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入夜之後,霍家豪華別墅的四周亮起一開盞盞色采繽紛的燈光,點綴著原本寂靜的夜空,各式各樣的恭喜的花籃,花束也沿著花園的牆角,一路擺放到主屋,幾乎要淹沒走道。
這是一場屬于醫生同業的盛大宴會,從霍家大廳一直延展到花園,長長十幾張的桌子上擺滿各種中西式餐點,都是出自于五星級飯店主廚的好手藝。
訓練有素的服務生端著餐盤來,回穿梭在賓客之間,為的就是提供五星級飯店的高檔服務。
在大廳里,巴洛克式水晶大吊燈下,勾勒出富貴豪奢,男士們皆穿著筆挺的西裝,女士們也都穿著能展露身材的小洋裝或是晚禮服。
杯觥交錯,衣香鬃影。
瀕達看著這一切,鏡框下的眼神帶著一股傲氣,甚至是幾分淡淡的不屑。
今天這場宴會,台面上是慶祝霍強的八十歲生日,台面下卻是一場盛大的聯誼餐會。
出席的不是醫界名流,就是名流的第二代甚至是第三代,大家無不希望借此機會得以認識霍家的人,甚至認識醫界中的菁英,因為只要看中彼此,就將會是門戶對的完美組合。
而宴會上,最受矚目的就屬于霍家第三代。
在霍強的開枝散葉下,霍家第三代已經有將近十位,今晚各個盛裝出度,男的俊,女的美,有的已是獨當一面的主治醫生,有的還在醫學系就讀,總而言之,都是很會念書的資優生,更是大家極欲拉攏及結識的對象。
眾人對霍強祝壽過後,大伙開始吃吃喝喝,四處走動,交談,借以聯系感情。
瀕達突地感到被一道火辣的視線注視著,他循著視線來源,看見市立醫院院長的千金林小柔。
林小柔身穿一身柔白的小禮服,腳下是三寸高的銀白涼鞋,襯托出她那優雅的風情,她正用柔情的眸光凝望著他。
林小柔不光人美,還人如其名,是個集氣質與溫婉于一身的才女,她已通過高考,目前在衛生署服務,算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
瀕達和林小柔在幾次的宴會上踫過面,在雙方家長的力促下也單獨吃過幾次飯,後來她更直接掛他的門診,做過宮頸抹片檢查。
雖然霍達是醫生,在他眼中那只是一種診療,並沒有任何的情緒及意義,但當林小柔張顯著目的前來門診時,他才驚覺她那隱藏于柔婉的表面下,對他竟是有著那麼強大的企圖心。
在林小柔的使力下,雙方家長都希望他們能訂下這件婚事。
不過他討厭她看他的樣子,好像他已是她的囊中物;他更厭惡從小到大被規範安排,或許現在是他反擊的時候了!
林小柔對他舉杯,緩慢地朝他走過來。「你最近很忙喔!都沒空跟我一起吃飯。」
「是呀!最近很忙。」霍達的眼神淡淡的,沒有多余的熱情。
前陣子的車禍讓他領悟到很多事,萬一他不小心就這麼離開人世,或是被撞成半殘,那許多來不及做的是不是就會造成他心頭永遠彌補的遺憾?
「現在的女人都不生小阿了,那你的病人應該會愈來愈少才對。」
「我還有其他行政上的事要忙。」霍達隨便搪塞,並未認真回答。
這時,林院長和霍達的父親霍高也走了過來,林小柔嬌聲問好,「霍伯伯好。」
瀕達也對林院長頷首示意。「林伯伯,您好。」
瀕高笑道︰「小柔呀!多吃點,待會兒讓霍達陪著你到處走走,你可千萬不要客氣。」
林小柔甜甜的笑說︰「霍伯伯,我已經吃很多了,我不會客氣的。」
「林兄,我看這年輕人的好事快近了,我們可有得忙了。」霍高笑得都快闔不攏嘴了。
「你放心,以後你是多了霍達這個兒子,我也多了小柔這個女兒,我會好好疼愛小柔的。」
「那我一定要叫小柔多生兩個,霍達自己是婦產科醫生嘛!可是得帶頭以身作則。」林父是老丈人看女婿,愈看愈滿意,連婦產科醫生和生孩子都可以扯上關系。
林小柔笑得嬌羞,雙頰映滿了紅暈。
瀕達則是愈听眉頭愈蹙得深,放眼望,他心想不知能不能找到救兵,只可惜……
專攻小兒科的小妹霍心也被一個男人給纏上,據說那人是藥劑師公會會長的少爺,看來她已是自顧不暇。
大哥霍隆是整型外型外科的權威,向來自認風流又多情,正在跟一名風姿綽約的女人打情罵俏著。
小弟霍江尚在就讀醫學院,是個靦腆又老實的宅男,此刻正窩在牆角,以最低調的方式玩著膝蓋上的手提電腦。
其他和他交好的堂兄弟或是堂姐妹都各有各的應酬對象,大家都忙得不可開交。
此時霍達的眼神倏地一亮——有個人影讓他感到非常面熟!
「霍達,你什麼時候要來我們家提親?我看在年底之前把你們的事給辦一辦吧!」林父急了,畢竟這年頭好男人是大家搶著要,據他所知,還有許多醫生同業的閨女都對霍達虎視眈眈。
瀕達展露淡淡的笑意。「對不起,林伯父,我看見朋友,得過去打一聲招呼。」故意裝作沒听見林院長的話,長腳一邁,朝那抹既使不笑也能讓人感受到親和力十足的女人走去。
在這麼多人面前,霍達無法當面拒絕這件婚事,因為那麼做不但會破壞爺爺過生日的心情,更會讓眾人圍剿他,所以他只能低調的避開。
並且這樣的場面,到底有多少人是真心想要來祝壽的?大家都是戴著虛偽的面具,只想從應酬中得到自身該有的利益。
「小柔,一起過去認識霍達的朋友嘛!」霍高提醒著。
林小柔笑得很害羞。「待會兒再去。」
瀕達手里拿著一個高腳杯,優雅的來到那個忙碌的女人面前,微眯著眼凝看著她。
她不是能讓人一眼就難忘的美女,但她有著令人難以忽略的陽光般開朗的特質,就算身穿服務生那藍背心,藍長褲的制服,她那適宜的笑容還是讓人的心情一看就會莫名的飛揚。
「嗨,」他在她的身側,短短發出一個音。
「請問需要喝什麼?」曾婉麗一抬眼發現是他,立刻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紅酒。」
曾婉麗是今晚眾多外場的服務生之一,自從知道要來霍家別墅服務,她已經開心了好多天——就算無法跟他說到話,但只要遠遠看著他,她就覺得心滿意足了。
其實前陣子,她有偷偷去醫院,看到霍達已經健步如飛,她就放下懸掛多日的不安心情。
「是你。」她拿起托盤上的紅酒,替他的酒杯斟滿,努力抑制住心底的亢奮。
他揚眉,鏡片下的眼眸帶著笑意。「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是飯店兼差的服務生。」曾婉麗剛剛就已經看見霍達,看他穿梭在宴會賓客中,那股自信與從容簡直是帥呆了。
看他握手寒暄,看他被一個又一個淑女名媛圍繞,她就知道自己只能遠遠看著他,他如同過去那段不曾認識他的日子一樣。
他點頭。「我之前曾回去找過你,不過我沒找到華叔的公寓。」
曾婉麗擔憂的問︰「是傷口怎麼了嗎?華叔沒縫好嗎?」
「華叔縫得很好,幾乎沒有留下疤痕。」
「我就說嘛!你別看華叔一把年紀了,他可是打起人來,雙手還是非常有力,簡直可以把人給拆筋卸骨的;還有他那雙小眼楮,雖然笑起來只剩下一條線,可是連穿針都難不倒他。」
听她這麼形容華叔,霍達露出今晚第一個真實的笑容。「我還以為一個月前那場車禍,就像倩女幽魂般,讓我遁入了奇妙的空間,否則怎會有女人那麼大膽的救我,又那麼剛好的有個懂得縫合的怪怪醫生?更重要的是,我怎麼找都找不到那棟公寓!」
曾婉麗笑了,是那種很沒形象的大笑;引來眾人關注的側目後,她只好用空著的左手掩上自己的嘴。「沒想到你還會講笑話,真是太好笑了。」
他明明就是個醫生,有著沉穩的氣質,但此刻笑起來卻像是飽含十萬伏特電力,閃閃發光,讓她險些招架不住。
「我也不知道我會講笑話。」霍達承認,在他的人生里,凡事都講究規矩,方圓,都得按照既定的計劃前進,一絲一毫都無法讓他隨性。
他在醫院里是個學有專精的醫生,在家里是個听話的好兒了,這三十年來,別人看他是個懂上進,會念書的乖孩子,只不過他的反骨日漸嚴重,別人是在青少年的時候搞叛逆,他可是在三十歲的現在!
就是因為曾婉麗笑得那麼夸張,這下引起不遠處一直往這里打量的林小柔的注意,因為林小柔可是從沒看過霍達這般如烈陽般的笑容。
「可惜你不是遇到美美的小倩,而是遇到我這個短發鬼,那你有沒有去收驚?」
「你不信那一套。」
「那你手上和大腿上的傷了了嗎?」她上下打量著他。
「都一個月了,能不好嗎?」其實他之後有拜托與他私交甚篤的同事低調替他做過X光檢查,也讓整型名醫的大哥霍隆替他拆掉縫線。
當時霍隆憊嘖嘖稱奇,問他到底是誰替他縫傷口的,那技巧非常的細膩,就連霍隆都有著甘拜下風的欽佩。
瀕達只是隨便掰了個理由,說是在某個鄉下的小地方不小心摔倒,被不知名的小診所的醫生縫了一下傷口。
他可不想宣揚出車禍這件事,甚至也沒去追究車禍肇事者,當然就不能把半夜奇遇記給張揚開來。
「說得也是。」她的眼神瞟了瞟,發現其他同事都在看她。「我不能再跟你聊了,我得去工作了,不然被組長看見,我會被開除的。」
「等等。」霍達喊住她。「你明明知道我在這里,如果我沒跟你打招呼,那你也不打算跟我說話嗎?」
「我是來工作的,我只是個服務生,不能隨便跟客人聊天。」她委婉的解釋。
瀕達看了她胸口的名牌一眼,笑問︰「曾婉麗?」
她一臉的尷尬樣。「嗯,很俗的菜市場名。」
「你父母是希望你能既溫婉,又美麗嗎?」
炳,她笑了。「是呀!不過事與願違,恐怕我爸媽要失望了。」
「你能看清自己是件好事。」跟她說話才短短幾分鐘,霍達的笑意幾乎沒有停過,比起過去一整年的笑容都還要多。
「喂,你不要這麼誠實嘛!」這男人說話還真毒。「我真的不能聊了。」她邁出步伐,就要離開。
「至少得讓我有機會謝謝你。」
「不用啦!只是舉手之勞。」她揮揮手。
「你的手機幾號?」霍達以左手掏出口袋里的手機。
曾婉麗愣了一下,蹙緊眉,她一點都不想跟霍達有任何的開始,就連做朋友她都不想。
瀕達疑惑的問︰「怎麼?不肯給嗎?」
「我只是覺得沒有必要,你不用跟我道謝,真的啦!」她說得面有難色。
瀕達挑眉。「這還是我第一次要不到女人的電話呢!」
「霍先生,我是真的覺得你不必放在心上,真的只是一件小事。」
原來這個曾婉知道他是霍家人嘛!只是此時,林小柔已緩慢走過來,介入了霍達與曾婉麗之間。
林小柔笑問︰「霍達,這位服務生是你的朋友嗎?」她看見他們有說有笑的,讓她覺得很不好受。
「她是我的女朋友!」霍達唇瓣微揚,有股不想讓人發現的惡作劇。
曾婉麗聞言,倏地瞪大雙眼,想知道他是在唱哪出戲?
「你的女朋友?」林小柔問得簡直是不敢置信!
「我的女朋友!」霍達故意加重語氣,還一把牽起曾婉麗的小手。
「這怎麼可能?」林小柔笑得直搖頭。
瀕達挑眉,凝看著如陷入五里霧中的曾婉麗。「為什麼不可能?」他的過去,都已讓他人一手操控,難道他連感情,婚姻也得順著他人的意思嗎?
就從他離經叛道,在二十九歲才買下生平第一輛機車開始,他的人生從此要由他自己來主宰!
曾婉麗一整個晚上都是心神不寧,好幾次還差點打破碗盤,不然就是差點跌個狗吃屎。
瀕達在牽了她的手,丟下那句威力十足的話後,就帶著莫測高深的微笑,繼續跟賓客寒暄,完全沒有理會她。
曾婉麗猜測,霍達肯定是在鬧著她玩,不然就是故意說給那個漂亮的小姐听,那是有著捉弄的意味,她才不會傻傻的上當。
只是他為什麼要捉弄她?只因為她不給他手機號碼嗎?
夜里十二點,她收拾完所有的善後工作,拖著疲累的身來到她的小綿羊旁。
晚上她偷听到組長在和其他同仁聊八卦,說霍家光是在這處別墅區就有三棟房子,霍強的三個小阿等比例人分配到一棟,而今天的宴會是在主屋進行,也就是霍強所居住的住所。
這樣的有錢人,住襖宅,開名車,請五星級飯店辦理外燴,甚至連一些政府高官都前來致意,就算有人沒到,那賀禮,花籃也一定會到,可見除了有錢外,還有充沛的商界人脈,這真不是她這種平凡的小人物可以想像的豪奢生活。
當曾婉麗發動她的小綿羊時,一個高大的人影突然站在她的車頭前,害她把手一歪,差點就連同機車跌趴之際,霍達的大手已按在機車的扶手上。
「你……」這一次,她是真的有被嚇到!
「我送你回去。」霍達看著她那受驚嚇的蠢樣,總算是彌補了一整晚被那些女人圍繞的煩躁感,尤其是林小柔在他宣告曾婉麗是他的女友時,更是亦步亦趨的緊貼著他不放。
「可是,我有騎車。」
瀕達完全不客氣的坐上她的後座,一張俊顏微微一側,幾乎就要貼上她的臉頰。「我坐你的機車送你回去。」
她的身體往左閃了閃,避開可能和他不小心的臉踫臉接觸。「可是,那你要怎麼回來?」
她在心里嘀咕,有人是這樣送人回家的嗎?
瀕達皮皮的笑說︰「你可以再送我回來。」
「然後咧?你以為是在上演十八相送嗎?」
「沒辦法,誰教你不肯給我你的手機號碼,我只好再確認一次你是不是半夜出來亂晃的阿飄。」他逗弄著她,意外的感到很開心。
「我不是阿飄啦!」她沒好氣的說。
他的眼微眯,挑眉詢問︰「是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
也許是已經默默看著霍達將近二十個年頭,曾婉麗對他的熟悉感、親切感,就連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兩人就好像是相識多年的老朋友似的。
她的雙肩軟軟垂下。「你大少爺整個晚上都在那里吃好的、喝好的,我可是站了一整晚,我很累了,我要回家睡覺。」意思是要他別鬧了。
「你不知道我應付那些人,比你當服務生還要累嗎?」
「我沒有多一頂的安全帽啦!」這男人外表成熟穩重,沒想到還挺幼稚的,她心里想歸想,但卻沒膽說出口。
瀕達壓根不相信她的說詞,他走下機車,「打開來。」敲敲機車椅墊。
今晚是怎麼了?好像局勢完全顛倒——那逃詡是他听她的,而此刻卻換成她被吃得死死的,全都是因為他那無心的一句玩笑話,害她的心變得異常脆弱。
「你要是堅持要送我回去,我可是不會再送你回來的!」她賭氣的說。
「無所謂,你不讓我送,我們就在這里耗著,反正我這個人可是有恩報恩。」
「我跟你說我的手機號碼啦!」她很怕他也是有仇報仇,此刻她的雙腿已嚴重麻痹,她可不想跟他繼續耗下去,明天她可是四點就要起床。
瀕達拿出口袋里的手機。「說吧!」
「0930XXXXXX。」念完一串數字,她將熄火的機車重新發動。
他將輸入好號碼的手機放回口袋,「打開墊,拿出安全帽。」
「我已經給你手機號碼了,你干嘛還要安全帽?」
雖然應酬了一整晚,但他一點都不顯疲憊,還顯得精神奕奕的。「這是兩碼子事,我可沒說你給我手機號碼,我就不送你回家。」
他曾以為她會在半夜救他是因為他的外表,不然就是認識他這個婦產科醫生,乘機想得到某些好處,結果什麼都不是!
看她那真誠的表情,一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模樣,要不是今晚他還迷倒了大票女人,他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的魅力是否已經茫然無存了?
她只好默默的下車,打開椅墊拿出另一頂安全帽。「你怎麼知道我有多擺一頂安全帽?」
「猜的!」看她那副對他沒轍的模樣,他心里可樂的。
「還真會猜。」將安全帽遞給他,蓋上坐墊,再坐上機車,「我可不會送你回來的。」
「無所謂。」霍達不客氣的又坐上後座,高大的體型照樣塞滿小小的機車後座,看著她縮起脖子,努力往前坐的模樣,他就更故意的將前胸她的後背。
夜風吹拂,她以時速八十狂飆,心想最好能嚇死他,更想縮短跟他這麼親密的接觸,也想讓風吹散他吹指在她耳邊的那股似有若無的氣息。
差不多兩分鐘,她就將車子騎進如棋盤似的巷弄,然後在華叔家的公寓前停下。
這次霍達仔細的記下了門牌號碼。「182巷7弄24號,你就住在華叔家嗎?」
「是呀!」回答得有些心虛,不過夜色太深,沒被他發現。
「太晚了,不然我就進去跟華叔打個招呼。」他走下車,笑看著她緊張模樣。
「看見了吧!我和華叔可不是阿飄。」皺緊眉頭,心不甘、情不願的說︰「上車啦!我送你回去。」
他挑眉,唇角噙著笑意,再次不客氣的坐回後座。「喂,你是真的舍不得我,想要來個十八相送嗎?」
「誰舍不得你!我是怕你迷路,到時候再來個鬼打牆,走到天亮才能走出這里。」
「原來讓女人送回家的感覺還不賴嘛!」他勾起惡質的笑意。
她再度催動油門,不理會他的調侃︰來到那高級別墅社區的大門前,霍達並沒有下車的打算。
「你今天身強力壯的,我應該不用送你到家門口吧?」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卻反問︰「華叔看起來醫術高明,他以前是在哪間醫院服務的?」
「華叔是自己開診所,十年前因為他年紀大了,才拿下了診所的招牌。」
瀕達點頭。「那你呢?你和華叔是什麼關系?」他對她是愈來愈有強烈的好奇心。
「你行行好,我很累了,我們改天再聊好不好?可不可以麻煩你下車了?」
看她一臉疲倦,他只好收起興致,長腿跨下了車。「好吧!那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要!」一看到霍達下車,曾婉麗迫不及待的催足油門,以千軍萬馬之姿逃之夭夭,卻惹來後頭霍達毫不客氣的大笑。
唉!她在心里重重的嘆口氣,她只想貪看他一眼,她一點都不想跟他有交集,原以為他不會記住她這個平凡的女人,畢竟那一晚的一切都是那麼的虛幻。
她真的是失算了!
瀕達瞪看著自己的手機,從不知道自己的脾氣竟是這麼的暴躁,他再一次想把手里的手機給摔爛。
「霍達醫生,你怎麼了?」護士小姐看到霍達那咬牙切齒的模樣,忍不住必心的詢問。
在霍強綜合醫院因為有太多姓霍的醫生,為了怕分不清是在喊哪位霍醫生,除了老董事長及現任院長外,大伙一律連名帶姓的稱呼。
早上的門診剛結束,不過卻已經是下午一點了。
台灣的出生率屢屢刷低最新紀錄,所以產檢的產婦減少,但健檢的病人卻增加了。霍達的門診一向是高人氣指標,大家都是沖著這位說話有耐心,氣質又斯文的年輕醫生而來。
幸好他臉上那副粗框眼鏡遮掩住他那好看的眼神,更掩去他那過分俊帥的模樣,否則恐怕沒有女人能在他面前展露,讓他做內診的。
「沒事,Miss楊,辛苦你了。」霍達對著護士楊小姐淡淡一笑,很公式、很客氣的那種,這才走出了診療間。
在醫院,無論護士或是病人給他的評語就是——嚴肅中有著親和力,像是學者般,說話一板一眼,沒什麼幽默感,卻給病人十足的安全感及權威性。
比起他那風流多情的大哥,霍達這副不太愛理人的孤癖樣還是有一堆護士、女醫生,甚至是病人喜歡他。
不過他不喜歡和同事或是病人有感情上的牽扯,總是隔出淡淡的距離。
只是以上的這一切遇到曾婉麗之後,他是完全破功,像是卸下面具般露出真實的情緒。
他已經連打一個星期的電話給曾婉麗,但結果不是手機不通、關機中,就是沒人接,他很懷疑她是否隨便報個號碼來唬弄他!
他只有每星期一、三、五上午有門診,下午通常是安排手術或巡視病房,晚上及半夜除非有臨時緊急要生產的,否則他晚上多半有空閑的時間。
今天下午要到四點,他才會有一台內視鏡的簡單手術,于是他換下醫生袍,打算去華叔的家走一趟。
為何他會對那個才見過兩次面的女人這麼執著?他猜測著其中的原因,大概就是他不喜歡被人耍著玩,他得去一探究竟,若是那女人膽敢耍他,他絕不會放過她的!
騎著機車來到這個與他的住處只隔一條大道的地方,依循著記憶中的地址,他還是花費一了番工夫,在差點打牆時才終于找到。
瀕達正要按門鈴時,倏地听見那道爽朗又蒼老的熟悉笑聲,他往前一看,在隔壁的隔壁是間家庭理發院,華叔就坐在騎樓門口的長椅上,和一位同樣白發蒼蒼的婆婆在說笑。
豹叔笑得如同十八歲的靦腆少年般。「阿菊,今天晚上你要吃什麼?」
阿菊也含羞的如同十八歲的少女般。「隨便吃啦!那你想吃什麼?」
「小麗晚上會煮飯,你要不要一起來吃?我叫她多煮一些。」
「好呀!小麗煮得很好吃。」
「那我打電話叫她早點來煮晚飯。」
「不要啦!小麗不是五點半才下班,你不要催她啦!不然她會騎快車,很危險的。」
瀕達徐緩走進,看著華叔那副扭捏的樣子,他的赤子之心突然興起,大聲喊著,「華叔。」
豹叔的手正要模上阿菊的手時,被霍達這麼一叫,當下嚇得跳了起來,「是誰?」
「華叔,是我!」
豹叔看著走近的霍達,一雙小眼上下瞄看著霍達。「你是誰呀?」
「華叔,你不記得我了嗎?上個月你曾在我這里縫了七針。」霍達比著自己的脖子。
「哦……」華叔拉長尾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就是小麗撿回來的阿貓、阿狗嘛!我救了你一命,你居然連個謝字都沒有。」
「我這不是來謝謝華叔了。」霍達手里提著兩瓶陳年紅酒,在華叔的眼前晃了晃,晃得華叔一雙小眼頓時變成了大眼。
「剛好,晚上可以配菜。」華叔毫不客氣的奪下霍達手里的酒。
「華叔,我之前因為身體一直沒復原,所以才沒過來,請你多多包涵。」霍達畢竟是醫生,對于病人及老人,他可是有著專業上的耐心。
「看你的體格不錯,怎麼那麼一點小傷,還需要一個多月才能復原?小子,你還真是中看不中用。」華叔嘲諷著。
瀕達笑說︰「當然,我哪比得上華叔的中看又中用,相信華嬸一定很幸福。」
「哎呀,我不是什麼華嬸啦!」阿菊一臉羞澀,操著一口台灣國語。
豹叔笑得可開心了。「你這小子,華嬸叫得挺順的嘛!以後你就這麼叫,我听得很高興。」
「華叔,小麗在嗎?」霍達大方的在華叔身邊的空椅坐下。
清幽的午後,溫度是適宜的二十五度,陽光灑落在這條約只有兩輛車寬度的巷弄,看著幾位行人走過,霍達很難想像他居然會坐在這種舊式的家庭理發院前,跟著兩位老人家聊天。
豹叔回說︰「現在是大白天,她當然不在。」
阿菊接著說︰「小麗去上班了。」
「華嬸,小麗是在哪里上班?」
「你不是小麗的朋友嗎?怎麼不知道小麗在哪里工作?」大概是因為有心儀的女人在身邊,華叔說起話來,嗓門也變得溫柔了許多。
「華叔,我當然知道小麗在哪里工作,我是怕你忘記了,才會故意考你的。」
豹叔為了炫耀自己的記憶,也不跟霍達計較,極快的回答。「小麗做的工作可多了,她一大早得去派報,然後再去當會計,晚上還得去餐廳兼差當服務生。」
這不是霍達所預期的,他愈听眉頭愈蹙愈深——小小蚌頭的她居然一個人做這麼多的工作,她有這麼急需用錢嗎?
「華叔,不對,小麗如果晚上都要去當服務生,那今晚怎會有辦法來煮飯?」
阿菊搶著說︰「小麗就只有禮拜五、六、日才需要去餐廳打工啦!平常公司若沒加班,她就可以這里煮飯了,不過她公司很少沒加班,她說她想要賺加班費。」
瀕達覺諂媚的說︰「華嬸,謝謝,你的記性可真好。」
阿菊笑得有如剛綻放的花朵般。「這點小事怎會記不住,你想問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
「華叔、華嬸,我晚上方便一起來吃飯嗎?有想吃什麼,我幫你們帶過來。」
「行,不過小麗不準我喝酒。」華叔看著手上的酒,表情顯得有些哀怨。
「沒關系,華叔,我會替你向小麗說情。」
「小子,一言為定,可不許黃牛。」華叔笑得可樂了。
必于曾婉麗這個他才見過兩次面的女人,引爆了霍達從沒有過的好奇心——反正他這個人向來是有恩報恩,關于她的救命恩情,在他還沒報到恩之前,他是堅持要償還的。
至于該如何報恩,其實他也還沒有明確想法,那天他會在林小柔的面前說她是他的女朋友,純粹只是要捉弄她而已。
大半的女人在听到他這麼說後,不是都會樂上天嗎?不然就是會緊黏著他不放,怎麼他還是找不到她的人?
總之他要先找到她的人,否則他真會以為她只是個來無影、去無蹤的阿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