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晴從公事中抬起頭,運動了一下僵硬的身子。
是該松一口氣的時候了。
這段日子她的睡眠時間一天從沒超過五個鐘頭,忙完這陣子之後,她要放自己十大半個月的大假,天天在家里睡大覺!
近來諸事大吉,是該用睡覺來慶祝一下的。
媽媽的復元狀況大致良好,定期的復健巴固定的瑜珈學習讓她的氣色變得更好。同時,公公的工廠帳本亦當真讓她查出了洪天明所搞出的一堆爛帳,而征信社也一並挖出洪天明手邊持有大量資金不明的套牢股票的消息。
她已經將洪天明涉嫌侵吞公款的證據送到律師手邊,而洪天明不曾找過她,也不曾透過誰求饒,他只是溜得不見人影。
對于那個給了她生命的男人,她並沒有手軟,公事公辦是該這樣做的。可是道義上呢?她該對一個根本沒有資格被稱為爸爸的人存有道義嗎……
如果高仁杰是她,他會怎麼做?
趙晴對著桌上那束高仁杰送來的百合發起愣來。
近來,她開始漸漸習慣和他討論事情。他的觀點經常和她南轅北轍,然而她卻無法否認他提供了她另一種思考模式。
兩人之間的差異仍然存在,只是彼此都更清楚地學會了包容與適度的妥協。
也許是不再日夜相對,減少了彼此的磨擦,也許她真正開始認知到自己其實是會牽掛著他……
當初如果不是真的被他感動,她怎麼可能沖動地嫁給他?
雖然,她相信在她的情感深處,還是有著一絲放棄不掉的理智。
因為那絲理智,她選擇了他與婚姻。
因為那絲理智,她離開了他與婚姻。因為,她覺得他有權得到更好的……
但是,如果高仁杰認為她就是最好的,那麼她該義無反顧地與他再度攜手走入婚姻嗎?
「我是不相信他真的愛我,還是不相信我真的值得人愛?」趙晴喃喃自語著。「我是想說服他不要我?還是想說服自己趕快要了他?」
每當這個時候,她腦子里的感性因子就會跑出來作祟,然後她便必須強迫自己承認她不是那種鐵金剛型的冷靜女超人。
因為……她覺得「很」困擾!
「討厭!煩死了!」
趙晴大喊了一聲,「咚」地一聲倒在桌子上。
她討厭任何讓她討厭自己的人,可是她現在認真地考慮要重新嫁給他?
她從不允許自己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所以這回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拿出紙筆,她端坐在桌前,慎重地像要簽定一筆千萬合約。
如果婚姻是相互付出的契約行為,那麼他為她所做的,她可以寫出一籮筐。然則,她可以為他做些什麼呢?
如果今天換成是她追求他,她會做出什麼舉動?
趙晴擰著眉,咬著筆桿,對著百合花發愣。
他喜歡吃什麼?趙晴咬著手背,低頭思索著。
他吃飯時總以她的飲食習慣為主,沒見過他特別愛吃什麼、或特別不愛什麼。
他喜歡看哪一類的書?趙晴交叉著雙臂,仰首沉思著。
他在看書時,她總是忙于公事,哪有時間知道他看的是情色小說還是醫學新知?
鉛筆被她泄氣地丟到一旁,趙晴把自己的頭發撥成了亂稻草。
不行,她得想想辦法。
大凡做企劃案之前,總得對產品的屬性徹底了解嘛!嗯,她要去問問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為什麼只固執地選擇她……這些全都要問清楚,然後她才有法子把事情做得更好!
趙晴看了一下手表,火速起身,三分鐘內收拾完公事,沖出辦公室門口,破了她進入公司後最早下班的紀錄。
☆☆☆
趙晴趕在高仁杰離開診所前抵達,手上拎了一個大塑膠袋,里頭有各式各樣的水果。
「晴姊,幸好你來了。」乙護士一見到趙晴進門,馬上神情緊張地把她拉到角落竊竊私語。「有一個男人自稱是你爸爸,大搖大擺地走進診所,看樣子八成是來敲詐高醫師的。你現在來正好揭穿他的真面目。要不要我去報警?」
「不用,我會處理的。謝謝你。」趙晴拍拍她的肩膀。「大家都下班了嗎?」
「早下班了,我是因為忘了帶手機,所以才踅回來的。」乙護士興奮地拉著她的手,低聲嚷著。「你不知道我們有多開心你們倆又在一起了。高醫生這陣子又再度生龍活虎了起來,可見你對他真的很重要。我們真是不習慣他從快樂王子變成愁眉苦臉的落魄小生。」乙護士扮了個鬼臉。
「我會努力把你們的快樂王子找回來的。」趙晴輕笑出聲,捏了捏她的腮幫子。「快回家吧!路上小心。」
乙護士離開後,趙晴臉上的輕松慢慢斂去,她在候診室外的一處角落坐下,無聲地聆听里頭傳來的說話聲……
「我既然是趙晴的爸爸,也就是你的岳父,這麼一點小錢,你總該幫幫我吧!」洪天明站在高仁杰桌前,著急地傾身向前。
「我不認為你是趙晴的爸爸。」高仁杰面無表情地說道。
「我知道當年我做錯了,但是我何嘗不想給她們母女一個安身立命之處?」看趙春梅那副激動的樣子,趙晴如果不是他女兒,那才有詭怪哩!
「你當年離開時把我岳母的錢都拿了精光,你還有臉說得這麼義正辭嚴?」
斑仁杰推了一下眼鏡,根本不想掩飾臉上的不齒。他從來不願意讓任何人難堪,但是面對一個毫無悔意的投機份子,他說話根本不想留任何情面。
人必自重,而後人重之。
「仁杰啊……爸爸也是有苦衷的啊。我拿了那些錢,還不都是想借機翻身,這樣我才有錢對她們母女負責任。」地下錢莊的人都逼上門了,他的命可比面子重要多多。
「你可以停止編造謊言了,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相信。」高仁杰交叉著雙臂,漠然地睨著他。
「如果沒有我,你哪會遇到趙晴。所以,我就算跟你拿個……」
「你認為趙晴會感謝你讓她到這個世界上,付出比別人更多一倍的努嗎?」高仁杰不客氣地打斷了洪天明的話,嚴厲地看著他。
門外的趙晴聞言,身子一震,心窩里一股熱氣直往眼里沖去。如果不去回想過去,那些苦也算熬了過來——如果不去想呵……
「你看她現在多風光,那些苦算不得什麼啦。」洪天明尖銳地說道,臉色僵凝。
「你從來不曾吃過苦,你有什麼資格談論她的苦?你一遇到困難,就只想到利用別人!我不會因為我爸爸工廠的事而怪罪于你,已經是給你個生存的機會了。你現在只能自求多福了。」高仁杰忍無可忍地撂下重話,真的無法明白一個五十多歲的人,怎麼能夠為了錢財而如此作踐自我的人格?
「不然,讓我們曉芸回來這里工作總可以吧?她那麼喜歡你。」到時候他再逼曉芸向他開口借錢,高仁杰總不好拒絕吧?
「我們的藥師已經康復了,請洪小姐另謀高就吧。她的能力不差,絕對可以找到另一份適合她的工作。」人的性格決定了命運,是該洪天明吃點苦頭的時候了。
斑仁杰斬釘截鐵的漠然口氣,讓洪天明臉色猙獰地握緊了拳頭。
「是不是趙晴跟你說了什麼?」洪天明脖子上的青筋畢露。
哪有女兒反毆老子的道理,趙晴是鐵了心要逼得他走投無路的!
「我不需要她跟我說什麼。」高仁杰盡可能平心靜氣地說道。
「一定是她跟你說了什麼,否則你應該會借……」
「我一定會借錢給你,是嗎?」高仁杰搖搖頭,蹙著眉頭說道。「因為我脾氣好、耳根子軟、手邊正巧又有些錢,所以我應該一定會借錢給你?你錯了,個性溫和並不代表沒有原則。因為我收入的緣故,我的家人在金錢方面的確可以較一般人奢侈一些,不過絕非揮霍無度。我承認我沒有給予他們正確的金錢觀念,但是對他們寬容,絕不表示我會縱容。對我的家人如此,對于一個‘外人’更是如此。」
看診室外的趙晴盯著門板,反省起自己以往的強悍作風。她和他對事情要求的標準不同,但是她就一定正確嗎?他就一定錯誤嗎?他有他的想法,只是她從不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事情。
要改!要更宏觀地多方思考!她在心底對自己說道。
「或許……我該去找春梅。她念在舊情的分上,或許多多少少會幫助我一些。」洪天明狡猾地說道。
「你可以試試看,不過要有吃牢飯的心理準備。」高仁杰雙手交握擺在桌上,頗有法官判案的架式。
「仁杰,洪伯伯今天拉下老臉求你了。」洪天明見狀,旋即變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一個箭步上前,雙手顫抖地拉著高仁杰的手不放。「我媽媽已經快八十歲了,我怎麼忍心告訴她我不但破產而且還被自己的親生女兒告上法庭?」
斑仁杰冷哼一聲,慢慢地抽回自己的手。
伴天明的眼淚鼻涕立刻打停,他扭曲著臉,一見借錢無望,馬上伸手用力一拍桌子。
「你給我小心點,不要以為你有名氣,我就動不了你。我告訴你,病奔多,一定有人看出毛病來的。」他出言恫嚇道。
斑仁杰淡淡一笑,不予置評。
「做人不要太絕,我會找到你的把柄的。」
「被一個把柄比我還多的外人威脅,這倒是頭一遭。」
斑仁杰好整以暇地推推眼鏡,一派斯文的模樣,擺明不將洪天明的話放在心里。
「哼,我們走著瞧!」洪天明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也很好奇你接下來能耍什麼手段。不過,基于對長輩的尊重,請你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因為你剛才的話,我已經做了全程的錄音。」
在洪天明的目瞪口呆中,高仁杰從文件下拿出一枝小錄音筆。
「姓高的,我們走著瞧!」洪天明氣得捏緊拳頭,馬上轉身走出看診室的門。
「沒想到你也有山窮水盡到向人乞討的一天。」趙晴冷靜地抬起頭,迎上洪天明錯愕的眼神。
「這是你對爸爸說話的態度嗎?!」洪天明破口大罵道,臉上每一處肌肉都擠滿了憤怒。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是我爸爸?」她不客氣地反問。
「你媽媽說她……」
「人不風流枉少年嘛!我媽媽年輕不懂事,被一個騙子蒙騙,這樣就足以證明你是我爸爸嗎?要不要我們去問問你太太,看她同不同意這樣的說法?」趙晴交叉著雙臂,滿不在乎地看著他。
「你這麼不孝會有報應的!」洪天明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
「如果你的報應都沒有到,那麼我的絕不會比你早來。從現在開始,多做一點好事吧,也許還會得到個善終。」趙晴語重心長地說道,然後提起她的水果袋,頭也不回地走入看診室。「慢走,我不送了。」
砰!!
診所的大門被惡狠狠地甩上,診所里的隔間甚至都為之搖蔽震動。
「你什麼時候來的?」高仁杰握住她的手,低聲問道。
「來得夠久了。」趙晴微微傾身,把頭垂到他的肩膀上。「借我靠一下。」
她閉上眼楮,深呼吸幾口氣以壓抑住心頭的虛空。
「打擊敵人時,我從不留情。可是,當對方和我有著血脈關系時,我還是無法大刀一揮、斬草除根。雖說那個人生而不養、棄之不理的行為可惡,絕對不值得我同情。可是,我心里就是不舒服。」她的聲音孱弱得不似她。
「你只是外表看起來太過堅強,其實你一直有一顆敏感的心,所以我不覺得你真的會對他趕盡殺絕。」高仁杰一手撫著她的發絲,一手輕拍著她的背,用他的方式呵護著她。
「你的意見呢?」她抬起頭,黑白分明的眼直視著他。
「讓他試著過過窮途末路的日子,然後在他徹底灰心之際,再給他一次重生的機會。我們可以不同情他的遭遇,但是他的母親的確也是年邁了,不該跟著他受苦。」他澄明的眼里有著仁厚的光芒。
趙晴拉起他的大革,把臉頰輕輕地偎近。
「我嚴苛,你寬容。我反向思考,挑剔著所有人的毛病,你則是正面地在為每個人尋找一個人性本善的理由。」她低語著。
「所以,我們才相愛。所以,我們才結婚。因為我們是彼此遺失的另一半。」高仁杰捧著她的臉頰,用他沉靜的視線述說著他的心。
「親愛的另一半,那就照你剛才說的去辦吧,我懶得告他了。」
她聳聳肩,給了他一個大笑臉。
「真好!」高仁杰咧開嘴開朗地笑著,像個被老師夸獎的小阿。
趙晴凝視著他的笑,心里的不安被他的笑容整個撥散。
原本還擔心他不夠堅定,無法給她足夠的安全感,原來又是她的偏見在作祟。沒有她,他的生活其實運行如常。
雖然有點不甘心,不過她可以很放心地把自己再度交給他。
「對了,今天怎麼想到來找我?」高仁杰好奇地問道。
「喔!」趙晴舉高手臂,一股腦兒地把一袋水果全都拋到他的手里。
「你帶這麼多水果來做什麼?」他不解地問道。
「你最喜歡什麼水果?為什麼?」雖然現在這些問題已經不重要了,不過既然來了,那就隨口問問吧。
「最喜歡鳳梨,因為吃起來很刺激。」他回答得很認真。
她點點頭,突然想笑。他的喜好不大溫馴嘛!
「最不喜歡什麼?」她又問。
「木瓜——那種軟軟的口感有點嚇人。」他咋舌做了個怪表情。
她又點頭,他則失笑出聲。
「怎麼突然沒頭沒腦的問這些問題?」他把水果放到桌上,拉著她一塊兒坐到他的醫師椅上。
「因為我想知道我是鳳梨還是木瓜。」她隨興答了一句。
斑仁杰望著她,蹙起眉來想了三十秒。
「我覺得都不像。」他誠心誠意地做出了結論。
「好答案!」她拍拍他的臉頰,俏皮地朝他眨眨眼。「給你一個獎品。」
「什麼獎品?水果嗎?」他倒過身,拉過那一大袋水果。
「你想吃午……」
斑仁杰的聲音卡在喉嚨里,因為她正坐在他的大腿上——寬——衣——解——帶!
「你……」
「我是你的獎品,喜歡嗎?」她握住他的手,滑入她微敞的衣領間。
「我何德何能可以能得到這種獎品?」
他的喉結不停地上下滑動著,目光不斷從她帶笑的臉龐下滑到她性感的鎖骨,還有那柔軟的……
「這句話該是我對你說的。」她的身子在他身上誘惑地挪動著,熱情的雙手早已揉上他劇烈跳動的胸口。
「你……為什麼突然決定……和我在一起……」他一邊倒抽著氣,一邊顫抖地發問。
「和你當初追求我的原因一樣。」她的低喃聲性感地吐在他的皮膚上。
「和我……當初追求你的原因一樣……」除了她柔軟的身子及身下的熱情僨起,他的腦袋里想不到其他東西。
「我愛你。」她吻著他的唇說道。
頒!
斑仁杰的理智全數棄甲投降,任由眼前的女將軍一舉攻佔他的身心。
天知道他等這一天——等很久了!
☆☆☆
清晨五點,腰酸背痛的趙晴在高仁杰的大桌子上醒來後,立刻做了她向來最不屑的舉動——
抱頭鼠竄。
她無法想像地板上那些幾乎要解體的衣物,還有他身上的齒印抓痕,全是出自于她的一雙手。
昨晚的她怎麼會做出那些熱情、性感、媚惑……還有一些連她都不好意思形容的舉動?
她全身酸痛——顯然縱欲過度。
她骨頭像被扯開來過——顯然年紀不小。
所以……她更覺得丟臉啊!
因此她一早和黎安娜搭了飛機,「咻」地一聲飛到南部參加「兒童之家」的募款會——她們打听過了宋婉如是資深義工,必定會到現場參與。
原本打算給宋婉如一個驚喜,結果受到驚嚇的卻是她們兩人。
才踏入會場,趙晴已經目瞪口呆地看到了那個號稱絕不會和前夫復合的宋婉如在前夫的陪伴之下,親親熱熱地穿梭在人群里。
「這是怎麼一回事?」趙晴穿著一襲高領無袖的黑色禮服赴會,讓她連皺眉也顯得很慎重。
「我哪知道,可能我們三個人的桃花注定要同時開、同時落,然後又同時春去春又回吧。」黎安娜順口說道。
「閣下的言下之意是,你已經和別人舊情綿綿了?」趙晴緊抓住她的語病追問,心里卻偷偷喘了一口氣。
懊險,不是只有她一人「重蹈復轍」。
「才不是呢……」黎安娜嬌媚的臉閃過一絲羞澀。「我是看你一副春風滿面的樣子才隨口說的。」
「趙晴、安娜!你們怎麼也來了?」
貶場另一端的宋婉如發現了她們,樂不可抑地朝著她們跑來。三人聚在一起,吱吱喳喳地聊了起來。
「看來你和他舊情復燃、破鏡重圓嘍?還不從實招來!」趙晴揶揄著開始臉紅的宋婉如。
「唉呀……我怎麼知道會變成這樣嘛……」宋婉如扭扭捏捏地說了幾句,正愁說不出合理解釋時,前方乍現的兩位男士身影讓她的眼中突然綻出光芒。「喔!你們兩個壞人居然用話釣我。結果你們倆還不是和我一樣攜‘伴’參加。」
攜伴參加?!
趙晴全身隨即僵硬,用眼角余光一瞄——但見安娜的下堂夫古軍,一臉陰陽怪氣地朝她們而來。
安娜吐吐舌尖,倏地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高仁杰也來了嗎?」趙晴緊張到連笑容都擠不出,整張臉看起來嚴肅得很。
「來了,他坐在角落看著你。」宋婉如認真地回答。
「去他的!」
趙晴忍不住月兌口說道,顧不得宋婉如吃驚的眼神,她準備去拿一盤食物猛吃、狂吃,讓他沒辦法打擾她。
靶覺冷汗正沿著脊椎上升,她挾了一堆平日不吃的牛、羊肉到盤里,緊捏住盤緣的手指早已泛白,她現在只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天啊,她敢打賭他一定正在看她!那家伙不會用昨天的事來揶揄她吧?
要不是他的配合度極高,她哪有那麼多花樣好玩?
趙晴感覺自己即將陷入腦充血的狀態。
深呼吸、深呼吸。她相信只要她裝得若無其事,他自然也不好表現出一臉的曖昧。
「趙晴。」
他溫柔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起。
趙晴驀地起了一臂的雞皮疙瘩,頭也不敢回,轉身便往外跑。
斑仁杰低笑出聲,覺得她端盤子逃跑的樣子挺可愛的。想不到她也有手忙腳亂的一面啊!
深靜的黑眸鎖住她逃之夭夭的縴細背影,他臉上有著藏不住的愛憐。
他好整以暇地推開通往中庭花園的鏤空大門,險些失笑出聲。
她還真會逃,居然逃到一個四下無人、可以任他為所欲為的地方。
狩獵的眸鎖住她隱藏在熱帶植物後的身影,還沒走近她,他就已經听到刀叉在盤面上「叩咋、叩咋」作響的聲音。
趙晴睜大了眼楮,一見閃躲不及,那家伙又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她低聲詛咒了一聲,干脆把盤子往地上一擺。哼!她又不是未滿二十歲的青澀少女了。誰怕誰啊?
她捶了兩下胸口,企圖止住那不爭氣的狂亂心跳。然後,霍地站起身,雙手叉腰、昂起下巴,擺出一臉睥睨的表情。
「找我有事嗎?」很好,語氣夠冷靜。
「對。」他微笑地點頭,雲淡風清地問道︰「找你問問看,逃到外面,是因為月黑風高,比較適合……」
「你閉嘴!」她凶巴巴地指著他的鼻子大叫。
「我是想說——月黑風高適合談情說愛。你想到哪兒去了?」他無事地睜著眼,忍不住低笑出聲。
「我想宰了你啦!」
趙晴怒吼一聲,非常不能習慣這種屈居劣勢的情況。才一個晚上,怎麼兩個人的角色全掉換了過來?
「你正在對我打情罵俏,這算不算我們關系的另一種進展?」
卑從他嘴里說出來,總是溫溫和和、平平靜靜的,可是趙晴的嘴角卻抽搐了兩下,感到自己的耳朵在冒煙。
「我才不懂得什麼打情罵俏。」她邊嘀咕邊用防備的眼神看著他。「怪了,我以前怎麼沒發現某人這麼油嘴滑舌?」
「我以前都不知道你那麼熱情如火……」
「停。你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趙晴大叫出聲,身子一拐急忙想快步逃離。
斑仁杰仗著沒穿高跟鞋,行動自如的優勢,輕松跨了兩、三步就成功地摟住她的腰,還順道將她堵在南洋杉和他的胸臂之間。
「你想干麼?」她惱羞成怒,改用手肘撞人。
「要不要再嫁給我?」他寵溺地由著她出手攻擊。
「不要!」
趙晴感覺自己贏回了決定優勢,雙臂便習慣性地在胸前交叉,還附贈他一個趾高氣昂的微笑。
斑仁杰輕輕挑眉,指尖從她的頸後一路滑下她的曲線,大掌終止于她的柔臀上。兩人的身子緊貼得沒有一絲空隙。
趙晴倒抽了一口氣,依然敏感的身子誠實地反應出對的眷戀。所以,她一動也不敢動,怕自己申吟出聲。
「為什麼不要?是不是我昨晚沒能滿足你?」他的唇貼在她的頸側,拇指摩挲著她上臂最禁不起逗弄的玉膚。
「不要在公開場跋說這些話……」她輕顫地說道,一聲掩不住的申吟還是逸出了口。
斑仁杰的氣息變得凝重,她水眸氤氳的模樣簡直快通瘋他了。
「嫁給我,我就閉嘴。」他不自覺地命令道,只想和她盡快離開這里。
「你威脅我?」
她才眯起眼要瞪他,卻因為察覺了他的生理反應而馬上跟著臉紅心跳。
于是,兩個人像初嘗禁果的小戀人般,又不自禁地相擁而陷入深吻。
「你再不答應嫁給我,我們就要到外頭收門票了。」他發出低嘆的聲音,用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彼此分開一公分的距離。
「你這個扮豬吃老虎的騙子。」她低喃道,扶正他在熱吻間被推偏的眼鏡。
「我很挑食的,我只吃你。」他的指尖劃過她潤的雙唇,卻被她咬了一口。
趙晴深吸了一口氣,認真而嚴肅地看著他。
昨晚再度和他在一起,她早就做出了共度下半輩子的承諾。只是,該說的話還是要事先說清楚、講明白。
「以後,我還是那個不下廚,凡事總有太多意見的趙晴。」她大聲宣言。
「以後,我還是那個事事尊重妻子決定的高仁杰。」他微笑回復。
「以後,我會更懂得體諒。」
「以後,我會努力更有原則。」
「以後,我會有個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丈夫。」
「以後,我會有個人見人羨的賢內助。」
斑仁杰溫柔地凝視著她,笑容里盡是款款深情。
趙晴後角一揚,勾住他的脖子,印上她的愛意。
「以吻封城,我們的愛情合約自此生效到永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