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之後,雷家驥和汪筱寧沒人再提起那場爭吵。
汪筱寧仍然在那家朝八晚八的咖啡廳里當她的店長,仍然把和客人交朋友當成她工作上的最大收獲。
雷家驥仍然忙碌于他那家已列名為全球科技一百強廠商的軟件代工公司,仍然汲汲營營地致力于創造公司年平均成長百分之三十的豐功偉業。
她仍然為他做飯、仍然為他吹頭發、仍然為他的每一個表情動心、仍然可以痴痴傻傻地看著他好久。
他也仍然對她百般寵溺、也仍然喜歡著她微笑時的彎月眼眸、也仍然喜歡在百忙之中撥出時間帶她去做他最不喜歡的事情--逛街。因為他熱愛她在逛街時,那瞬息萬變的可愛表情。
一切都很好吧?!
汪筱寧站在紅綠燈前,一邊揉著酸澀的眼楮,一邊還要伸手掩住一個呵欠。
都怪他昨晚貪歡,鬧得她幾乎都沒合眼。汪筱寧摀住臉頰,只慶幸今天寒流天氣冷,誰都會以為她的紅臉頰是因為凍傷。
他最近總是這樣,像是要證明他對她很重要似的,屢屢將她至失控邊緣,每每一定要逼得她因為快感而哭喊出聲,他才肯恣意地滿足她。
她當然知道雷家驥是因為內疚無法給她承諾,所以才會對她如此熱情。可是,這一點認知,卻讓她覺得好無力。
兩人世界如果有了一點勉強,愛情關系中便有了變質的味道啊。
汪筱寧咬住唇,不敢多想。她攏緊了身上的粉色披風,輕呵著冰冷的手,快步地走過斑馬線。
今天是周五夜。
是她和雷家驥固定在「歐風小陛」用餐的日子,而雷家驥通常會找他公司的合伙人裴宗濤和他們一起共度。
裴宗濤是個健談而斯文的好人,也是她唯一認識的雷家驥的朋友。
汪筱寧站在「歐風小陛」前,看著餐廳外一排盛開的聖誕紅及橡木大門上頭的璀亮燈泡,她低頭整理了一上MARCJACOBS的淺粉色針織上衣及粉紅色毛呢直筒裙。
這兩件衣服的要價高達近十萬,貴得讓她臉色大變,頻頻阻止他去刷卡。可雷家驥說他喜歡看她打扮成這般高雅優美的姿態,沒準她拒絕,便把這套衣服刷了下來。
他啊,是很容易寵壞女人、養刁女人胃口的。
不過,她倒寧可他只是個平凡小老百姓。如此,他便不會因為豪門家族中的冷漠婚姻常態而對結婚一事避之唯恐不及。
他有他的堅持,她也有她的希望啊。自從她的爸媽離婚又各自婚嫁之後,她和姊姊兩人便相依為命,所以她一直很想擁有一個屬于她的家庭。可他的個性那麼強硬不退讓,她的「希望」看來是注定要變成失望的啊……
汪筱寧嘆了口氣,推開了「歐風小陛」的木門,一股食物的香味朝著她撲鼻而來,她滿足地深吸了一大口氣。
在這種幸福的味道之中,她暫時還不想擔憂他們的未來。
「汪小姐,這邊請。雷先生和裴先生已經到了,在角落的老位子。」領位的服務員認得汪筱寧,笑容滿面地說道。
「我自己進去就好了,我要給他一個驚喜。」他們約了八點要吃晚餐。可今天老板有事,所以咖啡廳七點半便打烊關門了。
「那您慢走。對了,今天的甜點是草莓塔。」服務生小聲地告訴汪筱寧。
「真的嗎?好棒!」汪筱寧眉飛色舞地比出一個V字形,高興地低呼出聲。
服務生見狀,也跟著笑了。
汪小姐善良親切又可愛,每每吃到好吃的食物,便是一臉幸福的表情。所以,廚師和員工們都喜歡看她享用美食的樣子,總覺得她甜美的臉龐一笑,大家也會跟著幸福了幾分。
「小陳,謝謝你喔。」汪筱寧和服務生揮揮手,俏皮地挨著牆壁溜了過去。
角落的四人座以一座高寬約莫一百五十公分的木質雕牆,和其它座位分隔開。
那里原本就是一處設計得相當隱密的地方,加上雕牆邊擺著好幾棵棕櫚樹阻擋了視線,所以汪筱寧一下子便順利地捱近了雷家驥和裴宗濤身後的那道雕牆。
汪筱寧倚著牆,打算出其不意地沖出去嚇他們兩個一跳,她深吸了一口氣,蓄勢待發中。
「你下星期真的要和那位森田小姐相親?」裴宗濤說道。
相親?汪筱寧正要站起來的身子,猛然又蹲了下去。緊握著雙拳,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雷家驥怎麼可能會去相親!他從來就不想結婚的,不是嗎?他已經有她了,不是嗎?
汪筱寧揪著心,豎起了耳朵。感覺時間像過了一輩子那麼久之後,她才听見雷家驥用著他一貫冷靜的聲音說道--
「沒錯,我是要去相親。所以我們和筱寧下星期五的晚餐得取消。」
雷家驥現在說的是人話嗎?汪筱寧重重地咬住手掌,不準自己叫出聲來。
此時,正專心談話的雷家驥和裴宗濤,並未注意到他們的談話已經讓一個女人心碎到幾乎崩潰。
「你不是不婚主義嗎?干麼跑去相親?」裴宗濤皺著眉,斯文的女圭女圭臉上有著不以為然的表情。
「我還是不婚主義著。」雷家驥修長十指交握于桌上,鎮定的樣子像在討論今晚的菜色。
「你在說笑話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相親的目的是為了結婚!」裴宗濤不能置信地瞪著他,不滿地提高了音量。
「對我來說,相親只是一種手段,我們家族在美國房地產或許很強勢,但在日本的銀行界仍處于弱勢,需要森田家的協助。日系家族的保守性,你應該也很清楚。我只要讓森田家以為我正和他們家族的女人交往中,他們協助、入股的意願就會變高。」雷家驥喝了一口紅酒,淡淡地說道。
汪筱寧聞言,牙齒深深地陷入手掌之中,可她不覺得痛。因為雷家驥的話在她的心髒,捅入了一根麻醉針,麻藥的效用正一點一點地麻醉她全身。
「那筱寧怎麼辦?」裴宗濤搶過雷家驥手中的紅酒,正經地問道。
「我只是去相親,並不是去結婚,你不需要替我蓋上一個「負心漢」的戳章。」雷家驥拿回自己的酒杯,不悅地往桌上重重一放。
「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你要讓對方家族或者森田小姐認為你們在交往,難道不會對她做出一些親密舉動嗎?你當筱寧是什麼?沒有感覺的恐龍嗎?」裴宗濤一拍桌子,俊雅面容難得地動怒了。
「筱寧是我的人,我不會虧待她的。」雷家驥寒聲說道,習慣下令的他,並不習慣被人詰問。
汪筱寧隱忍多時的眼淚,在听見雷家驥說出那句話的同時,奪眶而出。
懊一個雷家驥!懊一句不負責的話啊!
「你把話說清楚,否則筱寧怎麼辦?她跟著你也有一段時間了,她那麼善良、體貼……」
「你對筱寧的在意,是不是太踰矩了。」雷家驥打斷裴宗濤的話,深眸危險地一瞇,表情嚴肅且介意。
「你搞什麼鬼!你才是應該對筱寧最在意的人,結果你居然要去相親!」裴宗濤一反常態地對好友低咆著。
「汪小姐,妳怎麼一個人坐在那里?」一名正要過來替雷家驥那桌加水的服務生,不明所以地對著躲在一旁的汪筱寧問道。
雷家驥聞言,臉色一變,霍然站起身,回頭一望--
汪筱寧正低頭咬著手背,臉色蒼白地縮在牆角,可憐悲慘得像朵被風雨摧殘過的小白花。
「汪小姐,需要幫忙嗎?」服務生先打破了沉默。
「不用了,我……我只是在撿東西。」汪筱寧搖著頭,不想抬頭讓人看到她含淚的眼,只好讓視線繼續停留在雷家驥那雙闐黑發亮的皮鞋上。
「找到了嗎?」服務生彎,也想幫忙。
「撿不回來了。」汪筱寧低語著,小臉卻垂得更低了。
雷家驥臉色一沈,齒顎處的關節發出緊繃的「喀啦」一聲。
「汪小姐,妳說什麼?」服務生沒听清楚她的話,又追間了一次。
「這里沒你的事了。」雷家驥走到汪筱寧身邊,話是對服務生說的,可那雙銳利的眼卻是憤怒地直瞪著汪筱寧。
服務生被雷家驥荏厲的表情嚇到,同情地看了汪筱寧一眼後,火燒般地轉身離開了。
「我……我要走了。」汪筱寧扶著牆壁,慢慢站起身,卻仍然沒有抬頭。
雷家驥用一種不容許她掙月兌的力道,牢牢地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扯向他們的座位。
汪筱寧看著他剛毅的側臉,她沒有力氣反抗他,又或者她的心里還希望給他一次解釋的機會吧。
總之,汪筱寧還是坐到了她的老位置上--雷家驥的身邊。
「筱寧……」裴宗濤欲言又止地看著她悲慘的小臉。
「嗨。」汪筱寧抬頭給了裴宗濤一個微笑,隱忍著悲痛的水眸根本掩不去哭泣的痕跡。
「妳都听到了?」雷家驥握住汪筱寧的下顎,緊盯住她水亮的眼。
「對。」
汪筱寧望著他臉上怒不可遏的表情,她疑惑著是不是自己的耳朵或者眼楮有問題,否則怎麼該生氣的她沒生氣,他卻是臉色鐵青、怒火騰騰,而且居然表現得比她還理直氣壯?
「妳為什麼鬼鬼祟祟地坐在那里?」雷家驥怒眸一瞇瞪視著她,臉色黧青地像夜里駭人的鬼。
「我如果不鬼鬼祟祟地坐在那里,這輩子就永遠被你蒙在鼓里了,不是嗎?」汪筱寧看著他責難的神態,她心頭一揪,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
可她沒有掉淚,她只是睜著一雙無神的眼,一瞬不瞬地看著雷家驥。
他平常對她就是這麼橫眉豎眼的嗎?還是,他現在正惱羞成怒呢?
「相親只是一種手段。」雷家驥說道,不準自己對她的柔弱神態心軟。他可以妥協和她的家人見面,但他不會讓她干預他的生活及決定!
「我不懂什麼手段不手段,我只知道如果你和我在一起,你就該尊重我。」汪筱寧听見自己的聲音鎮靜地說道。
她覺得自己的靈魂開始飄出身體,飄在她的頭頂上,冷靜地俯看著她和雷家驥之間正在發生的一切。
「相親是公事公辦、是家族義務,這和我尊重妳是兩回事。妳對我的意義,妳應該比誰都清楚。」雷家驥抿緊唇,不快地看著她。
「不,我不清楚。」汪筱寧苦笑著搖搖頭,指甲陷入了掌心中,烙出一痕紅色深記。「我只知道如果你去相親,也許哪天你就真的和那位森田小姐結婚了,那我……情何以堪呢?」
最後的一句話,低弱地與啜泣並無二致。
「我絕不會和任何女人結婚的。」雷家驥咬牙切齒地說道。
汪筱寧看著他的怒眸凶眼,她驚跳了一下,心從萬仞高峰被扔進萬丈深淵里。原來,她對他的意義,也不過就是「任何」女人中的一個。
她不要是「任何」女人!
她是汪筱寧!
汪筱寧毅然拉下了他扣住她下巴的大掌,哀莫大于心死後的反常堅強,讓她挺直了胸膛,直視著他的眼說道︰「我記得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也告訴過我,你絕對不會去相親的!不是嗎?」
雷家驥瞪著她,發現他不真的認得這個正和他針鋒相對的女人。交往近一年,筱寧從未對他發過脾氣,更遑論是出口反駁或懷疑他的話。
「我不會和任何女人結婚的。」雷家驥再度強調了一次。
「好。」
汪筱寧黑白分明的眸子覆上一層堅強的保護色,嬌軟音調也變得堅定無比。她微笑地站起身,朝雷家驥伸出手。
雷家驥瞪著她白皙的小手,心里陡升上一股不祥的預感。
「妳這是在做什麼?」雷家驥粗聲問道,並沒有伸出手。
汪筱寧冰冷的指尖輕觸了下雷家驥的手臂,小巧臉上掛著溫和的微笑。水柔的眼楮確實是在看著他,可又像似看透了他,落在另一個世界里。
「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我們分手吧。」汪筱寧低頭看著坐姿僵直的他,柔聲地說道。
「妳說什麼?!」
雷家驥驀然捉住她的手腕,狺狺低咆著,火眸怒視著她。
一直不發一言的裴宗濤倒抽了一口氣,也急忙跟著站起身。「筱寧,妳先別動怒,事情是可以解決的。雷家驥,你說話啊!」裴宗濤著急地看向雷家驥。
雷家驥仍然坐在靠走道的原位上,只是厚實胸膛正劇烈地起伏著,一身魁梧的肌肉幾乎要從亞曼尼西裝之下僨張而出。
而他那張原就不和善、稜角分明的臉龐,在瞠目瞪眸之際,更是恐怖得像希臘神話中的復仇勇士。
「家驥--」裴宗濤怕筱寧被嚇到,出聲要阻止雷家驥凶神惡煞的模樣。
「我沒事的。」汪筱寧抬頭,倒先出聲安慰了裴宗濤。
「妳如果沒事,就不會把「分手」兩字掛在嘴里。」雷家驥不客氣地扣緊她的下顎,要她只許看著他。
「我不會把這種事情掛在嘴邊當玩笑,我是認真要和你分手的。」汪筱寧看著雷家驥冷厲的黑眸,嘴里這麼說,心里卻已經不舍了起來。
真的舍得再也看不到他嗎?她已經習慣被他摟著入眠,已經習慣他的冰霜只為她融化啊。
「妳在鬧什麼脾氣?」雷家驥瞇著眼,凶惡的姿態倒像是在威脅她。
「我沒有鬧脾氣,我只是在告訴你我的決定。」汪筱寧知道她的下巴被他抓得好痛,可是那種的痛楚和她的心痛相較之下,簡直微不足道。
所以,她根本沒開口喊痛。她只是瞅著他,瞅著他,瞅到他又開始臉色大變。
「妳一听到我要去相親,莫名其妙要和我分手的行為,就是在鬧脾氣。」雷家驥的聲調嚴厲地像在指責一個不盡責的下屬,表情也全是公事公辦的樣子。
汪筱寧搖搖頭,看著他極力壓抑著火爆脾氣的臉龐,她的小臉浮出一朵苦笑。她不該在餐廳和他攤牌的,他是那麼愛面子的一個男人啊。
「解釋妳情緒化提出分手的理由。」雷家驥粗聲命令道。
「你的相親,只是逼我更快地看清了一件事實--我在你身上看不到未來。」她老實地回答。
「那妳當初為何還和我交往!」雷家驥火灼般甩開她的手,因為她的肌膚冰冷得讓他不安。
「因為我好喜歡、好喜歡你。」汪筱寧想起那時候的自己,唇邊浮出了一朵美麗的微笑,不過笑得有些淒涼罷了。「而且我還傻到以為你也許有可能會為了我而改變。」
「妳希望我為妳改變、為妳走入婚姻?我怎麼從不知道妳的心機這麼重。」雷家驥緊咬牙根問道。
「我是心機重的女人?」他的話不期然地狠抽了她一鞭,汪筱寧痛苦地咬緊了唇瓣,破碎地吐出了一句。「我試著改變過你嗎?」
她撐不下去了。如果她再和雷家驥繼續對峙下去,他手上的鋒利利刃,會將她傷得體無完膚的。
汪筱寧扶著桌子,看著仍然坐在外側的雷家驥。「讓我出去,好嗎?」
「不。」雷家驥瞪著她,斬釘截鐵地拒絕。
「你不會想我在這里大吵大鬧,讓你沒面子吧。」她輕聲說道。
「妳不會大吵大鬧的。」雷家驥雙臂交叉在胸前,滿臉的蠻橫不妥協。
「你可以試試看。」汪筱寧昂起下巴,宣戰似地對他說道。
然後,汪筱寧發現威脅人,沒有想象中的難。
因為雷家驥正板著臉站起身,高壯身軀像座危險火山般地矗立在一旁,可她卻仍然平安無事地走出了座位。
汪筱寧能感覺到他銳利的眼像毒藥般地蝕入她的肌膚,可她選擇了佯裝不知情。既然要分手,她就要分得勇敢!
汪筱寧抬頭挺胸地走過雷家驥身邊,他身上的熱氣及淡淡古龍水味道,一度讓她幾乎想回頭奔回他的懷里。
「筱寧……」裴宗濤喚了一聲,起身想阻止她離開。
汪筱寧搖搖頭,勇敢地給了裴宗濤一個笑容。
接著,她還是忍不住必了頭--
她的視線不舍地停留在雷家驥仍然劍拔弩張的臉龐上。
一陣心痛襲上她的胸口,她緊握住拳,命令自己不準哭。
「再……」見!汪筱寧看著雷家驥的臉,本來想這麼說的。
可她沒有勇氣「再見」到雷家驥。
所以,汪筱寧選擇了揮揮手道別,便用著比平常快兩倍的步伐,離開這間她和雷家驥定情並分手的歐風小陛。
「你還不快追上去!」裴宗濤急得臉色大變,拚命催促著雷家驥。
「她太任性了。」雷家驥瞪著她逃難般的嬌小身影,凜聲說道。
他是什麼個性的人,她應該是這世界上最清楚的啊!他和她在一起後,曾經看過其它女人一眼嗎?
雷家驥的喉結粗重地劇烈起伏著,暴戾眼神像是想毀了世界般的凶惡很極。
「你腦子有問題嗎?筱寧哪里任性,分明就是你太混帳了!你難道要她眼睜睜地看著你和別的女人摟摟抱抱嗎?」裴宗濤忍不住教訓起人來,雷家驥這家伙根本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場相親充其量只能算是逢場作戲。」雷家驥強捺著脾氣,再解釋了一次。
「你夠冷血,我甘拜下風。」裴宗濤轉身就要走人。
「不準你去追她!」雷家驥一個箭步上前,擋住了裴宗濤的去路。
「怎麼了?開始會擔心筱寧變成別人的了嗎?」裴宗濤不以為然地看著好友,響應了一記搖頭兼以兩聲嘆氣。「從我認識筱寧的第一天起,我就認定她是個好妹妹,可是別的男人不見得全像我這麼想,筱寧是個正常男人都想娶回家的好女人。我不會去追筱寧,因為那是你的責任。」
裴宗濤走出座位,也離開了餐廳。
偌大的四人橡木餐桌上,只剩下了雷家驥一人。
雷家驥坐回他的位置上,甚至沒再往餐廳門口方向看上一眼。
他不過是去參加一場別有用心的相親,那女人有必要把自己弄得那麼慘嗎?雷家驥用力一甩頭,試著揮開她方才那張我見猶憐的臉孔。
包該死的是,她居然還跟他提分手!
她的腦子跑到哪里去了!
「雷先生……」服務生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上前問道。「您還要點餐嗎?」
雷家驥冷冷地瞥了服務生一眼,立刻把別人的血液溫度降到零度。
「為什麼不點餐?難道餐廳規定一個人不能用餐嗎?」雷家驥聲調絲毫未提高,可表情卻譏諷地讓人直打冷顫。「給我一份捷克牛肉,然後再開一瓶跟剛才相同年份的紅酒。」
在服務生逃竄而去時,雷家驥眉也不皺地喝光了桌上的半瓶紅酒。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的人來人往,突然發現這是他這一年以來,第一次在國內一個人吃飯。
辦酒一杯接著一杯地喝,湯品和前菜陸續地上桌,他卻全都沒動一口。
以往坐在這里用餐時,總有著她的笑聲陪伴。她喜歡和他點不一樣的料理,最愛的卻永遠是他餐盤里的食物。他老叨念她沒禮貌,可每回總還是會由著她趴在他的手臂上對著他的餐盤指指點點。
捷克牛肉,是她最愛吃的料理……
懊死!他干麼一副他和汪筱寧真的已經「分手」的回憶姿態。
雷家驥失控地把餐具往桌上一擱,火冒三丈地站起身。
「雷先生?」服務生端著主菜站在一旁,戰戰兢兢地問道。
「我不吃了,東西全撤走。」
雷家驥板著臉,高壯身影大跨步地走向結帳櫃台。
她只是在鬧脾氣,她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冷靜一下罷了。他不相信他和筱寧之間會真的走到分手那一步,而他的判斷從沒出錯過。
他會給她足夠的時間思考,但他絕不會讓她的任性影響到他。她是他雷家驥的女人,誰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即便是汪筱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