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亦寒雖說讓林夕海不要擔心他,但他做出的舉動,卻讓人不得不擔心。
連續一個星期,幾乎每天晚上,林夕海都必須去酒吧,把喝得醉醺醺的彭亦寒給拖回家,要不然,他就極可能像那些流浪的醉漢一樣,在隨便哪個街頭,露天席地而眠。
安慰過、苦心勸過、甚至連罵也罵過,彭亦寒面對他時,態度良好,一味點頭發誓,下次絕不再喝,但一轉身,就把自己的誓言拋到腦後,繼續在酒吧喝得昏天黑地。
長久以來,他都是循規蹈距的一個人,從無不良生活嗜好,但華子安的離開,似乎讓他內心那根「好好先生」的道德規範之弦突然繃斷,就像一只掉了線的風箏,被狂風吹著,搖搖蔽晃,再也畫不出原先的直線,而是順著歪曲的軌跡,朝並不讓人樂見的方向墜落下去……
他變得懶了,頹廢了,死氣沉沉了。總是由任家里攤成一團,從不收拾,空有一手好廚藝,卻鮮少下廚,拿快餐甚至拿酒當飯,晚上更是出入同志酒吧,喝酒尋歡。
懊幾次,林夕海趕到時,都看到平時不善言詞的他,仿佛搖身一變,和別人勾肩搭背,有說有笑。看上去似乎在游戲人生的男人,讓林夕海感到心痛,但更心痛的是,他無法成為他的支柱。
他知道傷口的愈合需要時間,也知道,四年的感情,不是自己幾句安慰就能淡然放開。當初彭亦寒離開他,他也過了相當長一段頹廢的日子,成天酗酒,試圖借著酒精的麻痹來遺忘一切。現在將心比心,他完全理解男人的心情,他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陪在他身邊,默默替他煮飯打掃、收拾房間,照顧他的生活。
然而即使這樣,男人似乎也並未放在心上。
每次他收拾完後,男人只是淡淡道謝而已,似乎並不奇怪,已經有了戀人的他,怎麼還會有這麼多時間來陪他,如果這不是刻意漠視,那麼就是……他根本不在意他,他的眼中,並沒有他的存在。
男人的這種態度,讓林夕海很難過,想想自己又何必,隨他去吧,他是個成熟的大人,總有一天會站起來的,但無論如何,第二天晚上,仍會自虐般撥打男人的手機,並趕到男人的公寓,為他忙碌張羅。
這一切,是否因果循環?
體會著內心的苦澀,林夕海不得不想起以前。
那時的他,一味享受著他的溫柔卻不自知,還要故意刺激傷害他,現在卻模式倒轉,雙方角色互換。
一報還一報,上天果然是公平的。
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又過了一個星期,男人的頹廢不但沒有好轉的跡反而越來越嚴重。
林夕海束手無措,情急之下,想到華子安,雖然明知不妥,但到了這個時候,也只能急病亂投醫了。
大概沒料到會接到林夕海的電話,華子安的聲音听上去十分吃驚,當他說明彭亦寒的現狀,希望華子安能去勸勸他後,並不意外,遭到了華子安委婉的拒絕。
「不是我不想幫彭大哥,而是我和他已經分手了,他應該也不想見到我吧。這個時候,最好還是讓他一個人冷靜一下比較好。」
「就是因為他冷靜不下來,所以我才來找你。」林夕海不禁苦笑。
「可就算我去,也于事無補啊。看到我,只會讓他更難過罷了,林大哥又何必一定要我這麼做呢?」
「他到現在還是很掛念你,你們兩個……真的沒有復合的希望了嗎?」林夕海握緊話筒,低聲問。
「應該不可能了,我很抱歉,林大哥。」
「是這樣嗎?」林夕海深深嘆氣。
「林大哥,我真搞不懂,你明明這麼喜歡彭大哥,我和他分手,你應該高興來不及啊,干嘛還要把我們再拉到一塊兒?」
豹子安突如其來的話,就像一枚炸彈,在林夕海耳邊引爆。
「你說什麼?」
「都這個時候,就不用再瞞我了。林大哥,你以前是騙過我一次,害我以為你和彭大哥真的只是好朋友而已,但這麼長時間相處下來,我再笨,也看出來了。手表的事,男友的事,對了,你的那位男友,我已經知道他是「天堂俱樂部」的頭牌牛郎,有一次和朋友去酒吧一條街時,無意看到他的照片,從那時起,我就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那又怎樣,他喜歡的是你。」林夕海打斷他。
他並不是因為被窺破心事而感到難堪,他愛他這個事實,他雖不會昭告天下,卻也無意隱瞞,尤其是華子安已經和男人分了手的現在。只是,就算全世界都知道他愛他,對方卻一點也不在意,又有何用?
「也許吧,他對我是很好,照顧得無微不至,就像我的哥哥和家人一樣。我也很喜歡他,可是,卻從來沒有那種被深愛的感覺,反而和徐芳在一起的時候,有那種戀愛的感覺。喜歡和愛,果然是不同的。」華子安的聲音頓了頓,又道︰「林大哥,雖然你和彭大哥看起來一點也不配,但我還是很希望你們能在一起,也希望你們能像我現在一樣幸福。」
「謝謝。」听華子安這麼講,除了「謝謝」這兩個字,林夕海再想不到其它的話可說。
林夕海抬手看了看時間,已過午夜,彭亦寒卻還沒有回家。
不但人不見蹤影,打他手機還關機,去了幾間他常去的酒吧,都沒有見到他,一直找了好幾個鐘頭,林夕海終于放棄,回到他家公寓門口,守株待兔,等待男人的出現。
不管再怎樣廝混,他總會回家睡覺吧。這次等他回來後,他一定要和他好好談一談,讓他重新振作起來。
心里這樣盤算著,林夕海倚在公寓門外的牆上,一根接一根抽煙,他沒有他公寓的鑰匙,除了等待,別無它法。
偶爾有鄰居路過,無不以好奇的目光看著他,林夕海扯出明朗的笑容,示意自己並不是壞人。
一直等到凌晨一點,他才終于听到熟悉的腳步聲,果然,彭亦寒又喝得醉醺醺回來,帶著渾身沖天的酒氣。
「彭亦寒,你去哪里了?怎麼打你手機一直都不通?」等了這麼久,心里難免著急,林夕海的口氣也連帶著嚴厲起來。
「你在……等我啊……」彭亦寒含混不清地說,往身上四處亂模,終于找到自己的手機,「看……沒……沒電了……」
「你怎麼又喝成這個樣子,快點進去吧。」林夕海嘆氣,將他攙到臥室,扶他躺到床上,然後月兌下他的皮鞋,解開他的領帶和襯衫扣子,讓他睡得舒服一些。
就在他一只腳屈膝撐在床上,俯身解著男人衣領的時候,突然,彭亦寒睜開眼楮,一把抓住他的手,力道大得出奇,然後將他用力一拉,站立不穩的林夕海就整個人貼到他身上。
「喂……」
「你好香。」
彭亦寒緊緊抱著他,像只小狽般,開始在他的頸部不停廝磨,聞著他身上淡雅的香氣。
「彭亦寒,你喝醉了,快點放開我。」
卑雖這麼說,但他的手卻沒有絲毫抵抗動作,只是靜靜伏在他懷里,任他抱著。
男人久違了的胸膛,讓人有泫然欲泣的沖動。
有多久了,這樣親密的接觸,距離那些深刻在心里的畫面,仿佛已有一個世紀。
太久了,實在是太久了……
他渴望他的接觸、他的擁抱,他的一切!
「你的皮膚好滑……好柔軟……」
男人以自己的臉頰,貼緊他的,開始上下摩挲,柔女敕的臉龐感受到男人下巴青青的胡渣,微微有一點刺痛,但內心,卻有一絲絲甜蜜感,蕩漾開來……
「你的頭發很柔軟,就像綢緞一樣。」
游移在自己發問的粗糙手指,帶著熟悉的觸感,溫柔得讓人流淚,然而,他的下一句話,卻把他從天堂打回了地獄。
「我記得你以前的頭發是棕黃色的,你又去染發了,小豹?」
林夕海像被針刺到一樣,猛然掙扎起來,彭亦寒卻緊緊箍住他不放,兩人在床上糾纏成一團。
「我不是小豹!」林夕海吼道,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
為什麼自己會這麼悲慘?為什麼還要在這里,忍受這個男人的折磨?就算他愛他,也真的夠了!
被他這麼一吼,彭亦寒似乎有點醒了,雖然眼神仍是十分混濁,「啊,你真的不是小豹,你是夕海。」
听到自己的名字,內心更加酸楚,林夕海無聲地哭著,淚水一滴滴,掉到對方的臉頰上……
「你怎麼哭了?有誰欺負你了嗎?是不是你男朋友對你不好?」彭亦寒摩挲著他濕濕的臉頰,一遍遍拭去他的淚。
但眼淚卻像不會干枯的泉水,一再涌出來,男人的臉上,因此露出了無比困惑的表情。
「我沒有男朋友,全都是騙你的!只是為了讓你安心,所以我就出錢包了一個牛郎,讓他假扮我的男友。因為如果不這樣做,你根本不會接近我吧。但你為什麼不想想↑,我怎麼可能會接受其它男人?除了你以外,我誰都不要,我只要你一個,只愛你一個啊!」再也無法忍受心痛的來襲,林夕海揪住他的衣領,把一切都吼了出來,
「你在說什麼,我都听不懂……」彭亦寒嚅囁著,頭部輕輕搖動,無比混亂的樣子。
陣陣酒氣傳來,幾乎听不真切的話,就像午夜的夢囈一樣。
這個男人喝醉了,醉到根本听不懂他在說什麼,可即使他清醒著,又何嘗意識到他的半點心意,意識到他一直都在等他?
林夕海顫抖著嘴唇,把臉埋人他的胸膛,發出破碎的聲音,「混蛋……混蛋……混蛋……」
莫名其妙挨了好幾句罵,彭亦寒呆呆的,出現了空白的表情。
「快點愛上我,快點說你愛我,快一點啊……」
否則,他就要撐不下去了!
林夕海抬起頭,低吼道,淚流滿面地看著他。
彬是他的表情太悲傷,或者是他低低的啜泣,猶如受傷的野獸的哀嚎,彭亦寒不知是因為同情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捧起他的臉,輕輕的,向前一觸,像蜻蜓點水一樣,吻了吻他美麗的唇瓣,然後,凝視著他……
「我愛你。」
三個字,就只是這三個字而已。
普通的組合,毫不新奇,隨時隨地都可以听到,電視中、生活里、街頭巷尾,熱戀的男男女女,每逃詡把它說上幾十遍,太濫了,太普通了!然而在此刻,卻如春風吹遍大地,草長鷹飛,萬物復蘇,一股新生的強大力量,瞬間注入幾乎枯萎的內心,讓它又重新緩緩跳動起來!
「再說一遍……」林夕海覺得自己仿佛在深海中,窒息的瞬間,被人打撈上來一樣。
「我愛你。」
「再說……再多說幾遍……說啊……」
「我愛你……我愛你……我一直愛著你……」
像是感應到他內心最深處的吶喊,彭亦寒捧著他的臉,一邊說,一邊往他臉上落下無數個細碎的吻……
從寬闊的額頭、微微泛紅的眼角,到挺直的鼻梁、柔軟的面頰,再往下游移……等男人的吻落到他唇部時,林夕海自然而然張開嘴,迫不及待地迎入了男人的舌頭。
舌尖相觸的一剎那,心跳劇烈得仿佛不是自己的。
天地似乎都在此時灰飛煙滅,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這個男人,只想和他深深纏綿,至死方休。
分不清是誰開始月兌起誰的衣服,也許大半還是林夕海主動,因為彭亦寒已經醉得幾乎無法動彈了,迫不及待除掉兩人身上的遮蔽物,兩具赤果的男性身軀,頓時重疊在一起,緊緊的,沒有一條縫隙。
林夕海主動而熱烈地親吻著男人,依然是十分青澀的吻,卻輕易點燃了彼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