了相親,剛開始她還不知死活會掙扎一下,之後就再也不反抗,全由母親主宰,反正只要不點頭,至少還沒人會逼她嫁人,偶爾的相親,就當作是孝順父母。
範小雪拖拖拉拉換上平常根本不穿的洋裝,因為不穿,所以才會放在家里。
「對嘛!這樣才像個女孩子,多好看。」範母看見女兒走出來,眉開眼笑的。
「你都已經二十八了,再過兩年也不能穿這麼可愛的衣服。」
範小雪無言撇了一下唇。她從來就不喜歡可愛的衣服,放在家里的那堆衣服全是母親喜歡的款式。
「媽,我才二十八,別說得我好像很老。」好歹她這張女圭女圭臉也能騙到不少人。
「我二十八的時候,你已經準備要上小學了。」
「是是是。」听見母親似乎又要話說當年,不想繼續「听古」的方式就是乖乖閉上嘴。「不是約六點半嗎?再不走就要遲到!」
其實她也不是排斥結婚,因為父母十分恩愛,她心底對婚姻是抱持高度期待,不過如果沒對象,要她怎麼結?
要結婚當然得先找個對象,只是最困難的就是找個好對象。人海茫茫,要找到好對象太難了,就猶如大海撈針那樣,還是針對馮勁書的秘密來研究,成功機率會比較高些。
在春光社區的日子平靜得沒有一絲起伏,就算有也都是些芝麻綠豆的小事,難得有件比較值得深究的事情,她絕對要抽絲剝繭,查明真相!
「小雪,你還在蘑菇什麼?」範母在樓梯間拉開嗓門大喊。「這次的湯先生可是個博士呢。」
仿佛已經看見第十九次相親終于成功的畫面,範母笑得合不攏嘴。
「來了、來了。」
範小雪懶洋洋地跟在母親身後,心里暗忖著︰老媽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明白她們母女的審美觀足足有一個太平洋那麼寬的距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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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小雪是個一旦說了就會執行的人。
必到春光社區,立刻探听到馮勁書的上班時間。
這天她準備好跟蹤的裝備,哪知走到警衛室,李伯伯很「好心」的告訴她馮勁書感冒了,利用探病的理由,正好是個直搗黃龍的好機會。
範小雪沖回家準備幾顆又紅又大的隻果,打著關心的名號,實則是要進行偵察的工作朝B棟前進。
「咳咳,是誰?」
「馮先生,是我,E棟B座的範小雪。」
「不用介紹那麼詳細,我認得你的聲音。上來吧。」重感冒讓馮勁書頭痛欲裂,不想到大醫院看診,只好忍耐。
連問也沒問就讓她直接上樓,難道一點也不怕她看見什麼不該看的嗎?
等踏入屋內,範小雪才發覺是自己想太多了,他的客廳與一般人無異,也沒有出現什麼奇怪的東西,令她有點小失望。
「听李伯伯說你生病了,我特地帶隻果來看你。」她的視線左瞟右瞟的,以為馮勁書不會發現。
「咳咳,謝謝你。」他難受得不想管她要做什麼了。
在樓下透過對講機就听見馮勁書的咳嗽聲,見了面,才發現他的感冒似乎相當嚴重。
他平時還挺重視形象,但這會兒他頭發沒梳理,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滿臉倦容,看得出病得很重,令她心里泛起一陣歉疚,她高興能進入馮勁書的屋子里,卻是因為他感冒的緣故,害她亂不好意思。
「你還好吧?」
「死不了人。」
「吃過沒?」
「懶得出去買。」他連呼吸都覺得痛苦。
「我煮點稀飯給你吃好嗎?」她不諳廚藝,不過最基本的幾道救命食譜,還背得滾瓜爛熟。
「廚房在那里,麻煩了。」盡避頭痛欲裂,馮勁書依然記得要表現出禮貌。
見他要躺在沙發上,她連忙道︰「你回房躺好,等我煮好再端過去給你。」
馮勁書點點頭,「我的房間在這邊,別走錯門。」
怎麼他的口氣听起來像是懷疑她有什麼目的?
進了廚房,範小雪先是打量幾眼,再打開冰箱,但冰箱內除了飲料之外,沒有任何吃過的食物,所有的都是尚未料理的食材。
一般而言,每戶人家的冰箱總會有個一、兩樣吃剩的菜,但馮勁書的冰箱卻不是,除了裝新鮮的食材之外就沒有其它了,里頭的味道也很干淨,干淨的不像是會買很多食材回家自己動手做菜的人該有的。
困惑布滿心頭,但她也沒忘記該做的事情。
範小雪找到米盛水端上瓦斯爐,開火之後就等它熬成稀飯,接著她開始找那把可疑的大鋸子!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那麼大的鋸子究竟會放哪里呢?
一手抱腰,一手扣著下顎,她的視線緩緩瞥往廚房外頭,當她很想趁這時間偷偷看一下,右腳才踏上客廳的地板,就听見馮勁書重重的咳嗽聲,害她心虛的縮回腳,乖乖待在廚房不敢動。
那幾聲咳嗽真的咳出她的良心,他生病臥床,她已經很奸詐地利用名目跑進來,還是先把稀飯煮好再說。
敗快的,一鍋愛心稀飯端到馮勁書面前。
煮給自己吃都沒這麼豐盛,範小雪有點得意地說;「專門為你煮的。」
「謝謝你。」馮勁書坐起身,明知她是有目的而來,可她一時好心煮稀飯卻讓他備受感動。「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煮東西給我吃了。」
經他一說,想起他親人的事情,害得她的愧疚感更增加幾分。「快點趁熱吃吧,你有沒有買藥?要不要我幫你買?」
「不用了,我吃飽睡一覺明天就會好了。」
「好吃嗎?」她緊張兮兮地問,這鍋稀飯是她習慣的味道,就不知這位病人能不能接受。
「不錯。」
那就好,她放心了,趁他低頭吃東西,她的目光開始四處打量,發現臥室里的東西很少,除了床邊矮櫃上有張相片外,就什麼都沒了,很像是剛搬來沒多久,又像是隨時都會搬走。
「那是你爺爺、女乃女乃的相片?」
「他們第一次到日本玩,是我幫他們拍照的。」
範小雪拿起相片,兩張和藹慈祥的笑臉十分燦爛。「他們笑得很開心。」
「他們很懂得知足常樂,就算帶他們在住家附近逛逛繞繞,他們也會樂開懷。」
範小雪注意到他每回提及他的親人,整個人就會顯得特別溫柔,跟平常那種刻意溫和的假象完全不同。春光社區的婆婆媽媽阿姨們都說馮勁書人很客氣又懂禮貌,她卻覺得那是他刻意與人保持距離的假象。
至少在他的眼神里,她看不見他的真心。
現在的他就很不同,像是一道和煦舒服的風,微微吹來,拂進人心,讓人能感覺到溫暖。
猶記得那天知道這里有新住抱要搬進來時,她並沒有看到搬家公司,就表示他沒有帶任何家具過來,現在所用的應該是原住抱的家具,看樣子他似乎沒有長住的打算。
「應該不會。」
「喔。」她有點失望。
馮勁書眼角余光發覺了。
等他吃得差不多後,她才裝作若無其事地再問︰「為什麼要搬走?這里不好嗎?里面硬體一流,外面應有盡有,一百公尺內有三家便利商店等你光臨,不好嗎?」她覺得非常好。
據說同一家營造公司蓋的「星光社區」卻位在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偏遠地方。想想,他們能住在這里是何等幸福。
吃了點東西,身體有了能量總算有點力氣後,馮勁書微笑的問︰「這麼希望我留下來?」
「哪是。」她急忙撇清。「我覺得春光社區真的不錯,要不你說說它哪里不好?」
「如果是你希望我留下來,我或許會考慮考慮。」他的目光隨著她靈活的眼神轉動。
「為什麼要扯到我?你要住哪里是你的自由,我只是順口問問,你別想太多。」
她撇得一干二淨,小臉上卻是滿滿的困窘。
「為什麼要扯上你?你可以想一想,你這麼聰明,應該可以想到的。」
她當然聰明了,只是想不通馮勁書要不要住下跟她有什麼關系。
「多謝你的稀飯,我要睡了,不陪你了。大門在那里,請自便。」說完,他躺下拉上被子閉眼入睡,壓根不管她這個客人。
範小雪收拾完畢,回到客廳。
在她要離開前,一扇緊閉的門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忍不住一步一步靠近。
就像藍胡子的故事,丈夫出門前叮嚀妻子千萬不可開啟禁忌的那扇門,但妻子按捺不住滿腔的好奇心,最後違背丈夫的交代開了那扇門!
妻子的下場是死路一條,那她呢?
里頭等著她的究竟是什麼?
範小雪下意識回頭,確定他的房門還關著,她伸出手輕輕放在門把上。
看一眼就好、看一眼就好……
這才是她來這里的目的,馮勁書也沒阻止她不能看,就假裝走錯門不就得了。
房間里面究竟會是什麼?
敗好,門把已經轉動,就等她「不小心」開錯門。
突地一只大手扣住她的手往回拉,嚇了她一跳,背後貼上個起伏的胸膛,溫熱的氣息就吐在她耳邊。
「雖然你第一次來。但這里格局應該跟你家差不多,門口不在那里喔。」
「呃……我是要找廁所。」
當場被逮,說有多尷尬就有多尷尬,那一瞬間,範小雪的心髒幾乎要停止跳動,真是嚇死她,他的腳步無聲無息,連開門都沒聲音,幸好她平日愛看恐怖電影,被嚇習慣,要不恐怕會讓他嚇得只剩下半條命。
馮勁書按住她的手,另一手貼在牆上,剛好將她圈在胸前,他的唇就離她的耳朵不遠,氣息全噴在她頸邊,令她冷不防倒抽一口氣。
「是喔,那就更錯了,廁所是在那里。」大概是因為感冒的緣故,讓馮勁書的聲音格外低沉好听。
他似乎沒打算放開,她身上一股淡雅的清香飄來,讓他身心舒暢。
沒想到範小雪的身子挺適合他胸前這個空了很久的位置,讓他很想將她攬在懷里,不願放開。
靶受著身後的平靜,範小雪才發現自己胸膛的起伏有多劇烈,呃……他能不能別靠她這麼近啊?害她都呼吸困難了。
「不用、不用了,我還是習慣我家的廁所,我忍一忍,回家再上好了。」
緊張加上莫名的心慌意亂,她身子一低,連忙逃離馮勁書的包圍,跟著以百米賽跑的速度要奪門而出。
馮勁書喊住她,「小雪。」感冒的聲音沙啞,喊起來特別有磁性。「別忘了你家的鑰匙。」她慌亂的動作惹得他想笑。
匆匆回頭抓起桌上的鑰匙,三秒鐘後,範小雪已經開門離開馮勁書的視線。
「呼、呼!」
背靠在門板上,她這才敢大口大口呼吸,把剛才憋在肺部的二氧化碳統統吐出,深深吸入氧氣,順便平順自己劇烈的心跳。
從來沒有一個男人靠她這麼近,幾乎沒有空隙。
他的胸膛厚實,溫熱的氣息噴在她耳朵上,差點讓她渾身虛軟無力;他的手掌很大,幾乎可以包住她的手,當他緊扣住她不放時,她真的能听見自己怦怦的心跳聲。
沒想到生病的男人比平常更有魅力,害她差點嚇到腿軟,還是說——根本是她對他的防備降低了?
算了,還是先回去再說吧。
就在範小雪走入電梯,看見電梯內的鏡子時,才知道自己的臉不知何時早已酡紅,伸手一模,還是燙著呢。
唉,剛才不就全被馮勁書看見了嗎?
真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