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F,你昨天怎麼沒有上線?我一直等你到凌晨四點,一整晚都沒有睡好。」
「對不起,我有事。」
「還記得我跟你聊過的新上司?我昨天又和他大吵了一架。」
「為什麼吵?」
「這家伙不相信我的能力,還說了一堆有的沒的。不過後來想想,其實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為了這些和上司搞僵關系,真不值得。可一看到他的那張臉,我就氣血上涌,一口氣把所有不該說的話都倒出來了。」
「看來你和他天生相克。」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對這種人特別反感,坦白說,可能是因為嫉妒吧。含著金湯匙出生,擁有一切,呼風喚雨,完全不知人間疾苦,被那種大少爺教訓,我怎麼可能不發火?」
「其實富人也有富人的煩惱。」
「是,煩惱不知怎麼把錢花光。」
對方傳來一個苦笑的圖像。
「對了,OFF,最近認識了一位既可愛又有氣質的大美女,是我們公司的新人,她氣質很好,應該還沒有男友,我很想追她。」
「是嗎?我支持你。」
「OFF,你就這麼把我拱手讓人了?我好傷心。」
「我可不是什麼氣質一流的大美女。」
「不管你是誰,美也好,丑也好,你在我心里永遠排第一。真的,OFF,我其實早就已厭倦了對著熒幕你的名字猜想你的模樣……」
「……」
「OFF,不如我們見個面吧!」
在拋出最後一句話時,我就知道壞事了。
丙然,OFF的頭像瞬間從綠變紅,我不知道OFF是真的下線,還是把我阻止,說不定已經把我刪除了……
我慌了!
這幾天我像著了魔,接二連三犯錯。
我馬上打了一封長長的E-mail寄給OFF,向OFF道歉並發誓詛咒下次絕不再犯,同時還登錄到MACD論壇給OFF發了無數則短訊,希望OFF能夠接受我的歉意。
我知道,「見面」一直是OFF的地雷,可我還是不知死活地往里踩,終于得到了教訓,看著一片沉寂的頭像,我的內心懊悔不已。
***
凌飛頂著亂蓬蓬的雞窩頭,一臉郁卒地來上班,果然受到喬原海不遺余的嘲笑。
「阿飛,你怎麼了,一張失戀的大餅臉,一看就是被誰甩了的樣子。」
「啊啊啊……」凌飛仰天打了個長長的呵欠,雙目無神地倒在椅子上,「和失戀也差不多吧。」
他幾乎整晚守在電腦旁,痴心等待OFF的只字片語,然而,電子郵箱和短訊都空空如也。
真慘,他的網戀,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有誰比他更衰?連對方是男是女是美是丑是老是女敕都沒弄清楚,就被三振出局,要是被池凱知道,非笑掉大牙不可。
「年輕人,失戀就像放個屁,沒關系,再找下一個吧。」喬原海同情地拍拍他。
「多謝你的安慰。」凌飛有氣無力地瞪他一眼。
此時,歐陽冉手拎皮包,從辦公大廳經過,行色匆匆,似乎趕時間的樣子,經過他桌前,淡淡瞥了一眼。
兩人視線相對僅一秒,火光一閃,立即雙雙調開。
「你還在和經理刀光劍影?」直至歐陽冉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喬原海才壓低聲音說︰「昨天你和經理吵得不可開交,整個辦公室都听到了。不是我說你,年輕是好,但老是這麼沖,小心被炒魷魚。」
「我才不怕。」凌飛一揚眉毛,傲氣全透在眼角。
「你的牛脾氣真該改一改,我也是為你好。」喬原海搖搖頭,誠懇地說。
「我知道,老喬,謝謝你。不過我這脾氣,恐怕是改不了了。」
能改的話,他早就改了。
「新官上任,人家是來不及拍馬屁,你倒好,偏要和他針鋒相對,憋一口氣會憋死你啊。」喬原海看看時間,站起來,「走,吃點東西去,看了一整天的小麥行情,我的眼楮都直了。」
「你一個人去吧,我和人有約了。」
「是誰?」
凌飛嘻嘻一笑,「是基金部的新人,超級大美女哦。」
「你這小子,下手還真快,有你的!」喬原海巨掌如山,一掌捶上他,差點沒把他捶趴地下,「我就不做你的電燈泡了,先走一步。」
「好的,待會兒見。」
凌飛到洗手間,用水把自己亂翹的頭發壓下來,整了整領帶,又仔細觀察了一下儀容……
丙然怎麼看怎麼都是一個英俊有為的帥哥啊。
背著自戀式的滿意,來到樓上,歐陽安兒正在辦公桌前忙碌,抬頭看到他,嫣然一笑。
「你不來,我都差點忘了吃午飯。看到你,才發現肚子有點餓了。」
「沒想到你這麼不把我們的約定放在心上,我好傷心。」凌飛作可憐狀。
「沒有啦,是真的太忙,可不是我有意忘記。」歐陽安兒「噗」地一笑,面孔晶瑩剔透,如花初放。
整個豐泰的適齡單身男子,都在向歐陽安兒展開猛烈的攻擊,據說她一天的玫瑰花就多達十幾束。
凌飛不知道她為何會答應他的邀約,除了自己長相身高還算可以外,並無過人之處,更要命的是他一窮二白,在這個現實世界,好皮囊完全不如豐厚的存款來得誘人。
彬許他想太多,歐陽安兒恐怕只當他是普通朋友,更何況一起吃頓午餐,實在算不得什麼。
收拾掉胡思亂想,凌飛很紳士地朝她微一彎肘,「那我們走吧。」
「好啊。」歐陽安兒大方地將縴手伸入他的臂彎中。
走到電梯口,才按下一樓的按鈕,就听到男性沉靜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安兒。」
「歐陽經理?你怎麼在這里?」歐陽安兒欣喜地對男人叫道,立即放開凌飛,小步跑到男人面前。
「今天剛好有空,找你來一起吃午飯,怎麼,你已經和別人約好了?」歐陽冉和凌飛的視線對上,雙方皆是一怔。
「是啊,不過沒關系,我推掉好了。」安兒轉身對凌飛說?「凌飛,對不起,我要和歐陽經理一起吃午飯,真抱歉,你一個人去吧,下次我再陪你,好不好?」
如果換作別的女人,明明約好,卻又當面爽約,這麼沒常識的事,以凌飛高傲的性子,恐怕早就拂袖離去,不會有半分留戀,但現在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別人,而是歐陽安兒。
戀愛中的人都是傻瓜,凌飛自然也不例外。
「哦……這個……沒關系啦,你什麼時候有空再叫我好了。」凌飛忍住滿肚子咕咕作響的醋意,故作大方。
「謝謝你!」歐陽安兒燦爛一笑,挽住歐陽冉的手臂,親密地仰著臉說些什麼……
歐陽冉頻頻點頭,視線卻朝凌飛這邊微微一滑,凝練雙眸,忽地透出一絲光芒,怎麼看怎麼有示威的意味,凌飛握緊拳頭,壓抑著想把那家伙揪過來痛扁一頓的沖動。
「讓一讓。」看凌飛一動不動,擋在電梯前,歐陽冉那形狀優美的薄唇微微一啟,吐出幾個字。
「經理請。」凌飛擠出笑容,並刻意殷勤地按下底樓按鈕。
「謝謝你哦,凌飛,待會見!」歐陽安兒緊緊偎著男人的手臂,站在電梯里朝他揮揮手。
「待會見。」
一旦電梯合攏,凌飛的嘴角頓時垮下,這家伙,果然是他的天敵!
雖然他第一眼就明白,這男人絕對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但現在他更是百分之千確定了,想要追到歐陽安兒,當務之急就要先鏟除他!
懊啊,于公于私,他都和這個男人杠上了!
***
天膠市場仿佛反應了凌飛中午的「悲慘遭遇」,毫無預兆地暴跌八百點。
情場失意,賭場得意這句話誰說的?
完全是放屁!
凌飛沉著臉,仔細觀察盤面,再把做好的技術分析過慮一遍,生怕自己錯漏了什麼重要訊息。
這種行情,很可能是主力在自彈自唱。從成交量排名來看,前十名集中在金貿期貨,東方天元等幾家主要期貨公司的席位上,主力很可能在利用自己的資金優勢,在短期震蕩,以吸引散戶介入,從而賺取短線價差,給今後進入營造寬松環境。
凌飛決定稍安勿躁,再觀望一下。
一直到下午四時,天膠仍在一○四四○點左右震蕩不止,一度跌破八百點,隨即又拉升至原位。看來散戶並不如主力預期般盲目,而是十分謹慎,大概因為大多數人都在天膠上賠過錢的緣故。
辦公大廳十分繁忙,一如往常,手機電話不絕于耳……
經理辦公室房門緊閉,歐陽冉大多數時間都不知所蹤,只在午後出現過一次。凌飛的辦公桌在公共通道邊上,歐陽冉每次進出,他都能盡收眼底,兩人目光總是不期而遇……
看著對方那張一絲不苟、高貴疏離的臉,凌飛就有一肚子無名火。他那是什麼眼光,陰惻惻的,還有似笑非笑的冷傲唇角,老是跟他較著勁似的,怎麼看怎麼讓人火大。
凌飛並不想妄自菲薄,但他心里很清楚,如果安兒喜歡的是歐陽冉那種類型的男人,他並沒有多少勝算。
可是,沒到最後,他絕不會認輸。
整個下午,就在天膠一路慘淡的行情中飛快過去,等凌飛驚覺,早過了下班時間。被擾亂的心思,也無法再專注于美盤上,他干脆提早結束,拖著比平時沉重得多的步伐回家……
鮑寓窗戶亮著燈光,看來室友池凱在家。
「我回來了。買了便當,一起來吃吧。」揚聲說道,凌飛把剛從外面買的粵式便當,放到餐桌上。
池凱坐在客廳沙發上,對著電視熒幕,轉過頭,「阿飛,你老媽來過電話,你快點打給她。」
「是嗎?好,我馬上打。」
拔動那個爛熟于胸的的號碼,聲了幾下,就听到母親溫婉蒼老的聲音,「是小飛嗎?」
「嗯,媽,你剛才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就是一個星期沒听到你的聲音,想問你過得好不好。」
母親的聲音听起來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凌飛稍稍放下心來,「媽,對不起,本來昨天想打的,但工作一忙,就把它忘記了。」凌飛抓了抓頭發。
一個星期給在南部的老媽打一次電話,是凌飛每周必做的「功課」,只是最近比較忙,才會忘了這件事。
「媽知道你忙,不過再忙也要注意保重身體。上次給你寄的黑木耳、桂圓干、枸杞收到沒有?有空照我寫給你的菜譜炖著喝,你每天早出晚歸,還熬夜到這麼晚,所以要多吸收點營養,食補是最好的。」
「好了,老媽,有空我會煮來喝的,你就別再念了。」
冰本上每次都會重復的內容,也沒有什麼新鮮的話題。
母親的生活,可以預見的規律化,而自己早出晚歸的日子,講出來只會徒增她的擔心,所以能交流的話題自然有限。
但,只要能听到對方的聲音,知道對方很好地活著,就足夠了,想必母親也是這麼想。
「要不是我的腿不好,我早就跑來天天給你煮好吃的,哪會讓你一個人沒吃沒喝,餓了只會買便當,既貴又沒營養……」母親繼續叨念著。
「哪里有,媽,我自己也在燒啊,青菜炒蛋什麼的,我都會……還有,你寄來的這些東西超市里都有賣。媽,你腿不方便,不要那麼辛苦去買這一堆東西。都跟你講過多少次了,每次都不听。」
重復的嘮叨令人心煩意亂,凌飛的聲線無形中粗了一點。
母親小聲說,那怯怯的聲音不知怎的,讓凌飛既心痛又有點惱火。
「我是不想你出事啊!萬一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又不在身邊,你一個人怎麼辦?」
「媽會當心的……」似乎听出兒子不開心,話筒那邊,聲線明顯微弱起來。
「好了,媽,你別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凌飛忍住情緒,壓低了聲音,安撫著母親。
懊不容易講完電話,凌飛松了松領帶,長長吁出一口氣,一坐到餐桌上,倒了杯水,呆呆坐著。
「耐心一點,你媽也是為你好。」池凱站起身,收拾著餐桌,打開便當,並倒出飲料動作十分默契。
兩人平時不是泡面,就是便當,為節省時間,當然也是因為懶。
「我知道。」靜下心來,凌飛為自己剛才不耐煩的態度感到愧疚。
母親是他生命中最愛最重要的人,他知道,自己對母親而言,也是如此。可為什麼,最親的人,有時我們反而會毫不在乎地深深傷害?明天,他想再好好給母親打一個電話,讓她安心。
「我覺得我不是個好兒子……」凌飛喃喃說道。
「愛不該是種負擔。阿飛,你只是太想闖出點什麼,太想讓母親為你驕傲了。不必懷疑自己,你是個乖小阿。」池凱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阿凱……」凌飛兩眼星光閃閃地看著自己的好友。
「別拿這副惡心的模樣看我,吃飯!」池凱厭惡地皺起五官。
便當是從社區旁的粵式外賣店買的,凌飛給池凱買的是他愛吃的滑蛋叉燒飯,而給自己點的是燒肉飯,配以時蔬小菜心,看上去很誘人。這家外賣店勝在份量足,味道也還過得去。
兩人都有點餓了,相對狼吞虎咽起來。
「有時候,你會希望寧願一個人,沒人關心,沒人吵,會比較輕松。」吃著吃著,凌飛忽然冒出一句。
「就像我這樣?」池凱動著筷子,面無表情。
「是啊,有時候我很羨慕你,完全的自由,想去哪里都可以。」
「可我記得你的夢想是爬到事業高峰,不是自由和流浪。」
「夢想也會改變的嘛。」凌飛笑道。
池凱瞥他一眼,哼了一聲。
「阿凱,自由是很好,但你難道不想有人陪?我們樓上那位單身的段小姐就很不錯嘛,每次在電梯踫到,她都對你大拋媚眼,一定對你有意思!」
「我沒興趣。」池凱冷冷地動了嘴唇。
「你想打一輩子光棍?」
「也沒什麼不好。」
「我服了你,你是世紀強人、獨孤求敗,我可做不到。」凌飛豎起雙手,「我想在三十歲前事業有成,娶個溫柔賢慧的老婆,把老媽接過來住,一年後生孩子,最起碼生兩個以上,當然嘍,這要看我老路是不是願意,不過我想她肯定不會反對。我想給我的孩子最好的教育,送他們進最棒的大學,為了這,我要從現在開始努力賺錢!」
凌飛興致勃勃地描繪著未來藍圖,前景一片光明燦爛,他知道這幅畫觸手可及,只要他努力。
他一直如此堅信。
池凱只是靜靜聆听,偶爾微笑,即使在笑中,他的臉龐依舊沉寂靜默,仿佛空無一人的過去、現在、未來,從不曾滋長任何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