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這件事,裴延禮忽然就感受到了所謂的「虛偽」是什麼意思。
那幾個刺殺裴延禮的人,明明就是博英杰派去的,他也知道裴延禮對此心知肚明,可是在見到裴延禮的時候,他還是一臉非常真誠的樣子,拍著裴延禮的肩膀說什麼︰「總有些人喜歡看咱們內哄,可是我就不如他們的意!我知道,那些人也是受了蒙蔽才去殺你的,這當然不對嘛!被殺也活該,我自然也不能怪你……」
裴延禮就帶一臉淡笑回應他,其實在心中不知道罵了他多少遍該死的老狐狸。
博嵐把他救回來之後,他整整睡了六十多個小時,在那期間,博嵐一直住在他的房間里。
等他全好以後,博家上上下下全都知道了他是「博少爺的人」,每個人見到他比起以往都更加尊敬,但他知道,那些人在背對著他的時候,又會換成怎樣的嘴臉說些什麼。
可是那又如何?隨便他們嚼舌根去吧!
一天,他突然接到了一個奇怪的電話。電話里沒有聲音,只有隔一段時間一陣瞬嚏瞬嚏的聲音。他听了一會兒才把電話放下。
「是誰?」博嵐問。
「沒聲音。」裴延禮答。
接到電話的第三天,裴延禮獨自一人來到了一個名叫「PARAPARA」的咖啡館。
裴延禮進入咖啡館,侍應生迎上來,他看一眼那侍應生,沒有理會他,眼楮轉向各個桌邊搜尋,最後停留在一個坐在窗邊看著外面風景的人身上。
那人長得很普通,大約三十來歲的樣子,那種長相是讓人看上一眼之後,轉眼就會忘記的那種類型。
他走到了那人的面前,在他對面坐下,向侍應生點了一杯冰水。
「你遲到了。」那人啜飲著面前的咖啡,漫不經心地道。
「我要擺月兌跟蹤。」裴延禮一手放在桌上,一手支在藤椅上,「有什麼事就快點說。」
那人將咖啡推開一點,笑了起來。
「為什麼這麼急嘛,這麼多年,你的性子還是一點都沒變。」
「是十年。」裴延禮淡淡地答,「一個人跟十年前的自己比較的話,不改變是不可能的。」
「你不耐煩了?還是……真的改變了?」
「我不會投入他們的陣營,這你明白,我也有發過誓。如果你來只是想看看我變節沒有,很抱歉,讓你失望了。我還有很多事得回去做,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說著話,他就作勢欲走。
那人慌忙拉住他,「等一下,等一下!拜托!我怎麼可能來找你問這個!憊有一件重要的事……」
裴延禮又坐下,「什麼事?」
那人沉默了一下,清清嗓子,壓低了聲音道︰「上面的人決定,逮捕博英杰和他的所有黨羽。」
裴延禮全身一震。「全部黨羽?」
侍應生送來了冰水,他拿起杯子似乎要喝,停一停,又放下了。
「……意思是,一個不漏嗎?他的兒子也……」
「也包括他的兒子。」那人審視著他的表情,還在笑著,「別這樣,我知道你肯定會跟那里面一些人有感情的,不過兄弟義氣是兄弟義氣,法律是法律,不要忘了,你是個刑警,國際刑警!」
裴延禮握著杯子的手指尖用力得泛出白色。
十年前,裴延禮剛剛從國際警校畢業,就由于優異的成績而得到上層人士的看重,要求他進入博家,搜集博英杰販賣和運送毒品的證據。
他拒絕了,理由是不想去做那麼危險、而且不知道何時才能回到原來生活的事情。
可是當他高高興興地回到家時,卻震驚地發現,自己唯一的妹妹竟因服食過量搖頭丸,而死在舞廳里。憤怒的他悄悄去了妹妹常去的那個舞廳踞守,抓住了他所見到的每一個向年輕男女兜售搖頭丸的人,把他們全部打成重傷。
那件事鬧得很大,他不得不面臨兩個選擇——要麼月兌下警服,接受嚴厲的懲處;要麼接受任務,進入博家臥底。
他幾乎沒有怎樣考慮就接受了後一種選擇。他和過去的自己完全斷絕關系,家人只知道他將有個為期很長很長的任務,變成一個叫「裴延禮」的人進入了博家,同樣因為出色的表現而很快成了博嵐的保鏢……
被博嵐所愛,並不在他的計劃中,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他也無法置之不理。
現在對于博嵐的感情,他只有「千頭萬緒」這樣的詞匯來形容。
他……不想讓博嵐受傷!
「我知道博家少爺對你很好,」那人又繼續說道,「不過如果你搞不清楚公私之分的話,可是會出大事的。十年是個不算短的時間,我明白你很為難,可是請你記住,一旦開始行動,所有特警隊員的身家性命可都在你身上了。」
他本來是淡淡地說著話的,但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的語氣變得很重,不過很快又笑了開來,「我知道你不會的,對不對?這麼多年了,能扳倒博英杰那老狐狸的王牌,全都是你交給我們的嘛!而且,只是為了你的妹妹也……」他沒有說完,站起身到門口,結帳離開。
裴延禮撫模一下剛才那人拍過的地方,收回手時,手心中多了一張小紙條。上面用特殊的墨水寫著︰「下個月六號,協助包圍,或離開博家。」
六號……也就是說,不到一個月就要行動了嗎?
裴延禮用力攥緊那張紙條,半晌,將皺巴巴的它丟入了冰水中,看它慢慢融化,他的眼神陰沉得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