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亮陽光從石灰雕花窗口射入五十多坪的空間里。
房間內的擺設是最純粹的東方風情,右側陳列一整牆的檀木書架,左側則設置了一處泡茶的和室,其上隨意擺布著燻香過的抱枕,深紫、酒紅、翡翠綠……好不亮眼。
書架前方的紫檀大桌前,一只青釉荷花燻爐正裊裊地飄出淡淡檀香味。
帕米娜正皺著眉,背脊直挺地專心寫著字。
夏若雲站在一旁,長發綰了個髻,彎身磨著硯,修長雪白的柔荑襯著紫藍色的墨條,顏色美艷得驚人。
「肩腕要松、氣貫于筆尖。」夏若雲低聲說道,呼吸著濃馥的墨香。
「唉呀,我今天就是沒法子把字寫好啦。」帕米娜把毛筆一擱,字帖往旁一挪,整個人往前一倒,臉龐偎上了桌面偷懶。
「那就先休息一下吧。」夏若雲擱下手中的墨條,端麗面容上染著淡淡的疲憊。
昨晚受到了哈麥德的驚嚇,她輾轉反側了許久才入睡,精神自然好不到哪去。更讓她憂愁的是--她不知道該如何跟帕米娜提出她想辭職一事。
「若雲姊,我想要妳泡茶給我喝耶--」帕米娜拉著她拚命撒嬌,只想乘機打探消息。
「那就過來泡茶吧。」夏若雲拉著帕米娜的手,走上那一方和室里。
夏若雲拿起一把黑色陶壺,倒入八分滿的礦泉水,置于小爐之上開始烹煮。
「妳昨天在「暢苑」待到幾點?」帕米娜睜著大眼,無辜地問道。
「為什麼沒告訴我「暢苑」不是閑雜人等可以進去的地方?」夏若雲微嗔地看著帕米娜,並沒有直接回答問題。
「妳遇見我哥了,對不對?那你們都聊了些什麼?快說、快說嘛!」帕米娜黑黝的大眼閃亮了起來,連忙偎坐到她身邊,急切地追問著。
「妳是故意讓我們見面的,對不對?」夏若雲敲了下她的眉心,好氣又好笑地說道。
「唉呀,妳知道人家好喜歡、好喜歡妳啊,所以想把妳介紹給我哥哥,也是很正常的事嘛。」帕米娜一徑地笑著。
「孩子氣。」不忍心責怪帕米娜的一廂情願,夏若雲淡淡地說道︰「我目前沒心思在感情這事上頭。況且,我和他並不適合。」
一想起哈麥德昨晚的狂霸,夏若雲舀茶葉的縴手便不由自主地輕顫了下。
「怎麼不適合?他又還沒娶妻。」若雲姊當嫂嫂再適合不過了。
「還沒娶妻,可不代表他沒有女朋友。」那樣一個能對初識女人如此踰矩的男人,在情愛之事上必然經歷過大風大浪。
「呃……」帕米娜心虛地吐了吐舌頭,干笑了一聲。
「他現在已經有女朋友了?」
「只有兩,三個情人啦。」帕米娜連忙站在哥哥這邊幫襯。「不過他一直沒有把她們娶回家當太太的打算。我是他妹妹,我最清楚他的喜好了,我知道他一定會喜歡妳的。」
「只有兩、三個情人?!」夏若雲驚呼出聲,秀雅眼眸睜得奇大無比。
帕米娜的想法會不會太荒謬了些呢?不是應該是幫「單身」男女互相介紹,才是正常的嗎?
夏若雲拍拍帕米娜的頭,低笑出聲了。
此時,爐上的黑色陶壺發出呼鼓呼鼓的沸騰聲,夏若雲笑著低頭將茶葉送入白瓷蓋杯里。繼而拿起陶壺,將熱水沖入白瓷蓋杯里。
低柔笑聲從夏若雲唇間不停地流泄而出,她笑到甚至必須掩住雙唇,雪白臉頰也因之飛紅上一層淡粉。
「若雲姊,妳干麼一直笑,我是很認真的。」帕米娜哇哇大叫,光果足踝的鈴鐺則隨之叮叮作響著。
「我笑是因為妳的想法就跟一千零一夜里的故事一樣,讓人匪夷所思。在我的世界里一夫一妻制是常態,婚姻和戀愛都是這樣。」
「土耳其的法律是規定一夫一妻制的啊。」帕米娜嘟著嘴說道。
「但是私底下的伊斯蘭傳統應該不是法律所能局限的。伊斯蘭教可以娶四個太太,不是嗎?所以,妳哥哥才會一次擁有兩,三個情婦,不是嗎?」夏若雲端起白瓷小杯送到帕米娜手邊。「先喝口茶吧。白瓷蓋杯的杯蓋封閉性沒有茶壺強,出湯卻較為容易,而且又不會將茶葉悶過頭。妳以後若想喝茶,就可以用這種簡單的方式沖泡。」
「可是我哥很優秀啊,他不但精通很多國語言,而且做生意手法一流……」唉呀,嫂嫂都快跑了,她現在哪有心情喝茶嘛!
「他的事業成就再高,他仍然擁有三個情人,而且可能會有第四、五、六個。」
「可是,我哥有可能會只愛妳一人……」
夏若雲搖頭,端起白瓷杯,輕嗅了幾下茶的香味,將杯緣送到唇邊,抿了一口茶湯之後,她緩緩地將茶一飲而盡。
「公子最後終結在一個女子手上的這種可能性,低到只會在電影或小說中出現。一個習慣游戲于眾女子情愛之間的男人,為什麼要突然對一名女人鐘情呢?倘若他今日對我一見鐘情,明日為何不能對其他人一見鐘情呢?」夏若雲將一縷發絲拂到耳後,語氣輕柔但堅定地說道。
「可是--」
「喝茶吧,茶涼了就少了香氣,多了澀味了。」
帕米娜嘆了口氣,才端起茶,還沒喝上一口,圓眸卻乍亮了起來,直盯著被悄悄推開的書房大門。
一個身著白袍,腰系精細羊皮的偉霸男子正站在門口,炯炯目光直盯著--
夏若雲!
「那妳老實說,我哥吸不吸引人啊?」帕米娜笑得甜美,只想幫他們制造機會。
「他是一個有魅力的男人,他擁有一種原始的陽剛性感。」很難抵抗。
夏若雲低頭握著微溫的瓷杯,不意卻回想起那個男人唇上的如火熱度。
此時,她才微惱地想起,那可是她的初吻啊!
夏若雲輕蹙著眉,縴腕執起陶壺,再幫自己沖泡了一杯茶。
「原始的陽剛性感?這是一種贊美,或者妳是在拐彎罵我是野蠻人?」
夏若雲身子一僵,手里的茶杯隨之滑落。
茶杯鏗地一聲落到桌面軟布上,無數顆金黃色的茶液飛濺到她的手背上。
夏若雲吃疼,輕吸了口氣,馬上把手伸到唇邊,用力呵著氣。
炳麥德皺了眉,瞪著她手背上那櫻花般的紅痕。他彈了兩下手指,命令地說道︰「拿冰敷袋、燙傷藥和干毛巾過來。」
「是。」門外侍女應聲說道。
「我沒事的。」夏若雲伸出手背,讓他知道他有多大驚小敝。
炳麥德不由分說地握住她的手腕往前一扯,夏若雲的臉龐被迫貼上他的胸膛,被燙到的手掌卻被高高執起,展示在他露骨的凝視里。
帕米娜掩著嘴偷笑出聲,骨碌碌大眼直盯著這兩人之間的張力。她這輩子還沒看過哥哥看哪個女人看得目不轉楮呢!
「放開我。」夏若雲掙扎著想離開他的懷抱。
「理由呢?」哈麥德氣定神閑地問道。
夏若雲為之氣結地瞪著哈麥德粗獷的臉龐,他招惹她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那她要他放手為什麼就需要理由!
「我想我昨晚提過我要辭職,「您」大可以把「您」的關心移轉到別人身上。」夏若雲昂起下巴,黑白分明的眸子倔強地望著哈麥德--她不想和這個男人有任何關系。
「妳不能辭職!」帕米娜驚叫出聲,馬上出聲否決。
「我是來這里教書法,不是來當某人的玩伴。」夏若雲看著哈麥德不松手的執拗,她堅定地說道。
「我找妳來不是那種意思!」帕米娜激動得大叫出聲,眼淚也在瞬間奪眶而出。「我是真的很希望你們可以在一起。如果哥哥只是想玩弄妳的感情,我也不會允許的,妳就像是我的姊姊一樣--」
夏若雲掙月兌了哈麥德的手,上前環抱住帕米娜。「我辭職一事不是針對妳,我知道妳的心意。」
「對不起,是我太心急了,才會害妳不高興的。」帕米娜吸了下鼻子,緊抓著夏若雲的手。「妳不要辭職,好不好?我媽媽不在了,我真的很想要妳陪我、真的真的……」
夏若雲看著她年輕臉上的淚眼婆娑,蹙著眉,沒有直接回答。
身旁男人的灼熱目光仍然影響著她,要她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妳如果辭職,就代表了妳對我還是有所誤會。」帕米娜仰起小臉,讓夏若雲幫她擦眼淚。
「我不會誤會妳的。」
夏若雲螓首輕搖,絲緞般的長發閃耀著黑曜石般的光華。她沒注意,可旁邊的哈麥德卻感覺自己的手心被那發絲給搔癢了。他緊握住右手,腕上的白金銀煉熠熠地閃著光。
「那妳不辭職了?」帕米娜緊接著問道。
夏若雲把發絲拂到耳後,貝齒輕餃住唇。其實,如果不是因為她也受到那個男人的影響,她不會心慌至此。
「如果妳辭職的話,那我就要絕食。」帕米娜心急如焚地催促道。
「不要拿自己的身體當成威脅人的工具,妳知道有多少人奢望健康,卻不能如意嗎?」夏若雲馬上嚴聲斥喝了她。
炳麥德雙臂交叉在胸前,不發一語地看著夏若雲。
「對不起。那妳保證妳不會辭職,好不好?不然,我會失眠的,這對健康也不好啊。」帕米娜小聲地說道。
「我只能保證,我這一個月內不會辭職。」夏若雲握著她的手,看都不看哈麥德。
炳麥德火熱的眼緊盯著她,拿起手機,按下了代表白志清的按鍵。「擬一份合約,確定夏若雲一個月之內不會離職。」
「你是什麼意思?」夏若雲抬頭看著他,抗拒地擰起眉。
「只是想讓帕米娜安心。」哈麥德薄唇似笑非笑地抿著,一手撫模著帕米娜的頭。「好了,妳回房間去洗把臉,待會兒讓白志清帶妳出去買些妳喜歡的音樂。」
「好。」帕米娜立刻破涕為笑了,她眉飛色舞地跳起身,給了哥哥和夏若雲一個微笑後,蝴蝶般地翩飛離開房間。
房門才關上,夏若雲便連忙站起身,想走到離他最遠的角落。
炳麥德連眉頭都沒動一下,長腿一跨,徑自走到她面前,盤腿坐下,擋住她的所有去路。
夏若雲發現,如果她不想他的視線一直落在她的胸部上,她也只好坐下。
她倚著牆也盤腿坐下,卻又馬上感到後悔了。
她發現他高壯的身軀即便是箕坐著,都有股居高臨下的君王氣勢,那讓她非常不自在--
尤其是在他那雙黑黝的眼始終緊盯著她時。
「妳剛才傷了她的心。」哈麥德沈聲說道。
「如果不是你的行為失當,我不會說出那些話。」她內心或者有些桀驁不馴,但她向來能將自己的言語控制得一如她外貌一般的溫婉。
「先生,我們送來了你需要的東西。」門口傳來一陣土耳其語。
炳麥德彈了兩下手指。
他是在叫狗嗎?那彈指的聲音在她听來,相當地刺耳!夏若雲看著他黝麥色的大掌,柳眉愈擰愈緊了。
兩名侍女推開門,低著頭送上哈麥德方才所交代的冰敷袋、燙傷藥和干毛巾。
「為她冰敷一下,再上藥。」哈麥德用土耳其語命令道。
夏若雲一見侍女拿起冷敷袋,馬上搖著頭,將手縮到身後。
「我的手沒事。」夏若雲用中文說道,堅持不需要如此大驚小敝。
侍女們為難地站在和室榻邊,不知如何是好。
「妳們先退下。」哈麥德下顎往門的方向一揚。
侍女們無聲地退下。
「妳總是這麼不听話嗎?」他問夏若雲。
「你總是這麼愛下命令嗎?」夏若雲反問。
炳麥德勾唇一笑,睨著她,眸中閃著佔有的邪魅光采。
「妳如果不想被我招惹,就不該太引我注意。」他伸出雙臂,撐在她的臉龐兩旁。「我以為妳昨天應該學到教訓了。」
夏若雲的呼吸變得破碎,白女敕面頰染上了櫻花般的淡粉。
「我沒有任何要引起你注意的打算,我只是在保護我自己。任何一個在正常環境下生長的女人,都不會一聲不吭地任由別人性騷擾的。」她真的痛恨他老是要用各種方式來干擾人。
她掄起拳頭,擱在他的肩膀上,因為不想要他靠得更近。
「我的接近與注意是性騷擾?」他不想和她爭辯正常女人的定義。而正常女人看到他,哪一個不是前僕後繼的。
「任何不經過我同意的肢體接觸與言語,都是騷擾。」
「看來我們還有很多需要討論的地方。不過,我們有一個月的時間,對嗎?」他握住她的下巴,指尖放肆地拂過她雪花般細致的肌理。
「什麼意思?」她全身細胞都緊繃到一觸即發的地步。
「妳太緊張了,我很有興趣多花點時間來教妳。」
教?!「你作夢。」夏若雲惱怒地瞪著他,脹紅了臉。
炳麥德沈聲笑了出來,手指撫摩著她劇烈跳動的頸動脈。「就是因為妳真的以為我無法馴服妳,所以我才更有興趣教妳。」
夏若雲氣得伸手想揮開他那自大囂張的臉孔,可哈麥德的出乎比她更快。
她手掌被他反制在身後,他的唇在她來不及驚呼之前,再度吻住她的唇。
夏若雲一驚,馬上就想咬住他的舌。
「啊--」她的雙頰被他捏住,牙關根本沒法閉合。
「我「只是」帕米娜的書法教師,你不該一再對我無禮。」她用扭曲的聲音,掙扎地說道。
見面第二次,他吻她兩次。這野蠻人作威作福太久了,根本不懂得尊重別人!
「我想把這稱之為我對妳的情不自禁,會更加恰當。」哈麥德在她的唇上揉碎了這句話。
「單方面的情不自禁,該稱為騷擾。」夏若雲吃痛的淚珠已經在眼眶里打轉,可她不想就此認輸。
「好一張利嘴。」
炳麥德狠狠地咬住她的唇,直到他嘗到了她唇間的血腥味才放開了她。
他霍然起身,順手拉起了偎在地上的她。他已經在這里浪費了比想象中更長的時間了。
「送我到門口。」他命令道。
「你可以自己走。」夏若雲摀著發痛的唇,柔黑眼眸氣憤地瞪著他野蠻唇上的「她的」血絲。
「如果不送的話,那我就繼續留在這里看妳寫書法的風情。听說新的學習可以刺激腦部細胞活化,我並不排斥由妳來教導我書法。」哈麥德居高臨下地睨她一眼,那雙利眼有著勢在必得的決心。
夏若雲咚地彈跳起身,先他一步跨下和室木榻,直奔向大門。
她用力推開大門,神情氣憤,生平第一次知道何謂咬牙切齒。
炳麥德站在她的身後,雙唇的熱氣拂過她的耳廊。「妳生氣的眼楮,像沙漠里的星星。」
夏若雲身子一僵,不敢回頭推他,只怕他又心血來潮做出任何不軌之舉。
「我們後會有期,我的沙漠之星。記得替妳的手上藥。」
炳麥德的手指滑過她的後背,輕佻地拍了兩下她的臀部之後,他低笑著與她擦身而過,離開她的房間。
夏若雲看著他高壯的背影,忍不住阿子氣地用力跺腳了起來。
她想,哈麥德肯定是她這輩子最討厭的男人了。
往後一個月,她一定要遠遠、遠遠地避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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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若雲不是一個會拿一些沒發生的事來折騰自己神經的人。
所以,就算她偶爾會想起哈麥德所說的那句「後會有期」,她也會想法子遺忘它。
她一心煩,就吹吹笛子或是寫寫書法,來排遣心情的不適。而這些事,都需要平心靜氣才能夠做好。
彬者,最重要的是--她從帕米娜口中知道哈麥德會出國一段時間,所以她實在沒理由提心吊膽,哈麥德那人或者無禮,但她相信他不會真的對她霸王硬上弓的。
他太驕傲了,不屑強迫她,只要她管好她的心,一切都不會有問題的。
于是,這半個月來,夏若雲便在巴夏寢宮里享受著此生難得的奢華,悠閑時光。
此時,她跟在侍女身後,走進一間大浴堂里。
這是帕米娜堅持要她體會的土耳其浴,帕米娜堅持經過土耳其浴的洗禮後,絕對會有一種月兌胎換骨的清新感。
只是,這座澡堂會不會太夸張了一點?
夏若雲一進到澡堂,便因為貪看玄關天花板的馬賽克拼畫而恍了神。陽光從馬賽克拼畫旁的彩繪玻璃射入,那不同層次的亮度,讓她感動得想掉眼淚。
又是一項讓她失神的藝術精晶哪!這幾天下來,她像不小心踩入奇幻仙境里的愛麗絲,帕米娜帶她造訪的每一處宮殿,都擁有著驚人的富麗堂皇。
這陣子,她听著帕米娜說著哈麥德在企業並吞上的驚人成功,听著她說著他們家富可敵國的領土與房子,她更加清楚那男人何以那麼狂傲了。
他擁有太驚人的財富,也創造出太多的成就,加上他身邊的人全視他若神祇一般,他怎麼可能不予取予求,又怎麼可能不驕傲。
「夫人,請進。」侍女在一座瓖金拱門前停了下來,掀開白紗簾幕,等待著夏若雲進來。
夏若雲才踏入白色蒸氣氤氳的浴間,一名穿著印度沙龍,額心點著紅色朱砂、蓄著及腰長發的女子,正巧與她擦肩而過。
女子艷麗的容貌,讓夏若雲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好幾眼。
「請問妳是帕米娜的老師夏若雲嗎?」印度女子用頗流利的中文問道。
「我是。請問您是哪位?」夏若雲禮貌地回問道。
「我是哈麥德主人的妾室--息妲。」
夏若雲傻了眼,怎麼有人可以稱呼自己為妾室,還說得那麼毫無芥蒂?而且息妲竟還稱呼哈麥德是她的主人!
夏若雲的長睫慢慢地垂下,掩去她眼中的不解。
「主人有很多個妾。」息妲怕夏若雲不懂意思,又特別強調了一遍。
「我知道。」
「妳覺得很奇怪嗎?」息妲嫣然一笑。「Sorry,這麼冒失地猜妳的想法。但是主人就是有本事讓我們這些妾室們對他……百依百順哪。」息妲化著精美眼妝的眸子,露出一抹害羞的笑意。
夏若雲聞言,也只能強擠出一抹笑容。一想到哈麥德的唇曾經吻過息妲和她,她就全身不自在了起來。
「啊,不打擾妳了,妳快進去休息吧,我們會有機會再見面的。妳這樣的氣質,正是主人所喜歡的呢!祝福妳有個美好的一天。」息妲雙手合十,用一種跳舞般的曼妙姿態轉身離開。
夏若雲怔怔地停在原地,萬萬沒想到息妲對于哈麥德看中另一名女子之事,不但毫無護意且還一副樂見其成的模樣。
「請往這邊走。」侍女說。
夏若雲跟著侍女定到大理石平台邊,依著她的手勢卸去了身上的長袍後,趴躺上大理石平台。
侍女用金質水瓢將她身子淋濕,讓氤氳的熱氣蒸出身上的汗水且放松毛孔。
「我幫您按摩。」侍女低聲說道,套上粗毛手套後,在她的肌膚上搓揉去她的老廢角質,再徑行按摩著她的全身。
「謝謝。」
在侍女的按摩下,她舒服地閉上了眼。
她原本以為身為別人的情婦,總會有些不自在。但是,息妲的言行舉止卻只能用怡然自得來形容啊。
是因為全心依附著一個男人,所以只能被迫接受他的喜怒哀樂嗎?
她好慶幸自己生長在台灣,不需要依附任何一個男人。
侍女按摩既畢,執起夏若雲的手在唇邊輕吻了下,並做下個請她休息的動作。
「謝謝。」夏若雲微笑著,以她所會的少數幾句土耳其話說道。
她躺在大理石台面上,在溫暖的蒸氣里,陷入了打盹的放松狀態里。
突然間,有一雙大掌撫上了她的後背。
夏若雲嚇得想跳起身,卻又因為意識到自己身無寸縷的狀態,而只能緊抓著身下的大理石台面。
「誰?」她顫抖地問道。
「我。」
夏若雲聞言,身子一僵。
「帕米娜說這里不會有男人出現。」她後背沁出冷汗,不敢回頭看他,心跳頓時亂了節拍。
「我不是男人,我是這里的主人。」哈麥德的目光肆無忌憚地在她一身雪白肌膚與縴柔曲線上流連著。
這男人,當真把自己提升為神格了嗎?夏若雲不悅地瞇起眼,卻發現在這種赤果的狀況下,她完全沒法子表現出嚴厲態度。
「你可以轉過身,讓我穿上衣服嗎?」她盡可能地用討論的口氣說道。
「我不想遮蔽住這身美妙春光。」
「你--」夏若雲側身瞪著哈麥德,卻不小心恍了神。
他穿著一件黑色刺繡立領外套,簡單細致的刺繡及瓖嵌其上的深色寶石,讓他碩健的體格更顯得器宇不凡。纏著白色頭巾的他,麥褐色臉龐上的深邃五官更加引人注目,更別提他微揚著下顎的姿態有多麼不可一世了。
夏若雲咬住唇,突然產生了一種錯覺,以為她正進入了時空隧道里。
他是鄂圖曼蘇丹,而她則是等著被他挑選的後宮嬪妃!
「看我看傻了?這倒是個好現象。」哈麥德用指尖滑過她擰起的雙眉,手腕的那圈白金銀煉觸上了她的皮膚。
白金銀煉的冰冷,讓夏若雲乍然驚醒,她突然驚覺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就算他仍是土耳其世界里的君王又如何,她只是一個追求正常婚姻與家庭的現代女人啊。
「麻煩你讓我穿上衣服。」夏若雲握緊拳頭,要自己別理會臉上那雙胡亂探索的大掌。
「口氣真是冷淡。」他的食指愛不釋手地在她柔軟的唇瓣上滑動著。
「我不想和你吵架。」一定是因為她對他的態度不夠必恭必敬,所以他才會老愛來撩撥她。
「怕我又被妳的伶牙俐齒吸引嗎?」他低笑出聲,猜測道。
「如果你的妾室都是像我這樣的正常女人,你今天就不會對我有這種異常興趣了。」
「她們是她們,妳是妳,妳們不同--如同人的喜好天生不同,是一樣的道理。」對他而言,她是個有趣的挑戰。
炳麥德的指尖滑過她水膩的臉頰,順著她的耳廓轉了一圈,沿著她如緞的發絲滑向她的後背。
「不要……」夏若雲輕顫了下,低喃出聲。
這種匍伏在他面前的姿態讓她覺得好脆弱,可她再傻也知道不能貿然起身--這男人眼中的,此時已經夠讓人心慌了。
「為什麼不要?」
「因為……你肯定不能給我一段正常的感情。而我有媽媽,家庭要照顧,如果在感情里受了傷,會讓我泄氣,會讓我失去為生活奮斗的力量。」她決定實話實說,只求能讓她過得了眼前這一關。
炳麥德雙臂交叉地站在她面前,看著她在蒸氣室里泛著粉紅的臉孔及那雙璀亮的星眸。
「妳以為說了這些話,我就會讓妳全身而退?」他想要的,從沒失手過。
「我希望如此。」夏若雲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有著放手一搏的氣魄。
炳麥德在大理石台面上坐了下來,撩起她的發絲纏在他的手掌間。
「那就說一個故事給我听吧。」捕獵可以有很多種方法。習慣並放松戒心,便是其中一種。
「啥?」她听錯了嗎?
「妳沒听錯我的話。」
夏若雲松了一口氣,笑容也隨之浮上臉頰。「我記得在一千零一夜里頭,國王山魯亞爾也要他的新娘說故事。」
「國王與新娘,是嗎?」哈麥德傾身向前,黑亮眼珠直逼到她眼前。
「我……我只是覺得說故事的部分很像。」她別開眼,突然間覺得口干舌燥,覺得蒸氣室里的熱氣太過窒人。
「快說吧,免得我改變心意。」
「可以麻煩你,把我的衣服遞給我嗎?」她柔聲問道。
炳麥德彈了下手指頭,三秒鐘後,侍女飛步走入門內。
炳麥德簡單交代了幾句話,便轉過身,看著壁畫上的蘇丹征戰的故事。
侍女迅速地扶起夏若雲,快速地為她穿上了衣袍,又疾速地退了出去。
夏若雲抹去眼皮上的水蒸氣,訝異到說不出話來,他居然連彎身撿衣服這件事都不願意做。
「你會不會綁鞋帶?」她月兌口問道。
炳麥德轉過身,滿意地打量著她今天一身簡單粉白長袍的打扮。
「我在英、法兩國各讀過幾年書,該做的事全都會做。」他簡單地說道,彈了下手指。「好了,開始說妳的故事吧。」
夏若雲蹙了下眉,覺得自己很像某種被呼之即來的寵物。她緊握著雙拳,強忍著對他發火的沖動,因為她沒興趣把自己推入虎穴里。
「中國唐朝有個傳奇故事叫做「補江總白猿傳」,這個故事說的是--一個將軍的妻子,被一頭像人的白猿抓到山里。這白猿財富驚人,妻妾成群……」
夏若雲管不著自己是不是正在捋虎須,她只知道在現今社會中還存在著哈麥德這號恣意妄為的人物,實在是讓她大為光火。
炳麥德听著她柔軟的聲音訴說著古老的故事,偶爾也挑起眉,對于她所說的內容頗感驚異。但讓他更感興趣的其實是當她在指桑罵槐時,那雙星眸里所閃出的淘氣光芒。
他閉上眼,讓她的聲音流進他的耳朵,像一道冰冽泉水般地滑進他的心里。他感覺到平靜且舒坦,這是他從未在別的女人身上發現的感覺。
如同他對她的感受,亦是前所末見的激狂。
他,要定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