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的血珠從劃下的傷痕中冒出,滑落雲天驕的面頰。
「臉……這張臉一定能適合我……」
終于見到一張好臉,詭異的聲笑得急,甚至顧不得,她總是先取對方性命後再下手,因活生生剝下人皮,她真的下不了手,而今眼前的臉皮讓她顧不得一切……如刀鋒銳利的指甲緩緩劃著,卻在劃到耳際時,見到了那別在發邊的飾物,木刻的蓮花!
顫抖的手拿起那支蓮花釵,素淡的木釵上僅有三朵小蓮,並不突出的發飾,卻叫那可怖的容貌上,唯一清亮的瞳眸頭睜,由懷中拿出另一支蓮花釵,相同的蓮花釵確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差的是歲月痕跡所蹉跎的斑駁……
「你有牡丹的艷,更有芙蓉的清,喚你蓮華可好?」
「蓮華!」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如菱的紅唇低念著這名字,年幼之齡已有妍麗的嬌顏,雙頰梨窩淺笑,楚楚動人,令人只想呵護。
「知道蓮花嗎?」小小飾物放上她的手。「這是我刻的,送給你。」
「蓮花釵。」她歡心捧著。
「你雖是師尊由風塵帶出,但是在我心中,小師妹永遠是最單純、最美的,就如蓮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將來定能綻放蓮花的清雅光輝。」像知道她自卑著自己的出身,輕笑的聲和溫柔的手,撫著她的發。
另一張相似的面容,總是在旁柔笑著。「遇上小師妹,連咱們家土霸王說話都咬文嚼字了。」
「沒有我這個土霸王,誰來保護你們兩個弱女子!」甩過袍袖,那不可一世的模樣,雖帶著年少的狂,卻叫人信賴。
那是一段多麼美好的生活,記憶中,保護的面容永遠帶著自信與驕傲,疼愛的模模頭告訴她,這世上要的東西,就是自己去爭取,就算得不到,至少也無悔。沉著又瀟灑的個性,曾是她多大的支柱與向往,而今……幽幽的淚從那皓亮的眸潸然落下……
「為……為什麼到最後……沒有回來接我……」握緊發釵,再次看著眼前昏迷的女子。「她……是御前神捕,卻也有這支釵,難道……師父說的是真的,那個人真的是……」
手正要再撫上雲天驕的臉,卻踫上一個硬涼的物體,劍鞘!
「敢再傷我妻子一根寒毛,本上人讓你當場斃命!」嚴聲的警告,凜凜傳來!
辦衣鬼妖忙跳開,見到眼前英挺持劍的白衣男子,神色寒厲!
「天驕,你沒事吧!」陸丹風扶起昏迷的妻子,見她額邊劃下的血痕,心痛地怒道︰「你在她身上留下多長的痕跡,本上人絕對加倍奉還!」
辦衣鬼妖心念一動,才想退離,另一柄長拐杖卻由身後架上了肩。
「你到底是誰?剝人臉皮有何目的?」三姑拿著拐杖抵著前方人,問道。
咭咭……
表妖口中吐出的又是那悚人的梟笑聲。
「哎喲,別跟我老婆子玩這種裝神弄鬼的把戲,老婆子我出道時,你這丫頭還在襁褓中呢!」
奧——
一聲吊詭的異嚎,紅衣鬼妖身法奇魅的飄晃,紅影才掠動,拐杖傳來顫晃,前方已失去鬼妖的影!
三姑像能明白對方的行動般,旋即回身,迎面對上的便是一張蒼白倒視的臉,長長的黑發散曳在地上,對方倒掛著身,探出白骨般的爪,卻被拐杖擋下。
「想傷我老婆子,你道行差得遠了!」一拐杖打得鬼妖退行數步。
前方的妖物倒掛的身形未變,長發已如珠網般張開,詭譎的氣流更加悚人!
「老太婆,你要不行就換手!」陸丹風抱起雲天驕,好不容易等到鬼妖出現,他可不想讓對方跑了。
「少嗦,年輕人一點敬老的心都沒,好好照顧你妻子吧,等老婆子擒到凶手,才知道別小看老人!」
「敬老!真對你敬老的話,就不知本上人這把歲數,該是什麼!」他扯唇訕笑。
「喲,老婆子還想你什麼時候才會發現呢,不過你要想的話,明個兒你就可以是個老太公,跟老婆子我一起四處闖蕩,保證好多人覺得咱倆是一對白發情深的眷侶。」像知道他所指為何,三姑笑得可樂。
「敬謝不敏!」拿刀逼他都不干。
「那就好好杵一旁,老婆子我對這無臉鬼妖可充滿興趣——」三姑躍起,掌指聚力,短短兩丈多的距離瞬間掠沖而去,以逼人的氣勢擊向鬼妖!
妖物避過這一掌,才要移動的身卻接著被橫掃來的拐杖給擊中!
「呀——」紅衣妖物慘叫落地。
「這等功夫怎麼可能打得過小驕驕!」三姑踩住那急急想退開的衣擺,話語不悅。「用了卑鄙的方法撂倒她吧,真是……」話不禁然停頓,她看到了紅衣鬼妖別在腰際上的蓮花釵。
「這……」三姑一時錯愕,對方乘機出手。
「住手!」格開偷襲的掌,紅衣鬼妖已順勢起身,一雙翦水明瞳迎面而來,哪怕在丑化的白顏料和可怖潰爛的皮肉中,那雙熟悉的瞳卻是不變。「你、你是——」
「小姐——」
三姑的詫喊在另兩道飛出救人的黑影中打斷。
「小心!」陸丹風警告大喊!
來人其中之一,持劍驟發攻勢,劍光點點,三姑被這猛來的攻勢給逼得退開,還未得及反擊,另一道更快的劍氣閃電破空,眾人只見如虹又似藍青的火花光芒,當地一聲,對方的劍月兌手落地!
「天下間,用劍能快的過本上人的還真沒幾個,哪能讓你囂張!」陸丹風收回劍道︰「老太婆,你別看來人老,警覺心也跟著老。」
「唉,你出手這麼快,老婆子沒法表現給你看呀!」
「小姐,你沒事吧!」一個滿面盡是鯨痕的男子,失了劍後,退回紅衣鬼妖身旁。
辦衣鬼妖搖頭,顯然極為難受,在另一人攙扶下起身。
扶起她的男子,缺了鼻子而讓面相看來倒凹,沒有了鼻子後所說的話與聲調極為怪異,他匆匆哼著聲,這兩人便是陸丹風一行人,前幾日在「萬佛寺」墓園遇到一心守在主人墓旁的忠僕。
「快帶著小姐走!」
「慢著!」見這兩人帶著紅衣兜妖就要離開,三姑大喊!
無鼻男子回身射出如星雨般的寒光,爍芒落地便爆開火花,威力之大,連泥屑都噴起,阻得三姑連退數丈,待塵埃落定之後,前方早已空無一人!
見三姑毫不考慮的舉步追去,陸丹風大喊。「別追——小心陷阱!」
「哈!難得听到你的關心,別擔心,照顧好你妻子吧!」人遠,聲也遠,有的便是空蕩蕩的荒林。
「真是,現在的人做事這麼沖動,完全不听過來人的話!」陸丹風嘆氣,看著懷中昏迷未醒的妻子,忙再拍拍面頰喚著,依然沒動靜。
這可讓陸丹風沉思了,是有另一種方法讓天驕醒來,只是這方法不太憐香惜玉,他舍不得,再說,如果他給天驕一巴掌,等她醒來一定回他一記更狠的。
「喔!」想到此,像感覺到臉上的劇痛了,他縮縮面頰,還是別用這種雙方都很痛的方法,想個溫柔點的……啊,馬上靈光一閃!
「一定是吸入太多迷藥,這時候就需要新鮮的氣,就用渡氣法吧!丙然溫柔體貼,來,娘子,你家相公永遠是最憐惜你的……」說著,嘟起雙唇,就要往懷中愛妻的櫻唇印上。
「哇——」正恍惚睜眼的雲天驕,一見那俯下的「東西」,嚇得愕叫,隨即狠狠地一拳過去。
「娘子,為、為夫只是想渡氣喚醒你!」被一拳打偏臉的陸丹風,擠著唇,沒什麼好氣,為什麼改用這種方法,臉也要捱痛!而且,連親都還沒親到咧!
「丹、丹風,是你!對、對不起,我以為是蟾蜍……喔……不,以為是壞人!」雲天驕驚魂未定的拍胸,拭過額上的汗。
嚇死人了,那兩片唇嘟起來,在黑鴉鴉的夜晚中,跟吐氣的蟾蜍真像,當然,這要讓本人知道,愛美到極點的他,鐵定又要大鬧一場!
「鬼妖呢?」她四處張望,還不明了怎麼回事。
「被救走了,你們家的老三姑去追了!」
「什麼!」雲天驕跳起。「那你還涼涼的坐在這,快找人!」一把擰餅丈夫的耳,氣急敗壞的追上。
☆☆☆
「小姐!」扶著紅衣鬼妖一路疾行的兩名男子,看著拼命咳喘的主子,忙停形,充滿憂心。
「我——咳——」一口鮮血激咳而出!
「小姐!」身旁的鯨面男子忙拿起隨身的木罐,喂她喝下藥。
待她不再喀血時,便讓她靠到樹旁。
「我的……時間不多了……」就是這一身病巴腐蝕的毒讓她離不開邊城古渡口。
「小姐,你別灰心,萬佛寺里還有好多草藥,你堅強一點!」
「不,現在就算當世神醫來也沒用了……我……不甘心、不甘心……」她神色哀戚的痛哭失聲。
「一定還有希望的,小姐,我們好不容易擺月兌老主人的威脅,來到這邊城古渡口找到能維持你生命的藥草,天無絕人之路,我們一定還有希望!」
「是呀,小姐,你別就這麼離我們而去!」無鼻的漢子,發出的聲雖怪異,卻可听出抽噎之意。
「現在……只有你們還陪在我身邊,等我走了以後,別真守在我墓旁,到鎮上去生活,這里的人不會嫌棄你們的。」由于他們已無常人的面目,到哪兒都會遭人側目,只能在人煙稀少的邊境生活。
「小姐,別這麼說,是你先真心待我們好,是你先不嫌棄我們這丑陋的模樣!」當年的小姐是傾國絕色,在大伙都拿鄙視的目光對待他們時,只有他們家小姐非但不以為忤,還真心拿他們當家人。
「對我們這樣的卑賤之人,伸出援手的,只有你……」
「別……這麼說,沒有人出生就是卑賤,更何況……是師父害你們落得……如此下場……」
「老主人也害得小姐成了如今的模樣呀!」鯨面的男子痛喊著。
「我們難道就只能認命!」
「認命!」她無助的眼神,望著天上繁星,淒涼慘笑。「師父……蓮華為你付出美貌、青春,卻換得你……狠心以對,讓我成了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還成了人們口中四處剝臉的無臉鬼妖,我真的很……恨你……」她憤憤咬牙。
「如果小姐真走了,我們倆定會幫你報仇!」鯨面的男子毅然道,另一個也點頭。
「不、不要,太危險了,而且由來……師父可以處置徒弟,沒有……弒師的道理,只能怨我命苦……我唯一的遺憾,是……沒辦法找一張適合的臉,離開這兒,去見我想見的人……」她痛苦的咳喘。
「小姐!」身旁的男子忙拍拍她的背。
「我放不下你們,萬一師父找著你們,一定會施毒手,這個……」她拿出別在腰上的蓮花釵。「拿著這個,去找……」
「原來,邊城古渡口人人想捉的無臉鬼妖在這兒,還真是丑得令人作嘔呀!」一個諷刺的聲,冷冷地道。
樹下三人一驚,回頭看著前方不遠處,一個瘦長肅穆卻眉目精悍的老婦!
清晰的月光引路,循著足跡追尋,三姑來到野坡下,正想細看足跡,遠處卻傳來打斗聲,急忙拔足趕去。
來到高岩上,一見到眼前的情況,三姑為之震撼!
原本救走鬼妖的兩名男子已倒在血泊中,而紅衣的身形此刻正在粗礫的地上爬行,朝站在眼前的精瘦老婦顫伸著手,淒喊︰「還……給我……把蓮花釵還……給我……」
看到這名老婦,三姑僵立當場!對方卻淡淡掃過她,冷冷揚唇後,轉身離去。
「不要……把蓮花拿走……還……給我……咳……」蓮華不停地咳出濃濃的血,隨著她的爬行而拖出淒然的軌跡。
三姑如遭雷殮,握緊的雙手青筋盡啊。
「還……給我……」蓮華茫然的伸出手,她可以不要臉皮、可以不要性命,只要這支蓮花釵,她只剩這唯一的東西,為什麼上天連這都不留給她!
「咳咳……」激烈的劇咳,讓她臉上的顏料和盡闢的容貌剝落,混雜在觸目的血中是這麼猙獰!「啊……啊……」曾被人稱為天下第一美人的她,竟落到這般丑陋活活爛死的可怕中,她仰天悲號,直至一雙手臂抱起她。
「誰……」對方將她抱得緊,她閉眼埋在那肩頸中,虛弱的無法也無力看清來人,卻喜歡這溫暖的感覺。
當她再次靠上大樹後,一件外衣裹住她,對方將一個信物別上外衣後,手輕輕拍著她的頭。
「我替你將蓮花釵拿回,乖乖等我,知道嗎!」柔和的聲輕哄。
蓮華微微睜開眼,見到遠去的身形,依稀是方才那拄著拐杖臃腫的老婦背影。
待陸丹風和雲天驕趕來時,便見到這情況。
「等一下!」陸丹風拉住要走上前的雲天驕,警戒地朝她搖頭。
「不要緊了,她傷得極重,沒有任何傷害了。」雲天驕看著眼前的女子,心境相當沉重。「你看她外衣上所別的,那是修羅的紫金玉牌,少泱不惜以自己的官方信物保這個女孩,顯見這名女子對他相當重要!」
「這名殺人無數的鬼妖與修羅有關?」陸丹風皺眉,這個殺了他家鄉多少無辜的凶手,他恨不得親自手刃。「你沒說錯吧!」
「不會錯的,修羅留下這個信物也是告訴我,希望我能保護這名女子,直到他回來!」多年的同伴默契,雲天驕一見即明。
「保護她!」陸丹風指著無臉鬼妖,氣道。「沒搞錯吧,她……呃……」忽啞口,因為一雙美麗的瞳眸正看著他。
☆☆☆
斑坡上,方才奪釵的老婦背手而立,面對寂暗的星夜,風回聲嘯的空谷,她幽靜不動。
三姑老態臃腫的身軀原該蹣跚緩邁,然而此刻卻顯得快速而敏捷,面上的神情相當凝重。
來到老婦身後,三姑垂首喚道︰「女乃娘!」
隨著這一聲女乃娘,讓老態龍鐘的三姑雙膝像有無限重似的落地跪下。
「你三姑這把‘德高望重’之齡,老身怎麼也擔不起這個大禮呀。」老婦話說的客氣,回過眸冷睨著眼前的人。
「女乃娘你又何必為難我!」
「為難!」老婦淡笑,手中的長劍霍然出鞘,指向三姑。
長劍揮動時,三姑斂眉,避也不避,幾道銀光劃過她身上,長劍回鞘時她身上的衣袍裂開,里面散出的是團團以特殊皮膜包起的棉絮,雪白的絮絲紛飛,層層的偽飾月兌落,眼前的臃腫身軀不復存在,一個修長拔挺的人端跪于地。
「面對我,你還想偽裝,楚天音!」老婦冷聲道。
抿著唇,眼前的人伸手撕下人皮面容,皎亮的月色呈現那除卻偽裝後的無瑕俊顏,正是大理少王段淳的模樣,修羅神捕姬少泱幽幽垂首,黯然無言。
「告訴我,天裳真的死了?」老婦嚴厲問道。
「我……」姬少泱難以開口。
「別想騙我,你和天裳姐妹倆都是我老婆子女乃大的,你連我都敢不說實話!」
面對這份疾言厲色,姬少泱沉痛的閉上眼。「我在靈闕宮見過她的墳!」
「她的墳……」終于得到證實,眼前的老婦踉蹌!
「女乃娘!」
「她怎麼死的?」老婦定下心情問。
姬少泱垂下眼。「我……不知道,在她要和項炎武大婚當天,我便離開了!」
「她和項炎武大婚?」老婦像听到多可笑的事。「和項炎武成婚的不該是你嗎,怎會變成天裳了?」
「姐姐……喜歡他……」那個向來柔順極少表現出喜惡的大姐,第一次對她表明心意。
「所以你‘讓’給她,是嗎?」聲冷寒地強調。
姬少泱閉上眼,再次選擇無言。
「楚家莊向來依附著靈闕宮生存,送你們姐妹倆進靈闕宮也是為了以姻親來加強這層關系,既然是利益聯姻,項炎武根本就不在乎他要娶的是誰,甚至一開始他就決定娶楚家長女,是你——是你造成這如今的一切!」
面對這樣的指責,少泱緩緩睜開眼,眸中閃動的是毅然的眸光。「我不過是爭取我要的!」
「你要的!」老婦眯著眸質問。「你愛項炎武?」
「在當時……是的!」
「在當時!」為她的答案,老婦無奈嘆著。「天音呀,你的聰明造就你的任性和驕傲,你的熱情也造就你敢于爭取的個性,小時候當你知道身為女孩子只能整日坐在閨房里,你便要當起男孩子,因為你喜歡外面的世界,喜歡一群人打打鬧鬧的玩在一起,幾乎到成年都男裝不離身,讓每個人都以為楚家莊主多了一個兒子。自小你要強也要勝,天裳不過是個傳統溫順的姑娘,怎麼敵得過你那隨性的多變,連生平不近的項炎武都為你著迷,只要你想,大概沒有一個人不拜倒在你腳邊吧!」
姬少泱連連搖著頭,既無回應也無辯駁,只是道︰「女乃娘,有太多的事我無法說清楚,如果你認定我罪不可赦,天音無話可說,只請你老人家把剛剛拿走的蓮花釵交給我,我急著救人!」
「救人!天裳危急時,怎麼不見你趕回去救她!」
「女乃娘!」想到垂死的蓮華,姬少泱朝老婦磕著頭。「這個人時間不多了,求求你讓我好好的送她一程吧!」
「可以!」老婦終于道。「只有一個條件!」
姬少泱抬首,老婦拿出蓮花釵。
「回到靈闕宮,回到項炎武身邊!」
姬少泱整個人如恍惚掉般,頹然癱坐,良久後,才緩緩道︰「是……他要你來的……還是現在的楚家莊主,依然不死心要攀靈闕宮這個棋。」前任楚家莊主是她的親爹,早死了,現在接手的是她同父異母的兄長。
「兩者皆是!」老婦走上去,扶起她道︰「孩子,不是女乃娘一定要逼你,而是你既想拋開這一切,就該走得徹底,千不該、萬不該再回靈闕宮,讓項炎武發現你,現在他把目標指向楚家莊,哪怕你早已月兌離這個家,難道你都不再顧及這些受你拖累的親人嗎?」
「我……」是的,千不該、萬不該,她不該好強逞勝,為了一樁案子而冒險潛回靈闕宮,信心滿滿的認定以自己的易容術定可以達成目的,全身而退,結果……
「說到底,你的任性和驕傲害了你,莫怪你的師父曾說,你成也個性,敗也個性!」老婦長聲一嘆。
「師父!」姬少泱眸瞳掠過復雜。「師父近日到過楚家莊或靈闕宮嗎?」
「上個月他來過楚家莊也去了靈闕宮,你素來與你師父不合,但在徒弟中他卻是最欣賞你,況且你的師尊對楚家莊是大恩人,你得記住!」
「師妹呢?小師妹可跟著他身邊!」
「師妹?你那個美得像仙女一樣的師妹梵蓮華,看來很好。」
「是嗎?」姬少泱淡笑著。「只要我答應女乃娘提的條件,你便把這蓮花釵還我?」
「你願意答應?」
接過老婦手中的蓮花釵,清俊的面容逸出一抹深意的笑。「好,我回項炎武身邊!」
☆☆☆
「振作點,少泱快回來了!」雲天驕安撫懷中的人道。
「少泱?」蓮華眼神已漸迷離。
「你一直掛在嘴邊的天音呀,她幫你去拿回蓮花釵。」從剛剛,懷中的人便一直喃喃念著楚天音和蓮花釵。
「天音……二師姐……是二師姐回來……了嗎……」茫然的眼神忽亮起光彩。
雲天驕和陸丹風對望一眼,後者以醇厚的笑聲安定蓮華的心,繼續引她說著話,以防她再退回自己那沉痛的殼里。
「當然是了,你很想念她們嗎?」
「我好想她們,從小她們是……最疼我的,大師姐……天裳好溫柔,二師姐天音就像個男孩子一樣,可是她……最有自信,也最有氣概,從以前……就很保護我和大師姐,還會刻……好漂亮的蓮花……」
「蓮花釵是天音送你的。」陸丹風輕聲地問,對眼前的女孩感到心酸,怎樣的遭遇讓她落得如今的模樣,不自覺的,他想起牙兒,面對半邊的殘顏,她的成長是不是也掙扎的叫人心痛!
蓮華笑了,好像這支蓮花釵帶給她多大的溫暖。「從她和大師姐離開師門時,蓮花釵……我就不曾離身,它對我好重要,在我痛苦……無助時,我都相信……只要我留著釵,師姐們會記得和我的約定,哪怕……師父以我的美貌、為武器,一再的把我送給權貴者……來換取他要的目的,朝朝暮暮的……陪侍著不同的男人……我好痛苦……」
聞言,陸丹風、雲天驕一震,對她口中的師父切齒到極點!
「你不恨你師父嗎?為什麼不逃!」陸丹風不解,以她曾有的美貌,定然有人願意幫助她才是。
「恨!我當然恨師父!可是我又能如何,他以毒控制我……又不讓我學半點武功,最後我趁他受傷時,偷了他的武功秘笈,有兩個忠心的屬下保護我……我才走得掉……」
「這是什麼爛人師父,根本該捉來抽腸、凌遲、車裂、沉河、挖眼、斷手!」雲天驕怒不可遏。
「娘子,只要抽腸這人就活不了,也不用到凌遲、沉河了,況且現在朝廷嚴禁酷虐的刑法。」對妻子發狠,月兌口便是一串官方的嚴刑名詞,陸丹風苦笑。
「遇上這種人酷刑就該用在他身上!」雲天驕反唇,現在只要看到男人都挺不順眼的。
了解妻子個性的陸丹風,知她正在風火頭上,識相的吞聲,誰叫他們男人中就有這種令人想生吞活剝的下三濫!
「你別怕,現在少泱……我是說有天音在,她會幫你的。」
「天音……從小我便以天音為精神支柱,只要有這釵在身邊,我就相信她會回來,當初她和大……師姐被送進靈闕宮時……她們都說會回來接我……我只盼……有一天她們能救我出去……我不要再過這種……在男人手中來來去去的生涯了,可是……」傷心的淚滑下。「這麼多年了,她們都沒有回來……是不是已經……忘了我……」
「不會的,天音不是這樣的人,她有不得已的原因,無法去見你,她怕把麻煩帶給你。」雲天驕柔言道,御前神捕為辦案之需惹下的麻煩很多,同伴間雖有默契的相互支援,卻也極力避免把麻煩帶給周遭人,更何況少泱此刻的處境是動輒得咎!
「麻煩……天音有危險嗎……」蓮華激動的抓住雲天驕的手。「見我……會讓天音有危險……那我……便不見她了……」
「只要小師妹想見我,再危險我都會來。」堅定的聲,隨夜風而來。
月色下,姬少泱一身水藍淡雅的衣袍,清俊美麗的面龐,像個乘夜而來的絕塵佳公子,拿著手上的木蓮,她來到蓮華身畔。
「小丫頭,我回來了,你怎麼搞成這樣,想不想我?」在蓮華顫睜的眸瞳中,木蓮花已別上她的發。
「天、天音!」她不敢置信地喊。
「是呀,是我!」
印象中的手輕拍上她的頭時,蓮華奪眶的淚滾滾墜落,姬少泱溫暖的手臂環擁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