躊躇了許久,她終于伸出手扭動門把。
然後她看到了一張清俊出色的男性臉孔,一張她曾經深深惦記、熟悉不已的臉孔!
是他,居然是他!
與她匆匆邂逅、蹉跎情緣的,是他!令妍妍生死相許、夢系情牽的,也是他!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宿命?仿佛冥冥之中,一根無形的細繩牽引著他,一切都已注定,他們三人的生命終將層層疊疊的糾纏深系,密不可分!
她曾經含笑告訴他,如果他們再度相逢,那麼她將以身相許,沒想到他們真的相遇了,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為另一個女孩斷腸神傷……
其實,他知道嗎?那句話,一直都不是戲言,她是認真的!
當時,她趕著上飛機,飛往任何不知名的國度尋找滿心惦念的夢中女孩,于是他們錯過了共譜情緣的機會,因為她相信,只要他們有緣會再見的。
可是,她卻料不到,再見時,他已有了縈心惦念的女孩,而那個人,卻是妍妍,她的雙生姐姐。
命運,是何其的巧妙,又是何其的吊詭。
著了魔般,她伸出手,輕輕撫過他俊俏的臉龐,心頭酸酸疼疼,這個男人是這麼地教人憐惜呀!
「醒來好嗎?別這麼傷害自己,妍妍會難過的,我……我也是。」她用著最深的柔情,撫去他滿心的傷,若妍妍仍在世,她最想做的,應該也是這個吧!不知哪來的想法,她就是知道!
她們來自同一個地方,也都不約而同的,在第一眼便為他陷落芳心。這一刻,她甚至覺得,她與她,有著共鳴相通的靈魂。
失神之際,指尖輕柔撫過的眼眉緩緩眨動,出乎她意料地悄然睜開。她一時措手不及,心慌地退開幾步,慌亂中,她對上了那雙幽邃的黑眸——
「妍!」他動作快得不可思議,她根本來不及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等她發覺時,她已被他緊緊圈抱在懷中。「妍,我一定瘋了!我居然又看見你了……但是無所謂,清醒也好,幻境也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在乎……妍,求你,別讓我醒來,別讓我在沒有你的現實中醒來,別讓再面對失去你的殘酷現實……不論你去哪,我都願意陪你走!只求你別再離開我,我不夠勇敢,我承受不住那樣的痛……」
他將她抱得好緊好緊,緊到她感覺呼吸困難,那哀絕泣血的字字傾訴,听得她眼鼻泛酸。
「你、你冷靜點,先放開我,我不是……」
「不,我不放,我再也不放了!我怕我這一松手,你又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妍,你何忍這麼折磨我?你可知我有多想你,想得心都疼了——」降下唇,他出其不意地含住了她來不及反應的柔軟唇瓣,瘋狂熱烈地交纏、需索,這突來的舉動嚇壞了她。
「唔——」被牢牢圈鎖住的雙手,根本使不上力,她只能虛軟地任他奪取她未曾付出過的一切,那狂熱而激切的擁吻,夾帶著心靈深處的炙疼……她敏感地感受到了,一股難言的心酸淹沒了她。
他內心所承受的苦,一定很深、很濃,要不,這體息交錯間,又怎會散發出這般刻骨狂絕的哀傷?
「天!這一定是夢!我能真真實實的感覺到你,有心跳、有體溫,不再是虛無縹緲的幻影……」隨著呢喃聲,激情的吮吻滑落頸畔、縴肩,熱切的手貪渴地在她身上游移,貼上柔軟酥胸搓撫著,感受她急切的心跳及熱燙的溫度。
常語歡倒抽了口氣,身軀因激情而輕顫,但是她知道這是不對的!他將她當成了摯愛的女孩,撫慰自身淒傷的靈魂,她不能,也不想當個悲哀的替身!
「住、住手,我不是……你想的那個人,不是……杜、心、妍!」
他怔怔地止住動作,凝望著眼前這張他愛疼了心的容顏,狠狠往下唇一咬!
濃濃的血腥味在口里泛開,那是血,雖然他不覺得那叫痛,但至少足以讓他明白,這不是夢!
這眼、這眉、這唇,這令他眷戀情牽的面容……卻再也不是她!
是啊,心妍死了,永遠的離開他了!那道幽緲的魂魄,再也不是他能踫觸的……
他倏地推開她,過重的力道,教她一路跌退,狠狠撞上牆面。
「不,你不是她,你不是我的妍妍……」他站立不穩的蹌跌,虛弱的身體幾乎無法維持平衡。
常語歡悶哼一聲,顧不得自身的疼痛,她連忙關切地上前扶他。「你還好吧?」
「不要踫我!」他激烈地揮開她。「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欺騙我!你知道失望的感覺有多難受嗎?像是一顆心由雲端跌落萬丈深淵,摔得支離破碎……」
「對……對不起,我也一直想告訴你,但是……」遭到推拒的手僵持在半空中,她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夠了,夠了,走開!別出現在我面前,如果不是妍妍,誰都沒有意義了……」不管她是誰,他都不想看見那張一模一樣的臉孔,因為那只會勾起他淒狂的痛!
沒有意義……
這四個字,在她心底蕩開。
原來,在他心中,她是沒有意義的。
是失落還是悵惘?她說不出那樣的感覺,有點苦、有點澀。
她揪著凌亂的衣襟,唇齒之間仍留著他縱情過後的痕跡,前一刻,他們像是纏綿了一生一世的愛侶,親密而溫存,然而這一刻,她卻成了沒有意義的陌生人……
她苦澀地一笑,為自己難堪的窘境。
她知道自己該轉身就走,不再入這段剪不斷、理還斷的糾纏中,但是說不上為什麼,無形而陌生的牽掛牢牢扣住芳心,她就是無法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瀟灑地轉身離開。
目光落在他臂上的血痕,常語歡不理會他的抗拒,硬是壓住他的手,輕輕拭去血跡,小心翼翼地取出幾乎沒入血管的針頭,想起他乍然見到她時,那股不顧一切的激狂,她就忍不住嘆息。
「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難道你一定要傷害自己,以身體上的摧殘才能平衡心靈的哀慟嗎?」
「不關你的事,滾開!」
「是啊,對你來說,除了妍妍,一切都無關緊要,是不?那就打起精神來吧!妍妍還等著你送她最後一程。」
雹靖懷輕輕一震,恍然抬眼。「妍……」
似乎,也惟有這個名字,才能激起他的知覺了。常語歡深深一嘆,默默退出房外……
???
離開病房後的常語歡,立刻問明院長室的正確方位,獨自前往。
門是虛掩的,在決定敲不敲門之際,自有意識的手已輕輕推開了它。
她看到了一個男人,兩鬢泛起白絲,眉眼之間鎖著筋疲力竭後的憂傷,手抵著額,像是抽光了所有的生命力,落寞而憔悴。
莫名地,她眼底泛起酸澀的淚光。
微微啟唇,卻成了無聲的喑啞,不知如何喚他。
就在這時他看見了她。
「妍妍!」杜承霖震驚而激動地沖上前,力道抓得她發疼。
「別……我不是。」
「你、你不是?」他驚疑地上下打量她。
常語歡不自覺地撫上臉龐。「我們——很像嗎?」
「像!像極了,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只是,他卻已失去了屬于他的寶貝,再像,也都不是他疼寵的女兒……
杜承霖失魂落魄地垂下手,神情頹然地跌回椅中。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很抱歉,我來晚了一步,我也料不到,我會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著……」
杜承霖重新抬眼正視她,憑著骨血相連的本能,他直覺地月兌口而出。「你——是歡歡嗎?」
常語歡沉默不語。分離了二十年的父女,只是黯然傷懷的相視著,直到彼此眼中浮動淚光。
「歡歡……」他微顫著雙手伸向她。
「爸——」任由沖擊的思潮將心淹沒,她釋放出強抑的情緒彎身跪了下去。
「歡歡……我的女兒啊……」杜承霖動容地抱住她,忍不住再度老淚縱橫。
「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我救不了妍妍……」她閉上眼,熱淚在臉龐肆流,悲她們姐妹無緣,哀她們天人永隔。
「傻孩子,這怎麼能怪你,是妍妍命該如此,怨不得誰啊!」
「不,你不知道,她喊過我,一遍又一遍,每晚在夢中向我求救……她盼不到我來,臨走前心中一定很怨我……」
「不,不是這樣的!」杜承霖很快地打斷她。「妍妍愛你,就像你一直惦記著她是一樣的道理。臨終前,她都還掛心著你,我不知道她為什麼如此肯定你一定會來,但她所交代的遺言,確確實實的告訴我,她要將她的一切,全都留給你,包括——她最愛的男人。」
他由貼身的口袋中掏出一只婚戒,以及一小串鑰匙,遞到她面前。「她要我親手將它交給你,靖懷是她為你定下的男人,妍妍從沒戴上戒指。」
「妍妍——」常語歡悲難自抑,緊握著婚戒捧入心口,痛哭失聲。
她是這麼的懂她,知曉耿靖懷會是令她情生意動的男人,知道她渴望什麼,任由她來取代自己的地位……
妍妍哪,你怎麼能對我這麼好?
她終于明白那一聲聲的呼喚,從來就不是求救,而是知曉自己時日無多,要她快些前來接手她未了的心願,撫慰父親喪女之慟,憐惜耿靖懷失愛之悲……
杜承霖憐惜地撫著女兒的長發,任她趴伏在他腿上,盡情的宣泄情緒。
直到啜泣聲逐漸轉弱,他遞來手帕,輕問︰「見過靖懷了嗎?」
常語歡胡亂拭著淚。「嗯。看他為妍妍的死而自我折磨,我真的好不忍心。」
杜承霖長嘆一聲。「靖懷的確是個令人心折的男人。」
常語歡低垂著頭,默不作聲。
杜承霖見她不搭腔,又道︰「當然,妍妍的交托是有點一廂情願,如果你對他沒那樣的感覺,誰也不能勉強你。但是歡歡,如果……你對靖懷有一點心動,那麼請你盡你所能的去撫平他心靈的傷,好嗎?」
下意識里她捏緊手中的婚戒,有著不確定的惶然。「妍妍一廂情願的對象不是我,而是耿靖懷。你也知道,他這麼愛妍妍,我怎麼可能……」
「那就試著去做啊!否則,你又怎知行不通?」他鼓舞地拍拍女兒的手。「只要你對他有心,一切都不成問題的。」命運有時真的很微妙,得與失往往只在一線之間,難以定論,他失去了捧在掌中呵憐二十年的明珠,卻也同時得回了以為已失去二十年的另一顆明珠,上天待他其實不薄。
倍歡的出現,是上天所安排的另一道曙光吧?只是不曉得,這道曙光是否能照入靖懷慘澹晦暗的心靈,為生命帶來全新的契機?
「是嗎?」她一點也不這麼認為,光看耿靖懷方才的行徑就知道了,可是要她抽身退開,她又辦不到。
芳心淪陷的速度太快,快得她來不及思考、來不及防備,就已陷得太深。他的深情、他的悲愁,點點滴滴揪緊了她心扉,她為他心疼、為他心憐,也為他——心動!
「歡歡,我明白你的猶豫,我又何嘗不是?你是我惟一僅剩的女兒,我也不希望你受到傷害,只是靖懷——他為妍妍受了太多的苦、太多的磨難,連我看了都于心有愧……我失去妍妍,還有你稍慰淒苦,但是靖懷呢?他失去全心全意去愛的女人,有誰能給他安慰,收容他淒風苦雨的心?我只是希望你的出現……能令他好過些罷了。」
「爸,你別說了。」常語歡苦惱地蹙著眉。
她也矛盾呀!只是,她分不清自己的出現,所帶給他的究竟是撫慰,還是更殘忍的折磨?
面對著同樣的一張臉,卻再也不是他心愛的女人,她無法想象那種感覺,想必是痛不堪言吧?
但是,若要她視而不見的放任他沉淪于無邊的哀絕中,她又割舍不下……
難道,這樣的愁情糾葛,也是命中注定的嗎?
???
「怎麼了,歡歡?你好像很累的樣子?」一進家門,常中源迎上前去,關心的探問。
常語歡疲倦的搖了下頭。「爸,我不是你親生的,你為什麼從來不讓我知道?」
「傻孩子,我是怕你胡思亂想,產生莫名其妙的自卑感。」
綁來,經由杜承霖口中,她才明白,當年常中源身懷六甲的妻子突然月復痛如絞,他在趕回家的途中,踫上同樣大月復便便的杜夫人,情急之下,他作了取舍,先將杜承霖的妻子送上醫院,然而再趕回家時,卻已來不及了,他惟一的孩子,宣告胎死月復中,而常夫人則是從此不孕。
蒙受恩惠的杜夫人本就體弱,在拚命生下了一對粉妝玉琢的雙生女兒後,也香消玉殞。
長女杜心妍生下後,虛弱得幾乎沒了心跳,經過幾度搶救,終于保下這條小命。那時,一面痛失愛妻,一面又憂心還待在保溫箱中吉凶難料的長女的杜承霖,已然心力交瘁。
那段時日,幸虧有常家夫婦的殷勤探視,代為照料小女兒,也許是因為犧牲了自己的孩子,才換來這條新生的小生命,打心坎里的疼惜著語歡。感念于常中源的舍己救人,幾番考量後,杜承霖將健康好動的次女語歡交由常中源撫育,他確信在健全家庭中成長的語歡,一定能活得更為快樂無憂。
從此,他將全付的心力放到嬌弱的長女身上,直到今日。
得知這項不為人知的過往,語歡並沒有太多的怨責,父親為她安排了一條最理想的人生,讓她擁有一段平順幸福的成長生涯,惟一的遺憾,只是妍妍……
「見到你親生父親了嗎?眼眶又紅又腫的,你哭過了?」他這堅強樂觀的女兒,從小便不輕易掉淚呢!
提到這個,她神情凝重地開口。「爸,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什麼事,乖女兒?」見她神色凝重,常中源隱約知曉事態不太尋常。
「我的雙胞胎姐姐——前幾天過世了。」
「啊?」常中源呆了下。
「所以我在想,這段時間我能不能搬過去陪陪我親生父親?」
「這倒也是。你想怎麼做,爸都會支持你。唉!人各有命,你就好好勸勸他,請他看開點。」
「嗯,謝謝爸。」
其實,除了父親外,真正教她縈心繞腸的是——耿靖懷呀!
???
她,終于見到她了。
長久以來只能在夢中相見的虛幻形影,如今化為實體,呈現眼前,證實著她確實曾經存在。
然而——卻是在一場哀淒的喪禮上。
她就躺在透明的水晶棺木中,一身雪白的婚紗襯著她的純淨月兌俗,臉龐好寧靜、好安詳,絕美得令人不忍移目。
她開始相信耿靖懷的話了,她真的像是不小心睡著了而已,她在開所有人的玩笑,鬧夠了她就會醒來,出其不意的嚇眾人一跳……
一場莊嚴肅穆的喪禮中,人人臉上皆有著惋惜與感慨,好好一名青春年少、花樣般的女孩,就這麼香銷魂斷了……
微風吹過樹梢,像是輕細的嘆息聲。
妍妍,我來了,如你所願的來了。我不知道——我有沒有那個能耐把一切做到最好,但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不讓你失望。妍,你若有靈,請與我長相左右,和我一起去愛我們共同所愛的人。
輕撫著棺木,她踫觸不到妍妍,但是她相信,她的意念必會傳遞給那道未遠芳魂。
她們本就來自同一處,如今,只是以另一種別人所無法理解的方式交會,再度合而為一罷了,其實她一直都沒有失去她,對不對?
也因此,妍妍咽氣的那一刻,帶著絕艷的美麗,無悲、無憾,因為她清楚,她從來就沒有離開過,而是以另一種方式,與她一道陪伴摯愛……
這一刻,她恍然明白。
兩道清淚墜入風中,無聲跌落棺木的玻璃片上,常語歡淒淒楚楚地笑了,伸出手環抱著自己,仿佛也正環抱住妍妍。
今天的出殯日,沒人告訴耿靖懷,因為怕他會承受不住情緒崩潰。
避開這樣的場面,也許是好的吧!畢竟,這一幕太殘忍了。
然而他是拿生命、全心的熱愛著妍妍,他們卻連最後一面都不讓他見,這又何嘗不是另一種殘酷?她預料得到,日後他必會恨死所有知情不報的人。
到底怎麼做對他才算仁慈?他們早就無法分辨了。
弊木抬入土坑中,等待著塵土逐漸將她的美麗淹沒,從此絕了音容。
她別開臉,拂開迎風狂舞、如同她思緒一般糾結紛亂的發,殘淚未干的眼眸,迎上另一道清寂滄桑的身影……
她無法移動,眸光隨他流轉。他來了!他終究還是來了!懊面對的怎麼也避不掉啊!
他一步步走來,直到停在土堆前。手捧著一大束的白玫瑰,好像是剛摘下來的,隱約看得見未除去的花刺。
「從沒機會送你花,你在心底一定常怨我不解風情吧?一段最浪漫的愛情,怎麼可以沒有花朵的點綴呢?」耿靖懷低低說著,恍如自言。
「這是第一束,吾愛。」他扯下一把玫瑰花朵,撒落一陣花瓣雨,純白的花瓣中,隱約染著淒絕的紅,一如泣血的心……
常語歡倒抽了口氣,留意到他掌心扎滿了玫瑰花刺!
他渾然不覺疼,徑自撒下滿掌的玫瑰花瓣,飄落晶瑩的棺木上。
「靖懷,你不該來的。」杜承霖長嘆一聲。
「我來見我的妻子,陪她最後一程,為何不該?」他低低惚惚地道,目光不曾移開棺木。
從頭至尾他不曾流下一滴淚,臉上有著極致的溫柔。「妍,你相信嗎?我現在居然有股很瘋狂的念頭,如果我跳下去陪你一起長埋黃土,我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分離了?」
常語歡聞言一陣心驚,父女倆對看了一眼,同時繃緊了心弦,擔心他真的做出傻事。
他忽然低低輕笑,笑聲空空洞洞。「你們不用緊張,如果我會想不開,當妍妍在我懷中斷氣的那一刻,我就會這麼做了。我答應過妍妍,會有勇氣承擔一切代價活著,雖然我不明白活著有什麼意義……」
彎,他拾起一把黃土,幽幽撒下。「這程由我送你。」
他會很有耐心的等,等到生命盡頭的那天,與她重聚。妍,你一定要等我,來生,我們還要在一起。
看著黃土一一推落吞噬了她的美麗,耿靖懷神情近乎麻木,宛如雕像般靜立一旁。
那泥土……是冰涼的,一層又一層的壓在她身上,她會不會痛?她會不會冷?如果真的淹沒了她,那……不是很暗嗎?每夜總要他陪的妍妍最怕孤單了呀!現在她一個人睡在那麼冰冷的泥地中,一定很害怕,誰來陪她?誰來安慰她?
「不——別埋!別埋了她!她會怕啊!」他突然發了狂般的推開所有人,拚命地撥開土堆。「妍,你別怕,別怕!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常語歡驚呼了聲,率先沖上前阻止。「耿靖懷,你別這樣……」
指甲斷裂的十指流出了殷紅血跡,他全然感受不到雙手傷痕累累的疼,滿心只容得下在此長眠的杜心妍。
「滾開!你沒資格管我!」
啪!
揪扯間,常語歡一揚手,狠狠揮下一巴掌。
他怔住了,正欲奔上前的杜承霖及眾人也都呆在原地。
「對,我不配管你,因為我什麼都不是。那妍妍總有資格吧?我是她妹妹,這一掌,我代她打醒你這個惹她傷心的混蛋!」
她豁出去了,就算他下一刻會沖上前來撕了她,她也不在乎,這場靶情債,她陪他糾纏到底!
然而,他並沒有這麼做,只是失了魂般茫然不語。
妍,這就是你想說的嗎?緣已盡,情已杳,要我看破?
扒!這就是他們的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