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閻虹音無精打采的行走在公寓附近的巷道,無奈的長嘆。
今天可累死她了!
她原本視為秘密的海濱小屋,一下子被一群攝影器材佔據;還有一些人像沒見過世面的觀光客,朝著海灘大吼大叫狂奔。
靜謐的海面也跟著熱絡起來。
導演即興的點子一來,她和瑞尹文在沙灘上頂著烈日拍了一整卷底片,若不是攝影師中暑,還不知導演想折磨他們多久?
不過,早上的陽光普照沒有持續到晚上,傍晚刮了一陣風,突然下起大雨,只好提早收工。
這場雨讓許多人措手不及,但閻虹音從便利商店買了把傘,走在雨夜,顯得格外悠哉。
她多希望這雨別停,讓明天的拍攝工作停擺。因為劇組已取懊了景,打算一連幾逃詡要前往海濱小佰拍攝。
可是,只要想到得和他相處這麼多天,她就好煩。
「就是她、就是她!」一陣低喃和嘈雜的腳步聲奔至。
閻虹音審視著這群將她包圍的女子,與其說她們是女子,倒不如說是小女生來得貼切。
「有什麼事嗎?」閻虹音直覺認定,這些人絕對不是找她簽名的。
因為這些小女生目露凶光,彷佛她閻虹音做了什麼十惡不赦、對不起她們的事一樣。
「瑞尹文是不是被-藏起來了?」一位打扮時髦、全身上下都是名牌的女孩子不客氣的問。
「藏?」閻虹音失笑,「-們為什麼認為我將他藏起來了?」
他那麼大個兒,該怎麼藏?
「別裝了-!」女孩儼若將她視為敵人,憤怒地吼道︰「我們去他住的飯店等了好久,他都沒有回去!你們今天有出外景,有人看到他和-在一起。」
「啊?」閻虹音莫名其妙的攤攤手,瞧瞧她的四周,哪里來的人?
「有誰不知道-很愛追著他跑?想沾他的光,想和他發生緋聞!」女孩似乎自認什麼事都瞞不過她的利眼,橫眉豎眼的數落著閻虹音的種種不是,眼中的鄙夷十分明顯。
「-是很紅啦!不過大家也都知道-是靠誰才有今天,-以前是做什麼的,相信不用我們提醒吧?肖想一個男人也不該這樣,快把他交出來!」
閻虹音愈听愈迷糊,女孩們尖酸的批評卻教她深深地嘆息。
「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我和他只是同事,他沒回飯店,也許去找他的朋友了。」
「我都已經說了,有人看到他跟-在一起!」女孩們壓根兒將閻虹音的解釋視為搪塞之詞。
第一次被團團圍住的閻虹音絲毫不見懼色,反而覺得這群人實在無理取鬧。
「可以告訴我,「有人」是指哪位?」
「-管那麼多做什麼?反正我們今天沒有見到他,絕對不會罷休的!」
閻虹音捺著性子又問︰「再請問一下,-們找他有什麼事?-們是他的迷吧,想找他簽名嗎?如果是,明天到公司找他就行了,沒必要為了他在這里淋雨和我吵架吧?」
「-的意思是要我們離開?」有個女孩說著,一群人開始跟著起哄鼓噪。
這里雖然不是高級住宅區,但居住的住抱人文素質都有一定水準,她們的聲音已經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有幾幢住抱已紛紛從窗戶探出頭往下看了。
閻虹音一邊佩服這些小影迷們的耐心,一邊覺得她們的思考太過偏激。
「總而言之,他不在我這里,-們想追星,請到公司去問他的經紀人。」
「-少來啦!想叫我們走是不是?為了保護他的名譽,我們一定要見到他的人不可。」女孩們又說。
只見她們個個猶如失去理智般的朝四方呼喝瑞尹文的名字,好似閻虹音真的將他窩藏起來。
思及此,閻虹音忍不住一陣憤慨,瑞尹文這家伙不用現身就可以為她找來一堆麻煩,真是可惡!
別氣上來,閻虹音終于斥道︰「-們這些人到底有完沒完?他又不是小阿子,再說,-們這種方式像是愛他的表現嗎?」
「哼!我們不用-這種下三濫的人來批評。」沖動的女孩們反駁攻擊,「他好不容易回來,我們可是他影迷俱樂部的干部,我們自然有權利邀請他到俱樂部聚聚,不像-!」
「他真的不在這里。」閻虹音對她們的無理取鬧皺眉,「他有他私人的空間,我和他只是同事,並無其它……」
「誰信-啊?不要臉的女人!」女孩們已失去控制。
不知是誰先起的頭,閻虹音突然感覺到臉側撲來一陣風,火辣辣的一巴掌烙印在她的左頰。
那人的力道不小,閻虹音手中的傘應聲而落。
雨在這時傾盆而下,朝閻虹音干爽的身軀無情的淋了下來;閻虹音本能的撫著火熱的左頰,氣憤難消。
她招誰惹誰了?為什麼她得平白無故的受這種屈辱?
「有誰不知道-把他綁得很死?」打人的女孩指著她,氣紅了雙眼,猶如她真的犯下了滔天大罪。
「我們早就在網站上發起聯署抵制-,-這種耍手段的人,根本沒有資格和瑞尹文站在同一個舞台上。」
網站?
「對呀!听說成功奏效,-要「退休」了嘛!」女孩們開心極了,「尹文終于能甩開-這個拖油瓶。」
「哦?原來能讓我提早退休,全是-們的功勞?」閻虹音暗壓著怒意,冷冷地問。
「-不看看自己臉上的粉多厚,也要想想自己的年紀一大把,我想尹文會感謝我們這麼做!」女孩們揚著眉,得意洋洋。
「所以-們迫不及待想告訴他,向他邀功?」閻虹音覺得和她們對話,自己的智商連降了三級。
這些人的盲目崇拜沒有理智,還把她無端的牽扯進來,思及此,她再也無法忍受。
「-們這些人,沒幾歲就全身名牌,一看就知道全是沒用的敗家女,瑞尹文再怎麼白痴,也不會把-們當成朋友,-們才別再妄想,回家好好念書才算對得起父母,無聊!」
突然,原本陷入戀愛幻想的女孩們全變了樣,個個目露凶光,朝著閻虹音一拳一掌的打了過去。
閻虹音寡不敵眾,無法反擊。
女孩們像發了狂,無法忍受被批判的恥辱,無情的攻擊她,直到閻虹音承受不住的蜷縮在地面。
雨愈下愈大,她身體上的攻擊消失,耳邊的辱罵聲漸漸遠離。
閻虹音俯視手上的血跡,無法抑制的痛苦和哀傷自她內心深處撕開,從心底爆發的悲苦化成淚水。
她低聲飲泣,和著雨水的淚,苦澀不已。
所有的委屈一觸即發,她多年來努力克制的一切有如瀉洪,在這一夜的雨里潰堤……
MD大樓一早就有記者聚集,追蹤瑞尹文的一切消息。
因為他下榻的飯店是國內出名的防狗仔六星級飯店,記者們進不去,只好退而求其次守候在他所屬的經紀公司。
MD內的員工對記者的出入早習以為常,但他們全不知道,瑞尹文昨天根本沒有回飯店,而是夜宿他的休息室。
也許是太久沒有回來,瑞尹文花了好一會兒工夫才把堆積的灰塵打掃干淨,此舉還被卓夫蘭嘲笑了很久。
「你該不會還在找吧?」
卓夫蘭為圖方便,也同瑞尹文一起住在休息室里,不過他根本沒幫什麼忙,而是玩電動玩到睡著。
但是,他可不承認自己沒幫忙,他認為他不過是不能苟同瑞尹文的執著而已。
瑞尹文花了整個晚上的時間只為了找尋一卷錄像帶,最後還干脆將整個休息室打掃一遍。
卓夫蘭對這項大工程搖搖頭。
「就算找到也發霉了吧?」卓夫蘭事不關己的補了句︰「都什麼時代了,還有錄像帶這玩意兒?」
「少說風涼話。」瑞尹文撫著下巴,神情嚴肅,他明明記得那卷錄像帶一直放在這個房間沒有帶走,怎麼會找不到?
「不過,問了你老半天,你還沒告訴我那卷錄像帶真的那麼重要嗎?」卓夫蘭在地板上打了個呵欠。
「你看我找了這麼久,你說呢?」瑞尹文精神不濟的瞪著躺在地上裝死的好友,口氣不悅的反問。
「內容到底是什麼?」卓夫蘭索性在地板上翻了個身,眼皮微睜,好似又即將進入夢鄉。
「我不想告訴你!」瑞尹文的答案更絕。
卓夫蘭淡淡的冷哼,嘲弄的睨了他一眼。
「你真當我不知道啊?你是不是在找當年和她拍的第一支廣告?」他將手枕在腦後,好整以暇的說。
倏地,瑞尹文僵直了背,肅殺的瞪著他。
「你拿了?」
「我沒事拿那個做什麼?」卓夫蘭一副冤枉的表情,但唇邊的微笑卻相當刺眼。
「你最好別耍我!」瑞尹文額上的青筋隱隱浮現,正當他轉身想繼續找尋的工作時,一記敲門聲引起兩人的注意。
進門的是拍攝廣告的場記小妹,她朝兩人必恭必敬的鞠躬,然後對卓夫蘭說︰
「不好意思,打擾您的休息,今天的拍攝工作恐怕得延後。」
「為什麼?」卓夫蘭依然坐在地板上,抱著枕頭又打了個呵欠。
「因為閻虹音小姐今天會晚一點到……」
場記小妹才說了前面幾個字,瑞尹文立即沖到她面前追問︰
「為什麼?」
場記小妹顯然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不過她立刻恢復鎮定,不料才說了幾個字,瑞尹文立刻如一陣狂風,自她的眼前消失無蹤。
迎上卓夫蘭充滿興味的表情,場記小妹也不好多說什麼,模模自己的鼻子便離開了。
「發燒嗎……」
卓夫蘭翻了個身,準備進入夢鄉,心中盤算著廣告的拍攝,他打算以整這兩人為前提,他該好好計劃一下。
淋雨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閻虹音迷迷糊糊的不知睡了多久,直到公司來電吵醒她,渾身的酸痛與不適才讓她知道自己病了。
她咬著體溫計凝視天花板,現在只要一轉身,她就會頭昏眼花,平時備用的止痛藥也沒了。
人,只要有病痛,都會想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她亦然!
正當她打算這麼做的時候,卻又想到工作拖過一天又一天不是辦法,她如想獲得寧日,就必須趕緊完成工作才行。
所以,她還是乖乖到公司來了。
不過,門口的記者她可不敢領教,她很快的從後門進入公司,才拐了個彎就和人撞個滿懷。
「對……虹音,-怎麼回事?」瑞尹文驚愕的聲音自她頭頂傳來。
嗅著他身上獨特好聞的味道,原本一陣迷惑的閻虹音霎時清醒的退了一大步,她不自然地撫著掛在鼻梁上的大墨鏡低語︰「沒什麼。」
「這叫沒什麼?」他想也不想地捧起她的臉,硬是將她用來掩飾的墨鏡摘掉。
入目的景象令他觸目驚心,他的臉色也因狂怒而變得超級難看。
她的美眸紅腫,眼眶周圍布滿瘀青,而她的臉上有著未退的五爪紅痕,唇瓣的傷痕甚至泛著血絲。
「把墨鏡還我!」她就算燒得神智不清了,也知道自己的現狀很差,所以不需要再召告天下了吧?
「怎麼回事?」他抓著她的手臂,她卻反射性的逃開。
他眉宇一蹙,忿然地想拉住她,卻一個不小心拉開她身上的小外套,他驚愕的倒抽一口氣。
手腕、臂上全是瘀痕,那麼其它地方是不是也……
想也沒想地,他將她的上衣一掀……
這可把她嚇壞了!
「你干嘛?」她阻止他-矩的行為,慍怒指責道︰「你想把我的衣服全月兌了才甘心是吧?」
「那-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昨天跟人打架了?」他嚴厲的問,眼里的關心卻相當濃厚。
她病得不輕,整個人迷迷糊糊的,根本瞧不出他的關心。
她虛弱的嘆口氣,「總之,是我倒霉,我是打架了,你信不信?」別再問她了,她快暈了。
「跟誰打架?」他本能地扶住她搖搖欲墜的嬌軀,皺起眉不悅地道︰「-該不會是在雨中和人打架才發燒的?-是個模特兒,身上的一切都必須照顧周到,不是嗎?」
「是!這是我曾經告誡你的話吧,居然反過來教訓起我了?」
她瞪了他一眼,想回絕他的好意,怎奈他環抱她的雙手好暖和,胸膛更是舒適得教她舍不得放開。
來往的人影一閃,她急忙推開他,關于流言,經過昨日一戰,她已疲于應付了。
「回答我。」他不容拒絕的厲聲斥喝,將她蹣跚的腳步震住。
她垂首,倚牆而站的身軀看來令人相當不忍。
「反正過去的事就別提了,先把目前的工作完成要緊。」
「-變成這樣還能做什麼?」他不顧她的反對,小心的拉起她發燙的手往她的休息室走去,根本不管有多少人的目光追著兩人瞧。
她氣急敗壞,卻只能任他牽著走,一身病痛帶來的無力感讓她變得弱不禁風。
在他面前展現前所未有的軟弱,令她感到窩囊透了!
「我都說我沒事啦!」她奪不回自己行動的自主權,眼見他一進入休息室即為她找醫藥箱的殷切模樣,她受寵若驚。
他從來不是這樣的人,她驚異極了!
他總是高高在上,愛看她被欺負、被攻擊,他討厭她、總是愛批評她,為什麼今天他變了樣?
她的傷該喚起的不是他的同情,而是譏評才是吧?但他……
「-想盯著我看多久?」他手中的毛巾往她額上一放,冰冷的刺激令她驀地醒了大半,昏沉的腦袋也瞬間得到舒緩。
「沒、沒什麼,只是覺得你怎麼突然這麼溫柔體貼?」
她出自真心的坦白,他听來卻充滿嘲諷意味。
瞧她紅通通的臉蛋,他忍不住斥責。
「-為什麼不在家里休息就好?來公司做什麼?」
「我要工作啊!」他倒提醒了她,現在不是躺在這里的時候。
他面如寒霜的將她壓回床上,對她的堅持惱火。
「-這副模樣怎麼上鏡?」
「那我豈不是因禍得福?」她反問。
聞言,他更火大了!
「-的意思是,-是故意和人打架,弄傷自己?」
「我才沒那麼無聊。」
「不是最好!」他怒喝著,一邊不忘審視她的傷勢,緊鎖的眉頭始終未曾松開,因為他實在難以置信,她居然會傷成這般模樣?
為了推開較嚴重的瘀青,他壓按的手勁不自覺加重了些,怕痛的她立刻哇哇大叫。
「你不要弄了啦!」她氣喘吁吁的又想躲開。
他卻早有預備,一把將她緊緊的抱住,不讓她有動彈的機會。
「這樣才好得快。」他面無表情的叮嚀,「否則工作的檔期將愈拖愈久,我沒時間耗在這個工作上。」
迎上他看似冷情卻透著焦急的眼眸,她決定將心中的疑惑問清楚。
「你……你該不會是擔心我,才這麼緊張吧?」
他怔愣片刻,神情旋即變得冷酷。
「-問這個做什麼?」
「你這麼做會讓我誤會的。」她提醒他,「你一直維護的名譽要是不想被我弄臭,還是別和我靠近的好。」
「所以,-的傷是某些人看不順眼,為我出口氣的結果?」他話鋒一轉,問出他的疑問。
「所謂的某些人還真是可怕。」她幽幽地嘆了口氣,那些人雖然無聊無情,卻讓她多年的自信徹底瓦解。
昨夜她哭了多久,她早不記得了。
她只知道自己的眼楮好像睜不開,可眼淚依然流個不停。
她靜謐的閉上眼休息,卷翹睫毛下的那雙眼失去了光彩,她已經累了,累于解釋,也累于和他糾纏下去。
她寧願自己滿身傷,還是什麼都不說,所有的委屈全都自己承擔,所有的眼淚全往肚子里吞。
他受不了彼此都在這自欺欺人的僵局中走不出來,也受不了她一再的以前輩身分自居,更受不了她利用這個借口拒絕他的接近。
而這一次,他感覺到她正逐漸崩潰瓦解,現在的她脆弱得不堪一擊。
是輿論,或是往事造成了今天的她?
懊!他咬牙起誓,他就來挑戰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