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不能說!
因為她不要他因為孩子而重新和她復合,那樣她會永遠猜測他和她復合的原因是因為愛她,還是愛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承認她別扭,可她愛這個男人,所以她也要他同等的愛。
聶曉蕾咬住嘴巴,倔強的眼直勾勾地看著他。
「曉蕾?妳剛才說我當什麼了?」裴宗濤擰著眉,疑惑地看著她,說話吞吞吐吐一向不是她的風格。
「沒事,我太緊張了,所以舌頭打結,亂七八糟說話。」她嘴角胡亂一扯,笑容有些不自然。
看到她居然會緊張,裴宗濤很訝異,分手對她真的造成了這麼大的影響嗎?
沈默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他們對望著,不自覺地汲取著對方臉上的每一處線條,猜測著彼此這些時間的改變。沒人移開視線,可也沒人知道這時候應該說些什麼。
「沒想到妳和筱寧居然是姊妹。」裴宗濤推了下眼鏡,看了一眼雷家驥的病房。
「天差地別,是嗎?」事實證明,她實在是不適合寒喧。
沈默再度在兩人之間擴散開來。
「坐著說話吧。」他說。至少不會站得兩個人都手足無措了起來。
「喔。」聶曉蕾點頭,依言挨著灰色牆面坐下,心里卻有些慌。
萬一,他對她已經心灰意冷,她該如何挽回?聶曉蕾握緊拳頭,總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來表達她的善意。
「你……你還好嗎?」聶曉蕾看著他,月兌口說道。
裴宗濤聞言,蹙了下眉,並沒有立刻接話。這不像是她會說出來的話,感覺像是他們已經生疏一百年了一樣--唉。
他心頭一緊,低頭長嘆了口氣,卻發現她的拳頭正握得死緊。
焙緩抬頭看向她的眼,看到她的眸子水亮得可疑,心頭心疼地一緊,還來不及多想,習慣呵護她的老毛病便已讓他開口回答了她的問題。
「說實話,我不知道我自己好不好。」裴宗濤老實地說道,唇角無奈地往下一抑。「妳呢?妳好不好?」
「我還……」聶曉蕾打住生疏的客套話,決定如果她打算要挽回他的話,那她應該要更坦誠一點。「我不好,我一點都不好。」
「為什麼?」他握緊拳頭,努力在她仰頭用那雙水亮的倔眸看著他時,保持冷靜的狀態。
「你知道原因的。」她不想說出「分手」那兩個字。
「我只知道我對妳而言,沒有我想象中的重要,所以我們才分手的。」裴宗濤不知道自己該覺得慶幸還是難過。
在失去之後,她總算是開始對他坦誠了。
「我以為牙尖嘴利是我的專長。」聶曉蕾干笑著,有著被人甩了一巴掌的感覺。
「我們在一起一年多,多少被妳耳濡目染了一些吧。」他不能太激動,他不想這麼快就讓事情回到原來的模式。
聶曉蕾面對著他的若無其事,她長吸了一口氣︰心慌了起來。
是他偽裝得太好,還是他復原得太快?他看起來很鎮定,好像他們之間不曾有過那種轟轟烈烈的分手一樣。
如果他不願意復合的話,那她和孩子怎麼辦?
她和孩子!聶曉蕾驚吸了一口氣,發現她已經把孩子和自己結為一體了。
「怎麼了?」裴宗濤的手不受控制地落在她的肩上,擔心地凝望著她。
「沒事,我會撐過去的。」聶曉蕾昂起下顎,直覺地把腦子里的話月兌口而出。
如果他不再愛她的話,她當然也可以自己養育孩子啊。她一向很獨立的。可是……她的心情為什麼會飄蕩著寂寞的感覺呢?
「撐過什麼?妳今天真的很不對勁。」裴宗濤微微傾身,呼吸輕吐到她的臉上。
「你換沐浴乳了?」她皺了下鼻尖,嗅了嗅味道。
「妳怎麼知道?」裴宗濤的眼楮乍然一亮,喜悅的泡泡街上喉嚨,嗆得他只好張口傻笑。
「以前沒有青草味,現在有啊。」聶曉蕾理所當然地說道,她不知道他干麼那麼樂。
而且他干麼這麼靠近她?聶曉蕾屏住棒吸,感覺到他冰涼的眼鏡輕貼著她的臉龐,她輕頭了子,打了個哆嗦。
「我如果早知道妳會注意到這麼多細節……」裴宗濤低語著,目下轉楮地看著她難得的羞怯眼神。
「那麼我們會怎樣?」聶曉蕾伸手貼在他的胸膛上,感覺自己的心跳正和他一起同步加速中。
「裴先生,抱歉打擾一下。」醫生走過來打斷了他們的親密姿態。
聶曉蕾抬頭瞪著那個礙眼的白袍家伙,不知道這人干麼來搞破壞。
裴宗濤看到醫生被她那雙利眼一瞪,緊張地大退數步的戒慎恐懼姿態,他忍不住想笑,嘴邊的笑窩于是輕漾不已。
「我和醫生談一下話,妳乖乖在這里等我。」裴宗濤拍拍聶曉蕾的肩,鏡片下的眼神滿是笑意。
聶曉蕾愣愣地點頭,目光直跟著他轉。
她看著裴宗濤和醫生走到一邊談話,好一會兒之後,她才突然驚覺到自己正在醫院里,而且她居然還瞪那個醫生,嫌他壞事。
「天啊--」聶曉蕾悶哼一聲,把開始著火的臉龐埋到手掌里。
她是聶曉蕾,不是十八歲小女孩啊!
可是,她現在開心的心情,和十八歲小女孩也沒什麼兩樣。她甚至開始胡思亂想了起來……他的意思是說,如果他早知道她其實很在意他的話,他就不會分手了嗎?
那現在還來得及嗎?
「謝謝你,我會轉告他的。」裴宗濤和醫生握了下手後,回過頭看著那個縮成鴕鳥姿態的聶曉蕾。
他淡淡一笑,覺得她有點不一樣了,變得比較容易親近了。
裴宗濤凝視著她,心頭上有點忐忑不安。他或許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面對她,可他對她……仍然有感覺啊!
裴宗濤朝著病房走去,決定先把正事辦完,再和她坐下來好好談談。
「雷家驥,你沒事了吧,醫生吩咐你要--」裴宗濤上前推開了病房的門。
病房內,雷家驥和汪筱寧正難分難舍地熱吻中。一見到裴宗濤推門而入,兩人立刻火速地分開來。
「喔,看來你已經沒事了吧。」裴宗濤笑著一挑眉,心情頗愉快。過去一個月來,積壓在心頭上的沉重陰影,早就不知飛到何處了。
「筱寧,記得叫家驥吃藥喔!是吃實質的藥,而不是心靈良藥喔,知道嗎?」裴宗濤心情大好地開起了玩笑,揶揄地看著汪筱寧想鑽地洞的羞怯模樣。
聶曉蕾此時也起身走到了裴宗濤的身後,她往病房前跨了一步,正好听見汪筱寧說道︰「宗濤,你可以幫他買一瓶EVIAN礦泉水嗎?」
「我去好了。」聶曉蕾站在病房門口,和躺在床上的雷家驥打了照會的一眼。
愛情果然是件奇怪事,雷家驥這樣一個看似不容易親近的男人,竟然握著筱寧的手不願松開。
「妳忘了醫生要妳多休息嗎?我請宗濤去買就好了。」汪筱寧說道。
醫生要她多休息?她怎麼了?裴宗濤聞言,立刻側頭看著聶曉蕾白皙的臉色,愈看愈覺得她的臉色不自然。
聶曉蕾握緊了拳頭,緊張到必須刻意壓抑住臉上的所有表情。筱寧的那句話應該、不可能、不至于讓裴宗濤聯想到她懷孕吧。
「我想去走一走,我去買就好了。」聶曉蕾快步走向電梯,好像買EVIAN礦泉水是她此生最重要的任務。
「那妳要小心喔!」汪筱寧走到病房門口,頻頻交代道。
「嗯。」聶曉蕾一听,背後的寒毛直豎,更加不敢回頭了。
她猛戳著電梯升降鈕,卻只听見裴宗濤的腳步聲急急忙忙地朝著她走來。
當。電梯門開了。
他正好趕上。
當。電梯門關上。
聶曉蕾听見他的呼吸聲就在她耳畔不遠處回響著,她知道自己的手心在冒汗--因為她害怕他會猜出她此時的身體狀況。
「妳身體怎麼了,醫生干麼要叫妳多休息?」裴宗濤伸手握住她的下顎,正好把她來不及掩藏的心虛看入眼里。
「我沒事。」聶曉蕾斬釘截鐵地說道。
裴宗濤瞇起眼,雖然不知道她心虛的原因是什麼,但總是隱隱感覺到有件事不對勁。
聶曉蕾想別開眼,可他的手指掃得好緊。而他焦慮的眼像一塊磁石,將她的身影牢牢地附著在他的瞳孔里。
「好吧,我不是很好。」她抓住他衣領,拉近彼此的距離。
她豁出去了!既然學不來生病時的楚楚可憐姿態,那她至少該替自己爭取包多的機會。
「妳怎麼了?哪里不好?」裴宗濤把住她的肩,心急如焚地將她渾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妳瘦了這麼多,是不是工作太忙沒睡好?還是又胃癌了……」
「我不好的原因,是因為你不在我身邊。」聶曉蕾捧住他的臉孔,低低地說道。
她的話像一句魔咒,凍結了他的全身細胞。
裴宗濤看著她脖子上的紅暈一路爬升到她的雙頰,進而傳染到她的整張小臉。他看傻了眼,只記得咽了口口水。
她臉紅的樣子,怎麼會--這麼可愛!
「妳現在是在對我說甜言蜜語嗎?」他唇邊的小酒窩不請自來地眩惑著旁人的眼。
「你轉過頭去,不準看我!」她命令道,覺得口干舌燥。
當。電梯門再度打開。
裴宗濤笑傻了腦袋,習慣性地便攬住她的腰,走出了電梯。
「喂--我自己會走路。」她嘴里抱怨著,杏眸里卻摻入了一層光采。
裴宗濤看著醫院大玻璃門上所反射出的兩人身影,感覺一切就像他們沒分手前一樣。
可是,他們分手了,她用了狠狠的話來傷他。
裴宗濤看著自己置于聶曉蕾腰間的手,背脊卻因為回想起分手的不愉坑邙漸漸地僵直了。乍見她的驚喜開始摻入了苦澀的氣味,嗆得他喉嚨發干。
--大男人分手就要分得干脆一點,不要死纏爛打,不要自取其辱!
--不要因為你在育幼院長大,無父無母,所以才談了一場戀愛,便想抓住蚌女人成就一個家庭。很抱歉,本人完全不適合溫馨夫妻路線。
裴宗濤看著她削短的發絲,他慢慢地抽回了手,拉遠了一步的距離。
「抱歉,我忘了我們已經分手,我的舉動太得心應手了。」裴宗濤沈聲說道,面容似雪。
聶曉蕾猛然低下頭,幸福驀然被抽走的空虛,淒涼得讓她想哭。
她後退一步,跟在他的身後。
裴宗濤沒有回頭,因為發現他心里那處被她剌傷的地方,還是會隱隱作痛。情傷沒有特效藥,只有讓時間來愈合。
偏偏,她在他傷口還沒有結痂的時候又再次出現,再度殘忍地掀開他的傷口。
裴宗濤跨出醫院,一時間只覺得陽光太刺眼,覺得風太溫暖,覺得才過完年,不該是這種風和日麗的好天氣。他抿緊唇,臉色因為別扭而顯得不自在,腳步則不自覺地持續加快中。
聶曉蕾看著他的背影,她泄氣地停下腳步。
餅了幾秒後,兩人之間已經拉出了一間小咖啡店的距離。
她還要追上去嗎?追上去豈不是自取其辱嗎?
聶曉蕾咬住唇,怔怔地站在原地和她的自尊心掙扎。
看著他愈走愈遠的身影,她的心慌了。管他什麼自尊不自尊的,他和她分手時受了她多少氣,她現在就活該要承受多少。總之,她不能讓他這樣離開就對了!
聶曉蕾一鼓作氣地猛往前沖,不再給自己任何思考的機會。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聶曉蕾用手扯住了他的西裝後背,阻止他的前進。
「怎麼?妳現在是想求我和妳復合嗎?」他沒法子阻止那些刻薄的話從他的口中月兌口而出。
「如果我說我是呢?」她悶聲說道,手掌不自覺地緊握成拳。
裴宗濤停住腳步,馬上一個旋身面對著她--
她倔強的亮眸正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她的眼里有著害怕與驚怯。
所有在他們的交往過程中,他渴望能幫她承擔的不安情緒,她現在全都毫不保留展現在他的面前了。
裴宗濤抿緊唇,朝她靠近了一步。
聶曉蕾重重地吸了一口氣,屏住了呼吸。
裴宗濤的手落在她的肩上,發覺到她肩膀的僵硬。他今天會遇到她是個意外,然則她異于平日的反應卻更出乎他的意外。如果她真的有心要挽回,這些時間為什麼一點只字片語都沒有?難道只是因為突然遇見了他,她一時興起要復合的念頭嗎?
裴宗濤的腦子像旋轉木馬似地不停有新的想法進來,是故一時之間,他也只能無言地盯著她看。
「你開口說話。」聶曉蕾出口低聲要求道,覺得氣氛悶到她沒法子呼吸。
「妳傷了我的心。」裴宗濤沙嗄地說道,斯文臉龐閃過一陣痛苦的痙攣,而他並沒有低頭掩飾。
聶曉蕾聞言,眼眶里乍然漫過一陣熱氣,她咬緊牙根,硬是把眼淚推擠了回去。
「我那時急著要逼走你,所以說起話來才會口不擇言。」她根本是個混蛋。
「為什麼要逼走我?」裴宗濤冷眼睨看著她,雙臂交握在胸前,眼神和姿態都相當防備。
「因為我認為你值得更好的女人。」她必須一直幫自己加油打氣,才有法子不打退堂鼓。
「妳認為我會相信妳的話嗎?」裴宗濤干笑一聲,輕輕搖了下頭。
「我不說謊,你知道的。」她倔強地仰起下顎。
「我只知道愛一個人,是不會去傷害他的。就算妳認為我值得更好的女人,妳也可以直截了當地告訴我,而不是用那麼殘忍的方式來逼走我。」拜她之賜,他現在已經沒有勇氣在誰面前完全呈露出自己的真心。
如果表露真心,最終反而成為了別人攻擊的致命武器,那他又何必自戕呢?
裴宗濤合上眼,整理著自己混亂的心緒,儒雅的臉孔卻不自覺地染上了一層防備的隔離外殼。
「我知道錯了。我不該一時心急,就毅然做出決定。我太習慣獨來獨往,我還學不會怎麼樣和別人溝通、妥協。」她緊張地戳了下他的手臂,只想把他拉出他隔離的外殼。
「算了,那是我的錯。」裴宗濤張開眼,唇角下方的笑渦成了一種傷心的漩渦,在他的臉上飄蕩著自嘲的樂曲。
「為什麼是你的錯?」她不明白,可他的樣子讓她難受不已。
裴宗濤靜靜地看著她焦急的眼眸,輕嘆了一口氣。「因為我寵壞了妳,寵到讓妳以為自我中心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
「不要說了--」聶曉蕾在手摀住他嘴巴的同時,也低下了頭。
她不要他用這種事不關己的態度,訴說著他以前對她的千百般好!
淚水從她的眼眶落下,滴落到紅磚道,淚水滲入暗紅磚塊里,很快地消失不見。
在大庭廣眾之下不準哭!聶曉蕾命令著自己。可她的淚水著實滴得太快,快到磚塊還來不及吸收,便在紅磚道上漬出了一塊暗紅色的痕跡,那形狀像極了一顆缺了一角的心。
聶曉蕾咬住自己的拳頭,克制著自己的失態。
裴宗濤站在一旁,不願向前攬住她的肩,也沒法子後退一走了之。
她終于知道他的感受了,可他其實並沒有因此而快活。她的難過,還是讓他難受到不行!
「我們之間真的沒有法子可以挽救了嗎?」聶曉蕾不敢抬頭,只能努力讓自己的哽咽聲不要那麼明顯。
裴宗濤捏緊拳頭,雙手指節全都猙獰地鼓起。
「為什麼妳又突然認為妳配得上我了?」他啞聲問道。
「我……」聶曉蕾深吸了幾口氣,在確定不會再有淚水滑下時,她緩緩她揚起眸,勇敢地看著他。
要她說什麼呢?在她情緒仍然如此激動時,她一時之間說不出那麼多千頭萬緒啊。
聶曉蕾眼巴巴地看著裴宗濤,所有的話全梗在她發痛的喉嚨里。
「說不出理由嗎?妳想挽回只是因為寂寞吧?」他悲涼地笑了,覺得再一次地被她的自私給傷害了。「寂寞只是一時的情緒,妳會習慣的。」
「我不是因為寂寞!」聶曉蕾抓住他的手臂,大喊了一聲。
「那麼是因為什麼?」她真有誠意的話,就把話說清楚啊。
「也許……寂寞是有一點吧,不習慣也有一些。可是,最重要的是我舍不得你,我甚至不知道我會這樣思念一個人,我不知道失戀怎麼會這麼苦……」她閉上了嘴,因為每說一句話,都像是在暴露一部分的自己,而她並不習慣這樣毫無屏障的聶曉蕾。
「妳想到的都還是妳自己。」他冷然說道,垂眸卻掩不住眼眸中的黯然。
「不,我想到的是你。」聶曉蕾搖頭,反駁了他。
裴宗濤蹙起眉看她,頰邊肌肉不自覺地緊繃了起來。他悲哀地發現他居然一直在等待她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案。
他想要被說服啊!
「分手之後,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沒有了你,會痛苦成這樣,那你沒有我的話,你的日子一定會更難過。」她握住他的衣袖,像個要求別人認同的孩子一樣地固執。
「妳未免太自大了,就現在的狀況看來,我過得顯然比妳好。」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覺得自己在她面前根本一點尊嚴都沒有。
「我不是自大,我是自信。因為你對我的愛,是我唯一的自信來源。」她說。
裴宗濤倒抽了一口氣,一顆心全扭曲了起來。
「我們分開之後,我才了解到我把你的感情視為太理所當然了。或者,我是因為害怕一旦投入太多,當你終于發現我其實不是那麼一個值得你愛的人,而決定要離我遠去時,我會受下了的。」她愈說愈激動,只希望他能理解她的心情。
「妳值不值得愛,該由我來決定。」裴宗濤面對著她坦誠的面容,他必須承認他不是不動容,但是他不想這麼快就讓她好過。
他當初受到的傷害不是她三百兩語的解釋,就可以彌補的。
「我現在知道了,所以你應該要給我一次機會。」她牢牢地握著他的手臂,感覺到他的肌肉繃硬得像是石塊。
「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如果妳在一個月前跟我說這些話,我會把心肺都掏給妳。」人總是要在經歷過災難,懂得反省之後,才會知道要去珍惜啊。
她如果想挽回他,她該更用心的。
裴宗濤拉開她的手臂,後退了一步。
聶曉蕾看著空蕩的手掌,一股寂寞的感覺乘機從她的掌中竄入心髒,讓她瑟縮了子。
她不要這輩子都這麼寂寞!她真的真的很愛他,她不想要過沒有他陪伴的日子!
聶曉蕾驀然抬頭,晶亮的眼眸在瞬間捕捉住他的視線。
「以前種種,譬如昨日死。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努力彌補的。」她元氣十足地大聲說道。
「可我卻不想再承受妳的喜怒無常了。」
聶曉蕾聞言,所有的勇氣全都僵滯在臉上。她努力地想擠出一個若無其事的笑容,可惜只有嘴角顫抖了一下。
裴宗濤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臉上受傷的狼狽,他背在身後的雙手因為強忍著想擁她入懷安慰的沖動,而頻頻發抖著。
「就這樣了,妳不是要幫雷家驥買礦泉水嗎?快去啊。」裴宗濤朝她點點頭,淡淡地丟下一個笑容。
這就是他的回答嗎?他拒絕她了嗎?聶曉蕾看著他,感覺自己的血液正在變冷,行動也開始變得遲緩了。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傻傻地看著他轉身離開。
此時,轉過身的裴宗濤,很怕自己的堅持只能維持五秒鐘,于是只得快步地拚命往前走。
身後不再有她的任何動靜--
她的誠意就只有這麼一丁點嗎?裴宗濤擰起眉,心里開始犯嘀咕。
她就不會追上來嗎?
裴宗濤不安地推了下眼鏡,腳步愈走愈慢,心里急得七上八下,左腳甚至還差一點踩扁右腳,他必須用盡力氣才能忍住必頭的沖動。
「裴宗濤!」
一聲大吼朝著他的後背撲來,音量之大,足以讓他前後左右的路人全都回頭去尋找吼叫的元凶。
裴宗濤松了口氣,跨出的腳步也不再如千斤壓頂般的沉重。
「裴宗濤,我會追到你的!」聶曉蕾大叫著。
裴宗濤屏住氣息,耳朵開始發熱,全身的血液陷入了一片澎湃歡呼之中。
只是,聶曉蕾看不到裴宗濤的表情,只知道他腳步仍然不停地往前走。她心下一急,更是不顧一切地扯開了嗓門。
「裴宗濤,我發誓我會追到你的!」聶曉蕾雙手攏在唇邊做出圓筒喇叭狀,毫無形象地咆吼出聲。「裴宗濤,你听到我的話了嗎?」
遠遠的那一頭,裴宗濤微乎其微地點了下頭。
聶曉蕾眨了下眼,很怕是自己眼花,可是裴宗濤已經轉彎消失在路口了。
她無意識地走進7-ELEVEN,買了一瓶礦泉水,在店門前的一張長椅子上坐了下來。
炙熱的太陽讓她的頭昏眩了一下,她扯起唇角苦笑了下,覺得還真的是有點悲慘。
可裴宗濤沒開口拒絕她的追求啊,這總是件好事吧!
可他也沒接受啊。
他只是不理人……
聶曉蕾愈想愈心煩,她扭開礦泉水的瓶蓋,咕嚕咕嚕地喝掉了大半瓶。
「該死!這是雷家驥要的水!」聶曉蕾詛咒著,眼狠嘴凶地走進店內又重新買了一瓶,嘴里還嘀嘀咕咕地詛咒起窗外毒辣的太陽。
岸款時,她不經意地往店門外一瞥,正好捕捉到裴宗濤來不及完全閃躲到巷弄內的身影。
原來,他還是會擔心她嘛,他不是那麼不在乎她啊!
聶曉蕾眉開眼笑地拿起礦泉水,在店員奇怪的目光中,吹著口哨走出了7-ELEVEN。
因為知道他應該還在某個角落,偷偷地關心著她,她便覺得陽光真是溫暖、天氣真是好得不得了。
如果裴宗濤能回到她身邊,她的世界就會更加幸福美滿了!
「真奇怪,我以前對幸福美滿這四個字,是很嗤之以鼻的--」聶曉蕾撫著自己的肚子,低聲地說道。「性別不明的小家伙,如果你老爸知道你的存在,會不會樂得飛到天上去呢?」
聶曉蕾哈哈大笑出聲,拎著礦泉水走向醫院的方向。
裴宗濤听見她的笑聲,忍不住從藏身的巷子內探出身來。她現在是在強顏歡笑,還是認為她對他已經手到擒來了呢?
她剛才結帳抬頭時,應該沒看到他吧。
裴宗濤懊惱地抓亂了整齊的發型,挫敗地想捶自己一拳。他發誓下回一定會讓她知道,他對她其實也可以頑強抵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