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之間有了親密關系之後,比較容易促膝長談嗎?
巴他在一起,無論在各方面都是她的首度經驗,所以她無從比較起。但是兩人之間既然已分享了那麼親密的關系,不互相分享心情點滴,反倒顯得刻意、不自然。
所以,除去那層金錢關系,他與她在某種程度上就像一對夫妻。
她辭去了工作,成為他一人獨有的女子。
除去探望阿姨的時間之外,他們相處的時日遠比其他情人來得更多更多。
她知道他每年回台灣是因為他爸媽都是台灣人──他在台灣讀完了小學,才和初步在國際嶄露頭角的畫家爸媽遷移到美國開始新生活。他笑著說他喜歡台灣有點亂又不會太亂的親切感。
他忙,而她不介意多一些時間去陪阿姨。他總是會忍不住對任何事物大發議論,而她正巧滿喜歡聆听的。他知道這點,所以總是說得很開心。
她幾乎快習慣這樣的生活了,也幾乎以為他們之間是「正常的」。
所以當寧寧昨天告訴她,楊安娳已經到了台灣時,她居然控制不住情緒,紅了眼眶。
自欺欺人的笨蛋江采薇!
「你自己去想辦法!已經跟你說過那部分的預算就只能那麼多,你偏要同意那個導演重拍爆炸現場,你有本事就不要跟我哭窮說什麼後制沒有錢!」韓文森不耐煩的大吼聲從書房傳來。
她決定明天要幫他做一道「涼拌苦瓜」降火。江采薇低頭把檸檬魚的醬汁淋在酥炸好的魚片上。
他就連休息都免不了要忙,每個小時幾乎都會有電話響起。
總是比他先受不了電話鈴聲的她,扮演起秘書的角色,過濾他不想接听的電話,卻偶爾被那些英文對話弄得很自卑。
他為什麼選擇了她?
是否對他這樣的人來說,「平凡」才是最新奇的事呢?
所以他喜歡吃家常菜,老愛拉著她去餐館吃遍南北小吃。
她覺得浪費,因此在吃了近一個月的外食之後,終于告知他她要下廚的打算。他只是笑著挑挑眉,幫她拎回了大包小包的食材。
其實,她最不習慣的是在眾人的指指點點中吃飯──一個幕後的人會有那麼高的知名度,真怪。
他的搶眼外貌佔了很大的因素吧。總覺得他像翻譯小說封面的男主角,稍長的頭發突顯了他的陽剛外貌,臉上的下羈是比五官更搶眼的氣質。偏偏這人又愛笑,咧嘴的樣子很天真,睨人的樣子又性感地讓人臉紅。
幸好他不是她的丈夫,否則她一定會整天提心吊膽的──她阿Q地這樣告訴自己。
「啊。」她猛然抽起被湯鍋燙著的手。
默然地把手放到水龍頭底下,淚水在眼眶打著轉。是不是第一次談戀愛的女人都會這樣患得患失?
只是,沒有未來的感情、用金錢交易的感情也能叫戀愛嗎?
「叫尼爾森听電話……尼爾森嗎?去跟「洛神」的編劇聯絡,說我對劇本滿有興趣的。我想跟他見個面,你安排一下。」
她分神听著他果決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天才發生的事──
他身邊的工作人員,多半是東方人。而尼爾森是他的秘書,一個蓄著絡腮胡的胖胖蒙古人。她在他們視訊會議時端了杯咖啡給韓文森,尼爾森一見到她,就對她吹了個口啃,韓文森則回敬給他一堆足以讓超人流淚的不可能任務。
及時行樂吧!反正,她改變不了兩人的關系。
她輕嘆了口氣,舀起泰式酸辣湯到白色湯碗里。
矮文森踩著拖鞋的腳步聲朝她走來,她很快地把散亂的發絲塞回耳後。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沒有油煙味?
「煮好了嗎?聞起來好香,看起來滿有那麼一回事的。」韓文森從她身後抱住她,親吻著她的耳朵。「你穿圍裙的樣子好性感。我可不可以吃你?」
「不可以。」拍開他不安分的手,把筷子塞到他手里。「嘗嘗河粉的味道夠不夠?」
矮文森把筷子塞回她手里,調皮一笑。「請──」
「你喔。」她挾了一筷子河粉,在唇邊吹散熱氣後,才送到他嘴邊。
他開心地張開嘴,香味四溢的雞肉河粉就入了口。
「好吃!」出乎意外的好味道,讓他驚喜地挑起眉。
原本以為她的料理最多只能打個七十分哩!
而她認真望著他的模樣,更讓他百看不厭。韓文森飛快地在她唇上偷了個吻。
「美味。」
他抽走她手里的筷子,很快地吃了第二、三口,四、五口。
「……職業……水準的料理……」他口齒不清地說。
蠢蠢欲動的筷子,迫不及待地伸向另一盤鮮翠欲滴的什錦青菜。
「先把菜端到客廳里啦。」她笑意盈盈地敲了一下他的頭,把瓷盤推到他手里。
「遵命。」
矮文森立正站好,合作地把美食全搬到客廳的玻璃幾上。
將客廳的燈光調為柔和的亮度,他坐在幾前的抱枕堆里,看著她解下圍裙,俐落地把頭發用大夾子盤在頭上。
她很居家,而他則比自己想像中要來得居家。
必來台灣圖的就是一份清淨,少了美國那些煙霧彌漫、紙醉金迷的PARTY,他休息思考的時間的確變多了。但是,他怕無聊,回來台灣偶爾會出去走走玩玩──雖然那些夜夜笙歌的把戲,他早就已經煩膩。
可是,他現在已經想不起來上回出門狂歡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你想看哪部片子?」她盛來了兩碗飯,在他旁邊坐下──每回外帶食物回家時,他總是要挑一部片佐飯。
他說喜歡听她談論看電影的心情。他總說,她提供給他不同的想法觀點。而她喜歡瞧他看到英雄大勝壞蛋時,神氣地喝一大口可樂,滿足地癱在沙發抱枕堆里的懶洋洋模樣。
「看「單身公寓」好嗎?」韓文森隨口說道,但盯著她的臉。
「喔。」她應了一聲,埋首到那一大櫃的影片中尋尋覓覓。「單身公寓……」
矮文森扮了個鬼臉,從她毫無反應的反應中,明白她是真的不知道「單身公寓」是他的成名之作。
憊真是讓人泄氣的反應。
她把他服侍地像個老太爺,但卻不曾想過對他有多一點的了解。她像在為七百萬盡義務,這點讓他不大爽快。
「吃飯了。」她恬靜地笑著,在他身邊坐下。
矮文森動了一下嘴角,按下快轉跳過那堆預告。然後,他舉筷挾了一塊檸檬魚片。
「你真是太過分了!」他突然激動地說道。
江釆薇回頭看他,筷子還含在唇邊,一臉的無辜。
「你的菜做得蠱麼好,居然蒙騙我這麼久?」他咬走她唇邊的筷子,把她拐來自己身邊。
魚肉香軟、酸醋順口,食材本身的鮮美不但未被濃馥的佐料所壓蓋,反倒與其混合延成一種別具異國美味的口感。這道菜可以打敗一連隊的五星級廚師!
「是你想到外頭吃的。」她漾開一個笑容,巧笑倩兮地窩在他的身旁。
「我哪敢期待你會做菜。這年頭會做菜的女人,跟成年處女一樣地稀少。」韓文森喂了她一口什錦青菜。
「你真是無價珍寶。」他拍拍她粉女敕的臉頰。
他的話狠狠剌入她的靈魂,嬌柔臉龐緩緩地低垂而下──
她是「無價」珍寶?好諷刺啊。她的價碼不就是七百萬嗎?
「我不是無價的……」她干澀地說道,輕輕推開他的手。
她跪坐在地板上,幫他舀了一碗泰式酸辣湯。
「冷了就不好吃了。」她專心地盯著電視螢幕上的都會街道。
「看著我。」
矮文森扳過她的臉,將她眼里來不及藏起的自卑盡收眼底。
「我從來沒有因為「任何事」而看不起你。」他的指尖心疼地輕撫過她的臉頰──可憐的丫頭。太縴細的人遇上這種事,總是要比別人難受數倍的。
「如果你真的覺得我不錯,什麼都不要解釋,好不好?」她強自鎮定地擠出一個微笑,可惜唇角顫抖的笑容完全無說服力。
「有時候生活不需要太敏銳的知覺,想太多只是徒增自己的痛苦。」韓文森淡淡地說道。
「是嗎?我已經努力不去想太多了,可是日子還不是一樣地難熬……」她輕聲說道,口中咀嚼著仍是幾分鐘前吃下的那口飯。
「非常感謝你告訴我,你這段時間的心情。」韓文森眼中厲光一閃,酷寒的語調像冷鋒過境般地凝結了兩人之間的氣氛。
從沒有女人敢在他面前這麼不知好歹。他的用心良苦、體貼相待全都讓人當成了驢肝肺?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對我來說,已經太……」她著急地傾身向前,想握住他的手臂。
他冷笑一聲,避開了她的踫觸。
「如果你真的覺得我不錯,什麼都不要解釋。」他斜眼看她,把她的話丟回給她。
「我……」她想開口說些什麼,卻閉上了嘴,無助地任他瞪視著。
她所謂的「日子難熬」指的是她內心的掙扎啊!堅持了二十多年要成為「正常女人」的信念,而今卻成了日夜鞭笞她的帶刺長鞭啊!
江釆薇仰頭看著他無情的臉,瑟縮了一子。眼前的他嚴厲漠然地讓人害怕。
她怎麼老學不會教訓呢?他可以對她生氣,但是她卻不能胡亂發泄情緒。在他面前,她總是要弱勢的。為了七百萬,她早就該拋卻自尊與一切的。
「對不起……」她低下頭,淚水早已淹漫上喉頭,酸苦地讓她心痛如絞。
「對不起個頭!」韓文森重重地將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扔,怒不可抑地憤然起身。
他瞪著她細弱的肩頭,不自覺地握緊爭頭。頸間青筋像似反應他的狂亂心緒,瞬問暴突而起。
「不要生氣,好嗎?」她紅著眼楮,仰頭看著他。
他下顎抽緊,沒有答應。他氣,氣自己的生氣!
鈴鈴鈴──
書房響起的電話,意外地成了緩沖劑。他詛咒了一聲,大跨步地走向書房。
「又搞什麼鬼?什麼,有沒有搞錯啊,那種劇本能用嗎?」他闢哩啪啦的囂罵聲從書房傳出。「我不會因為某某某的某某某和某某某有關系,就把下入流的東西拍成電影。有本事,叫她自己去找經費啊……」
以下一堆明嘲暗諷的人身攻擊,罵到他自己都覺得對方太無辜。于是,當他罵到一口氣喘不過來時,干脆就掛斷電話。
他承認他完全無法忍受笨蛋,也沒法子忍受沒個性的軟趴趴女人!所以……他在生她的氣?
他明明知道,因為他付了錢,她基于「職業道德」,必然會對他言听計從。但是,他就是火大。明明是他主控著這場游戲,他怎會因為解不開游戲桯式而惱火?
她有何特別?
矮文森「砰」地一聲甩上書房門,還沒踏進客廳,就听到她吸著鼻子的輕泣聲。
懊死!他一定是嚇著她了。
他無聲地前進到她的身邊,用力將她整個人擁起摟入他的懷里。
「別哭了。」韓文森的下顎重抵住她的發旋,粗聲說道。
「放我下來。」
江采薇側過頭,拍著他的胸口,劇烈地掙扎著想月兌離他。
矮文森的鐵臂困著她,柔情的唇正欲吻去她眼下的淚珠。她哭泣的樣子,像沾著露水的百合,惹人愛憐……
「放開我!」她又別開頭,看向電視。
「我不喜歡我的女人使小性子。」他揪住她的下顎說道。
「可是你這樣抱著我,我沒法子看電影啊!」
她忍無可忍地大叫出聲,成功地在瞬間突破他的鉗制,重新回到電視機前盯著男主角的一舉一動。
矮文森僵凝了三秒鐘,嘴巴卻始終沒有法子合攏。
「你哭……因為電影?」他的聲音是沙漠旅人的干涸,他的眼楮則是見到綠洲的驚喜潤亮。
「嗯。」江采薇敷衍了一聲,注意力全專注在螢幕上。
「我以為「單身公寓」是一部喜劇片。」他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是喜劇片啊,可是當男主角的爸爸在病床前模著男主角的頭時,我就是忍不住啊……」她咬住下唇,吸了一口氣。
矮文森無聲地在她身邊坐下,伸臂攬住她的肩,與她一同看著畫面。
人會在乎某個人,一定是因為覺得某部分的自己被了解了──她讓他覺得「貼心」。
那段畫面是他最喜歡的一幕──他此生的最大遺憾就是未能見到爸爸的最後一面,給爸爸一個超級大擁抱。
所以,電影畫面成了他圓夢的一個過程。
他沒注意到自己呼吸的沉重,可她注意到了。
雖然猜不透他的心事,卻看出他神色間的痛苦。
她悄悄地握住他的大掌,握得緊緊的,直到電影結束──
車水馬龍的街頭,男女主角正從東西兩個極端角落穿過馬路……
她嘆了一口氣,心里有著淡淡的悵然。
「他們會在馬路中重逢吧。」她發現自己還是喜歡老套的大團圓。
「也許吧!我當初會安排這樣的結尾就是因為──以後的事誰知道呢?」他撫著她白皙的臉龐,因為她的認真而認真了。
「這片子是你拍的!」江采薇指著他的鼻子驚叫出聲,聲音拉高了八度不止。
「導演兼編劇。」他忍不住得意洋洋了一秒鐘。
「謝謝。」她用力握舉他的手掌,誠心誠意地搖蔽了幾下。
「謝我做什麼?」他莫名其妙地問道。
「謝謝你讓我經歷了一場人生。」
矮文森瞪著她,以為自己的心被她連根拔出,揪在她的小手里。
江采薇局促地垂下雙眼,怎麼也無法在他X光似的注視下安坐。
沒有人關上電源,機器就又自動重新播放起影片。
預告片中,金發性感女主角正從男友床上拎起一只被撕開的封套,歇斯底里地大叫出聲。
江采薇分神瞄了電視一眼,突然冒出一身泠汗。
她猛然拉住他的衣袖,神色驚慌地問出她打從一開始就該問的問題。
「你……你沒有用。」她臉色一陣慘白。
「你不是吃了避孕藥了嗎?」韓文森神色一凝,瞪著她緊張兮兮的小臉。
「我是吃了啊,可是我每逃詡有些反胃、想吐,醫生說我可能對避孕藥不適應,所以裝了子宮避孕器……」細雅的東方眼眸小心翼翼地仰看著他。
「子宮避孕器的失敗奉在三成左右!」他像是發現庭院里有史前恐龍的男主人,心煩意亂地在地毯上踱起步來。「這樣不行,出事的機率太高了。你待會兒就去買驗孕劑,看看是不是有什麼意外。」
「你不想要孩子。」胸口冷不防地被他捶了一拳。
「你該不會想生我的孩子吧?」韓文森眯起眼,防備地問道。生養一個孩子是一種責任,而不是單方面的「算計」。
「不。」她想都沒想地回嘴。
他瞪著她臉上的堅決,陽剛的五官又染上一層怒意。
懊死的。她就是不知道如何掩飾她對他根本不在意的事實嗎?
「你在生氣……」她站在他身邊,輕觸了一下他的手。「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經驗又緊張,老是忘了自己該記住什麼……」
卑,因為他的沒有反應而消聲。而她的指尖停留在他的手臂上,有著幾分求饒的意味。
「隔靴搔癢不夠痛快,沒有男人熱愛,除非他有特殊需要。」韓文森冷冷地說道。
「听不懂。」她搖搖頭,腮邊微紅。
「有的男人需要來增加持久度,不過你該知道我不需要外力來增加什麼。」他皮笑肉不笑地撫過她微倦的眼圈,他昨夜並未讓她睡上幾個鐘頭。
她對男女歡愉的欲拒還迎,總讓他瘋狂。所以,他總是會忘記──
被了另一個付得出價碼的男人,她一樣會是那般模樣。
江采薇捂住發燙的臉,瞠視他一眼。「別又扯到那些,你明知道我在擔心其他事……除了懷孕之外,愛滋病也是……」她開始憂心忡忡起來。
「你看來不像有愛滋病。」韓文森灼灼雙眼直勾勾地瞪著她,很想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我當然沒有啊。可是,萬一你有……」她不知死活地又補了一句。
「放心吧,我的私生活沒有你想像的可怕。就算有,那也是你活該要承擔的,誰讓你找金主之前,不做好萬全的打听。」
他不客氣地推開她,逕自坐入沙發里,拿起一本歷史小說,心月復間焚燒著一把火焰,如果再和她說上一句話,他會把她推入火焰中嚴刑逼問。
但他不會,他不會表示出他的在乎。
底牌先亮出的人,是傻子!
江采薇望著他無情的冷淡,她絞著十指靜靜地凝望著他。
他的五官方稜有型,但是只要沒有任何情緒表情,看起來就顯得陰沈冷漠,現在的他就有些駭人。
懊說他孩子氣,還是陰晴不定?他晴時多雲偶陣雨的脾氣,總是……傷人。
「要不要喝咖啡?」她強顏歡笑地問道。
「我不要咖啡,我要你。」
一把扯過她的身子,大掌握住她冰涼的下顎,審視著她臉上眼中總是要惹得他發火、也總是要讓他心軟的文弱。
「在這里?」她顫抖地揪著他的衣領低問道。
他眼中的無情和身後一桌的杯盤狼藉,讓她只能想到不堪的苟合字眼……
「是啊!就算我想在電梯里要你一整晚,你能有一點意見嗎?」
他的唇重重覆上她的頸,在她的驚呼聲中扯去她上身的衣物。她的雙臂被壓制在身後,無助地由著他掀起她體內的快感風暴。他太清楚如何挑逗出她的反應,她根本無法招架他熟練的唇指……
她緊閉著眼,重咬著唇,如玉的身子泛起動情的粉紅,只有一聲壓抑不住的貓般啜泣泄漏了心事。
「該死的你!」
矮文森把她的衣服丟回她的身上,驀然背對著她,煩躁地扒亂自己的發。
他不是要看她的真心嗎?這就是了。
對他,她不過是逆來順受!
但是,屬于他的東西,他從不會放手。他就要她這般無法抵抗地留在他身邊,如同曹丕與甄宓之間的愛恨交纏。而她最好祈禱她的曹植永遠不會出現,因為那只會是一場超級悲劇。
他決定帶她回美國!
「誰?」大門被推開的聲音讓韓文森猛一抬頭──
楊安娳拎著一串鑰匙,瀟灑地向他走來。
「你怎麼來了?」他接過她手上的小行李袋,下無訝異地問道。
「看來你回台灣的休閑娛樂沒什麼改變嘛!」楊安娳高挑的身材與他並肩而立,居高臨下地睨看著長椅間衣衫不整的嬌小女孩。
「她看起來不像你平常的玩伴,好小、好單純的樣子。」楊安娳旁若無人地對他說道。
江采薇瑟縮了一子,不經意地讓長發斜掩過半邊臉龐,掩去視線中那對看來太相稱、太讓人自慚形穢的情人。
「楊小姐,我沒批評過你的交友情況吧?」韓文森攬過楊安娳的肩,把她帶到雙人沙發邊。
「S0RRY。」楊安娳一攤手,爽朗地一笑。
「什麼時候回來的?」他問,因為仍在慍惱自己的多情,所以沒看江采薇一眼。
「前天吧。一連跑了幾個通告,累死了。一、兩年沒來,台灣的媒體繁殖的速度比小精靈還快。」
楊安娳窩入沙發里吐了口大氣,鑰匙順手丟到桌上。
江釆薇安靜地在桌邊收拾碗盤,那把鑰匙像一把殺人的凶器,刺進她的心。
楊安娳擁有她所想要的一切──良好的家世背景、豐富的人生經歷、成功的事業成就。楊安娳還有他、還有他這里的鑰匙……
她拿著餐盤的手指顫抖了一下,碗盤撞擊聲為她招來了她不想要的注目。
「嘖嘖。你這家伙這麼挑嘴,居然能把這些菜吃到碗盤都見底了。她做的菜一定很棒!」楊安娳揶揄地扯了扯韓文森的頭發,濃眉大眼的她笑起來有個很女性的酒窩。
「她的名字是江采薇。」
楊安娳的手指頭隨意晃了兩下,像是打招呼。「幸會,我是楊安娳。」
「你好。」她笑得像個無事人,只是放慢了收拾的動作,同時叮嚀自己不許思考、不許思考、不許思考……
「你幫我炒個飯好嗎?好久沒吃了。」楊安娳自然的口氣根本不容別人拒絕。
江采薇木訥地點頭,也只能慶幸自己能找到事情做。
「你不用管她。」韓文森粗聲地說道,皺眉看著采薇蒼白的雙唇,再笨的人也知道她此時屈辱的心情。
「你干麼那麼一臉舍不得?人家很久沒吃炒飯了,我要吃你以前做的那種蛋炒飯,好不好?」楊安娳扯著他的手臂,撒起嬌來。
江采薇聞言一怔,忽而抬頭對他一笑。她現在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了。主從之間的關系,她會遵守的。
矮文森望著她清明的眼眸,不由得又是一陣慍怒。
敗好,他沒事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做什麼,她根本不在意也不領情!
「文森,你弄給人家吃嘛。」楊安娳看了兩人一眼,唇邊的笑意淡淡。
「待會兒帶你出去吃。」他這輩子只有餓到極點時才會自己下廚。
「如果二位不介意的話,我來做就好了,我動作比較快。」江采薇客氣地對著他的胸膛說道。
「隨便你。」他冷下臉,不看她一眼。
「謝嘍!」楊安娳笑容明燦地說道,回頭從她的袋子里抽出一本記事本拍拍他的手臂,拉回他的注意力。「喏,這是陳風的聯絡資料和歷年作品。」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韓文森一听心情大樂,馬上給了楊安娳一個擁抱。
「我是你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楊安娳的笑聲放肆地在屋內揮灑著。「這句話,我都听膩了。」
江采薇把碗盤放入洗碗槽,拿起肥皂慢慢地洗著手。啊,最後一顆蛋剛才用掉了,她迫不及待地伸手想拿起錢包,卻發現自己根本忘了沖掉手上的肥皂。
打開水龍頭,「嘩」地洗去手上的白色泡沫。幾顆不識相的水珠從她的手背飛濺到她的眼里。
她伸手去揉,豈料濕漉漉的手卻徒然令眼楮更加刺痛。她用力掐了自己的手臂一下,深吸了口氣,拿起錢包及手機。
「沒有雞蛋了,我去超市買。」她像抹游魂似地飄出廚房,誰都不理。
「好。」韓文森簡單地說道,只急著走入書房聯絡那位攝影怪才,楊安娳自然是隨行在側。
門,砰地一聲隔離出另一道空間。
「能不能順便帶一打啤酒?」楊安娳突然探出頭來,客氣地對她說道。
「好。」
江采薇柔順而麻木地點頭,飛快地關上大門,走入電梯。
應該的,她為阿姨所做的犧牲都是應該的──她對著電梯鏡子里那個流淚的女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