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她嗆得連眼淚都出來了,洛夫鎮定的拍著她的背,大手隨便捉起一塊桌上的布遞給她,「來,擦擦嘴。」
德嵐差點看也沒看的往嘴上抹,幸好她在最後一秒懷疑的睜開眼,竟是一條她拿來擦吧台的抹布。
「你是我見過噴酒噴得最漂亮優雅的人,你有考慮改行上台表演喜劇嗎?」他還有膽說,也不看罪魁禍首是誰!
德嵐扔下那塊布,自己起身搜出一盒面紙,這男人無論何時都不可靠。「哈,哈。」她回答。
「從沒有人對你說過像我先前說的話對嗎?」他犀利的笑說。
「世界上的瘋子還沒有泛濫到全都圍繞我身邊的程度,有你一個出現就夠看了。」
「你大可不承認我的話中有幾分真實,真相是不辯自清。」
「沒錯,我非常同意。」真相當然是站在她這邊。
以深忖的眼眸在她身上徘徊不去,他放下酒杯,「假如講得更清楚一些,我要你為我拍一部戲,我想這也是促使你的生活將會截然不同,誕生新面貌的原因之一。」
無疑一顆炸彈猛然在兩人中間爆發開來。德嵐怎麼也想不到是這樣的回答。她以為他會輕佻的開玩笑,重彈享樂的論調或是油腔滑舌自大的說解一番,說什麼他會讓她成為女人中的女人點點點,而他反倒聰明的收起所有的花招,嚴肅沉著的攻她個措手不及。
「我不再演戲了。」她搖頭,輕輕的說。心中隱隱作痛,割舍不開的痛楚向來在這個話題上如影隨形。
「你會演的,就像我進入你的生命中一樣。」
德嵐惶惶的抬眼凝視他,「不。」
「會的。」他微笑,「因為我已經闖進來了。」在德嵐有機會退縮之前他已經一手握住了她,「我在這兒,不是嗎?」
「我發誓不再演戲。」
「為什麼?」他進逼。
「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德嵐蒼白著臉,「那是過去的事了。我現在是「危險思想」劇團的舞台總監,為全劇場的演出負責,未來也將是如此。」
他沉默著。
德嵐知道他還沒死心還沒放棄,因為他還沒放開她的手。
「你怕我對你嫂子下手,不是嗎?」突然地他說。
如雷擊畫過天空,德嵐頓解他驟然轉換話題的意思,她咬牙,「你要把芬茵與小背懷扯進我們之間來?」
「我只是說──你怕我追求或是去騷擾芬茵,不是嗎?」
「芬茵是個好女人,她不是你常常用過就丟的玩具型女人,你要是敢對她出手──」
「我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洛夫先是打斷了她,繼而又說︰「能讓我有興趣的女人,目前只有你。」
聞言心兒一顫,德嵐強迫自己不要被他的話打動,千萬不能忘記這家伙是沒有原則來者不拒的,只要是個女的──柴洛夫都願意和她們來一場虛情假愛,現在他甜言蜜語,一等到對方真的上當……
所以雖然背地里有點臉紅心跳,但德嵐故意忽視這些感受,-起眼來,為芬茵講公道話︰「你說那話是什麼意思?芬茵美麗動人且純真有女人味,聰明的男人都會對她有興趣而不是……」
「現在你是在向我推薦她嗎?」他反唇相稽。
德嵐馬上住口。
「我並沒說朱芬茵不吸引人。她是楚楚動人,純真甜美,但她同時也還在愛著孩子的父親。我有一雙利眼,能看得出來那一點。我倒是懷疑你為什麼這麼害怕我會騙得走她?莫非你對我的調情技巧太有信心了?」
送給他一個白眼是她直覺反應。
「如果是這樣,我可以給你一個不對她下手的保證──只要你也答應我一個保證。」
「我知道──幫你拍片,對不對?」
柴洛夫搖搖頭。「還沒有達到威脅恐嚇的地步,我想。」
「那麼你的條件是什麼?」德嵐注意到他說的是「還沒有」,那表示柴洛夫必要時也是會不擇手段的。
想在等待著宣布的最佳時機,他含了口酒耗著,在德嵐頻頻施以不耐煩的眼神中,緩緩的開口︰「我要你保證給我的電影一個機會,到片廠來了解這部戲與整個制作情形。至于你拍或不拍,就要看我有沒有這個魅力說服你演了。」
這太危險了。德嵐全身上下所有的警訊全都鳴鈴大作,從今天被他說服到吃晚餐,又被他逼到回家來小談,就可見一斑。柴洛夫能在無形中把她步步逼退到他想要的目標當中,他有股決心與毅力強大遠超過普通人,加上大膽創意的舉止迷惑住每個人,好比野狼對綿羊露出漂亮的微笑後,再一口吞下它們一樣。她不能冒這個險。
德嵐扯回手來,「我不會給你任何保證。我說過不拍就是不會再拍了。現在請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那麼你不擔心我會對她……」
「你不是自己說你對她沒有興趣?「沒有原則」先生。」德嵐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說︰「你如果對我有興趣,卻跑去對別人下手,那麼恐伯就算到最後我為你拍了片,某人也沒有機會成為我這家「路邊攤」小吃的客人了,不是嗎?」
柴洛夫面帶微笑,「聰明的女孩。」
「請回吧!」德嵐擺出送客的標準姿勢。
他站起身來沒有二話,並未賴在原處糾纏不休,想不到逼他撤退的成功居然來得如此輕而易舉,德嵐不覺有點高興得飄飄然。
「這不是結束,你比誰都清楚。斗魚姑娘,你現在唱「得意的笑」唱得太早。」
「沒人允許你叫我斗魚,笨狼先生。」德嵐微笑,「我相信我能打敗你第一次,也可以打敗你第二次。」
「你念過任何孫子兵法嗎?親愛的德嵐姑娘?」
德嵐雙手叉腰,歪頭懷疑的看著他,「我不需要回答你這個問題。」
「去找一找。知己知彼之外,攻心為上這句話也是很有用的。我希望你能享受贏家的滋味,因為我怕你會發覺它短得連讓你回味都不夠。」
「輸家的風度,」德嵐懶洋洋的一笑,「你可真是半點都沒有哇!「親愛的」柴洛夫先生。」她不想再和他扯下去,所以先往門前走去預備親自送客。
她來到門口,突然想起一件事,在她把鐵門當他的臉甩上之前,她喊住了柴洛夫。
「柴導演?」他回頭,挑眉看著她。
惡作劇的樂趣再次盤踞她的紫眸,「既然你今天吃了晚餐,明天請把冷瑞波冷小姐的十寸放大簽名照十張,寄到我家或是劇團來。謝謝。」
二話不說,德嵐迅速對著他愣狀拙樣笑嘻嘻的甩上門板,結實的報復了他一記。轉身靠在門上,她整整笑了三分鐘還不能停止。
「德嵐!」
芬茵揮著手站在高台下向她大聲的招呼著,因為此刻德嵐正爬上了高台自遠處向前方俯望,搜尋整個舞台布景有無出差錯的地方。
「什麼事?」她圈起手大聲問。
「下來吃點心了。」芬茵微笑的叫回去。
德嵐比了個OK的手勢,最後再看一眼並且在紙上記下了該注意的幾個地方後,順著階梯爬下了高台。「今天吃什麼?」
「小籠包和王媽媽家的酸辣湯。」芬茵看著她一階階爬下來。
「哇,今天真有口福。」
咬一口熟騰騰冒著輕煙的小籠包,所有工作人員包括德嵐,都聚在舞台後方那間木板隔間簡陋的辦公室內,享受這天下午的Teatime。忙不完的工作中,這是僅有的休息機會。
「奇怪,怎麼還沒來?」芬茵是唯一沒有動口吃包子的人,低頭對著湯碗自言自語。
「你在等誰嗎?」德嵐好奇的問。
芬茵拾起頭,粉臉又紅的看著德嵐,「沒有,我沒在等什麼人。」
「你還是照實說出來吧,芬茵姊。每次你一臉紅就有問題。」負責宣傳的「吳郭魚」吳國于,一個二十歲的大學生戴著副黑框眼鏡,斯文的說。「是不是經費有問題?你千萬別把我的廣告費刪掉。再刪我就要去當褲子了。」
「不、不是的。」芬茵成為眾人焦點,急忙安撫人心,「這件事和經費一點關系都沒有。不,也不是啦,有一點點關系可是……是好事啊!現在先不要宣布,等一下你們就會知道了。反正我想講不講都不是很要緊,只要看到你們自然就知道了。」
「你究竟說些什麼,語無倫次的?」德嵐吃掉她自己的那份,筷子伸到老朋友譚名孝的盤中,毫不客氣的解決他最後一個小籠包。
「你不需要偷襲我的。」譚名孝還是那麼紳士的緩緩笑了笑,「我的不就是你的嗎?」
「對呀,什麼時候譚大哥才要把德嵐姊供回家奉伺?」滿臉都是雀斑,長相略微阿花,個性相當三八的魏敏敏立刻起哄。
德嵐揮揮筷子,「奉伺?我還上香咧!你再胡說八道我就把你和吳郭魚分開,調你和譚笑話一組為我們的人事盡心盡力,不讓你和他負責同一個廣告業務,怎麼樣?」
眾人皆知魏敏敏在倒追吳郭魚,只可惜魚兒太滑溜怎麼樣也不上鉤,所以魏敏敏正努力加把勁,希望有一天能釣上他。現在被德嵐那麼公開化的一糗,連她這麼三八的小女子都噤口殿殿,嬌羞的搖頭說︰「人家不要啦!」
偏偏吳郭魚不識好歹的打了個冷顫,「拜托,德嵐姊。人家我還求之不得呢!」
「吳國于!」魏敏敏雙手叉腰,母夜叉本相掀出來,「你有膽再說一次看看。」
「為什麼不敢?」吳國于推了推眼鏡框,「我啊說十遍都不怕。人家、人家、人家不……要啦!」他最後幾個字是用假嗓音裝女子尖聲嚷的。氣得魏敏敏臉色大變,她用力跺兩下腳。
「有種你就不要跑,臭魚,看我怎麼把你煎得臭灰搭!不要走。」
兩人才著辦公室玩你追我跑,吳國于技高一籌奪得一腳先機往門口沖去,卻踫地撞上一堵牆硬生生給彈回辦公室內,落進了魏敏敏的手中。她兩手一摟抱住了心上人,馬上忘掉前仇舊恨,心疼的模著他的臉說︰「唉喲,你有沒有摔傷了?寶貝,讓我瞧瞧。」
吳國于哪里容得她大吃豆腐,一骨碌自地上爬起身來,抬眼看是哪個冒失鬼──
「你、你、你不是那個……柴洛夫大導演嗎?」
德嵐也在這一秒鐘看到他。
「我、我、我正是「那個」柴洛夫。」
他神色自若彷佛他常常那麼撞到人家,常常不說一聲就闖到人家的家──辦公室里來。德嵐硬拗回來,心內直冒快樂的小泡泡,卻又巴不得一個個敲破。她干嘛要為了看到這個凶神惡煞高興?
「你來做什麼?」所以當她用比平常更凶的口氣問話,也是情有可原的。
「來報到。」他以溫柔的眼光轉向臉紅的比平常更厲害的芬茵,「是不是?朱小姐。」
芬茵眼神明亮的點點頭,「嗯。這就是我在等的人。」她站起來,握著洛夫的手臂以慎重的口氣說︰「這位是柴洛夫導演,他自願加入我們這個劇團做義工。同時他也捐出了一筆很大支持經費,做為本劇團的基金。請大家歡迎他。」
率先拍手的芬茵帶動了其它幾個工作人員,只有德嵐選擇了紋風不動。她直視著柴洛夫︰你究竟在計劃什麼?
「我來為你介紹大家。」芬茵發覺德嵐並沒有任何舉動,只好熱情的帶動氣氛︰「這是魏敏敏、吳國于,我們的廣告組成員。他們員責上戲前的宣傳準備,兼美工海報等等。你看得出來這兒人手有多短缺了吧?這位則是我們多年來的好友譚名孝,他平日是一家大律師事務所的其中一員,前途閃亮。不過,在「危險思想」里面只能屈就我們小小的人事兼法律顧問外加偶爾跑腿的。」
「你好。」柴洛夫伸出手,譚名孝先是看向德嵐一眼後,才把手伸出來。
「你好。」兩個男人都惦了對方的斤兩。
其它兩個大學生迫不及待的站在旁邊,「柴導演,你……真的……要加入我們劇團的行列嗎?你要做這里的義工?你不……不……需拍新片嗎?」
看樣子柴洛夫有個超級片迷在這兒,吳郭魚先生的結巴都緊張的跑出來了。
「柴導演!人家大學同學每一個都好喜歡看你拍的片子,好好看喔!什麼時候讓我們再看你最新的作品嘛!」魏敏敏拿出甜度百分之百嗲聲說著。
「我確實要拍新片了。」洛夫特意不著痕的瞟了瞟德嵐。「不過主要演員還沒定案,所以我有點時間可以出來游蕩一下,我想成為這個劇團的義工,正足以讓我多了解一下我下一部片的題材。」
「真的啊?」「你的新片和我們劇團會有關系嗎?」兩個大學生七嘴八舌的發問。
德嵐決心打破他順理成章成為劇團一員的結局,她不能容許這種事發生。簡直就像那天在芬茵家中的情況再度重演,事情又一次失去控制。
「我想柴導演是大忙人,不可能忙得過來我們義工繁忙瑣碎的小事情。我必須說……謝謝你的好意,我們心領就可以了。」她在熱烈的氣氛中潑了盆冷水。
「我卻認為我應付得過來。」洛夫回以一笑,「畢竟,我都能在拍片忙碌的狀況下,從事不少敗壞道德的小瑣事,為什麼現在不能找出時間,用以挽救一點糟糕的名聲,做一個青少年劇團的義工呢?」
他絕對在陰謀些什麼!德嵐不悅的考慮著,他絕不會沒事找事的跑來做義工,他是為了芬茵嗎?還是……
「德嵐,我不知道你會不贊成這個主意。當柴先生向我提起來的時候,我覺得這真是太好了,所以把這件事當成驚喜暫時沒告訴你。你不是老在抱怨人手不夠,連貓的手都想借來用了?」芬茵煩惱的說。
這下可好,貓手沒借到反是借了一雙的狼掌。「我知道你的好意,芬茵。我不能相信的是柴先生有能力幫上忙。他對于劇團一點都不了解。」
「噢,我可以幫他。」
「我也可以。」
吳郭魚和魏敏敏異口同聲的說。
德嵐心想柴洛夫收服人心的速度和他勾引女人的速度真是不相上下。「你們兩個平常都已經那麼忙了,哪有時間再幫柴先生的忙?」
「沒錯,絕不能增添諸位的麻煩。我只需要一個老手的帶領好進入狀況,以這個條件來說,當然芬茵可以──」
「不,芬茵不行。」德嵐馬上否決,「她平時還要帶小背懷,控掌全劇團的經費和管理就已經很忙了。」
「那麼,或許譚先生……」洛夫看向那位沉默的男子。
「我很樂意,」譚名孝銳利的目光在厚鏡片下閃爍了一下,「不過我並不常到劇團來,一周大約-次兩次,除非遇到什麼重大的問題。」
「那我想剩下的唯一人選不就是德嵐你了嗎?」柴洛夫帶著遺憾的笑容,實際上德嵐相信這就是他原本計劃中的。
「我也沒多少時間。」
「那你更應該讓我幫忙了不是嗎?」他緊咬不放。「雖然我這雙人手不是貓手,但我保證不論你說什麼事,我都會盡全力辦到。要是你不滿意我辦的事,到時候再開除我也不遲。先別急著把我往外推,給我一個機會。」
辦公室內沉寂得連呼吸都清晰可聞,大家都在期待著她的回答。
不過是一次機會。德嵐心中理智的一面回答。給這個人一寸他就會搶得一尺。她心中情感的一面顫抖的叫囂。
「你在害怕什麼呢?」柴洛夫以輕柔得只言她能听見的耳語說︰「是我,還是你自己。」
德嵐咳了一聲,掩飾住她差點臉紅的尷尬。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差點讓她臉紅了,天殺的。「勉為其難先讓你試待幾天好了,我先警告你,劇團的工作可不是輕松的。」她惡狠狠的瞪著他。
「听你這麼說我真是躍躍欲試了。」他回給她一個狂野灑月兌的邪笑。
當柏德嵐說一的時候,她期待得到的反應就是一、她不想枯等二或三,也不準備說二或三,她是全劇場內的獨裁者、暴君,卻也每個人有問題時第一個去找的對象。在這劇團中,她是每個人都可以依賴的老師、朋友、上司也是發號施令者。有待她解決的問題從小到舞台上的一根鐵釘,大到變更整個舞台戲碼,無一不靠她那小小腦袋瓜來安排、解決。
整個「危險思想」劇團就像是架在她肩上行動的。
以上,就是經過兩三天之後,洛夫得到的感想。或許全劇團內從來沒有別人和她做對過,養成她今天這麼夸張的主宰者個性。真可惜了,他渾身上下就缺少那麼一根狗骨頭,沒有辦法乖乖讓她駕馭。
卑說回來,洛夫看著她走過來那直率卻又女性化,活力充沛的步姿──他不會介意在床上讓她駕馭他的,他們兩個會是旗鼓相當的一對戀人,她絕不會是那種靜靜躺著任男人任取任求的女人,她會知道她要的是什麼,也給得起他要求的任何反應。
她鎮住目標的站定洛夫面前,一只穿著短靴的腳跟在地面上輕拍,顯然是在等著他抬起頭來。洛夫是抬了,不過他是很緩慢的任由自己的目光,輕輕順著她裹在緊身黑牛仔褲下修長優美的小腿曲線,進而到她渾圓的大腿與引人遐思的下月復間打轉。可惜她的雙手抱在胸前,否則他還有更多可以打量的地方。
「你在這邊做什麼?」她一等到洛夫的目光擺到她頸部以上,迫不急待劈口就問。
「我也正這麼問我自己。」洛夫自嘲的說。
德嵐的雙頰刷地紅了,她常常臉紅,不過洛夫喜歡這一點,不知道柏德嵐是否曉得這個秘密?洛夫懷疑的想,如果她曉得他喜歡,那麼這個好戰份子恐怕不會再允許自己在他面前臉紅了。
「我不是告訴過你,我需要人去搬那些工具嗎?工具到哪里去了?」
「如果我回答你,我把它們搬到辦公室的休息沙發上,你想你願意單獨陪我走進辦公室里面,陪我到那張沙發找工具嗎?」陰霾著臉色,洛夫繼續以他玩世不恭的口氣說。
掐住兩個小拳頭的她呼吸了兩口氣,顯然要平靜自己的脾氣,她也懂得見風轉舵,「我找別人去搬好了。」
洛夫迅速的出手拉住她,「不,你還不能就這麼轉身離開。這次不行了。」
「讓我走。」她警告的低吼,全身繃緊。
「經過這兩逃讜我呼來喚去大聲小叫之後,我決定我要告訴你一個新聞──從來沒有哪個女人,包括我自己的母親,能讓我生氣得足以忘記她們是女人的事實,我得告訴你──我的母親可是出了名的會找麻煩和精明厲害。而你,甜心,卻辦到了連我母親都辦不到的事。」他以出奇的平靜,字字清楚的說︰「現在,告訴我你究竟在不滿什麼?我要知道為什麼我做到每一件你要求的事情,而且辦得干淨利落,你卻還在到處找我碴、雞蛋里挑骨頭的原因。」
「我也有個新聞給你,這兒的大門並沒有上鎖,如果你這位大爺嫌本劇團招待不周多有失禮,為什麼你不自己走出去呢?你該不會搞不清楚方向吧?」她反抗的掙扎。
「你想讓事情難搞是不是?你喜歡看見我像只斗敗的公雞垂頭喪氣是不是?不會這麼容易簡單就得逞的。」他更進一步把她拉進他大字張開的雙腿間,以腿箝住她的行動,「你知道原因,因為你越來越想要我!你之所以到處找我碴是因為你想要我卻又不敢放開自己來取!我看透你了,你是個膽小表。」
「自大狂,下流。」她胸口急促的上下起伏,渾圓的曲線更逗引人狂。「你以為每個人都該像你一樣饑不擇食嗎?我還沒有那麼絕望。」
「或許你最好體認是你「絕望」的時候了。因為除了我,你不會再有別的男人,我不在乎你以前有過什麼樣男人的經驗,如果他們讓你害怕,我很抱歉。但你「絕對」是我的。」
「你這只史前恐龍干嘛不去屬于你的地方,這兒不歡迎你。」她搖蔽著,想要自他鐵臂下月兌身,「我要控告農林廳,他們把野生動物放出都市是不負責任的作法,我要通知打獵者協會,槍斃你之後再剝下你的皮去當標本。還有綠色和平組織也可以參一腳,他們會很樂意收容保護你這種稀有動物。」
洛夫竟在這個不該覺得荒謬好笑的時刻有了爆笑的沖動。這只斗魚的嘴巴真是可以送到四川辣菜館去較量哪一個比較會噴火,恐伯還不知孰勝孰負。「你真的很不懂得先觀看一下自身處境,小斗魚。」
她居然抬腳試圖攻擊他的脆弱部位。「看不清楚的人是你!」
既然她選擇了暴力相向,洛夫搖搖頭避開她的腿,同時反應迅速的向後一仰,勾帶著她的雙腿,兩人雙雙躺倒在一堆道具布景上,那麼他也不會同她客氣,謹遵君子風度。洛夫咸魚大翻身情勢逆轉的把她壓進了布堆中,見鬼,他從來也不是什麼紳士會受教條規則限制,他更喜歡目前這種情況,利用一切條件佔盡所有優勢。
「你這頭讓人受不了的髒──」她正破口大罵,洛夫早已有所預備的以吻迎上她的唇,施壓于她。
德嵐一點也稱不上是受害者,她在他堅定的雙唇迫力下,東扭頭西轉腦的,還咿咿唔唔模糊的在他嘴下吼著罵著。當洛夫試著要把舌頭探入她口中,差點沒讓她咬著,他馬上撤退,卻沒放開她的唇。他在她的唇上嬉戲著,玩耍著,用盡他畢生所學的技巧逗弄她,直到她終于開口申吟要求他雙唇所有的注意力。
他重新入侵她的唇內,火熱的掠奪也溫柔的付出。
「德嵐?你在哪里?」突然間一個意外打岔的聲音在遙遠的地方傳來。洛夫想選擇不去理會,但身下的她卻已在瞬間恢復了所有的理智,她推著他的肩。
「讓我起來柴洛夫。」她-著他,細聲且氣憤又不願引起注意的說。
「說︰「請」。」他老神在在我行我素,一點也不在意他們即將被發現的危機。德嵐用憤怒的聲音說︰「「請」讓我起來。」
「而且保證以後你不再對我無理要求?不再千方百計只想把我踢出這個劇團?承認我在這個劇團里面多少幫了點忙?」
「你要求得太多了。」
「噢?我有沒有提過你我現在的這個位置,要我保持一千萬年不動我都願意?」
「好吧!」她勉強的說。
「好?好什麼?是你要和我躺在這兒當化石呢?逞是答應我所有要求?」
「我保證我不無理要求,也不會踢你出去……」最後這句話顯然很難出口,「也承認……你對劇團有貢獻。」
「真的?你這麼听話,我真是有點舍不得起身了。」他曖昧的移了一下臀部,讓兩人身子有了頭一次接觸。
德嵐立刻僵直了背,「別太得寸進尺!」
「德嵐?你在這兒嗎?」聲音越來越近,柴洛夫听出來那是討厭鬼譚名孝的聲音,這兩天譚名孝幾乎纏著德嵐不放,真不曉得他這律師是當真的還假的。而且洛夫絕非多疑猜忌的人,譚名孝對他有錯不了的敵意。那家伙似乎認為他會把德嵐綁架起來,再不然就是吃了她。
「讓我起來!」她焦急的推著他,「拜托。」
這次洛夫讓她推開了自己,他順勢滾到了一旁,德嵐剛坐起身就听見譚名孝的聲音自轉彎處繞過來,他的臉自道具與道具間的空隙望過來,正好把坐在布景上的德嵐看進眼中。「你在這里啊,為什麼不回答我呢?德嵐。我找了你好一會兒。」
洛夫悠哉的等著譚名孝的笑臉自德嵐轉到坐在暗處的自己身上,洛夫故意挑一眉回看他。譚名孝的笑意緩緩的退卻,他自洛夫的臉上再看到火紅了臉蛋的德嵐臉上,頓悟的神情是一片蒼白。「德嵐你……」
「我剛剛和柴先生溝通一些事情,你找我有事嗎?」
洛夫不得不敬佩德嵐這麼快就恢復了鎮定,他的小斗魚非常有大將之風呢,希望她可別在將來長大成為一只大白鯊。
譚名孝也沒那麼好騙,他氣得手指著德嵐說︰「你知道這家伙是什麼人嗎?他身邊的女人多得足以繞過這兒三圈還有余,你居然和他睡──」
「譚、名、孝!」德嵐生氣的隔斷他的話,「注意你在說的話。你沒有資格論斷我的私生活,不要跨過朋友的立場。」
「私生活!」譚名孝臉色發白,平時文質彬彬的臉上寫滿的鄙夷,「你和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私生活?德嵐,你太讓人不敢置信了,我還以為你和時下那些搞七捻三的女人有些不同,以為你有自己的原則,我乖乖的守著當朋友的本份,你卻讓這種男人勾勾小指頭就迷昏了!如果你要男人,那他有什麼是我所沒有的?你偏偏要拒絕我?」
「名孝,你太激動了。」德嵐搖著頭撫著額說︰「我會當你沒說過這些話,為什麼你不先回家去冷靜一下再說?」
「冷靜?這里面該冷靜的人不是我。」譚名孝蒼白的臉色微退,取代成黑色的憤怒,「我是會回去,因為我受不了看見一個聰明有才華的女人如你,竟被一個下流家伙給騙得連自己都忘了。」他最後再瞪了洛夫一眼,然後是德嵐,「你一定會後悔和這種人在一起的,德嵐。」
「你的關心真的很讓我感動,名孝。但是請你不要再說了。」她以更堅定的口氣說。當她擺出這種口氣,幾乎劇團內沒有人不會不照她所說的去做。
譚名孝張口了兩秒鐘,最後非常不甘心的把話吞回去,他把掐握手心的紙片扔給德嵐,「我剛接到你那些寶貝學生的求救電話,本來要找你一起過去的。現在看來,你已經不需要我了,你有他不是嗎?」
說完話他就含怒大步離開,但德嵐現在沒空理會他。她看著紙條上飛舞的字跡上寫著一通電話留言︰
娟娟來電,章子又和老爸大打出手,現在人在派出所內。娟娟已經先過去了。情況很嚴重。
「出什麼事了?」柴洛夫的問句把德嵐整個人打回現實中,並記起他們在哪兒。她一心光曉得為章子憂心,德嵐對章子的家庭問題略微有點耳聞,也不是頭一次到派出所去保釋他。可是,連娟娟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表都會說嚴重……事態恐怕並不單純,絕非像前兩次由警方告戒告戒,道個歉就完事。
她得先趕去一趟再說。
「你要到哪里去?」洛夫再度捉住她的肩,強迫德嵐轉身面對他,「告訴我是什麼問題,你不會無緣無故嚇白了臉。」
「是章子,他出事了。」德嵐扳著他的手,不耐煩的說︰「我要去派出所保釋他,快讓開別擋路。」
他放開她的肩改握她的臂說︰「那麼我開車帶你過去,告訴我在哪里。」
德嵐這次沒有抗議,她急切的需要援手,即使那是來自柴洛夫。
路途上已足夠柴洛夫問一打問題,弄清楚章子的家庭問題與糾紛。德嵐以最簡約的句子組合,編組出一個現代版家庭常見悲劇。章子的親生父親早在他襁褓中就與女人私奔到菲律賓去,拋下了章子的母親──而帶著幼子的章母只好再嫁他人。那個人後來成為章子的繼父,他動不動就對這母子倆飽以老拳,當章子還是小學生的時候,已經學會了抽煙喝酒打架,混在電動玩具店內。
帶著這樣的家庭悲劇,國中時期的章子會因為勒索恐嚇其它同學,而被關進少年感化院內,也就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在感化院的安排下,他首次接觸「危險思想」劇團的表演,也就在這時他認識了德嵐。
經過一段時日之後,章子出了感化院,主動加入劇團成為一員。現在他一面上國中夜補校,另外還兼了些工作,搬出了他繼父的勢力範圍,月兌離了那段陰影的日子。但是每次章子送錢回去給母親,不慎又踫見了繼父酒醉或是拿母親出氣,他那年輕氣盛的脾氣就會一發不可收拾。上次他才打傷了繼父的下巴,瘀青了好大一塊。
這回呢?當德嵐走進派出所內,立刻就感受到氣氛的不同。章子那惡形惡狀的繼父並沒有在一旁咆哮,說要宰了這兔崽子之類的話。警察先生正神色嚴肅的為章子做筆錄。娟娟一看到德嵐立刻就撲了上前,窩在她懷中哭。
「老師,千萬不要讓他們把章子捉去關。他不是故意的,他真的是不小心的,誰會知道他突然沖上來,還拿著把菜刀──我們都嚇壞了。」
「噓噓,娟娟不要哭了。」德嵐緊張的看了一下洛夫,「你能幫我去問一下情況嗎?我得先讓娟娟鎮靜下來。」
洛夫繃著下巴點頭,他並非不悅,而是發覺他一點也不喜歡看見這些小阿子,為了家庭問題而被迫提早成熟。他向警察們走過去。
德嵐看著他充滿氣勢與權威的與一位警官交談,自己也稍微放下點心──柴洛夫此刻看起來值得信賴,值得依靠。
「好了,娟,把眼淚擦一下。老師會解決問題的,不要擔心。」拍拍娟娟的背,她低沉肯定的說︰「一切都不會有問題的。只要你鎮定下來,把事情仔細的再告訴老師一次,這樣我們才能幫助章子,是不是?」
幾分鐘前的嚎啕大哭已轉成間歇的抽泣,噙著眼淚的娟娟抬起那張年僅十三歲卻已經出現早熟憂慮的臉,「老師,他們不會把章子關起來吧?」
「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憊在顫抖說不出話的娟娟,擠不出半個字,此時洛夫走到她的身邊,看著個女孩和她說︰「警察剛剛告訴我,章子可能涉嫌殺害「狗子」,也就是他的繼父章阿鳴。」
「噢,不。」德嵐捂住口。
「老師,你听我說,不是那樣的。」娟娟急急的搖著德嵐說︰「全都是意外,那是章子才剛到家,看見他繼父正踹他母親的肚子,章子的脾氣你也曉得的,他馬上就撈起一張椅子往繼父的頭上敲下去。」
「結果他死了?」德嵐木然的說。
「不,沒有死只是昏倒了。」娟娟搖頭,「今天章子就是怕他又忍不住巴他繼父打起來,所以才找我一塊兒去。他說希望這次能把他媽媽接到他那個小房間去住,勸章媽媽離開那個爛蟲。他真的不是存心要讓這種事發生的──」
「我知道。」德嵐克服了起初幾秒的震撼,「我可以了解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繼續說,娟娟。」
「後來……」娟娟想了想才說︰「我們把章媽媽──當時章媽媽已經昏過去了──抬到她的房間。章子叫我顧好她,他要去找醫生來。我才剛听見他到了外面客廳要用電話,就有一聲尖叫嚇了我一跳,我到門外一看就看到那只爛蟲拿了把刀要砍章子,幸好章子動作坑阢開來,他拿板凳扔過去,那只爛蟲自己喝醉了酒,被凳子給輕輕一敲腳就腿軟,往下趴去,被自己手里的菜刀卡住,就……就……就這樣──死了。」娟娟越說聲音越小,她以一個哽聲做結尾。
德嵐完全沒有主意,這時候她該怎麼辦?
殺人罪?她對法律一點常識也沒有,但是听娟娟的說法,這樣可構成殺人罪嗎?先動手的並不是章子,可是死無對證。只有娟娟能作證明,而他們會不會听娟娟的話?
「老師,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對呀,該怎麼辦?德嵐看向垂頭喪氣坐在隔離偵訊室內的章子。「我們一定會把章子救出來的。」她為自己也為娟娟打氣,甚至還試著露出一點自信的微笑,卻怎麼也笑不成。
「譚先生會幫我們的忙嗎?」娟娟曉得譚名孝是個律師,因為每次譚名孝保釋完他們里面的團員之後,總是會訓一大堆的話,加上很不客氣的評語。總讓娟娟有一種低人一等的感覺。
「老師不知道。」德嵐臉色一暗,她今天才和他吵了架。
「我會為章子找個律師。」洛夫突然開口時,德嵐幾乎把他忘了。
「你?」
「就算一個浪蕩不堪的導演也認識一些人的。」他澀澀的響應她的驚訝,「恰巧我認識一個家伙他專門負責這類案件,我想對章子應該有所助益。不用擔心,我那位朋友是這行中的翹楚。」
「我只是……沒想到你會幫我……找律師。」
「朋友是做什麼用的?」洛夫低頭以強悍的目光鎖定她,「不要把我推在門外,你會知道我想幫你的還有許多許多事。」
德嵐回避他的視線,「你有沒有問過警官,我們能不能和章子談一談?」
洛夫點個頭,「他們說要等到偵訊結束。」他看向娟娟,「一會兒他們可能也會偵訊你,小家伙。」
「要問我話?」娟娟立刻向德嵐縮了身子,「為什麼?我怕警察。」
「那天你演戲的時候可一點也不像怕警察的樣子。」洛夫提醒她,「拿出你的膽子來,小家伙,只是問幾句話,而且這對章子也有幫助。你可以替他作證,你知道。」
「是嗎?」
「當然是。」洛夫的話讓娟娟自德嵐身後站出來。
「那麼我要幫助章子。」她以抖怯的聲音說。
「很好。」以贊賞的眼光點個頭,洛夫走向公用電話,「我打幾個電話,馬上就回來。」
德嵐心想,他是多麼輕而易舉的接掌了整個狀況。她一向為自己的獨立自主而驕傲,認為自己是有能力而無需保護的女性。但她終究有破綻,不夠堅強,否則她會更有力量抗拒他的溫柔與他的人。
抗拒一個沒有好感的男人是很輕易的事,她有無數次的練習;相對地,抗拒一個你對他越來越有好感的男人,她現在才開始學習到它的艱辛。這是場逐漸一邊倒的拔河比賽。她還能夠抵抗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