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孫策研究解法的時間比他自己預計的要長,因為他發現此針竟沒有固定的進針手法,也就是說,在筋脈上纏繞的方式要看施針者的心情,若是高興了,多纏兩圈也有可能。
平素溫吞水一樣的御貓大人今天急躁萬分,還沒過一刻鐘,他已經問了公孫策十多遍「公孫先生你想出辦法沒有」,不僅是被打斷思路的公孫策氣得抓狂,白玉堂也是不勝其煩,于是合力把御貓大人趕了出去。
被趕出自己房間的展昭有些郁悶,但同時心情也很好,因為玉堂回來了,而且很快就能恢復到以前那種上竄下跳、惹是生非的狀態,這實在是比什麼都好。
不過他有點好笑地想,萬一讓小白鼠听到他居然是這麼看他的……那他就沒有安生的日子過了吧。
正在一邊沉思一邊笑,卻看見張龍、趙虎、王朝、馬漢四個人打著連天的呵欠,一個拽一個,慢慢往他們的房間挪動。展昭不禁有些吃驚。
「你們怎麼了?和人打了一夜嗎?」
馬漢黑青著臉道︰「不是打了一夜,是找了一……」
他後面的王朝使勁捂住他的嘴,馬漢死命掙扎。
「代了一?找了一什麼?」
四大校尉中的另外三人,很有默契地同時搖頭。
這種反應,難道不是在騙傻子嗎?
展昭微笑了一下,在他們的必經之路上背手而立,不管那幾個人怎麼陪笑傻笑媚笑,都不予理會。
四大校尉面面相覷。
如果要從這里過去,勢必要把展昭趕走——可他們哪敢?可要老實交代的話……包大人和公孫先生都已經說過了,至少在這兩天,不要打擾這一貓一鼠,否則會遭報應的……(誰說的?)
但以他們的體力,是斷斷不可能再去繞個遠路、爬個牆頭什麼的回去……
天哪!這不是要人命嗎!
展昭笑得再沒那麼溫和了︰「四位,回去呀,怎麼不回去?看你們累的樣子,不好好睡覺怎麼行呢?快回去吧。」
四大校尉欲哭無淚。
「展大人……您饒了我們吧……是包大人和公孫先生不讓我們說的……我們真的很無辜……」趙虎聲淚俱下,那樣子實在讓人沒法不同情。
可惜展昭不上那個當。
「哦?蒼天作證,展某可什麼都沒干。四位請忙,我還在等公孫先生治療的結果呢。」
張龍終于頂不住了,撲通一聲倒在地上,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將起來︰「我受不了了!我說!我全說!」
原本還想垂死掙扎一下的王朝,看見展昭溫和的笑容里透出的冷光,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悄悄閉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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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入白玉堂雙腿和左手的針,所用的手法比想像中簡單,很快就取出來了,白玉堂也幾乎沒有感覺到痛苦。
針取出後他在地上轉了兩圈,除了雙腿因長時間不動而稍微有些酸軟之外,沒有別的異常。
但他右腕中的針卻入得復雜已極,公孫策試了多種手法,然而卻因每一種都引起了劇烈的疼痛而不得不作罷。
扎在白玉堂楮明穴上的針,解針之法更是難上加難,雙腕、雙腳的針至少還有部分露在皮外,雖然只有細微的一點,但總算還有可以下手的地方。
可楮明穴的針卻連絲毫的針尾也沒有留下,皮膚外平平整整,根本找不到能用來借力的東西。
鮑孫策捻著胡子翻來覆去地研究那本書,嘴里不斷地長吁短嘆,白玉堂最听不得這個,雖然眼楮還看不見,但至少一只胳膊和兩條腿能用了,于是他模著床站起來,悄悄地往門口模去。
不知道貓兒看到他現在的樣子會是什麼反應呢?白玉堂心中不禁竊笑。
門外傳來某人一邊哭一邊在訴說什麼的聲音,白玉堂無語,這個展昭,不會又頂了一張冷靜溫柔的臉欺負人吧……
展昭又和他們說了幾句什麼,似乎是不想讓人听到,他盡量壓低了聲音,不過白玉堂還是間斷地听到了一些「孩子」、「失蹤」之類的字眼。’
這種時候,稍微長點腦子想一想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白玉堂默默冷笑了幾聲,心道︰展昭,你未免太小看我!堂堂的錦毛鼠白玉堂怎會如此簡單就能被你糊弄的?不過那件事現在越弄越復雜,看來我的確要好好想一想才是……如果能四肢健全地想就再好不過了……(小白……你思考的時候只要四肢不要腦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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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和門外的倒霉鬼們講完話,轉身就要回房,哪知一推門,竟看見白玉堂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閉著眼楮對他露出一個笑臉。
「展大人,發貓威啦?好威風哪!」
展昭愣了一下,站在那里許久都沒有動。
「……玉堂?」
「干嘛?」
展昭上前一步,猛地環住白玉堂,將他整個人緊緊地按在懷里。
「玉堂!你真的好了!玉堂!」
展昭抱得太用力,白玉堂一個沒注意便被他抱得雙腳離了地面,由于眼楮禁制喂除,他不禁一陣頭暈。不過最重要的還不是這個……
展昭的臉和他的離得很近很近,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他的嘴唇輕輕地擦過了他的。
白玉堂眼楮不行,可耳朵沒聾,旁邊閑雜人等——比如四大校尉和公孫先生牙縫里冷風拂過的聲音,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如果是別人的話,就算只是有踫到他的意圖,他也非跺他個重傷不可,可惜那不是「別人」,而是展昭,他恨得咬牙切齒,卻連踢一腳也舍不得。
「快放開!」白玉堂漲紅臉掙扎,「難看死了!」
四大校尉這時仿佛這時候才清醒過來,一邊喊著「唉呀我剛才看到天上有豬在飛」,一邊迅速撤退——他們已經等這一刻很久了;公孫策則狠狠咳嗽兩聲,繼續研究手里的典籍。
展昭抱了他許久才將他放下,輕輕撫過他的臉,有些心痛地道︰「怎麼,眼楮還是不行嗎?」
白玉堂臉上潮紅未褪,卻滿不在乎地道︰「有什麼關系!反正已經能動了。」
這只小白鼠被憋壞了吧!看他只要能動彈就高興成這樣,如果先治好的是眼楮,恐怕他反而不會這麼興奮了。
「是啊……」展昭微微一笑,「反正沒有關系,你沒有腿,我就當你的腿;你沒有眼楮,我就當你的眼楮……」
白玉堂又臉紅了。這個展昭是怎麼回事?從他這次回來就不同了,滿口的甜言蜜語,甜得連他這個風流天下我一人的錦毛鼠都有點難以招架了。
看著他河邙復紅的臉,展昭仍是微笑。那是多麼無懈可擊的笑,卻沒有人知道他要維持這個笑有多困難。
他的胃正在痛,痛得讓他恨不能將自己的肚月復挖開,但他不能表現出來,公孫先生要專心為玉堂治療,他又怎能在這個時候讓他分心?
沒事的,很快就會沒事的,等一下,馬上就不痛了。
「不過……玉堂,」展昭又加重語氣來了個但書,「你才剛剛好,怎能就下床了?快點回去休息,否則公孫先生又要念你。」
他溫和的眼神如利劍般射向公孫策,公孫策立刻很配合地咳嗽了一聲,道︰「啊,我想到了,接下來也許該如此如此……白義士,請你再躺下來讓我看看。」
白玉堂也笑,雖然沒有眼神助陣,但仍是一副能讓人冷到骨頭里的可怕樣貌。公孫策又咳嗽了一聲,裝作什麼也沒看到的樣子,轉身又去看他的書。
「展昭,你把你白爺爺當傻瓜?我眼楮瞎了,耳朵可沒聾,你以為那麼容易就能瞞得過我?你們剛才在說什麼?那個號稱替我通風報信的小阿怎麼回事?不是死了嗎?你們又在討論他什麼?」
展昭嘆氣︰「這件事說來話長……」
「話長個屁!我還沒廢!你要編也編個好點的理由!此事與我關系重大,今天我非得知道前因後果不可!展昭,你記住,你今天要麼告訴我,要麼我就去問包大人,你看著辦吧。」
對別人,展昭有的是辦法,一笑二威三嚇四出手,一個一個用過來不怕對方不認輸,可現在他面對的是白玉堂,要動他,自己怎麼舍得?要不理他,他會去找包大人……
天哪!他肯定不會是去「問」的,而是去搗亂的,可憐包大人一把年紀了,怎麼受得了他這麼折騰?
展昭實在無奈,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