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宗主,你還好吧?」
一關起外廳堂大門,陸修忙拍著陸明朝的背,只見他掩唇面色微青,顯然相當不舒坦。
「沒事,真搞不懂這些人,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講,一定得要打打殺殺流血見紅才甘心!」
陸明朝最討厭看到血,因為他的嗅覺超乎常人的敏銳,一般人聞到的味道,對他而言會加重好幾倍,其中,血的味道對他而言像致命的毒藥,因為那獨特的腥味會讓他腸胃翻騰作嘔,卻不能在外人前展現,開玩笑,身為武林名門的陸家少宗主竟然怕見血,這還得了,每回面對這些他都以內力一再抑忍!
「還好少夫人聰明,知道他們根本就無心接受什麼排解,根本就已經決定要以武力畫地盤勢力,找上陸家不過希望有個武林見證,以後再出事,勢力歸誰,陸家就該出來說話。」偏偏這類事情,陸家避不了,畢竟帶有御前神捕世家的身分,發生任何案子,行走江湖時,黑白兩道的助力是需要的,因此陸家人廳堂常上演這類公親事主的狀況。
「少夫人聰明!」陸明朝對這句話恨恨咬牙!「是呀!真是感謝她的推波助瀾,讓雙方毫不唆的直接上演血腥大火並!」
他最受不了有人被砍中要處時,那血幾乎是噴濺出,只要他在場,幾乎在對方被砍中的同時,他會沖過去點住對方的傷處穴道,不讓那血淌灑成攤,還會極快的撕下衣服縛住傷者的傷處,就怕血灑下,沒想到這動作傳出去,竟成武林人尊敬的大慈愛心腸,武林中從此以他粗獷的外貌定下英雄氣慨後,沒多久仁義俠心之類的話也很快跟上他。
「我想夫人這麼做,也是果斷的讓他們快速解決,否則以海陸八幫的草莽習性,這一鬧不知要上演到什麼程度!」陸修緩頰道。
「好個果斷呀!雙方原本只是推派海陸各一組代表,以一場定輸贏,沒想到你家那果斷的夫人竟要人以三場,二勝一敗來定輸贏,結果才第一場她就托詞不便見血腥場面退下了!」獨留他面對再二場由她挑起的血腥大對斗!
「我想是夫人大概是……謹慎吧!」
「小修!」陸明朝橫睨他。「你的身分是東旭別苑還是是西霞閣的人?」
「少宗主,小修不是東旭別苑也不是西霞閣的人,而是您身邊的人!」一見主子的臉色,陸修馬上涎著輸誠的陪笑,見自家主子傲臉高揚,顯然滿意了,他才暗自松口氣。
在陸家,只要他們的少宗主和少夫人斗上時,雙方不但分房各佔一方院落對峙,兩邊的人馬也依居所畫地盤,當兩邊主子對上時,東旭別苑和西霞閣的下人總也跟著幾番暗潮洶涌,唯一不受這些所影響的,只有他的老爹,陸家三十多年的老總管。
他的老爹是外廳堂的支柱人物,接待黑白兩道絕對得有他老人家的沉穩泰若來鎮住場面,而外廳堂向來屬于雲游在外的陸家老爺、老夫人的地盤,因此老爹在陸家地位特殊,說起話來的分量,無論少宗主、少夫人都得賣個三分情面。
「只是奇怪,少夫人怎麼會突然退席?」
陸修趕緊轉移話題,就怕自家主子追著這問題繞,因為他們家少宗主外在形貌雖走粗獷豪邁,內在可完全不一樣,「性格敏感、內心脆弱」大概是他們家主子最佳寫照了,只要遇上想不開的事,就會鑽起牛角尖,而且一旦鑽起來,不把自己做繭自縛到呈現發霉狀態,是絕對別想他會罷休的!
「哪有什麼好奇怪,珊珊會做這種事只有一個原因,就是沖突場面不夠刺激,振奮不了她的精神!」怕血的他娶了一個愛見血的妻子,血腥火沖度不夠,是絕對引不了嬌妻的注意!
陸修恍然一悟的點頭,「難怪少夫人離開前直說無聊,塊頭這麼大,血就流這麼點看頭,沒趣!」差點忘了,少夫人和少宗主對沖突和血腥的反應向來迥異!
想也該是如此,畢竟他們夫人可真是他見過的人中,最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了,雖嫁入算半個武林中人的陸家,卻不擅武學,更對習武興致缺缺,可是膽識、敏銳連他那沉穩的老爹都贊賞,怎麼可能為了一點沖突流血就離開。
「珊珊……」見陸修回頭問什麼,陸明朝虛咳一聲,端正臉色。「嗯,少夫人離去前,有沒有……交代什麼事?」
交代什麼事?「沒有呀!」
「沒——有!」陸明朝眉眼齊瞠,「再想清楚,真的沒有?」看到陸修再次搖頭,他壓低眉眼與嗓音,沉聲再問︰「一點暗示,還是說個什麼和明晚夜宴有關的話都……沒有?」
兩人未大吵前,珊珊說中秋夜宴之後要陪他到帝都外,嵐峰上的「江畫柳煙亭」賞月至天明,他盼著許久,還命人將那打點一番,讓那座最美的山中小亭更加美奐,中秋夜宴都快到了,珊珊的心意是怎麼樣了?
「暗示?和夜宴有關的話?」陸修歪頭想了想,馬上一擊掌。「有、有、有,我想起夫人要回西霞閣時說了些話。」
「真的,珊珊說了……嗯哼,少夫人說了什麼?」收起迫不及待的興奮,陸明朝背手端出當家的穩重樣。
「我听到少夫人對身旁的麗兒吩咐,明晚中秋夜宴之後,及早幫她鋪好床被,還有早起的準備,她一早和蘇公子有約。」
「第二天一大早和蘇少初有、約,所以要及早入睡!」陸明朝濃眉高豎,雙瞳倏張,切齒的由牙關進出話來!「很好,顏、珊、珊,我看妳到時走得出西霞閣,走得出陸家大宅嗎?哼!」
「少、少宗主——少宗主——發生什麼事了!」只見他家主子忽憤然轉身,氣勢沖沖的往東旭別苑走!
「上香、淨筆、格紙、琴聲——」陸明朝一揮袖,撼吼叱令!
「呃!是、是!」在主子回頭怒目中,陸修連滾帶爬的跟上,內心哀號︰完了、完了,又開始了!
西霞閣內。
「琴音又起了,少夫人。」站在三樓窗口的麗兒,調整一下靠窗邊的垂幔,听到箏琴奏出的旋律,她居高臨下的望著前方的東旭別苑道。
「喲∼∼又鬧起別扭了。」一旁,正將高蹺一雙修長赤足擺到更高的椅上,衣衫半褪,一副擺月兌外在束縛的顏珊珊以最輕松舒緩的悠坐,大放的形象全然不復對外表現的端莊內斂,隨手拿起一旁小酒瓶就唇品飲的豪情,更巔覆了她溫婉柔雅的言行。
「少宗主又是為什麼鬧別扭呀?」
「為什麼!」顏珊珊一聲哼笑,摘下一顆葡萄投入口。「疑心、醋壇一起發作,又沒臉拉下尊顏,就變這樣了!」
麗兒似懂非懂的點頭,充滿好奇眺看。「不知道里面到底在干什麼呀!」
「以他那性格能干出的,和使性子的小泵娘差不多!」用力一咬飽滿多汁的水梨,顏珊珊一聳肩道。
「就像一個少女遇上愁滋味時,就愛玩拔花瓣那些玩意兒!」
「拔花瓣?」
顏珊珊掩唇輕笑。「妳應該看過好些女兒家,對心上的人態度不確定時,喜歡拿著花在那邊拔邊說,喜歡我、不喜歡我;喜歡我、不喜歡我,這種無聊又荒謬的舉動。」
「不可能吧!」麗兒不敢置信。「對少夫人的事,少宗主私底下是有些不成熟的行為,但是他體格魁梧,英雄氣慨也不差,武林人敬他俠情重義,怎麼會……」尤其一個大男人,再怎麼想都很難和……拔花瓣那種動作扯上關系!
「這種把戲大同小異,形態不同,意義差不多!」顏珊珊啃了大半水梨,嗤著聲道。
麗兒眨了眨眼,對自家夫人所言的半信半疑,因為若真如此,從少宗主和少夫人成婚半年來,這東旭別苑琴音傳的次數可多了,難道每回都在拔花瓣嗎?
「少夫人。」門口傳來侍女的聲。
「出什麼事了?」見這向來負責照料西霞園內小動物的侍女,微紅著眼眶,顏珊珊問。
「少夫人您最愛的那只姜黃斑貓花球,牠……」
由于顏珊珊喜歡熱鬧,因此西霞園內養了三只貓、兩只狗、六只鳥兒、二只兔子。
「花球怎麼了?」
「花球……出事了!」想起照料甚久的貓咪,侍女忍不住掩面。
東旭別苑內的偏堂內,此刻一片靜斂與……清煙裊裊,琴音飄飄,滿屋仿佛進入太虛境界。
「少宗主!」偏旁門外的花園中,一名僕人點燃三支長香後,恭敬奉上給一臉肅穆的主子。
陸明朝在花園中,持香誠心朝上蒼三拜後,插入前頭紅木矮供桌上的香爐內,眼看著放在矮桌上的一張白紙,再朝一旁伸手。
「少宗主,筆已洗淨繞過爐火,有了上天保佑的加持,一定靈驗。」另一名下人馬上捧上毫筆與研好墨的硯台。
「嗯!」陸明朝拿起毫筆沾墨一壓,整個筆毛全吸滿墨水後,再揚起,忽地將筆墨甩飛紙上,漫灑開的黑墨在白紙上散落,灑下大大小小的黑點,兩邊下人馬上趨前數著墨點!
「稟少宗主,總共有三十七個墨點。」
「三十七!」陸明朝挑了挑單邊眉,轉身走進偏堂內!
整座偏堂整理的極為簡單雅致,檀煙燻繞中,左右兩旁還有向來隨侍保護的劍童坐在焚香的爐前,奏出乎和的佛樂琴音,滿室呈現的靜雅讓人充滿寧謐的祥和。
只是……注意听會發現琴音略亂,再細看,只見撫琴者盯望著走過眼前的少宗主,還會有一絲汗珠淌過鬢角,雙手不敢停的很努力維持這個太虛境界的表相。
「少宗主,這一大迭格紙這次來自府內各個不同的下人之手,格數都不一樣,大家要畫格子時,都先淨身沐浴餅了,這份誠心絕對靈驗。」
陸修拿上一迭宣紙,上頭全畫滿方格子,大格小榜,長短不一的方格子,顯示出自眾多人之手,且沒一定格數,全憑每位畫格者喜愛畫幾格。
「三十七張呀!」來到偏堂內文案桌前的陸明朝,橫他一記殺氣眼,由牙關咬出話來!
「是、是,三十七……三十七……」陸修忙數出三十七張格紙放到桌上。
陸明朝一坐上,拿起筆便開始振筆疾揮!
「愛我、不愛我;愛我、不愛我……」
邊念邊將這幾句話填滿格子,且愈寫愈見發狂!
「如果愛我,為什麼那麼不看重和我的承諾——珊珊——」
寫寫寫、填填填,愛我、不愛我爬了滿格子!
「不、愛、我!」振筆輾完一張,最後寫上的是不愛我,讓陸明朝當場抓狂撕了這張紙!「不愛我——半年前——為什麼要玩弄我純真的身心——」
「少、少、少宗主,才寫了一……一張,還沒寫完呢!可……可能寫完最後一張,證明了少夫人是愛、愛你的!」
「可、能!」驀然回首的殺氣之眼斜橫!
「小修的意思是,可能是少宗主你太急了,等不了寫完三十七張,因為少夫人絕、對、是、愛、你的,否則,為什麼會在半年前染指少宗主你純真的身心,而有這場英雄、美人的結合呢!」陸修以善于應變的游刃口才安撫主子。「小修相信誠心動天,繞過香的筆和淨過身畫出的格子,絕對能驗證出少夫人的心是愛少宗主你的,不相信少宗主寫完三十七張紙就知道了。」
瞇起的眼神並無因他的話而有改變,反而精光炯射直瞪,讓努力維持陪笑面孔的陸修感覺主子的眼光已快射穿他了,正開始鑽起情緒的主子,是很難抓他的心情。
「十面埋伏!」陸明朝忽出口道。
「什、什麼埋伏?」
「給我彈十面埋伏——我懷疑你們各個都跟我做對——處處有埋伏!」陸明朝折斷手中的筆,朝左右劍童叱道︰「錦、琴,你們的琴音如果一點隨著環境變通的機伶都沒有,本宗主接下去寫的就是該殺、不該殺,知道嗎?」
「是,少宗主!」
鑽牛角尖的少宗主正在發作時,是講不得道理的,只能極力應和。
錦、琴兩人馬上旋律一轉,四周頓時充滿緊張、威迫,步步逼來的震撼!
隨著挑動情緒的琴音,在場之人的呼吸也隨之急促起,因為在桌案前的王子,不再坐著,而是站著身揮毫,眉眼殺氣騰騰的又殺了快一張紙,愈接近紙末眾人的心愈揪起,深恐又是一句不愛我當結尾,那場景可好看!
最怕少宗主玩爬格紙的動作,因為可不是一次寫完再抓狂,而是每寫一張就會抓狂一次,這其中,若是落在「愛我」當結尾,那大家對這張紙擦汗松口氣;若是落在「不愛我」,那主子的情緒就會開始醞釀,由淺入深的慢慢燒,在燒的過程中,稍見不對勁,小至一根毫發大至整座陸宅風水,全不對他的眼!
因此,每張紙的最後一句,究竟落在「愛我」、「不愛我」,是主子情緒加溫或減溫的關鍵,也是大伙兒判斷這張紙可以屏息或吐息的關鍵!
「嗯,檀煙淡了!」再度投入振筆中的人忽抬眼,沉聲眉挑,銳眼四射。
「馬上加、馬上加。」侍者再為香爐加入上等檀灰,極力維持太虛境界的煙茫茫。
據少宗主說,太虛是「心無一物」的境界、太虛是仙人入「空」的境界,既是空,那便是平和寧靜到不起七情、不動六欲的境界,所以少宗主每遇上問題,為了平定七情、六欲,就會開始營造表象的境界,來淨化、安撫情緒。
因為仙人住在雲端上,所以清煙裊裊是必須的,琴音能提升內心的意境,再加上揮毫前的清香祝禱,有助于文字揮灑的空間,在一切美好的外在環境下,寫出的字才能有靈驗的結果出現。
千萬不要懷疑造假的表象有何用,開玩笑,連假的都沒有,怎麼產生真的?
重點是誰敢質疑試試看,少宗主已說了,他的人生如果感受不到少夫人愛的意境,那大家都得一起陪著他體驗慘的意境!
「小修,你覺得三十七這個數字好嗎?」繼續和那不變的兩句話奮斗,陸明朝忽問。
「三十七呀!」陸修咽了一下口水,呵呵陪笑,「吉人天相的數宇,在姓名學的吉祥數中,就是逢凶化吉之兆呢!」
「哦!」濃眉犀瞳掃來。「這麼說吉兆來前先有凶!」
「這……」
「如果凶沒度過,那吉會不會照常來?」
「耶……」
「古人為什麼認定三十七的數宇一定是吉祥數呢?」鑽勁一發,找碴是必備的。「如果最後我寫出的不是吉祥數,那本少宗主是不是可以改寫這個古人定吉祥數?」憑什麼他試出來不吉祥,別人都很吉祥。
「啊……」
「如果寫完第三十七張還沒見到吉事的靈驗,本少宗主能不能拿你當第三十八張試結果?」
「少、少宗主想怎、怎麼試?」
主子瞳眸瞇起,扯著陰惻惻的唇道︰「再上香由老天做主,看墨點幾個,本少宗主就在你身上劃幾劍,看試到最後一劍,珊珊到底是愛我,還是不愛我,由真人來上場,應該更顯靈驗吧?」
「少宗主,小修同您一樣,都是一脈單傳的,不、不適合試那第三、三十八張的試驗,您若一定要試……」
陸修邊說雙手邊往後一伸直接拉住兩名想跑人的小廝!
「阿全、阿平,他們兩人一直很想回報少宗主的盛情收留,無論少宗主想試幾劍,他們都沒問題!」對那倒喘的聲听而不聞,陸修用力將臉色嚇青的小廝推上前。
「少宗主,阿、阿全天生賤命,就怕您在我身上劃不出吉祥數,毀、毀了您一片真誠苦心!」
「阿平也是……氣弱、體弱、皮肉也弱,怕劃不到兩劍就過去了,反而辜、辜負了少、少宗主您的關照!」
就在兩名小廝爭相告訴陸明朝自己多願意為主犧牲,無奈天不從人願時,一團黃褐色的物體忽由窗外快速跳進,眾人還來不及反應,這團物體已跳上陸明朝正在揮筆的桌案!
「少宗主,是喬喬!」
一只黃毛帶灰褐的猴子,懷中抱著同樣一團毛絨絨的東西,眨著一雙烏溜的黑眼,對陸明朝吱吱叫的跳著。
「小家伙又跑去哪玩了,老管家說中午沒見你跑回來吃飯,餓壞了吧?」見著這寵物愛猴,陸明朝繃緊的面龐牽出一絲笑,一伸臂,喬喬甩下手中的毛絨東西,順臂眺上主子臂膀。
在東旭別苑中,愛猴是唯一可以打擾陸明朝而受不受罰的,也是少數可以轉移他注意力的事情。
「你拿什麼東西進來?」見愛猴丟在桌上類似黃色的絨毛物體,沾滿泥濘,黑黑僵僵的,陸明朝以筆桿撥翻,見到正面,才知是只貓!
「好髒,這小笨猴子從哪抓來的貓!」陸修怕主子感到觸霉頭,連忙上前就要處理掉,卻在要踫時倒吸一口氣。「這只貓……」
「貓怎麼了?」陸明朝皺眉。
陸修大變的臉色,阿全、阿平也上前探看,認出桌上那玩意來歷的同時也驚喘一聲!
「那好像是……」
「西霞園的小貓花球,听說是少夫人最喜歡的一只貓!」
「瞧牠悲慘的樣子,鐵定經過一番爭扎。」毛發剝月兌,泥污滿身,仿佛還有啃咬的痕跡,可憐的小家伙,陸修下定論的道︰「看來少夫人的愛貓花球被……少宗主的愛猴喬喬給玩死了!」
大家心中懷疑的答案被說出口,不禁一陣無言,沒想到就在那愛我、不愛我的行筆中,一條小生命就這麼消失了,周遭忽響起哀傷的送葬旋律,還有低低的佛唱聲相配合,頓時,十面埋伏成了超渡法會!
南無阿彌多婆夜
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哆悉耽婆毗
阿彌唎哆毗迦——
就在大家沉浸在一片「往生淨土神咒」的佛樂聲中,清煙裊裊的太虛幻境里,仿佛見到花球的貓靈就要升天時,叱吼的斥喝打碎眾人快成的功德,震回現實!
「夠了!誰再給本少宗主哀衰唱哭調下去,就注定他下半輩子跟「霉」這個字結緣!」陸明朝怒橫左右撫琴者!「錦、琴,你們搞什麼!」
「少、少宗主……您剛說……琴音要有隨著環境變通的機伶……」
「我們一切按少宗主所言行、行事,幸好我倆幫忙過法會的助念。」
見到喬喬抱來花球的小尸體,大家瞬間安靜,他們馬上照著情境走,撫一首安魂曲,哪不對了?怎麼主子好像又不太滿意?!
「你們——」陸明朝怒然的食指指去,見到他們還端著滿臉憨笑不解的疑惑,憨直是一種變相的呆!想起曾經有人用這句話形容這兩個家伙,他第一次深感認同。
深吸一口氣的將食指的目標轉向。「小修!」
「在!少宗主!」
「這就是你說的逢凶化吉,吉兆來時先來凶嗎?」陸明朝環胸道︰「既是你說的,就給我負責!」
「呃!這個……」干我何事!陸修心哀號不已。
貓擺明是喬喬這只笨猴子惹的禍,要他怎麼回應?偏偏肇事者還在主子肩上眨著無辜圓溜溜的猴眼,同樣望著他,真想哪天趁人沒看到,掐死這只蠢猴子!
「你不會想告訴我,花球的死可以讓我和少夫人間逢凶化吉吧!」陸明朝咬牙冷笑。
「這不可能吧?花球可是少夫人最疼愛的貓呢!現在被喬喬弄死了!」
「這下少夫人很可能跟少宗主再冷戰個把月,或者故意常和蘇少初相約出游,活活氣死少宗主!」
阿全、阿平竊竊私語的說出自己的看法,只見陸明朝一听到蘇少初當場臉色鐵厲,握成拳的右手猛然一拳轟碎桌子!
嚇得眾人全抱頭竄逃,連喬喬也嚇得跳下主子肩膀,率先由窗口溜了!
他們少宗主,內心再怎麼生成易感縴細,那副武者的威猛剽悍,可鐵錚錚的存在;情緒鑽完,還控制不了憤怒,就開始揮舞他那無人能及的虎虎拳風,且定要轟擊很堅硬的物品發泄,陸宅後的大樹這半年犧牲不少,誰被拳風掃到,不死也絕對殘存一口氣,讓你體認奄奄一息,貨真價實的走一趟魂游太虛的感覺!
「少宗主——這、是偏、偏堂,不是後山呀!你若毀損陸宅,少夫人就更有借口出門找蘇少初了!」退到幾門外的陸修喊著。
再一句的蘇少初抑制陸明朝的發作,他霍霍磨牙,雙拳緊握,額角綻青筋,很努力想要找個發泄管道!
「小修——撈願池——」
「少宗主,不用撈願池了,我想到方法了!」
有方法!這句話馬上讓陸明朝松開雙拳!「確定是好方法?」
「好方法、絕對是個好方法,至少可以打開您和少夫人之間的冷戰!」
見主子鎮定下來,陸修忙奔過來,拉過椅子先給主子安坐,趕緊再要人奉上茶水,平撫主子情緒再說。
開玩笑,撈願池,那可比格紙還難玩!
在東旭別苑的池塘中有很多刻著「願難全」的銅板,佔滿全湖,刻著「願成真」的銅板僅不到十個,因為主子之說,要在一堆願難全中撈到願成真,這才可貴,才能成真。
因此,主子每次定要人抽簽下水撈,慣例也要人上香一拜,祈求老天的保佑後,再灑個胡椒粉看對方咳幾聲,便撈幾個銅板,偏偏只要沒撈到「願成真」,少宗主的面龐就會開始扭曲,唯有一次撈到「願成真」,便是他自己下水,以龜息大法在湖底撈到夕陽西下,點燈時分,終于撈到一個,才讓整個東旭別苑全癱掛的休兵。
謗本是沒撈到他要的答案就不死心,還說什麼要在一堆願難全中撈到願成真,這才可貴,才能成真!
這種方式到底哪一點符合少宗主自訂的規則,他們不知道;只知道從少夫人嫁進陸家後,少宗主就自己發展了爬格子,玩撈願池的把戲。
敝只能怪少宗主和少夫人,這兩人外在表里不一,私下性格也南轅北轍,偏少夫人太聰明也太好玩,幾乎是以整少宗主為樂,只要這小兩口一天不和好,少宗主對少夫人患得患失的情緒就會變本加厲!
「這花球死了,正好可以讓少宗主拿牠去找少夫人,借此打破雙方僵局!」
陸明朝接過茶水,以杯蓋撩開茶湯上的茶渣葉,邊飲一口,挑著沉眉道︰「說清楚,花球可是喬喬弄死的,要我送牠的尸體去自首嗎?」那只有讓珊珊更氣他吧!
「自然死、意外死、被殺死,都是死,少宗主不過是無意中見到花球的尸體,深知少夫人對花球向來的疼愛,善良的將花球親自交給少夫人,讓雙方和好如初,至少良好的第一步是平聲靜氣的交談,這……可沒什麼錯吧?」
「哈哈哈,果然沒錯,自然死、意外死、被殺死,都是死,將珊珊死去的愛貓親自交給她,應該能軟化她的內心,好方法。」
陸明朝當下恢復豪邁的氣概,縱笑仰首,大感中秋月圓將到的美好,一定要月圓人圓,終于可以再抱著珊珊听她柔聲輕語的說話,真是幸福。
他最愛親親、抱抱自己的娘子了,最喜歡在她入浴時幫她洗背、替她拍點花露,看那凝脂般的雪膚沁出的光滑,真令他有成就感,更愛在她入睡時,替她按摩雙足,嬌小美麗的腳踝,讓他按撫的血氣運通時,珊珊睡得酣甜,那時的她最可愛又嬌美。
只是,現在珊珊連著十來天不理他,害他再也看不到她的雪膚與可愛的雙足,朝思暮想,渴望的要死,珊珊實際上是個在生活細節上有點粗魯,不太在乎自己那副天生麗質的外在,更遑論愛護她那身吹彈可破的肌膚,因為,她永遠搞不懂為什麼沐浴要灑花瓣洗才能對皮膚好!報露為什麼要抹在身上才會讓皮膚細膩!用吃的全吞下去,不行嗎?
只要能用吃的愛護外在容顏,顏珊珊都樂于接受;只要是擦擦抹抹,還要持之以恆的,她一點熱衷度都沒有,平時有陸明朝在,丈夫對此比她細心,她樂得交給人服侍,但只要兩人一吵架,她與陸明朝嘔氣,根本不讓他接近,就更不用講什麼養膚、養顏的事,對那些涂涂抹抹的事,她從小就嫌麻煩!
不曉得沒有他勤勞的擦花露,那身雪肌玉膚會不會受她糟蹋,沒有他活絡血氣,她睡得香不香呢?
「少宗主,西霞閣的眼線來報,少夫人往東旭別苑來了。」顧守東旭別苑門口的下人急匆匆跑進來道。
「太好了,這下本少宗主不用上門找人,目標自己送上門了!」陸明朝得意起身,拉整過衣袍,唇角低揚。「小修,等會兒看你了。」
「放心,少宗主,一切有小修在。」看著主子心情飛揚,背手大步跨出,陸修機伶賣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