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從樹葉間灑落,一道高大慵懶的身影動作略嫌緩慢地走進便利商店。
一夜沒睡,加上最近忙碌的生活讓他懶得修整儀容,白御彰臉上有著新生的胡碴,身上的襯衫和牛仔褲都洗得泛白了,但是這樣隨性的帥氣男人還是免不了吸引店內女性同胞們的視線。
站在他附近的兩個女人不斷將目光落在他身上,彼此還擠眉弄眼。
白御彰連睫毛都沒有掀動一下。
這種注目禮他早已經習慣,見怪不怪。
無視于旁人的目光,白御彰只專注于眼前這些冷藏食品。
他先是拿了個飯團,然後放下,接著拿起下層的三明治,又放下,如此反反覆覆。
最後,他手抵著額頭,站在冷藏櫃前陷入沉思。
便利商店里的食物沒有一種是他想吃的。
他痛恨這種冷藏食品,毫無美味可言,他想吃一頓熱騰騰、香味四溢、美味可口的早餐,最好是滑女敕可口的太陽蛋搭配煎得香酥的培根……
可惜無法辦到,因為今天是假日,這里唯一的一間早餐店公休。
睡眠嚴重不足的他,更不想跑得大老遠只為了吃一頓早餐。
怎麼自從他搬進新家後,一切好像都不太順利?
白御彰頭疼欲裂的撫著太陽穴。待會兒回去後得趕緊吞兩顆阿斯匹靈才行。
平常上山作特訓時,總有佣人隨行,要不,最近一次的特訓起碼還有未來的大嫂可以使喚,早知獨自生活會這麼麻煩,說什麼他都不該意氣用事。
自己一個人搬出家門,什麼好處也沒撈到,依舊整天接到太上皇逼他相親的電話,煩死了!
他又不是動物,每天逼他跟不認識的女人相親,好像他存在的唯一價值就是傳宗接代,嗤!
當白御彰眯起眼忿忿的咕噥著時,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
「先生,可以讓開一些嗎?你將整個冷藏櫃擋住了,我沒辦法拿東西。」
「抱歉。」
正想挪開些,白御彰回頭一看見說話者,嘴角又不自覺地抽搐。
見鬼了!他是被詛咒了嗎?怎麼又在這里遇上她?
他跟她未免太有緣了吧?有緣到他想抓狂!
邱尹旋正考慮著要吃什麼,忽然接收到一道詭異的眸光,她下意識的抬頭看了對方一眼,不意竟對上一雙有些熟悉的黑瞳。
怎麼是他!
半個鐘頭前被她惡意報復的鄰居,現在臉色很不好看的跟她站在同一個地方。
「好巧,不是嗎?」白御彰冷冷地從齒縫迸出一句話。
「會嗎?」她瞥他一眼後便仔細的瞧著冷藏櫃中的食物,絲毫未將他的憤怒看在眼里。
這女人對于自己的所作所為似乎一點都不覺得抱歉,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這讓平日不太容易動怒的他著實有點火大。
是要吃飯團好呢,還是三明治?邱尹旋食指輕點著下顎,對櫃中所剩無幾的食品猶豫不決。
嗯……吃飯團好了。
就在她伸手準備拿飯團時,一只手比她更快地拿走她正打算拿的那個飯團。
她眉頭深鎖的瞪了他一眼。
那僅剩的一個飯團竟被搶走,算了,她改吃三明治。
哪知她才抬手拿她相中的三明治,又被身旁的男人搶先一步。
連著兩次與她搶食物,他是故意的嗎?
白御彰忍著笑意,不著痕跡地觀察她臉上瞬息萬變的表情。
見到她將目光放在廣東粥上,他隨即又早她一步將架上那唯一的廣東粥取走。
邱尹旋咬牙切齒的掄緊拳頭。唔……可惡啊!
她火氣上升地轉過頭。「先生,那個廣東粥是我先看到的。」
白御彰挑眉,故作不解。「你先看到的?」
「是的。」
「所以呢?」
「所以這廣東粥我的。」邱尹旋一臉理直氣壯。她已經將飯團和三明治讓給他,這廣東粥不可能再讓了!
「上面有你的名字嗎?」他故意看著廣東粥包裝上的標簽問道。
「這……沒有。」
「既然沒有,怎麼可以說先看到就是你的?若真是這樣,你豈不是該把觸目所及的商品全搬回家?」
「你……」邱尹旋咬了咬牙,心里氣極了。
「沒話說了吧?」戰勝一回合,白御彰得意地揚起唇角,轉身走向櫃台結帳。
從便利商店里的鏡子,他看到她那張帶著紅暈的怒容,讓他忍不住竊笑出聲,覺得頭好像不那麼痛了。
結完帳,他還故作大方地朝她揮手道再見。
見他嘴角輕揚,表情甚是得意,差點氣煞了她。
「你……」
可惡的臭男人,他是存心報復嗎?
敗好,這可惡的鄰居就給她好好的記住,別讓她找到機會,不然她肯定連本帶利討回來!
不過,在這之前,她究竟要買什麼早餐給弟弟吃啊?
這樣吧,反正今天不用趕著上班,去超市買點食材回家做早餐,給弟弟們補一補。
邱尹旋死瞪著與對門鄰居共用的那面牆壁,愈想愈火大。倘若眼眸真的可以噴出火來,只怕那面牆壁早就被她燒出兩個窟窿了。
「姊,我們並沒有勉強你一大早起床做早餐給我們吃,請不要用那種眼神瞪人,這樣會害我們消化不良的。」大弟邱尹文受不了的放下筷子。
「就是說嘛。」二弟邱尹韜食欲缺缺的撥弄著盤中的食物。
「哎喲,你們誤會了啦,我不是在瞪你們。」
「老姊,難道你的意思是我跟哥都有斜視?」
「就跟你們說我不是瞪你們了,你們不信啊!」
「老姊,在場就只有我們三人而已,你不是瞪我們,那是瞪誰啊?」
「還不是對面那個可惡的男人!」
「怎麼,他又惹到你了?」
原來他們不是老姊生氣的對象,邱尹文頓時食欲大開,吃著老姊為他們做的愛心早餐。
「沒錯!」
「老姊,新鄰居是跟你有仇啊,你怎麼老是看他不順眼?我倒覺得他人很好啊。」邱尹文斜睞她一眼。
「對呀,那天我一直等不到公車,眼看上學快遲到了,他還很好心的送我去學校。」邱尹韜把培根和煎蛋送進嘴里。「他那輛哈雷真帥,坐起來夠拉風!」
「閉嘴,你們不知道他有多惡劣,當然會這麼說。」
「算了,你所謂的惡劣行徑,在我們听起來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就是啊,反而是老姊你比較惡劣吧。」
懊家伙,隔壁那可惡的男人何時收買了她這兩個單純的弟弟?
「我等會兒要去打工,姊,你今天整逃詡休息嗎?」邱尹文吃完早餐,收拾著自己的碗筷。
「我今天下午有一場相親!」邱尹旋哀聲嘆氣。
「姊,你還要去相親啊?」邱尹韜受不了的咕噥。
「你別去了啦,姊,我現在已經找到打工的工作,你就不必那麼辛苦了。」邱尹文勸道。
「不行,我一定要找個金龜婿來解決我們的債務,你打工的薪水充其量也只夠你的生活開銷,對爸爸的那筆債務根本沒有幫助。」
「我們不希望你因此犧牲自己的幸福。」邱尹韜滿臉愧疚。
「別說傻話了,愛情是填不飽肚子的。」邱尹旋瞪了兩個弟弟一眼,起身收拾桌上的餐盤。
「對了,姊,我等會兒要到隔壁去……」邱尹韜小心地觀察著老姊不太好看的臉色,免得誤觸地雷。
「什麼?尹韜——」
邱尹韜驚覺不對,立即操起餐桌上的吐司,飛快的沖出家門。「我跟隔壁白大哥約的時間已經快到了,我先出門了!」
他才不管老姊的反對咧!他們老姊視白大哥為眼中釘,但不代表他不可以跟他做朋友,尤其白大哥還是個年輕有為的律師,從人家那里學習不少法律常識,這對日後想讀法律系的他是很有幫助的。
可惡啊!連她那單純的小弟都被他拐走了!
「隔壁的,你這個混蛋!」邱尹旋受不了地扯開嗓門對著牆壁大喊。
坐在廚房內面對滿桌子的冷藏食品,濃眉緊蹙,一點食欲也沒有的白御彰,忽然被隔壁傳來的吼叫聲嚇了一跳。
那女人又怎麼了?
他眉頭蹙得更緊了。
吵了他一晚,現在吃飽了,又有力氣繼續凌虐他了嗎?
為什麼他知道她吃飽了?
因為方才由隔壁不斷傳來陣陣的香味,讓他只能坐在廚房內對著滿桌的冷藏食品生悶氣。
現在,讓人食指大動的培根香氣沒有了,他更是一口也吃不下,將手中的三明治一丟,索性不吃了。
他真該想個辦法找人來家里做飯給他吃,不然他遲早會餓死,在現今台灣這個地方餓死的人,恐怕會上頭條新聞吧?
門鈴聲忽然響起。
這下又會是誰來按門鈴?
只要別是那個女人就好,這些日子,他已經領教過她的潑辣跟難纏。
這個認知讓他很擔心會被她認出他曾經是她相親的對象,現在他真的很後悔當初那樣惡整她。
雖然她至今似乎並未認出他來,但他相信,一旦她認出了他,以她有仇必報的個性,恐怕不會這麼輕易饒過他。
「誰?」白御彰來到門後問道。
「是我,白大哥,我跟你約好今天來借用電腦。」
對喔,他差點忘了,他前幾天跟隔壁的邱家小弟約好了。
「你等等。」他拉開門扉。
「白大哥,抱歉,你還在睡嗎?」
「我……應該說還沒再回去睡。」
「哈,你一定是被我老姊的歌聲吵得睡不著吧?」邱尹韜在玄關處換上室內拖鞋。
「你怎麼知道?」
「當然,我老姊總是喜歡邊洗衣服邊唱歌,我們是習慣了啦,你剛搬來,恐怕會被她那夜半歌聲嚇到。」邱尹韜拍拍他的肩膀嘆口氣。
「嚇到是沒有,不過倒是一整晚沒辦法睡覺。」
「習慣就好,等你習慣了,你會發現其實她嗓子不錯,歌也唱得很好。」
「我習慣睡眠時安靜無聲,她那美妙的歌聲對我來說是一種折磨。」白御彰苦笑著道,無法認同邱尹韜的說法。
「對了,白大哥,你最近是否又跟我老姊起沖突?」
扒,沖突算什麼,根本是梁子結大了。
「有,今天早上在便利商店又一回,短短兩個鐘頭內,我跟你老姊已經大戰三回合了。」一勝兩負,他略遜一籌,得想辦法贏回來。
「難怪!」邱尹韜坐進沙發內,抱胸思索著。
「怎麼?」
「她剛剛一邊吃早餐一邊瞪著牆壁,那殺人般的目光都快把牆壁鑿出一個洞來了。」
「我相信,如果她的眼楮裝有雷射槍,恐怕我現在已經是一具焦尸。」白御彰從冰箱拿出一瓶飲料丟給他。
「你很了解嘛,白大哥。」
「當然。那你來我這里,你姊姊同意嗎?」他很懷疑她會同意弟弟跟他有所來往。
「想也知道當然是不可能,我是人高腿長跑得快。」
「那她怎麼沒有追出來,把你揪回去?」
「她哪有那個時間啊,她等會兒還要去相親,打理門面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浪費時間在我身上。」
「相親?」不會吧,她被嚇了一次還不怕,仍然繼續與人相親嗎?
這消息讓白御彰心頭有點不舒坦,奇怪,他怎麼會有這種感覺?
「是啊,她立志要嫁個有錢人。」邱尹韜仰頸嘆口氣。「都是為了家里的債務和我跟我哥的學費,不然她也不必拋棄自己的理想。」
「債務?」
「是啊。半年前,我那喝酒誤事的老子害人又害己,自己酒駕出車禍,提前找閻王報到,還拖著我娘跟另一個家庭作伴。」
「你們的父母已經因為車禍……」
「是啊,無奈的是,人走了,還留下一大筆債務,姊姊為了我們的學費與那筆賠償金,馬上向學校申請休學,除了工作還兼差,假日又忙著相親,希望能夠釣到一個金龜婿,好將我們一家從債務的深淵中解救出來。」
這就是她相親的目的?
一股罪惡感油然而生,白御彰有些愧疚的看著神情惆悵的邱尹韜。
唉,原來她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當初實在不該那樣對她的。
一大清早,市區的交通就擁擠不堪。
鮑車站牌下,邱尹旋頻頻看著表,並不時抬頭張望。
真糟糕,眼看著上班時間就快到了,公車還是不來。
她瞄了一眼身旁人滿為患的情況︰心想待會兒公車內勢必會擠成沙丁魚。
當她正盤算著等會兒該如何擠上公車時,一輛重型哈雷機車忽然停在她面i剛。
「需要我幫忙嗎?」白御彰推開安全帽上的護目鏡。
他正打算早點到事務所再看一遍今天下午要開庭的資料,沒想到機車才剛轉彎,就看見滿臉不耐煩的邱尹旋正在等公車。
他是很想當作沒看見,就這麼從她面前呼嘯而過,但是他的良知和愧疚馬上要他煞車,即使他很清楚自己會踫一鼻子灰。
是他!棒壁那個惹人厭的男人。
「不必。」邱尹旋冷冷的瞄他一眼。
拜托,她跟他又不熟,只不過是剛好很倒楣的跟他是鄰居罷了。
「你確定?我看你上班快遲到了。」
「公車等會兒就來了。」
「我想你可能要失望了,我出門前看了電視新聞,前面那個路口發生嚴重車禍,佔據了所有車道,這時候所有跑這一線的公車全部卡在那一頭,過不來。」
「你說什麼?」邱尹旋錯愕地睜大杏眼。
他這麼一說,有的人已經開始往下個路口走去,打算搭計程車。
「你要回去看一下新聞嗎?」
難怪,稍早她就看到救護車、警車、SNG車不斷地從對面的車道呼嘯而過。
為了一千塊的全勤獎金,她可遲到不得,但她更不想花那個冤枉錢搭小逼。
這下糟了,她該怎麼辦?
她氣急敗壞的爬了爬頭發。
「你確定不需要我幫忙?那我走了。」睨她一眼,白御彰準備離去。
邱尹旋的秀眉仿佛打了個死結,望著眼前的男人。算了,跟全勤獎金比起來,面子、自尊根本值不了錢。
「款,你等一下!」她在他發動前一秒火速叫住他。
「回心轉意了?」
他調侃的眼神讓她又猶豫了。
看著她舉棋不定的模樣,他索性下車,拿出一頂備用安全帽往她頭頂塞下去。
「款……」
「你們女人真的很麻煩,不過是要與不要兩種選擇,為什麼要搞得這麼復雜?」說著,他伸手敲了她頭頂兩下。
「啊!我又還沒決定要搭你的車子!」
「上車了,我可沒有多少時間跟你在這里耗。」
「你以為我就有時間嗎?」要命,這全罩式的安全帽怎麼把她的頭卡得這麼緊啊,拉都拉不起來。
「你究竟要不要上車?」他逕自跨上機車。「你再不上來,遲到可不關我的事,別怨我。」
遲到?她一驚,飛快瞄了一眼腕表。
要命啊!
她火速跳上機車後座,命令道︰「廢話少說,快一點,南京東路四段!」
白御彰詫異的看著她突然轉變的態度。
「快發動引擎啊,你要是害我領不到全勤獎金,我就要你賠!」
什麼,連遲到領不到全勤獎金這筆帳也要算在他頭上,她會不會太霸道了點?
「快點啦!」
也罷,遇上她,他認了,誰教他有錯在先呢?
片刻後,在一棟商業大樓前,一輛耀眼的哈雷機車以高超完美的技巧瞬間停下,嚇壞了一群正趕著上班的人們。
「到了,是這里吧?」
白御彰轉過身,推開護目鏡,勾起唇角自負的斜睞著一臉發青,仍然呆坐在後座的邱尹旋。
「喂,你沒事吧?」
邱尹旋嘴角微微顫抖,即使已到達目的地,手仍緊抓著他的腰帶,無法回神。
「哈羅,有人在家嗎?」他敲敲她的安全帽。
經他這麼一敲,她才稍稍回神,吁了口氣,心有余悸地拍著劇烈起伏的胸口。
「你不想活,我還想要這條小命,你騎那麼快是想嚇死我嗎?」
「你不是說你不能遲到,要領全勤獎金?」他滿臉無辜。
「那也不必這樣飆車啊!」
「我完全是遵照你的意思,不敢耽誤你。」
「我看你根本居心叵測,要不然就是怕我跟你要全勤獎金!」天啊,她真是快被嚇得昏過去。
「嗤!你那一千塊的全勤獎金還不值得我為它如此賣命。」這年頭好人還真難做!
「沒有最好……」她話未說完,便被他打斷。
「你確定你要繼續坐在我的機車上,不趕著打卡?如果你因為喋喋不休而損失了全勤獎金,我可是不會認帳的。」白御彰很好心的提醒她。
「啊,糟了,我只剩下三分鐘而已!」邱尹旋趕緊月兌下安全帽,飛快的跳下機車。「謝了!再見!」接著火速沖向辦公大樓。
可是她跑了幾步突然又折回來,將安全帽塞回給他。
「安全帽還你,再見。」然後又以跑百米的速度離開他的視線。
望著那個窈窕的身影慌慌張張的消失在眼前,再看向懷中的安全帽,白御彰不由得啼笑皆非。
真是個粗心的單純女人。
不過,他對她的印象似乎愈來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