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暴雨如月兌韁的野馬般,無羈絆地在海上瘋狂馳聘。
傾盆如注,如黃豆般密集的兩珠,打得人根本睜不開眼。
霹靂聲中,一道閃電,割破陰霾暗沉的天際。巨浪狂嘯,大海展現著那令人顫栗的雷霆之威。
乍入冰涼的海水,莫無情頓時嗆了幾口水。雖然從未出過海,但歷年沉著冷靜的個性在此刻發揮了作用。他提起氣,一揚脖,掙出了海面。
一塊木板漂浮而來,借著電光,莫無情一把抓住,將懷中人抱到木板上,讓他俯臥在上面,自己抓住木板,緩緩游著。
又一道閃電,照出場辰那蒼白無力的臉頰。
「易辰,你中毒了!」
莫無情一見他眉心隱隱浮起的一道黑線,便知情況不妙。右手微抬,迅雷不及掩耳地點了內關、楮明,天池,中府及命門這幾處大穴,以防毒氣攻心。
「你沒事吧?」
易辰睜開眼後,第一句話,便問的是他。
「我沒事。」
「沒事就好。」易辰吁了一口氣。
「你到底傷在哪里?」莫無情急問道。
易辰深深看著莫無情,良久,突然無聲而虛弱地笑了。
「你到底怎麼了?」
莫無情又問道,生怕他已傷得神智不清。
「原來你還是有表情的嘛!」
易辰笑道,伸出冰涼的左手,捏了幾下他的臉頰,只是手勁很弱。
「我還以為你臉上的肌肉已經僵硬了。」
莫無情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
這個小子知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麼,都死到臨頭了,居然還拿他打趣!
「你干嘛要救我!」
莫無情干澀地開口道。
江湖險惡,人心叵測。提防別人的暗算還來不及,誰還會想著要去救他人。他更沒想到,一副不正經模樣的他,在緊急關頭,竟會舍身相救。
「百年修得同船渡,無情,我只是不想讓你死。」
聲音很輕、很淡、很虛弱,在海風的呼嘯聲中,一下子就被吹遠。
一個巨浪迎面撲來。
莫無情看著渾身濕灑灑的易辰,在他明亮深邃的眼眸,映出同樣狼狽不堪的自己。
彷佛被一支燃燒的火箭深深刺中,整個胸膛都火辣辣地疼痛起來,吸呼困難,除了那兩道明亮的眼眸外,什麼都看不見!
身體是冷的,頭腦混亂無章,一切都前所未有的糟糕,糟糕透頂。
但是,一顆心,是微熱的、柔軟的、滿漲漲的,彷佛有什麼東西,在里面生了根……
又一個狂潮襲來,大海將相依偎的兩人推向未知的遠方。
***
艷陽,高照。
埃浪,沙灘。
小島,白沙如銀,綠蔭濃密。
一片鳥兒的嘰喳聲將莫無情吵醒。
猛地睜開眼,右手下意識地一探,還好,他在,雖然鼻息微弱,但至少還有生氣!
松了一口氣,莫無情抱起緊閉雙目的易辰,朝岸邊走去。
除下他全身的衣服,細細察看。左臂處一片黑腫,莫無情以劍割開傷口,一用力,撥出一枚毒芒。
易辰微一申吟,悠悠轉醒。
彼不得其它,莫無情俯子,一口一口吸出左臀處的毒液,吐在地上。黑紫色的毒汁,陽光曝曬下,分外觸目驚心。
披衣,將他扶起,倚靠在岩石邊,盤腿,凝神,雙掌相抵。
不一會兒,兩人頭頂便出現了兩道輕煙。
真氣由掌心而入,達丹田,過五俯,通任、督兩脈。幾經周下來,莫無情的額頭已然泌出細密的汗水。
時間一分一秒,如白駒過隙。
易辰眉心的黑線漸漸淺淡下去。但因時隔太久,加之沒有藥物相輔,一些毒素顯然殘留體內,無法徹底排清。
收功回掌,失去倚扶的易辰便軟軟地倒在莫無情身上。
莫無情一怔,下意識地將他抱住。
不似以往的神采飛揚,現在的他,一臉蒼白,神情黯淡而憔悴。
他的身軀因毒素的折磨而微微地顫抖,莫無情眉頭輕皺,手臂收緊,將他緊緊抱住。
「從來都是女人給我寬衣解帶,這可是第一次有男人給我寬衣解帶呢,真值得紀念!」
雖然是虛弱的聲音,卻帶著習慣的調笑口吻。
莫無情低頭看著懷中的易辰,他突然發覺,一個男人,竟然也有一雙濃密如扇員的長睫毛,在陽光下如蝶翅般忽閃著……睫毛下的深邃眼眸,猶如午夜幽湖中突然閃現的光焰。
強裝無恙的笑容……幾乎似能洞穿一切的光焰……毫無征兆地,莫無情呼吸一窒。
心髒在為那灼灼而燒,想移開視線,卻又移不開。
「沒想到我易辰風流一世,居然要葬生在這個無名小島上,好不甘心哪。」
卑雖如此,但他仍灑月兌自若地笑著,這分風度,令莫無情自嘆弗如。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莫無情說道,不知道自己是在諷刺他,還是在安慰他。
「你是在拐著彎兒罵我嗎?」
「只要我莫無情活著一天,就絕不會讓你死。」
當時他沒有意識到,這句話,倒更像一句盟誓。「是嗎?這可是你說的!說過的話,可一定要算數。」
易辰猛地抬起頭深深看著他,燦爛一笑。
莫無情的胸口莫名悸動。
一切都很莫名其妙,這樣抱著一個男人,更是莫名曖昧。但他既然沒有動,他也不想動。
「無情,我想做一件事,可是又怕你會生氣。」
「我不會。」
「這可是你說的……」易辰輕笑道︰「那就把頭低下來。」
「干什麼……」
莫無情只覺一只手攬上了自己的脖子,將他往下拉。還沒等到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一個軟軟涼涼的東西突然踫上了自己的唇。
莫無情大吃一驚,全身僵直。
「你……」
未完的話被溫熱的舌尖堵死。突然探人的舌尖,輕輕掃過了他的牙齒,滑入口腔,一下子糾纏住莫無情的舌頭。
柔軟,濕潤而纏綿。
唾液交換著唾液,舌尖纏逗著舌尖,深及心靈的顫栗,從唇齒間蔓延至四肢百骸,電光火石間,意識灰飛煙滅。
「我只是想在臨死前嘗一下,男人的嘴唇與女人的有什麼不同……」
看著莫無情因震驚而發自的臉色,還來不及說宛最後一句話,易辰只覺眼前一黑,意識陷入短暫的昏暗。
***
岸邊岩洞內。
岩洞深深,篝火明明滅滅,架在火堆上的焙魚,「吱吱」地發出誘人的香氣。
一位男子躺在火堆旁鋪滿厚厚枯葉的地上,沉沉而睡,身上披著一件長衫。
別光映出另一位男子的背影。
莫無情有一下沒一下地用石塊搗著千靈車與其它藥草的混合物。「千靈草」是江湖上負有盛名的解毒療傷藥草,沒想這小島上居然也有,真是意外之喜。
呲……地一聲,烤魚的焦味傳了來,莫無情才驀然驚醒,發覺自己竟然又失神了。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他做事向來很專心,做什麼事都很有條理。
他向來很嚴以律己,自律而冷靜。
他做每一件事,無論是練劍,還是吃飯,甚至走路,都全神貫注,心無旁騖。所以他從來沒有摔過跋,也很少會犯錯。
但是……
一切都失控了,自從遇到他以後。
唇上仍然殘留著酸酸麻麻的觸感……像被火焰焚燒過,又像被滾燙的烙鐵烙過莫無情有過女人。
雖然自小便過著清心寡欲的生活,但一個男人,再怎麼樣無欲無求,也會有自己的。
所以一年總會有那麼幾次,他會上青樓。
庸俗的脂粉,虛偽的媚笑,婬靡的氣味,一遍遍野獸般的糾纏……每次發泄完後,他總會跳到河中泡上一整天,徹底清洗身上欲嘔的氣味。
他也不喜歡親嘴,不喜歡留在唇上嗆鼻的胭脂味,更從未想過,自己居然會被一個男人吻!
但是,正如被他牽手的感覺一樣,不討厭……不僅不討厭,還……呼吸驀地變急促,昏睡中的男人忽閃著睫毛,睜開眼楮。
乍接觸那明亮的眼光,莫無情心中一緊。
像逃避什麼似的,他調轉視線。
「醒了?我幫你上藥。」
莫無情來到他身邊,想解開他的衣物,卻又略顯躊躇。
「想月兌就月兌吧。」
像是看穿他的心思,易辰自動翻過身,成俯臥狀,輕笑道。
焙緩解開他的衣衫,不一會兒,一具年輕而富魅力的男性便曝露在火光之下。
辮暗的火光自優雅的頸線,1順有力的肩脾骨而下,灑遍整個弧線優美的背部。
逼澄澄的光線,沿背脊骨尾部形成一個性感的凹槽,然後突然攀升,滑上緊俏而堅挺的果臀。順結實的臀部而下,是一雙修長的毫無贅肉的大腿,每一寸古銅色的健康線條,堅實健碩,充滿了陽剛之氣。
莫無情將已搗好的藥汁輕輕涂上他的左臂傷處。
枯枝在火光中霹啪作響,岩洞內一片沉寂。
「你生氣了嗎?無情。」
易辰側過臉看著他。
「不生氣。」
莫無情淡淡道,沒什麼可氣的,他這個人,本來就沒有半點正經。
「都被你看光了,如果我是女的,可就非你不嫁了!」
莫無情心中一動,手一顫,淡綠色的藥汁便順臀部而下,滑入了大腿內側。
大掌輕輕模入易辰的大腿內側,替他擦去滲入的藥汁。
大腿內側的肌膚本來就十分柔女敕,手掌下傳來了從未有過的柔軟觸感,又柔又滑。而兩片緊俏的臀部,就像兩座小山丘般連綿起伏,矯脆風情,萬般撩人。
「啊……」
易辰口中吐出微弱的申吟。
「怎麼了?」
莫無情回過神來。
「沒什麼……」
易辰突然間滿臉通紅。
「毒又發作了嗎?」
莫無情道,欲將他扶起。
「不要……」
易辰拼命掙扎,雙手揪緊墊在身下的長衫……
埃水在四周回旋咆哮,浪花在岩石上碎成片片晶瑩,夕陽下,流光溢彩。
一股突如其來的沖動,莫無情就想這麼永遠待在海里,再也不要回岸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