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號︰

冷色情人 第六章

作者︰路可可類別︰言情小說

斑敏君不否認她和畢雅夫一路上相談甚歡。他記得很多畢衡達小時候的事,人也很幽默有趣,車上放的音樂也很讓人感動。

不過,她能夠和他相處如此自在的最大原因應該是——

畢雅夫對她沒興趣。

所以,當他們抵達台北,而畢雅夫問她哪里有好吃的日本料理時,她毫不猶豫地據實告知住家附近的那間餐廳,並答應了他的晚餐邀約。

反正現在才五點半,畢衡達一定還在公司里。

由著服務生帶著他們在位子上坐下,高敏君有趣地看著畢雅夫用那雙迷死人不償命的眼楮,對著送菜單過來的服務生頻頻放電。

「當你的女朋友要不是得少根神經,就是得習慣醋味。」高敏君笑著說道。

「所以,我沒有女朋友,只養小貓。」畢雅夫狡猾地笑著。

斑敏君笑著搖搖頭,點了幾樣菜,才端起茶來暍了一口,一種被人盯著瞧的不自在感覺,便讓她挺直了腰桿,皺起了眉。

「老哥!」畢雅夫對著某個熟悉背影低呼了一聲,旋即笑著起身走出座位。「我今天還真和你有緣啊!先是踫到你的秘書,然後又踫到了你。」

畢衡達怎麼會在這里!一陣冷顫沿著高敏君的後背直攀而上,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冷哆嗦。

她揪著十指,緩緩地回過頭,迎上了畢衡達那雙沒有溫度的眼眸。

畢衡達的目光與她只對上一秒,便面無表情地別開了。

「你們怎麼會在一起?」畢衡達問著弟弟。

「她媽媽安排我和她相親,很逗吧!」畢雅夫一挑眉,嘴角似笑非笑的。

相親引畢衡達雙臂交握在胸前,薄唇抿成死緊。

斑敏君站在一旁,坐立難安地擰著餐巾。

「要不要過來一起坐?」畢雅夫問道。

「我和幾個日本客戶有約。」

「是東洋公司的人嗎?」她問。

「待會兒會有涂經理和常秘書作陪,你不用費心了。」畢衡達簡單地說道,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是。」高敏君垂眸,低應了一聲。

畢雅夫一挑眉,覺得這兩人的氣氛實在不對勁。尤其老哥繃著瞼,雙臂交握在胸前的姿勢,正是他隱忍發怒的標準姿態。

百,他該不會誤踩到老哥的愛情地雷了吧?

真是大快人心啊!畢雅夫一挑眉,唯恐天下不亂地朝高敏君拋了個媚眼。

「說真的,我如早知道你的秘書這麼美麗動人,早就到你辦公室拜訪了。以後不介意我經常到辦公室找你吧?」畢雅夫笑眯眯地說道。

斑敏君聞言,訝異地抬頭,無措的眸子卻是直瞅向畢衡達。

畢衡達緊抿著嘴唇,眸光變深,眼里的所有情緒全斂得無影無蹤。

他一定是不高興她和他的家人惹上關系吧!斑敏君怔怔地望著他唇邊那不悅的緊繃,她黯淡地別開眼,在心里嘆了好長好長的一口氣。

唉……她干麼老為他揪心呢?

「你們吃飯吧,我先回座位上去看一下案子。」畢衡達沈聲說道。

「沒問題,我想我們兩兄弟以後見面的次數會變多的。」畢雅夫站到高敏君身邊,低頭深情款款地凝望著她。

畢衡達瞪了高敏君像是心虛的神情,他鐵青著臉轉頭就走。

他怎麼能忘記女人都是有目的的生物!除了善良的舅媽之外,無一例外。他又怎麼會突然盲目到以為她會與眾不同?早就該起疑了,她這一年的態度實在太配合,配合到他都快認為她是上天為他引制的女人了。畢衡達在心里深呼吸,坐回座位上,努力不讓任何情緒表露于外。

「為什麼要讓他誤會?」畢衡達一走,高敏君馬上逼問著畢雅夫。

「你不覺得敲掉冰人身上的那層冰,看看他的內在成分,是件很有趣的事嗎?」畢雅夫故意傾身向前,專注地看著她的眼。

懊他個老哥!真要眼不見為淨,就繼續背對著他們就好了,現在干麼故意面對著他們而坐。

「敲掉那層冰之後,里頭還是冰。」她捧著熱茶,看著幾名日本人由胡經理帶著走進店里。

斑敏君低下頭,不想讓公司里的人看到她。

「我可不這麼認為。」畢雅夫伸手托腮,桃花俊眸閃閃發亮,一副好戲就要上場的期待模樣。「我認為我哥相當在意你。」

「不可能。」高敏君驀搖頭,手指抓緊了桌沿。

畢雅夫看著哥哥正和客戶握手寒喧的冷靜模樣,他的唇邊揚起一道頑皮的笑意。

「要不要測試看看?」畢雅夫壓低聲音,朝她勾勾手指頭,要她傾身向前听他說話。

斑敏君蹙起眉,因為沒听清楚她的話。

畢雅夫扣住她的後頸,吻住她的唇。

斑敏君倒抽一口氣,第一個舉動就是要推開畢雅夫。

偏偏畢雅夫扣得極緊,她在他唇邊掙扎不開的動作,在外人看來就顯得相當惹火煽情了。

畢雅夫低笑了一聲,放開了她。

因為正在和日本人寒喧的哥哥,動作突然定格了三秒鐘!

「你怎麼可以隨便吻——」她瞪人,氣到連聲音都在顫抖。

「你要不要回頭看看我哥的表情呢?」畢雅夫用耳語般的音量說道。

斑敏君不敢回頭,因為怕看見畢衡達無動于衷的模樣。

事實上,她該回頭看的。

因為畢衡達頸間的青筋暴動著,憤怒到連手指都緊握成拳了!

******bbscn***

那晚,回到家後,高敏君怎麼樣都安不下心來。

她一直在想要如何跟畢衡達解釋,說畢雅夫以為她對他很重要,所以才會故意頑皮地吻了她。

可是——會不會她才說出口,就落得畢衡達無聊嗤笑的眼神呢?

貶不會他根本就不以為意呢?

斑敏君苦笑地更加裹緊了大披肩,更加偎入陽台上的搖椅里。

解釋什麼呢,讓畢衡達誤會不是更好嗎?至少她可以高傲地提出分手,讓他知道她不是只能守著他一個人。

可在畢雅夫的車上時,她不是才想過要給他一次機會嗎?畢竟是他的童年過往讓他對親密關系多所排斥……

嚏!

正當她的腦中還在紛紛擾擾之際,大門警報器解除的聲音讓她驚跳了起來——

她摟著披肩沖到門口,快到她根本來不及掩飾她眼中的期待,

「在等誰?」

畢衡達正關上門,背倚著門,眼光如刀地瞪著她。

斑敏君停住腳步,因為這是她第一次從他臉上看到這麼張狂的不悅。

「有我鑰匙的男人只有你。」她停住腳步,就這麼與他隔著沙發相對。

他眯起眼,盯著她通紅的眼楮。

她皺著鼻,聞到了酒味。他從不是一個貪杯的人!

「我倒杯果汁給你。」心里有些不安,像是什麼事要發生了一樣。

畢衡達扯松領帶,往沙發上一倒,如鷹般的目光如影隨形地跟著她。

從她踮起腳尖拿杯子時,小腿拉緊的線條,到她倒果汁時,捧著果汁瓶的細細手腕,他都沒有放過。

「喝果汁。」高敏君把水晶杯放到桌上,後退了一步。

他的手掌迅風般地扣住她的手腕,將她往前一扯。

她嚇到沒站穩,落到他的大腿上。

斑敏君咬住唇,因為不習慣這種親密姿態而想掙扎。他的手腕,像燒紅的烙鐵燙入她的皮膚里。

「想不到你是這麼有企圖心的女人,才被我拒絕一次家常小菜邀約,馬上就開始找預備人選了。」

他的利瞳直逼到她面前,他的酒味在呼吸間全沖入她的鼻腔里。

「畢雅夫只是在開玩笑,你應該比我還清楚他的個性。」高敏君皺著眉,伸手推他的肩。

她討厭酒味!

畢衡達沒听進她的話,他瞪了一眼她撐拒在他肩上的手,牙根一緊,聲調更沉了。

「可惜你找錯人了,雅夫不是那種會為一個女人定下來的男人。」

「你也不是。」她黑白分明的眼悲哀地望著他。

她居然拿他當例子來替雅夫辯解!畢衡達心頭的怒焰,在酒精的助燃下,燒盡了所有理智。

「我跟你在一起多久了?」他低吼出聲,握住她的下顎,不許她後退閃躲。

「一年多了。」她屏住棒吸,筆直地看入他的眼里。「但我們這樣就算定下來了嗎?」

「你現在是在逼我要給你承諾?」畢衡達推開她,聲音驟冷,眼眸更冷。

他不會上這女人的當!

「承諾不是逼出來的。」她搖頭,聲音很無力。

她累了,累在他無心要給她一輩子的時候,還要承受他無心卻好自私的佔有欲。

斑敏君從沙發滑到地板上,她抱著自己的雙膝,因為心寒而把自己縮成一團。

「我只是想知道,我們還要這樣子耗多久?」她仰頭看他,因為有距離,反而將他臉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看得更清楚了。

「還說不是要承諾?」畢衡達冷笑一聲,寒眸瞥她一眼。「要我先跟你訂婚?還是對外公布你是我的同居女友,你才願意恢復到原來的關系?」

斑敏君睜大眼,以為已經很虛弱的心跳,卻像垂死的魚一樣掙扎地拍跳了起來,痛得她胸口造反似地抽搐苦疼,疼到她的血液全然沸騰了起來。

被了,她不要再痛了!

「你怎麼有法子把我理解得那麼不堪?」高敏君霍然站起身,眼神清亮地直視著沙發上的他。

「因為你確實對我有企圖,卻又不肯實話實說。」

他的話像一把刀,狠狠刺入了她的胸口。高敏君的身子劇烈地搖蔽了下,她用拳頭重重壓住胸口,好壓抑住她正失血不止的心髒。

「在一起一年了,你居然可以把我對你的用心良苦和情不自禁,解讀成「企圖」兩字,我對你已經無話可說了。」她望著他,眼神空洞無比。

「用心良苦?情不自禁?」畢衡達皺起眉,後背冒出一陣冷汗。

餅去一年的回憶,排山倒海地閃過他的腦海。

他似乎捕捉住一些什麼,可在他全身血液都還有酒意在作祟時,他實在沒法子組合那些片段。

斑敏君站到他面前,居高臨下低頭看著他。

「我愛你。」她說。

畢衡達霍然站起身,用力瞪著她平靜的臉龐。

「不要假裝你完全不知情。」她看著他緊繃得甚至在顫抖的下顎,她听見自己的聲音平靜地說道︰「你會接近我,要我成為你的情人,不也是因為你肯定我對你有好感嗎?你是那麼會評估情勢的人,不可能在沒有勝算的狀況下,就貿然對我出手的。」

突然之間,她變成了理性的那一方。

「知道你對我有好感與知道……你愛我……」他勉強地從喉嚨吐出話來,血液全逆到腳底,逼得他頭發昏、臉青白。「是兩回事。」

「無所謂,反正我認輸了。」高敏君一聳肩,聲音倒是開始故意雲淡風輕了。「如果不是我的愛溫度不夠,就是你的心太冷。這一年以來,始終只有我在痴心妄想著未來。你曾經說過,如果有人厭煩了這段關系——」

「夠了!」畢衡達大吼一聲,雙手牢牢扣住她的肩。

她看著他,勾起唇地扔給他一個若有似無的微笑。「是夠了,我厭煩了。」

「不可能!」

畢衡達的唇在下一秒攫住她的,他霸道的吻直探入她的唇間,深刻地翻攪著她的柔軟,強硬地要求著她的回應。

「厭煩了,為何還心跳得這麼快?」他的唇流連至她的耳廓,大掌直接覆住她的胸口,感受著她劇烈的心跳。

「我愛你。我只是厭煩了你不會愛我的每一個今天。」她睜大眼,努力不讓淚水奪眶而出。

畢衡達倒抽了一口氣,再次重重覆住她的唇,熱情地索求著她的反應。

在他還沒有想清楚前,他沒法子給她任何答案。所以,他也不要給她任何思考的機會。

斑敏君的淚水,在他的唇舌勾繞著她胸前的蓓蕾時,奪眶而出。因為她的身體又再一次地屈服在這男人的溫度之下。

但她不能屈服,她的屈服只會讓這個凡事都以自我為中心的男人,以為她的一切只是惺惺作態啊。

「你知道嗎?」她在淚眼婆娑間說著話,感覺他的身子驟然一震。「不,你不會知道的,因為你從沒在意過我的喜怒哀樂。」

畢衡達直起身子,雙手撐在她的臉頰兩側,驚恐地看著她的淚水淹沒他的手掌。

「當我開始偶爾留宿在你的住所,而你順理成章地把家里的瑣事交給我打理時,我以為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因為只有在為你選焙刮胡刀、電動牙刷這些日常瑣碎小東西時,我才會覺得自己像你真正的情人,而不是一個方便你予取予求的情婦。」

斑敏君閉上眼,將臉頰偎入他冰冷的大掌中,唇邊的笑容顫抖到無法成形。

畢衡達看著她縴細的五官,他伸手輕觸著她眼窩下失眠的淡紫痕跡。

她驀地揚起長睫,幾顆淚水又滑下了臉頰。他這般凝望著她,看得如此專注,專注到她幾乎以為她可以因為他的眼神而再等待他一年……

幾乎啊。

輕輕推開他的手,她慢慢坐起身,背倚沙發,看著陽台,把最後幾句她一直想說的話全都說出口。

「我以為總有一天,在你偶然停下腳步之時,你會突然發現我是你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我也以為只要你能陪在我身邊,我就會傻得甘之如飴繼續等待著。但,我錯了。」她苦笑地半側過身,在他的額間印下輕如羽毛般的一吻。「大錯特錯了。」

畢衡達屏住棒吸︰心神在瞬間全被她掏空了。

去它的理智!他承認他在乎她的情緒,他承認他現在只想摟著她,給她任何她想要的安慰啊。

畢衡達迷惑地低下頭,用額頭抵住她的。

他們的鼻尖互相親觸著,他們的呼吸交纏著。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著她的眼眶是紅的,臉頰是雪白的,而她的溫度像冰一樣地讓他不舍。

畢衡達摟近她,想給她溫暖。

「謝謝你這段時間帶給我的美夢。」她的雙手撐在他的肩上,推開了彼此的距離。

她堅定的眼,將現實帶回了他的面前。

「我並沒有同意和你分手。」他沒有松手,反而將她攬得更緊更緊了。

「謝謝你讓我稍感安慰。你還不想分手,代表了我這一年的表現不算太差,對嗎?」沒有伸手回攬他,只是把頭靠在他的肩頸處,無聲地笑著。

畢衡達听著她較平時更柔軟的語調,可他卻沒有法子接話。

他猜不出她的心思,下知道現在該怎麼出招。

「不,也許是我表現得太好了,太不讓你擔心了,你才會一點都不想用心在我身上。」高敏君仰頭看著他,舉起拳頭重重在他的胸膛上捶了一拳。「可惡!」

他扣住她的手腕,開口想說話。

「我……」可以改,

最後一個字,在他的牙關處打住。驕傲多年的冷傲冰山,很難在片刻間戳落一大隅冰塊。

「噓,別說話,不要再用任何狡猾的話來留住我,不要再利用我的愛,來成就你的方便。」高敏君後退一步,用一種出乎自己想像的平靜面對著他。

「你早點休息。其他事,我們明天再談。」畢衡達命令地說道。

他不接受她單方面的宣言,也不想在彼此的情緒都處于激動時,討論任何事。

斑敏君的清清水眸定定地凝望著他,像是要看清楚他的每一寸輪廓似地,連眼也不眨一下。

「好嗎?」他再問。

斑敏君沒搖頭,也沒點頭,只是拉住他的手,領著他走到門邊。「我累了,我想休息了。」

「你的手好大——」她而喃喃自語地說道。

他低頭看著彼此交握的手掌,發現這是他們第一次手牽著手。

可笑哪,連最親密的關系都有過無數回了,他們卻從沒有握過彼此的手。這是怎麼一回事?畢衡達怔愣地停住了腳步。

「晚安。」

斑敏君毫不留戀地將他推出門口,對他揮了揮手。

畢衡達直覺地伸手擋住了門。

他定定地看著她,有股火焰在眼里燃燒著。

她緊握著拳頭,因為他的凝視,她的心便又在失望的灰燼里發現了一絲火苗。她還來不及防備,心口便又整個焚燒了起來。

「明天見。」畢衡達月兌口說道。

「晚安。」高敏君苦笑著,甚至沒有費事去掩飾她眼中的失望。

她飛快地關上門,失望的情緒像一條致命的蛇,攀旋上她的身子,瞬間咬住她維生的動脈。

斑敏君倚著門,瀕死一般地緩緩地滑落到地面上。

她看著這間住了一個多月的房子,任由淚水一滴一滴地侵蝕她的視線,終至擊潰了她內心的最後一道堤防,而抱著身子大哭特哭了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還要哭多久,她就是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再也眨不出一滴淚水為止。

哭完了。

斑敏君紅腫著雙眼,搖搖蔽晃地站起身。

她拿出數位相機替房子每一處拍照,替他為她買的每一份禮物拍照,替31A及31B的磁卡鑰匙拍照。

清晨五點,她列好了物品清單,寫好了辭呈,交代了所有工作上該交代的事項。

清晨六點,她提著一只旅行袋,走出31B。

彎身將一只信封夾進他的門縫里,她頭也不回地定了。

除了原本就屬于她的東西,及對他的回憶之外,她什麼也沒帶走。

彬者,她是把一切全都帶走了。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