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息!立正!稍息!立正!……」本來尤非對于入校的軍事訓練是早有準備的,不管是爬戰術還是跑越野他都完全不在乎,可是卻沒想到……
「稍息!立正!稍息!立正!……」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同樣的動作已經做了整整兩個小時了!同樣的口令反反復復地喊,難道那些教練班長都不煩的嗎?
如果是一個隊的人一起練還好,可他們都是以班為單位帶開練的,哪一個人有一點點偷懶馬上就看出來了,更何況還有那漫山遍野的領導——事實上只有十幾個,卻就是無處不在就是了——忽悠忽悠地亂轉著發號施令,簡直是煩死人了。
「左邊第三個,出腳要提胯!不要擦地!」尤非默數一下,啊,左三,不是在說我嗎?
「稍息!立正!稍息!立正!……」唉,就不能換點別的什麼嗎?真是累死人了!
看旁邊的女生,除了統一的大休息之外,十分鐘一個小休息,二十分鐘一個中休息,偏他們這邊,是個個子小小,卻是臉黑得鍋底似的班長,害他到現在連什麼是小休息都不知道!
骯從頭上滑下來,滑到臉上,脖子里,爬在身上,像蟲子一樣,奇癢難忍。
懊死的!為什麼要在九月份開學訓練呢?為什麼要在大太陽下訓練呢?那邊不是有好大一塊陰涼嗎?為什麼不給他們發軍裝呢?至少能有個帽子能遮遮陽啊!(學校的軍裝有時候剛開學時會配備不齊,來的早的人就有,來的晚的人通常就沒有,一般都要一個月的訓練完成之後才能配備齊全。)看那邊的戰士學員……真羨慕……(在軍校里有兩種學員,一種是以戰士身份考上的,稱之為戰士學員,另一種是地方學校考上的,稱之為學生兵)
「左邊第三個!眼楮在看哪里!稍息!」
尤非一驚,胯沒有提起來,腳伸出去的時候在水泥地上擦了一下,發出了好大的聲音。
擺臉班長走到他面前︰「你!出列!」
尤非垂頭喪氣地跨前一步,出列。
「其他人稍微放松一下!」
我的天!尤非在心中悲鳴,好不容易盼來的小休息,卻是我「除外」!?
襲威正于其他隊領導一起四處巡視,稍微一眼沒有看到而已,再看時發現尤非已經被提出來單兵教練了。他向尤非那邊走了過去。
眼角的余光里,尤非發現襲威過來了,不由又急又氣。怎麼回事嘛!他最害怕的就是在他面前出丑,為什麼老是事與願違呢?
「他這是怎麼回事?」襲威問。
「注意力不集中!」黑臉班長答。
我咧!你試試看整整兩個小時中間只休息十分鐘地去集中注意力!
襲威點了點頭,忽然發了個口令︰「立正!」他的聲音從胸腔中發出來,就像超重低音一樣有力且好听。尤非反射地一個立正。
「這下子注意力集中沒有?」
「集中了!」尤非小聲回答,心里卻在咬牙。
「嗯。」襲威又走開了。
雖然那黑臉班長看起來很想再讓尤非再來上個幾動(這個「動」在軍隊訓練的時候有點像是專用術語,類似于「次」或「遍」的量詞)不過既然人家的隊領導都這麼說了,他也只有讓尤非退回原位。
「稍息!立正!稍息!立正!……」
如果說沒有听過好的口令的話,對于糟糕的口令尤非是不會在意的,可是在听過襲威那樣完美的口令之後——即使只是一聲,黑臉班長那鴨子似的,經常岔音的口令就令他無法忍受了。
可惡的襲威!本來我根本就沒有注意到的……
每天八小時的訓練還需要持續整整一個月,之後才能開始在教師里吹冷氣上課的幸福生活,可是像這樣,如果連班長的口令都受不了的話,以後要怎麼辦才好呢——?
「左邊第三個!出列!!」
一床讓人類來蓋的被子,為什麼一定要弄成「豆腐塊」呢?世界上為什麼還有這麼不講道理的事呢?尤非站在被子上,滿身是汗地奮斗。
尤非現在所在的三班這十二個人中,戰士學員與學生兵的比例是一比一,而他所在的房間也是如此,本來他以為,他的內務水平至少也會與那兩個學生兵在同一條線上,可是他錯了。
其中一個,叫範屆的,拿來的根本就是老兵用過的被子,就是蓋在身上都看得出稜角,而另一個,叫嚴肅的文靜男生,他根本就不整被子,據說一區隊——也就是他們區隊——的區隊長宇中曾經是他爸爸的公務員,跟嚴肅的關系好得一蹋糊涂,嚴肅的內務根本就不必他自己操心,宇中每天早上都專門先過來給他整理。
而那幾個戰士學員……他們可都是整了至少三年被子的老手,無論如何也不會與他落到同一層次上去。也因此,大中午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呼呼大睡,只余尤非一個苦命的在那里孤軍奮斗。
門窗大開著,卻是一點風都沒有,電風扇也壞了,唉,他怎麼那麼命苦呢……好熱……好累……好想睡……被子墊著報紙鋪在地上,怎麼看都是在誘惑人躺上去。
不如躺一下吧……就一下下……睡夢中,有人輕拍他的臉頰,並且呼喚他的名字,說這樣睡絕對會生病,但是他實在是太瞌睡了,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一巴掌拍開他認為是「噪音」的東西,翻個身繼續睡。噪音不再吵他,取而代之是有什麼伸進他的頸下與腿彎,接著他便覺得自己騰雲駕霧似的起來了。
「叮鈴……起床!」尤非在睡眠的深淵里垂死掙扎,終于在電鈴聲中明白自己身在何方,但奇怪的是,在他醒來的時候居然發現自己是躺在床上的,身上還蓋著自己的外衣。
「咦?我夢游上床的嗎?」他撓撓頭,納悶地問自己。一抬眼,他看見住與自己相對,同樣是下床的嚴肅正看著他偷偷地樂,便沒好氣地邊收被子邊說︰「笑……笑什麼笑!自言自語不行嗎?」他不說還好,一說之下,嚴肅竟然哈哈大笑起來。
「你小子!」尤非氣得把被子往床上一丟,「你到底在笑什麼!快說!否則我打月兌你下巴!」
嚴肅立刻繃住了嘴,眼中卻仍然盛滿了笑意︰「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
「真沒有。」
「你說不說?」
「你揍我也不說。」
「你……」
兩人拌嘴間,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最後還是班長出聲制止︰「喂!你們兩個!要集合了!」
兩人一頓,趕緊鋪平內務單,小心翼翼地將被子捏了幾下。
軍校的生活非常單調,也非常忙碌,剛開始的不適應經過一些日子之後也就習慣了。所有的一切,基本上都是稱心如意的,就連襲威的事也是一樣。
襲威總是在他最難堪的時候出現,這是沒錯的,但從另一方面來講,他也總是在他最困難的時候給他伸出援手,不動聲色地將他從困難中解救出來。
但自從那天報到之後,他們兩個就沒有再單獨談過話,這當然是尤非刻意躲避下的成果,同時也不排除襲威無意與他私下聯絡的可能,想到這一點,尤非感到無比的輕松,同時也有一絲莫名的不快。
襲威作為隊領導,與學員之間的關系非常融洽,他的辦公室里經常會有人滿為患地在看電視的景象,還經常爆發出哄堂大笑,但這些,與尤非都是沒有關系的。他安安份份地做好自己的工作,盡量少地去听去看關于襲威的每一件事,可是那些事還是會映入他的眼簾,吹進他的耳中,使得那絲不快久久地在心中圍繞,壓也壓不下去。
尤非在軍校中過的第四個星期六這天,訓練已經結束,從下個星期起,就要進入正式的課程了,在這之前領導對于他們那糟糕得一蹋糊涂的內務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時間也即將過去,而悲慘的是,尤非的被子還是和先前一樣,沒有半點進步。
並不是他不努力,實在是他每次好不容易整好了一點,晚上往身上一蓋就前功盡棄了。
嚴肅是有宇中,就不必說了,範屆那個家伙好象天生就是干這個的料,刷刷刷幾下就學得有模有樣,于是現在還是只剩下他一個在這里。
唉,好想去玩。範屆和那幾個戰士學員號稱要慶祝訓練結束,跑到學校後的飯館去吃飯,嚴肅則被宇中帶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玩了——照尤非看來,絕對是約會去了,大概是俱樂部有卡拉OK吧。
瞧人家,生活多滋潤啊!為什麼就他命苦呢?
有人敲門。「誰啊?」尤非穿上拖鞋,走到門口,門一打開——反射性地就想關上。襲威以一只腳抵住了門。
「你就這樣對待隊領導的啊?」襲威臉上帶著莫測高深的表情說道。
尤非的臉「唰」地就紅了,松開推門的手,讓襲威進來。
房間里很亂,每個人的被子上都壓著沉重的東西——整得不好的被子會腫,到時候就弄不出型來,所以大家一般沒事了就在上面壓東西,原理與踩被子類似。而此刻房間的中央,則可憐地鋪著那床待整的被子。
襲威蹲下來,模模那床被子,又戳了戳,便說︰「不是已經很薄了嗎?怎麼還踩?」
「不知道怎麼回事,每次整出來都會很胖,像面包似的。」
「怎麼不問別人?」
「班長給我整過,很好,但我自己就是不行。」說到這里,尤非不禁想起襲威做他家教的那段時間。
事實上那時尤非不是不想好好學,只是到了初中,老師們的教學方法有很大的改變,他一時之間適應不來,成績就掉下去了。
也許是襲威自己的學習方式與尤非的頗有相通之處,又或者是他掌握了尤非的學習特點,他教的東西,尤非很快就能吸收,所以即使他們的關系差到恨不能一天打一場架,也還是由襲威一直教他。
尤非不能否認的是,襲威給了他良好的基礎以及適當的學習方法,才會令他在以後的學習中始終名列前茅——當然,打架也是。
襲威將地上的被子折起來,放到床上。「你現在給我整一遍,我看看。」
我為什麼要整給你看!尤非險些就喊了出來,但那只是「險些」而已,他畢竟記得這個人還是他的頂頭上司,不能得罪的。躬,他滿肚子怨憤地開始整被子。二十分鐘後,一個漂亮的「面包」出現了。
「總之就是這樣了。」尤非拉著臉說。
「知道哪里不對嗎?」襲威問。
尤非搖頭。他已經完全按照班長說的程序去做了,為什麼還是不行呢?
襲威把被子拆開,折成三折,鋪平,放好。「首先一點,是你把兩邊折得太多了,要留得余地大些,其次,後角要這樣提……前面要這樣捏……你看,這就好多了……你來做一遍。」襲威站起來,尤非坐在他的位置上,按他的方式又捏一遍。
「不對,不是捏布,是捏里面的棉花,要這樣……」襲威坐在他身後,尤非嚇得立馬想站起來,卻被拉了回去。襲威的雙手握著他的手,一點一點地糾正他捏被子的手勢。真個是手把手地教……但正常人……會這麼作嗎??
尤非發現自己居然臉紅了。襲威的氣息從後方有意無意地吹進他的脖子,他的背緊緊靠著襲威的胸膛。很熱……他的思緒恍惚地回到了那個晚上,自己被襲威抱著走在街上,沒有人打擾的安靜,很近的天空,變得很矮的景物以及安全感……——
他在想什麼啊?
「這樣就對了,你再捏一遍。」
啊!鋇了,完全沒听!襲威松開手,卻不移開身體,只從尤非身後,以非常奇怪的曖昧姿勢靠著他。尤非努力逼迫自己忘記襲威的存在,絞盡腦汁地去回想剛才襲威教給他的手法。
「還是不對。」襲威的手又想伸上來捉他的手,他嚇得驚跳起來,一頭撞到上床的斜桿上,剎時眼冒金星。
「你沒事吧?」那麼大一聲,看起來是撞得不輕。
「你看我像是沒事的樣子嗎?!」尤非痛得捂著頭蹲體。
襲威好笑地看尤非痛到變形的臉,也蹲在他旁邊,說︰「你干什麼起來那麼急!當然會撞到啊!」
「還不是因為你!」尤非憤怒的一拳揮過去,輕松就被接住了。
「我?」襲威一臉可惡的笑容,「我又沒叫你去撞。」
「你還狡辯!」尤非另一只拳頭也揮上去,又被接住了。
襲威抓住他的兩只手,用力擰到他身後去,就像情侶擁抱那樣面對面地將他困在自己懷里。
「我還以為你轉了性不打架了,想不到還是本性難移。」
「你才是本性難移,連你自己的學員也要打嗎!?」
「喂小子,是你先出手的吧?」
「你招惹我才出手的!」
「我哪里招惹你了?」
「你……」咦?怎麼說?「你騷擾我」?——絕對笑掉人大牙。看尤非啞口無言的樣子,襲威大笑起來。
笑畢,襲威一手依然制他,另一手撫上他的頭頂。「你長高了。」
「我還在成長期!」
「不過我也長了。」
「你那是巨人癥!」
襲威又笑了,不過不是先前那樣的狂笑,而是溫柔的微笑。
尤非呆了。
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不是打就是吵,再不就是公式化的談話,襲威從未對他這樣笑過,他也從不知道性格超級惡劣的襲威竟會有這樣令人心動的一面……
等一下!心動?令人心動?
啊啊啊啊啊——!!尤非太過陷入自己的思緒了,所以他竟然失去了警覺性,沒有發現襲威的臉與他靠近,靠近……
鏗當!門被人一腳踹開了。
「喂!快看!你們快看!我們抓到了一條……」最後的「蛇」字在見到他們的一瞬間變成蚊子的聲音,被吞了回去。
「尤非……隊長……」
「嚴肅……宇中……」
房間里一片靜默。
一秒,兩秒……那條苦命的蛇趁著嚴肅發怔的當兒,張開它那張已經沒有了牙齒的嘴在他手上狠狠一「咬」,哧溜一下就滑到了地上。
五秒,六秒……
「哇啊——蛇蛇蛇蛇蛇蛇啊啊啊啊啊啊啊——!!」尤非瞬間就將剛才的事拋到了腦後,抱著襲威的脖子就慘叫起來。
尤非這個人呢,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害怕這種軟體動物在他面前爬呀爬——原因?沒有,就是害怕。那條蛇或許是嚇傻了,下了地沒頭沒腦地就到處亂竄,有幾次擦著尤非的腳就過去了,這可真把尤非嚇得夠嗆,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了。
襲威看他這樣,環住他腰一把就將他抱起來舉得高高的,防止那條蛇再觸到他。
嚴肅一邊抓那蛇一邊還安慰尤非︰「放心放心,那蛇沒牙的了。」
「我管它有沒有牙!懊死的嚴肅我殺了你!」
嚴肅四處去堵,宇中則拿了掃把去戳,可憐的蛇,足足折騰了半個小時,嚴肅才好容易將它捉住,從窗戶丟出去。
「沒事了。」襲威將尤非放下來,等他站穩,襲威的臉霎時就黑了。
「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連蛇也抓了往回帶!」
嚴肅悄悄退一步,躲在宇中的身後。
宇中啜嚅著︰「我不知道他會怕……」
「不怕就可以往回帶了嗎?!啊?萬一咬到怎麼辦?!」
「我已經把它牙拔了……」
「還狡辯!?」
那兩個人縮了縮脖子。
「趕快去洗手!下次再讓我發現就讓你們寫檢查!」
一听這話,兩人大舒一口氣,迅速取了皂盒一道煙似地走了。
「遇見你就沒有好事。」許久靜默後,尤非說。
襲威的臉色恢復了正常︰「怎麼這麼說,我救了你兩次哦。」
「呵!」尤非冷笑一聲,「還敢說,你知不知道你剛才那個樣子在人家眼里看起來像什麼,變態?」
「變態?你說我?」
「不敢,總之,沒有事了,隊長,您請。」尤非伸手將門拉開。
「趕我走?」
「沒有的事,只是隊長日理萬機……」
襲威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向門口走去,在經過尤非身邊的時候,尤非故意轉過臉去不看他,襲威笑了。
「真夠倔強。」他說。然後襲威低下頭,唇很快地從尤非的頰邊輕輕劃過。等尤非反應過來的時候,襲威已經走得無影無蹤了。
那之後的一段時間,尤非都有些擔心,害怕宇中和嚴肅會誤會那天的事而到處亂說,不過時間證明,他的擔心是多余的,那兩個人根本就像忘記了那天的事一樣,該怎樣就怎樣,絲毫沒有任何異常,尤非這才放下心來。
對于襲威那天的吻——呃,那是說,如果劃過臉頰也算是吻的話——尤非也努力思考過,不過他的腦袋雖然可以解決復雜的方程,對于這種事情卻是一竅不通的。思考了很久之後,他終于放棄了。
「十六歲,十六歲,我當兵到部隊……」在尤非他們學校,新學員入學後有十二首必學歌曲,這是其中的一首。
這會兒下了下午第二堂課,隊長和教導員就到教室,在黑板上寫下歌詞教大家唱。
前面幾首都是教導員教的——說實話,教導員教得是很認真,可是他那破鑼嗓子卻實在讓人……
「紅紅的鮮花映著我……」歌是很簡單,但教導員卻總有幾的音拐得不對,底下一些早就會的人就笑起來了,把教導員的黑臉給逼成了紫色。
教導員「唉」了一聲,將譜往講桌上一扔︰「老了,不中用了,襲隊長,你來。」大家沒有听過襲威唱過,都噢噢拍手。
他能喊出漂亮的口令,不知道唱歌的話會怎樣呢?尤非發現自己竟然有些期待。
襲威卻給教導員拼命打手勢使眼色,大有死不上去的架勢。看他這個樣子,大家更是群情激奮,大拍其手,尤非也混在其中,不哄他上去誓不罷休。襲威終于走上了講台。
襲威看著黑板上的歌詞,試了試音就開始唱。結果是所有人張口結舌。等了好一會兒,不知道是誰帶的頭,所有人都嘩嘩嘩地鼓起掌來。
唱得真好!尤非不得不承認,他唱得簡直是太好了!彪厚的音色,加上他喊口令時鍛煉出來的完美的發音方式,簡直是無可非議的好听。沉穩得令人心動……
心動……口誤,這絕對又是口誤!
晚上開班務會,剛開了一半,班長的女朋友就來了,班長隨即閃人。
區隊長給每人發了份表格,說是盡快叫上去,他們各填了各的,然後開始玩撲克,剩下班長的,大家沒有辦法給填,但那幾個人一致認為暫時將自己的交上去再說,于是非常理所當然的,尤非不會玩牌,就被大家踢出來當跑腿。
不想與他見面,可是教導員不在……尤非拿著東西想了很久,決定拜托隊值幫他拿給襲威。
千托萬求了半天,正和人通電話的隊值才勉為其難地同意了。
看著隊值走進隊長辦公室,尤非高高興興地往回走——「尤非,隊長叫你!」
輕松的腳步驟然停下,然後慢動作回頭——「我?」
隊值毫不留情地點頭。
隊值傳了話就轉身回了值班室,尤非真個是呼天不應,呼地不靈,只有拖著宛若千斤的步伐,慢慢地走向隊長辦公室。
「報告。」有氣無力的聲音。
「進來。」
尤非掀開門簾走進去。襲威坐在桌邊,見他進來就站了起來。
「襲隊長。」更加有氣無力的聲音。
襲威走到他面前——與他擦身而過,在他身後把門關上了。
他想干嘛?!尤非想起那天他對他的「騷擾」,不由全身戒備。
襲威失笑︰「你緊張什麼?我又不會對你做什麼。」——
你能對我做什麼!?尤非咬著自己的舌頭,防止自己這麼喊出來。
襲威模模他的頭︰「別這樣,我不是想找你的茬。」——
你找我不就只有找茬的事?尤非的眼楮清楚地顯現出這樣的信息。
對于他敵視的眼神,襲威似乎有點頭痛︰「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說,我們的關系有差到這種程度嗎?」
「你以為我們的關系很好嗎?」尤非終于開口了,口氣卻嗆得嚇人。
「是不太好。」襲威笑著退離他遠一點,「大概是第一印象不好的後遺癥。」
「那是你心眼太小的緣故。」
「你就沒有錯?」
「我有什麼錯!?你看你見到我時候的樣子,就好象看到什麼惡心的東西一樣……」
「你難道就不是?一見到我就露出恨不能立刻將我掃地出門的表情。」
「你就長了一張招人掃的臉。」
「你的性格也著實令人反胃。」
總之,他們兩個是相看兩相厭就對了。
「我不是找你來吵架的。」
「那你找我干什麼?」
「我們就不能和平地談一會兒話……」
「沒事的話我走了。」尤非轉身就往門口走。
他的手還未觸到門鎖,另一雙手已經比他更快地將他堵在了門與襲威胸膛之間。
「你急什麼,我話沒說完。」
「你到底要說什麼!?」襲威離他實在是太近了,近得他有些煩躁——不是沒有這麼近過……可也許是天氣炎熱的關系,襲威身上的氣息變得很重,比以往更加的令尤非在意且壓抑。
「離我遠一點!說話用不著這麼近吧!」
「放開你,你就跑了。」
「你說這什麼屁話啊!」離得過近的氣息吹拂在臉上,像那天一樣的曖昧的接近,不討厭,卻……呃,應該說,就是因為不討厭,問題才大條吧?
「你就用這種態度和隊領導說話?」
尤非一把推開那張越放越大的臉︰「不要在這時候用隊領導的口氣跟我說話!隊領導會干這種事嗎!?」
襲威呵呵一笑,退開了。「好,那我就用隊領導的樣子和你說。」
他一退開,尤非覺得自己身上的壓迫感呼地一下就消失了。
從作上拿起那幾份表格,襲威問︰「這總共只有五份,還有一份呢?」
「班長的沒有。」
「班長的呢?」
「班長不在。」
「把這些拿回去,等收齊了你再給我拿過來。」
「我不是班長。」不是我的責任。
「我是隊長。」我比你大,你得听我的。
尤非氣哼哼地劈手奪過表格,回身想走……襲威忽然從後面抱住他,在他耳邊輕笑︰「我今天唱得好不好听?」
「難听極了!!」
尤非重重給了他一肘,逃也似地奔到門口開門竄了出去。襲威惡意的笑聲鬼魅一般地隨風吹進了他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