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先提醒一句。」在接近芝蘭樓前,唐靈突然一扯寧離苦衣袖。
寧離苦回頭問道︰「怎啦?」
「我當差的地方是花樓,你應該曉得花樓是什麼地方?」
寧離苦有些驚訝,瞧他眉宇那股矜持,很難想像他會跟那種龍蛇混雜、春風虛度的地方扯上關系。不過瞧他那身粗衣也曉得,他肯定不是什麼有錢人家子弟。
「我曉得,然後呢?」寧離苦點頭。
「沒什麼,我只是先提醒你,免得你大驚小敝。」
說完,唐靈一箭步走到前頭。芝蘭樓後院不若前庭奢貴,只堆些陳舊的瓦罐陶缸,還有一座座竹架,上頭全掛滿了衣裳跟巾帕。
寧離苦還是頭回從後院進花樓,他瞧著唐靈在里邊穿梭的身影,不知怎麼搞的,心突然有些疼。
雖然才認識這小子不久,可從他說話,從他安撫孩子們的手腕,在在可以瞧出他是個人才。寧離苦還不知唐靈是女兒身,這時心里正想著,瞧他這麼聰明,如果有人肯好好栽培,將來肯定不容小覷!
唐靈開始安派工作,其中寧離苦力氣最大,她當然指派他去擔水。
寧離苦也沒吭聲,兩個木桶一掛、擔子一挑,沒一會兒二十個大水缸已被他全部裝滿。「還有嗎?」
忙著劈柴的唐靈抬頭,發現碗也洗好,床單枕巾全都晾好,有些驚訝。
多了幾雙手幫忙就是不一樣,平常唐靈跟她姥姥得模到天黑才能干完的活兒,在孩子們跟寧離苦的協助下,個把時辰事情就做完了。
她算算時間,現在大概是未時吧,距芝蘭樓營生少說還有一個半時辰。她掛好短斧,擦擦額上汗珠說︰「沒了,你們休息一下,我去跟姥姥說一聲。」
知道可以玩了,孩子們爆出歡呼,寧離苦也相當開心。
不過盞茶,一群人浩浩蕩蕩往大街走去,寧離苦信守承諾,買了一堆雪菜包子、玉蘭餅還有千層糕。
扁聞那香,幾個孩子就一臉幸福表情。
「吶,誰剛吵著要吃玉蘭餅?」寧離苦問。
「我——哇!玉蘭餅好香啊!」
「雪菜包子也好好吃——」
一行人齊齊坐在河邊,每人雙手各一,吃得多歡喜。
其中吃得最克制的,就數唐靈。
罷才做了那麼多粗活,她肚子當然餓了,可一想到姥姥最愛吃千層糕,她趁旁邊人沒注意,偷偷把糕收進懷里,想說等會兒帶回去給姥姥,姥姥肯定很開心。
寧離苦雖吃得狼吞虎咽,眼角余光還是瞟見了唐靈的動作。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注意他——總之打從見面,自己的眼楮就老黏人家身上臉上,怎麼移也移不開。
這時幾個孩子已經吃完,紛紛起身找起石頭,想打水漂兒玩。
趁著沒人注意,他掰開才啃了一口的玉蘭餅,遞到唐靈手邊。
「拿去。」
她愣了下。「不用了——」
他不由分說硬塞。「我知道你懷里藏了一個,肯定是要帶回去給你姥姥,對吧?」
被瞧見啦?她低頭望著半只玉蘭餅解釋道︰「我姥姥牙口不好,千層糕最適合她吃——」
寧離苦點點頭,他看得出來唐靈很孝順。
他三兩口解決手上的餅。「快吃,涼了味道就沒那麼好。」
唐靈低聲說了句謝謝,慢慢吃起餅來。
趁兩人不注意,幾個孩子已經月兌下鞋襪跳進河里玩起來。
「河里石頭滑,小心跌跤。」唐靈揚聲提醒。
寧離苦目光移向河面上,沒一會兒又戀戀地轉回唐靈臉上。就說他特別注意他唄。日頭雖曬,可徐風卻吹得人懶洋洋的,他望著唐靈微微發亮的側臉,那映照著粼粼波光的黑眸,格外顯得月兌俗高雅。
真是好個白花兒似的美少年,寧離苦心再次一揪。
可心揪完了他又覺得惱。他干麼啊他?連人家姓啥都不曉得,他心窮疼什麼啊他!
想到這兒他才想到,對啊,還沒問他姓名呢。
「噯,我姓寧,名叫離苦,你呢?」
唐靈拍拍餅屑。「我姓唐,單名一個靈。」
「難怪那些個娃兒老阿靈哥長、阿靈哥短。」寧離苦恍然大悟。「你今年幾歲?十三還十五?」
唐靈眼珠子轉了圈。「問這做什麼?」
他肩一聳。「只是想問一問。」
「十五。」其實唐靈已經十七,但因為個頭不高,怕人覺得奇怪,才故意把年紀報小。
寧離苦挲挲下顎。「那你還真是懂事。我在你這年紀,只會成天跑給我師父追。」
必于他的話,唐靈不覺得訝異。「我可以想像。」
喂!他橫眼。「你說話不挖苦人會死是不是?」
唐靈呵呵一笑。說真話,平常她沒這麼牙尖嘴利,是遇上他,她才突然變得這麼好辯。總覺得他被她說得臉忽青忽紅,張口結舌的樣子,很逗。
不過既然人家抱怨了,那她多少收斂一點。
她抓起了石子拋著玩,隨口問︰「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
「對。」他頭一點。「我來自寧家堡,從那兒到揚州大概三、五天路程——你听說過寧家堡?」
唐靈搖頭。她是井底蛙,最熟的地方就是芝蘭樓附近幾個街坊。
「來做買賣?」她隨便猜。
「才不。」寧離苦一伸懶腰,接著往地上一躺。「來之前,我剛走完一趟鏢——啊,舒服。」
她表情驚訝。「你是鏢師?」
他點頭。「算是。怎麼樣?」
「只是覺得不像。」唐靈眼朝河一望。「我們城里有個鏢局挺有名,叫虎威鏢局,好幾名鏢師都是樓里常客。我本以為鏢師全都是粗里粗氣的,你算開了我眼界。」
「听你說法,你跟他們起過沖突?」
她眉一挑。「何以見得?」
「你說他們粗里粗氣。」寧離苦雖然是躺在地上一副閑散的模樣,可該听的他一句也沒漏掉。
「是有些小沖突——」她皺起眉,想起那幫人老愛躲在暗處偷模她的習慣。
「他們做了什麼?」
她聳聳肩,避重就輕答︰「就是——手來腳來、不太規矩之類。」
「什麼!」寧離苦拔高了嗓門。「你是男的耶!他們還對你毛手毛腳?」
「噓,小聲點。」唐靈瞪他。
寧離苦知道自己聲音是大了點,可是腦袋一浮現那畫面——一群粗里粗氣的男子圍著唐靈毛手毛腳,見鬼了!他光想就火!
「這怎麼成!」這會兒他也躺不住了,一骨碌起來踱步。「你說個清楚,他們是怎麼不規矩的?模你嗎?還是親你?」
「你在義憤填膺什麼?」她不懂他干麼這麼氣虎虎。「你說的事,你剛不也才做過?」
寧離苦張口結舌。唐靈不提他都忘了。
「這——不一樣!」
「我知道,你剛是在作夢,才會把我錯當成女人。」她拍拍泥地要他坐下,他走來走去的,晃得她頭都暈了。「唉,我也不知道我干麼跟你提這個——總之,沒你想得嚴重,我現在很小心,知道該怎麼避他們。」
唐靈真是搞不懂自己了,她剛才說的,全是她從沒跟人吐露過的心事,就連至親的姥姥也沒听她提過。可說也奇怪,在他面前,她好輕易就把話說出口了。
「這不是我想得嚴不嚴重的問題,是你的安危——」寧離苦忽然噤了口,講不出底下的話,就怕污了唐靈的耳朵。
他本是想說,外邊真的有很多男人,就是喜歡唐靈這種標致清秀,比姑娘還漂亮的少年。
寧離苦看了他一會兒,忽地一個念頭閃過。「我看你跟我回寧家堡算了。」
「啊?」唐靈皺眉,還以為自己听錯了。
「對啊。」他這話是跟自己說的,越想越覺得這主意好。「反正你在芝蘭樓的日子也過得不好,不如跟我一道走,連你姥姥一起。回去我安排你當我小廝,保證輕松愜意,怎麼樣?」
這主意倒是誘人——說真話,最近關于她身分的事,是越來越難隱瞞了。昨晚她才听見巷子里的三姑六婆聊起她,有人對她的模樣起了疑心,想說她個兒怎麼一直沒什麼增長,嗓音也不見粗,下巴也不見胡子?
如果能離開花樓,而且還能跟姥姥一起,這麼一來,她的秘密就不會被發現了——一朵笑正要在唐靈嘴邊綻放,可她忽然想到,不對啊!
她怎麼會忘了,眼前還有一個人當她是男孩?
若他知道她其實是女的,還會肯收留她嗎?
見唐靈不回答,寧離苦當他不滿意他的安排。
「還是你覺得小廝這工作不好?不然你說,你想做什麼?一句話,我全依你。」
寧離苦越是大方,唐靈越是不安。從小除了她姥姥,沒人對她這麼大方過,她總覺得哪里怪怪的,別扭。
「我們非親非故,你干麼對我這麼好?」她歪頭打量他。
「這……」這倒問住他了。他抓下頭巾搔了搔頭,半晌答不出話來。
寧離苦心里當然有答案,只是不能說。
這要怎麼答?怎能說是因為覺得唐靈的嘴很好親,而且他喜歡看他,喜歡跟他在一起?!
這種話被听見,不誤會才有鬼!
「這什麼?說啊。」唐靈窮問不舍。
「嗦,要不要就一句,哪來那麼多為什麼。」說完,他身一蹦往河邊逃去。他就這脾氣,做事只跟著喜怒走,喜歡他就做,不喜歡他就推,才不管旁人覺得有沒有道理。「嘿,我也一起玩。」
般什麼,話也不說清楚。唐靈瞪著他背影,抓起一把石頭往水里扔。
不由得想著他剛才的提議,她想,她是不是該先答應他,之後再找機會跟他說,她其實是女兒身?
也是個方法,只不過還得問過姥姥,得姥姥同意才行。
她打算回家就跟姥姥商量。
主意才剛打定,一捧水忽地朝她臉上潑來。
「喂!你干什麼你!」她像被踩著痛腳似地跳起。
「玩水啊。」寧離苦笑得多愜意,似乎已經忘了剛才被人間得落荒而逃的事情。「一起來啊,水好涼吶。」
「玩個頭吶你!」唐靈氣得臉頰緋紅,懶得跟他多說,她身一轉急著跑回家去。
偽裝成男孩,她平日最怕衣服被弄濕弄破,偏那家伙還拿水潑她,萬一不小心被人瞧見她衣服里邊全是布條綁帶,他擔得起嘛他!
「噯噯噯,你跑哪兒去啊你……」寧離苦一頭霧水。
「喔,三爺惹阿靈哥生氣了。」孩子群里年紀最長的小幫子出聲。「三爺不知道,阿靈哥最忌諱人家弄濕他的衣裳了。從以前就這樣,不小心弄濕他衣裳,他馬上翻臉。」
「干麼啊,他又不是大姑娘,弄濕個衣裳又不會少塊肉——」發覺闖禍的寧離苦忍不住嘟囔。
小六子突然接口︰「可是喔,很多人都說,阿靈哥長得不比一般姑娘差呢!」
「對啊對啊。」說話的人是小乙。「我大哥也提過。」
「我爹也是。」
「我娘也這麼說。」
寧離苦一雙眼在幾個孩子身上轉啊轉。怎麼回事,怎麼說起這事來了?「喂喂喂,你們在胡說什麼?你們阿靈哥不是男的嗎?」
「是男的啊!」幾個孩子異口同聲。「可他也長得很漂亮。」
瞧這群小蘿卜頭的表情,寧離苦七七八八知道那幫虎威鏢局的人,都是拿什麼眼神在看唐靈的了。
唐靈還說什麼能應付——應付個頭啊!哪天要是被人吃干抹淨,看他找誰求援去!
寧離苦心頭亂糟糟,從沒替人這麼擔心過,尤其想到唐靈跟其他男人站一塊,噢,他心頭之悶的——
要也跟他才對!
念頭一閃過,他嚇了一大跳。天吶,他在想什麼啊!
寧離苦臉倏地煞白。
不對勁不對勁,他肯定是太久沒上花樓找姑娘了,腦袋才會一時亂掉了——對對對!肯定是這樣!肯定是!
憊沒平息下心里的驚愕,一只小手突然拉住他衣袖。
他定神看,是小六子。
「干麼?」
「三爺,我肚子餓了。」小六子望著他笑。
什麼?!他一臉驚訝。「不是才給你們吃過雪菜包子?」
「就餓了嘛——」
幾個小蘿卜頭跟著模著肚皮點頭,寧離苦沒好氣。「敢情你們的胃口是填不滿的窟窿?好,算我拿你們沒辦法。鞋襪穿一穿上街去,不過我話講在前頭!這是最後一次,東西買好你們一個一個給我乖乖回家,不許再跟著我啊!」
他心里盤算,打發掉這幾個娃兒,他就上客棧要一間房,好好洗個清清爽爽的澡,天一暗,他就上城里最大的花樓好好玩它一玩。
他想,只要多找幾個漂亮姑娘,溫香軟玉抱滿懷,肯定明兒一早,他就會斷了對唐靈的胡思亂想。
「快點快點,慢了我不等人啊!」他吆喝著小蘿卜頭離開河岸,一邊搖頭晃腦。
對對對,就這麼辦!
天色一暗,一顆顆艷紅燈籠便掛了出來,蜿蜿蜒蜒將整條花街映得好不熱鬧。
寧離苦一用完晚膳便離開客棧,興致頗高地順著人群走。門樓上不斷傳出伶伎嬌軟的歌聲和笑聲,他正想問人城里哪間花樓最知名,抬頭,赫然看見斗大三個字——「芝蘭樓」。
這不是唐靈當差的地方?!
寧離苦駐足探了探,早上他是從後院進去,還不曉得這芝蘭樓前庭生這模樣。
瞧它門面,還真富麗堂皇,根根朱紅的梁柱頂著粉白的牆面,往里看,依稀可見價值不菲的紅木幾案、折屏等等。候在門邊的龜奴一見他來,一聲「歡迎」喊得多響。
人都喊歡迎了,不進去似乎說不過去。寧離苦撩起衣擺,隨著領路的龜奴往里走。
「哎呦!」鴇嬤一見穿著黑色絲袍,氣宇軒昂的寧離苦進門,趕忙過來招呼。「這是打哪兒來的俊扮兒——公子爺很面生啊,您第一次來?」
寧離苦笑一笑。雖說他是來听歌找姑娘玩的,而廳里也有不少面容姣好的姑娘朝他媚笑,可不知怎麼回事,他一顆心卻老想著唐靈,一雙眼有意無意,就是往庭院深處溜轉。
他突然想起,都過了這麼些時辰,不知唐靈還惱不惱他?
思緒起落間,他根本沒听清楚鴇嬤跟他說了什麼。一待回神,就見鴇嬤拉了兩名伶伎過來。
「公子爺我跟您介紹,這位叫蘭香,這位是蓮珠——兩個都是咱芝蘭樓鼎鼎有名的美嬌娥,公子爺您覺得如何,滿不滿意她倆?」
他瞧了瞧,腦子忽地轉出唐靈那張矜貴又俊秀的臉蛋——等等等等,他想他干麼?
他趕忙勾住身旁蘭香的胳膊,不莊重地親了親她臉頰。他以為這樣,就能揮去腦中不該出現的秀顏。
「討厭,公子不來了——」蘭香嬌笑。
「好好好,蘭香蓮珠,你們倆快帶公子爺上樓。公子爺初來乍到,你們可別壞了咱芝蘭樓招牌——」鴇嬤在後邊說道。
「放心吧嬤嬤——」
泵娘一左一右挽著寧離苦到後廊,拐個彎就是樓梯。他左一親右一摟看起來挺盡興的樣子,可腦子一角,他明明白白知道,自己不是那麼的開心。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以往玩起來挺有趣的事情,今兒卻有股說不上來的意興闌珊。他強擠出笑容走上樓梯,目光隨意一瞟,忽地他停下腳步。
「等等——」他拉住走在前頭的蓮珠。「那邊那三個大漢是誰?」
兩個姑娘倚過來望。「啊,是虎威鏢局的鏢師,怎了?公子爺認識?」
雹威——他眉心皺了一皺。該不會那麼湊巧,他們幾個就是糾纏唐靈的那幫人?
「不認識,我只是好奇他們干麼聚在那兒——你們芝蘭樓後邊還有什麼特別的把戲?」
「沒有啊,」蓮珠搖頭。「不過灶房柴房一些干粗活的地方,公子爺走嘛,我們進房玩,我唱曲兒給您听——」
寧離苦人是被拉走了,可心卻留在那幾個人身上。他明明知道,是虎威的鏢師並不代表他們就會去找唐靈的碴,可進了廂房不到盞茶時間,他還是找了借口跑了出來。
這會兒已經看不見那三名鏢師,可他有預感,他們定還在芝蘭樓里,索性上屋頂瞧瞧。他腳下一邊使勁一邊責備自己愛操心,都說上花樓是來找姑娘的了——
他人一到高處,立刻發現了那三人身影,不見還好,一見他眼倏地瞪大。
他們在干什麼?
三名大漢就蹲在唐靈身後,忙著擔柴到灶房去的唐靈沒瞧見他們,突然有人喊了一聲,唐靈回頭,一方帕子便猛地罩住她的口鼻。
想當然唐靈拚了命地掙扎,可一方麻布袋很快罩下,連讓她踢動柴火的余裕也沒,就這樣被扛了出去。
眼下情況,根本無須考慮。
不多想,寧離苦扯下頭巾蒙住口鼻,腳一蹬趕著去救人。
底下,三名大漢快速地奔出芝蘭樓後門,居中是扛著唐靈的男子,其余兩人則護守前後。瞧他們動作毫不遲疑,肯定暗地里籌劃了許久。
「這兒這兒,小心點,別撞傷粉哥兒。」
三個漢子都叫唐靈「粉哥兒」,已數不清多少個夜里,他們一想起「粉哥兒」那細致的眉眼,靈巧的身軀,他們就一陣心癢耳熱。
偏偏唐靈機靈,老一見他們就躲,幾人沒轍,只好來個霸王硬上弓。
色字當頭,一想到等會兒終能一親芳澤,三個男人嘴邊滿是婬笑。瞧他們腳步浮的,簡直要飛上天去了。
就在他們要轉出巷弄時,一道黑影突然擋住去路。
「把人留下!」掩著臉的寧離苦直直望著居中男子。
三人互看一眼,居中扛著唐靈的漢子猛地後退,補上殿後的同僚,與前頭的兩人一塊攻向寧離苦。
說真話,寧離苦拳腳功夫不頂好,因為貪玩,小時師兄弟們在習藝,他卻老偷跑去河邊抓魚玩水。但也因為他常跑給他師父追,不期然練出過人的輕功。只見他如行雲流水移動,不過眨眼已晃到兩人身後,舉腳兩個踢踹,兩名大漢活似兩只公雞,鬼叫地飛出巷弄。
仍扛著唐靈的漢子嚇了一跳,他從沒看過如此神奇縹緲的輕功。「你是哪個道上的,報上名來!」
「你還不配知道大爺我的名諱。」寧離苦話沒說完,人已竄到漢子身旁。
結結實實兩掌劈下,漢子連聲痛都還沒喊,人已軟偎在地。
寧離苦順勢接住裝著唐靈的袋子,同時嚇了一跳,這小子怎麼這麼輕?
現在不是想這的時候。念頭方轉,他已抱著麻布袋蹬上屋檐,不過盞茶,他已重回落腳的客棧,把麻布袋往床上一擺。
「早跟你說過不要再回芝蘭樓——」寧離苦以為唐靈醒著,但麻布袋打開他才發現,人還昏死著哩。
他仔細檢查唐靈腦袋,沒什麼外傷卻睡得昏沉,肯定是剛才的帕子上灑了什麼迷魂藥、麻藥之類!
看這情況,只能等他自個兒醒來了。
摘下掩嘴的頭巾,寧離苦拉了把凳子在一旁靜候。想不透,望著唐靈純美安寧的睡顏他連連搖頭,要唐靈是姑娘也就算了,不就一個少年,也能把他們幾個男人迷得魂不守舍的?
最離譜的是,這小子根本沒一點迷他們的意思。
被句話說,全是他們幾個在自作多情。
可悲。他再次嘆息。
盞茶時間過去,寧離苦開始在房里踱圈圈。實在不是他坐不住,而是他一坐下來細看唐靈臉蛋,他就有股壓抑不住的沖動,想過去模模人家、踫踫人家頭發有的沒的。
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寧離苦猛拍著額際,可不一會兒,當他視線又落在唐靈身上,他眼楮又挪不開了。
不過仔細一瞧他才發現,這小子睫毛真長!臉蛋也女敕得跟花瓣一樣,還有肩膀,這麼瘦弱,哪里撐得住芝蘭樓里的粗活,就說他該跟自己走的唄!
寧離苦眼楮往唐靈手掌一溜,心突然又揪了起來。多縴巧的手啊!他抓起擱在掌上比劃著。
這麼細這麼小,感覺自己略略用力,就能把這小小手掌掐碎了一般。
他想起唐靈全是靠著這雙手在劈柴生火,哎呦,他心里疼的,直像有人在擰他肉般。
懊怎麼說他才肯跟他一道離開呢?
他望著唐靈臉蛋想了又想,腦子是還沒想出更恰當的說詞,可目光已被他桃花似的小子鄔拉走。
他驀地想起那小子鄔的滋味,該用什麼字句形容?比花還香,比蜜還甜?不止不止,他聞過花也嘗過蜜,唐靈子鄔的滋味,比這二者更更更更——要好上不知多少!
他心想,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好親可口的一張嘴啊!
像失了魂似,寧離苦傻傻望著唐靈,看著看著,竟不知不覺地朝他倚去;想著想著,嘴已經貼到唐靈的唇上——
你這樣跟虎威那幫人有什麼兩樣?
一聲喝斥在他腦中閃過,他窘得把唇挪開,可目光一落至唐靈唇瓣,竟又依依難舍。
他想起唐靈被他搭肩時的反應,那麼明白不諱的討厭——他心抽了一下。
他很清楚,錯過了今晚,日後肯定不會再有觸踫唐靈的機會,但是乘人之危,怎麼說都不是仁人君子該做的事!
但他哪時候在乎仁人君子這名號了?
真的,只要能再親吻唐靈小嘴,要他下半輩子被關進地獄坐監,他也甘願。
他就是這麼地想!
最終,他還是臣服于體內的渴望。
望著唐靈如花嬌艷的臉蛋,寧離苦像望著什麼稀世珍寶似地悄悄靠近,暖熱的唇一覆上,他心里涌起一陣感動。只是不久,單純的踫觸已沒法滿足他,他嘴唇開始舌忝、蹭、揉——直到昏迷不醒的唐靈配合地張開嘴,寧離苦如願以償似磨蹭唐靈香舌,吮啜他口中蜜津。
懊甜,好甜——他發出刺耳的呼息,整個人像團火般熱烈燃燒——
懊想要這家伙——雖然明白眼前人是個男子,但寧離苦顧不了這麼多了,他想要,就是想要!
他不斷吮著唐靈下唇,幾乎想把全身的熱火,全灌注在兩人交疊的嘴上。
唐靈神智雖然不太清醒,可多少能感覺到唇上吮吸,直到快喘不過氣,她申吟著想揮去臉上的重量,可雙手卻沉得無法抬起。
「唔……」
听見唐靈的輕吟,寧離苦倏地彈坐起,就像做錯事被逮個正著的孩子。可還好,唐靈只是申吟了聲,不是真的醒來。
只是這一嚇,也把寧離苦的神智喚了回來。
天吶!他用力搓揉臉頰,真的完蛋了他。剛才那一吻已然讓他發現,他對唐靈的欲念,早已不是去花樓找個姑娘玩玩,就能消弭得了的。
他想,自己八成已經愛上唐靈了。
他深吸口氣。他愛上——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