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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情方熾 第十章

作者︰樓雨晴類別︰言情小說

二十歲那年,他們由五專畢業。言仲夏入伍去當大頭兵,方歆則正式踏入社會。

自從搬離方家後,方歆倒也累積了不少打工經驗,所以一畢業,就在一家待遇還算不錯的兒童書籍出版公司擔任美工插圖的工作,反正她從以前就很有美術天分,倒也適得其所。

而當兵退伍之後,言仲夏則不意外地走知性路線,在知名廣播節目中擔任節目主持人,具有磁性而優雅的男中音,不曉得迷死了多少女性听眾,要是大家知道,他的外貌與聲音一樣俊雅迷人,受到的愛慕程度恐怕還不只這樣。

流泉般溫潤和煦的音色,言之有物、充滿內涵的談吐,以及臨危不亂,鎮靜沉著的應對能力,使他在短時間內,便一躍成為電台最受歡迎的主持人。

除此之外,仗恃著過人的卓絕外貌,他在空檔應了一家知名服裝公司的邀約,為他們所推出的新裝擔任代言人。他是天生的衣架子,再不起眼的衣服套在他身上,也能讓他穿出高雅不俗的個人風格。

在最忙的時候,為了走幾場秀,言仲夏也常世界各國來回奔波,曾經還有過數月未曾與家人見上一面的記錄。

有時看他疲憊的神態,方歆會忍不住問他︰〔這麼拚命做什麼?你又不缺錢。」

「你以為人人都如你嗎?醉生夢死混日子。」他不客氣地吐槽。

像她這樣又有什麼不好?過一天是一天,他呀!從認識的時候就是這樣,凡事嚴謹認真得讓人受不了。

翻了翻日歷,發現他們又好一陣子沒見面,怪懷念他那張刻薄的毒嘴。撐著下巴盯住桌面上的物品發呆,好一會兒,她丟開桌歷,爬到茶幾上撥電話。

「喂,我言仲夏。」

「是我啦!」她難得用軟軟嗲嗲的聲音撒嬌。

「誰?」另一頭愣了一下。

可惡!才幾個月不見,連她的聲音都認不出來了。

「你祖女乃女乃啦!」她沒好氣地啐道。

另一方靜默了三秒!暢聲大笑。「我的方祖女乃女乃,有何貴干?」

「你現在人在哪里?」

〔台北。有場秀要趕,有話快說。」

「我——」她正想說什麼,另一頭傳來模糊的催促聲,隱約听得出︰言大少爺,都快來不及了,你還有閑情逸致講電話之類的。

她趕緊說︰「你現在住在哪里?」

言仲夏匆匆報了個飯店名,她立刻說︰「那我——」

沒等她說完,他急促道︰「真的不能跟你聊了,我晚點再打給你。」

「喂、喂!」另一端只剩嘟嘟聲。「什麼嘛!」她拋下電話,看了看牆上的鐘。〔八點半……嗯,應該來得及。」

她迅速換了套衣服,抄起桌面的物品,旋風般卷了出去。

+++

午夜十一點,言仲夏忙完所有的事,一回到飯店,立刻將疲累的身軀拋進沙發當中,來不及喘口氣,第一個冒出腦海的,是深刻思念的清甜笑顏。

他強打起精神,移到電話座旁,流利地撥下一組再熟悉不過的號碼。

〔您撥的號碼,現在無人接听,請在嘟一聲之後留言……」言仲夏皺起眉頭。這只豬不會睡死到手機響那麼久都吵不醒她吧?

澳撥她家中的電話,同樣也是無人接听的命運。

她到底野到哪里去了?看了看落地窗外暗沈的天色,暗時多雨的台北,今日又是陰雨綿綿,連帶他的心情也飛揚不起來。

「嘟嘟——」飯店的內線閃起紅燈,他順手接起。

〔言先生您好,服務台有位訪客找您,要請她直接上去嗎?」服務小姐甜美的嗓音透過話筒傳來,他不解地蹙眉凝思。

「訪客?」

「是一位姓方的小姐,她說——」話沒說完,言仲夏已丟下話筒,火速往外沖。

憊沒決定該有什麼樣的反應,沖出電梯之後,看見她一身濕淋淋,狼狽地站在服務台前,一腔火氣狂飆而出。

「笨蛋!你究竟在搞什麼?!」

「呃……要抓狂等一下再說好不好?」留意到四周投射而來的注目禮,饒是神經忒粗的方歆,也很難不困窘。「我皮包被搶了,你先幫我付計程車錢。」

「你這個——」言仲夏听得差點掄拳揍人。

等會兒!要教訓沒腦袋的蠢蛋是等會兒關上房門的事!

捺著火氣掏出錢來付了車資,並道過謝後,回頭發現櫃抬小姐饒富興味的打量眼光,他很忍耐地吸上一口氣。「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這個沒帶腦袋出門的女人是我未婚妻。」

說完,他直接拉她進電梯,關上門前,還隱約听得見她哇哇叫地抗議︰「喂,言仲夏,你說誰沒帶腦袋出門?」只顧著抗議他的侮辱,倒忘了反駁那句「未婚妻」。

「三更半夜在治安不佳的大台北地區亂晃,還不叫沒腦袋?」言仲夏粗魯地將她丟進房內。想起他們最後一次通電話,她人都還在高雄,居然短短四、五個小時內,大半夜的飆來台北,她做事真是氣死人的沖動,完全不用腦子思考。

「被搶又不是我願意的,我已經很倒霉了耶!」方歆吼得比他更大聲。「也不想想,我為了追回東西都受傷了耶……」

不說還好,一說他更火大。「他要給他就好了,你一個女人,干麼去和人拚命?」

「可是——」她直覺抱牢手中的盒子,言仲夏沒留意到她的動作,抽掉她懷抱中的物品隨意往床上拋,塞了套衣服給她。

「限你十分鐘之內給我洗好。」

什麼嘛,人家專程上來找他,態度居然這麼惡劣,嫌她礙眼啊?

方歆氣憤不平,故意拖拖拉拉了近半小時才走出浴室。

「過來。」言仲夏已經準備好藥品在一旁等地。「傷到哪里,自己露出來,反正沒什麼看頭,我都模到不要模了。〕

什、麼、話!有夠藐視人!

方歆被激怒,忿忿然月兌掉長褲,露出光潔修長的玉腿,除了過長的襯衫略略遮掩春光外,底下空無片縷。

〔怎樣?」她昂首挑釁。

言仲夏懶懶挑眉。「不怎麼樣。」

比起她的身體,膝蓋上頭那片瘀青還比較能引起他的興趣。

挖來一坨藥膏,他很有先見之明的背出陳年老辭︰「不許用腳踢我、踹我,也不許用手捶我、揍我,總之不許有任何暴力攻擊的罪行發生,其餘的,隨你要吼、要叫,就算喊到讓全飯店的人以為這里發生凶殺案都無妨。以上言論,有沒有異議?」

不等她回答,荼毒的右掌按了下去。

丙然,推揉不到五秒,由方大姑娘口中發出了一陣比殺豬更驚人的魔音穿腦,不知該往何處揮的手猛捶沙發。

「哇——要死了!言仲夏,你謀殺啊!」他在公報私仇,一定是!

言仲夏不理她,手中的動作沒有停下來的打算。要不及早解決,他的耳朵就要被震聾了。

「哇,救命啊!嗚……不要這麼用力啦,你就不能溫柔一點嗎?好痛哦……等、等一下啦,停一下下就好,讓我喘息一下,啊——我快要死了——」近似申吟的煽情音調,擺明了存心搗蛋。

要想不嘆息實在不太可能。他抬眼很無力地看她。「拜托你,別引用這麼語焉不詳的詞句好不好?」不曉得這家飯店的隔音設備如何?他實在很怕今晚之後,走出這道門,全飯店的人都拿有色眼光來看他,他還想做人呢!

「本、本來就很痛嘛,你粗魯得要死……」

憊玩?!

「我知道很痛,不是我粗魯,長痛不如短痛嘛,听話好不好?乖乖的哦,不要亂動,我會小力一點,你忍一會兒就不痛了……」他皮笑肉不笑,學著她的口氣反擊,看誰狠!

「你說的哦?」

〔嗯哼!」指尖輕畫她受傷的膝蓋,壓低了嗓音,魅惑輕喃︰〔這樣舒不舒服?」

「嗯,好,那你溫柔一點,慢慢來……想速戰速決也得顧慮我的感受嘛!」

這女人看多了是不是?

臉皮沒她厚,言仲夏徹底投降,一掌重重拍上她受傷的部位。「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就把你的腿鋸了!」

講輸人家就這樣,真沒品。

方歆吐吐舌,沒再鬧他。

處理好傷口,方歆半靠在床前,看見拋在床邊的紙盒,她趕緊拿起。〔言仲夏——」

「干麼?」他沒回頭,洗完手順手抽了張紙巾擦拭。

「又老一歲了,老男人。」

言仲夏愣住,錯愕回身。

今天是他的生日嗎?最近太忙,都忘得一干二淨了。

難不成,她就是為了這個,專程北上?

唉!早知道的,年輕時會從高雄頭飆到高雄尾,年紀一把後更瘋狂,居然由台灣尾飆到台灣頭。

「小小薄禮,不成敬意。」

看著被塞進懷中的紙盒,他譫聲道︰「你哪一回送的禮不薄?」

方歆沒與他挑剔的嘴巴計較,喜孜孜地等著他拆開紙盒。

她送的是一對老公公與老婆婆的陶瓷人偶,拄著拐杖的老公公,挽住老婆婆的手,很有紳士風範的優雅神韻,讓她想起了他。

在街上看到時,她有股沖動,連想都沒有想就買下來送他。

紙盒一打開,方歆的笑容完全僵住。

嗚嗚!怎麼會這樣?可愛的陶瓷女圭女圭居然碎了!

言仲夏要笑不笑地抬眼。〔這下可好,連薄到極點的禮都沒了。」

「我不是故意的……」小臉垮了下來。都是那個殺千刀的搶匪,再讓她踫到,非揍扁他不可!

「誰理你。我的禮物?」他大大方方地伸手討。

「不要這樣啦——」她挨上前撒嬌。

「禮、物!」完全不買帳。

「不要啦——」

「沒有禮物,我把你丟出去!」

「喂,你很小器耶!」這麼多年交情,居然為了區區生日禮物跟她計較。

「我、的、禮、物!」二十四歲的老伯極度固執。

方歆惱了。「要禮物沒有,要人一個啦!」

「你說的?」

「對啦,怎樣!」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言仲夏出其不意,探手拉地人懷,熱吻迎面送上。

「嗯……」方歆嬌吟,用著不下于他的熱情,急切回應。

懊久沒與他這般親密了……密密圈摟住他頸項,她發現,她竟是如此懷念與他唇齒糾纏的感覺。

大掌順著未著寸縷的光滑玉腿往上掌撫,由襯衫下擺順勢鑽入,果然如他所料,襯衫里頭也是空無一物的。

不費吹灰之力地覆上她胸前的柔軟,淺淺挑弄。交纏的唇舌移向她耳畔,憩吮輕謔。〔還是這麼不長進,真是沒什麼實質感。〕

「你——」方歆變了臉,手肘狠狠地頂上他胸膛。

「唔!」他悶哼。「潑婦!」很報復地加重力道圈鎖住縴腰,方歆被他這一勒緊,差點吸不過氣,整個人重心不穩地往後跌,連帶也將他扯了下來。

「放開啦,死男人!」她一拳捶去。學聰明了的言仲夏偏頭避開,反手扣住地,制止她所有血腥暴力的行為。

〔這個生日禮物似乎不大可口。」他淡哼,指尖優雅地挑開一顆顆衣扣,寸寸撫遍年輕光滑的肌膚,也一路刻薄挑剔。嫌她的腿像鳥仔腳,嫌她皮膚不夠細致,嫌她胸部太小,該有的肉都沒有,抱起來像骨頭……

一路听下來,方歆的火氣已堆到不能再多!

「夠了你,言仲夏!」她光火地抬腿踢他,只可惜,出師未捷,讓言仲夏以同樣的方式壓制住,俯下頭,加重力道吮嚙她胸前的柔女敕來回敬地。

「啊!」她驚喊。〔言仲夏,會痛耶!」那麼用力做什麼?害她痛得……嗯,有種說不出的癲狂快感。「……你又在亂模什麼了?」

「嘖,你能不能閉嘴?」他褪去衣物,以溫暖膚觸真實交融。

「誰教你——」她別扭地掙扎。〔這樣很怪耶!」

「不要逼我在床上湊人!」

「怕你啊!」打了這麼多年,可不見得會打輸他。不服氣地揮拳動腳,言仲夏愈擋愈火,從沒見過連在床上都不安分的女人,徹底惹毛了他。

〔這是你自找的!」壓住那雙還想故技重施的修長玉腿,毫不溫柔地挺進溫潤深處。

「啊!」她尖叫失聲,痛死人了!〔言仲夏,你找死!」一拳正中俊臉。

「嗯哼!」他氣悶低哼,以更重的力道埋入她體內更深處。

「哇——」痛得哇哇叫,她報復地狠狠咬住他肩頭,惡性循環下,言仲夏以更密集的律動予以反擊。

「嗯……」不知何時起,尖銳的痛楚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歡愉快感,原本的拳打腳踢,不知不覺地改為攀纏住他,共同悠游于殿堂——

***

狂亂激情稍歇,言仲夏抵著她的額喘息,閉上了眼輕吮紅唇。

方歆微倦地撐起眼皮,望住近在咫尺的他。

從前總以為他們已夠親密了,從未與他如此靠近,他就在她體內,兩人擁有共同的情緒、共同的歡愉,彷佛已融為一體

他們不是好哥兒們嗎?為什麼好著好著,就好上床來了?

她再蠢也不至于分不出其中的差別,再好的朋友,都不會親吻纏綿,做盡情人的胸壑,決心不再多說一個字,以免嘔死自己。

倦極欲眠之際,恍惚地留意到他拉好被子,雙臂圈摟住她,將她密密環抱在他暖呼呼的氣息當中。

唔,好舒服。如果每逃詡能這樣讓他擁著入眠,她一定不會傷風感冒——

+++

午夜十二點,在言仲夏兼具知性與感性的言談中,為一天的辛勞劃下句號,是許多人的明智選擇。

準時扭開收音機,一串溫煦悅耳的男中音傳送而出——

「各位晚安,我是言仲夏。辛勞了一天,您累了嗎?放個熱水澡,好好犒賞自己疲憊的身軀,在這寧靜溫馨的夜里,很榮幸陪各位一同度過。」

一串柔和音樂過後,他再度啟口︰〔這陣子因為個人私務繁忙,與各位听眾小別了一段時間,在此,謝謝代班的倩倩,也感謝各位的思念與熱情召喚,接下來,讓我們听首好歌,然後一同分享幾封讀者的來信。」

一首纏綿婉約的抒情歌曲之後,言仲夏念出幾封來信,如同以往般侃侃而談,行雲流水的辭令,使人如沐春風。

「接下來這一封,是桃園的小玲,她說——」話音頓了住,足足有一分鐘的沉默,久到外頭的工作人員頻頻往里頭觀望,直打pass要他接不下去就先放歌墊檔。

懊一會兒,他深吸一口氣。「不好意思,從未與人探討過這個問題,有點楞住了。桃園的小玲說,我從不曾在節目中談過私人的感情問題,她問我,有沒有要好的女朋友,我們交往多久了呢?一定很相愛吧?能當我女朋友的人好幸福,可以每天听到我感性迷人的嗓音……」說到這里,他沉沉低笑。「我的聲音感不感性、迷不迷人我不知道,她倒是常說,我像個嘮叨的老頭子,沒見過比我還雜念的男人,持續听了數年,不死也發瘋。白天就已經忍受夠了,晚上當然不可能自虐,所以她從來就不是我的忠實听眾,甚至可能連一次都不曾收听過我的節目。」

停頓了三秒,緩緩地開口︰「我無法分辨我們到底夠不夠相愛,從國中時期就認識她,一路相伴相隨至今,多少歡笑淚水一同度過,早已習慣她的存在,將她視為生命中理所當然的一部分,這樣的情感太深刻,在心底生了根,無法拔除,像朋友,像情人,也像親人。在所有人都認為我們並不相配的時候,我的眼里永遠只看得見她,再美、條件再好的女孩,都入不了我的心,因為它已讓一名女孩最純淨清粲的笑顏所佔據……

「記得她曾問過我,為什麼要這麼努力呢?生活過得去就好了,不是嗎?然而她並不知道,在好多年前的夜里,她哭著來找我,在我懷里傾訴藏在心底的辛酸委屈,說她也想有個家,有個能讓她棲息的地方,那時我就明白,她飄泊的心其實很脆弱,渴望有人收容。從那時起,我就下定決心守護她一輩子,不讓任何人再有機會傷害她。這些年的努力,不為什麼,就單單為了她,為了給她一個真正屬于她的家,遮風避雨,讓她永遠棲息。

「每年生日,她總會陪我一同度過,卻從不對我說生日快樂,或許是因為,她明白她就是我的快樂,有她,我就有快樂,從不需多餘的口頭祝福,所以二十二歲生日那天,她將我的快樂完完整整交給了我……那是我收過最美的生日禮物,終身難忘……雖然我從來不說,但心里清楚,這輩子再也不會有第二個女孩,能教我如此感動。接下來,就由下面這首歌,與各位分享我最溫馨的愛情——」

緊接著,一串悠揚動人的音樂飄出,飄進每一顆痴迷不已的心——

電話沒人接我想你一定睡了收了線才擔心你的燒退了沒

已經幾天了找不到時間來陪唉你一個人要自己去面對

電話錄音听起來那樣的累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從不擔心我會有誰

拌迷都很美我從未流過口水那些個日子只有你留在我的心扉

在一起這麼多年這麼快樂全靠默契了

離別當然會舍不得始終相信有你就是值得

想過去失去獲得多少考驗一起忍過了

看著別人分分合合我們依然能讓彼此快樂……

(詞︰李焯雄、洪瑞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