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路平「原訂」抵達台灣那天中午,大批媒體在機場撲了個空。
當天下午,一團亂的媒體記者們全接到了通知——
宋路平的經紀人鄭天和,將在下午五點于「IN公關」召開記者會。
稍後,鄭天和在記者會中簡單地說明了宋路平未來一個月的行程,並允諾大家宋路平在台灣會破例接受一些電視媒體專訪,引發一陣搶人大戰。
這場記者會給足了「IN」公關公司面子。隨著新聞畫面的曝光,公關公司的名字不停出現在電視機里,梅姐笑得合不攏嘴,更將易子衿視為心月復大將,已經著手在進行將易子衿列為股東的事情。
由于這一場增加公司曝光率的記者會,全是易子衿一手策劃的,因此宋路平後續的事件處理,梅姐當然更是全權授與易子衿包辦。
畢竟,宋路平已經清楚地表達了對易子衿能力的欣賞,並主動要求易子衿當他在台灣的窗口。梅姐身為老板及易子衿的朋友,當然希望易子衿子公子私都能好好把握這次機會。
今晚,是宋路平在台灣的第一場鮑開演出。政商名流、明星紅人的星光大道,則是公關公司為宋路平安排的排場。
這樣的驚人氣勢,若是沒排到今天晚問新聞,明天要是不上娛樂頭版,才有問題呢!
只是,此時原本應該在會場內進行指揮的易子衿,為什麼會出現在場外呢?
易子衿和梅姐一同定下禮車,緩緩地步上表演廳外的紅地毯,心中滿是無奈。
這就是宋路平狡猾的地方了。他不直接叫她來看戲,反而叫經紀人送來了貴賓簾的票給梅姐,邀請她們倆一起來看戲。
梅姐怎麼可能會得罪宋路平嘛!就算待會兒她得一邊听戲,一邊指揮現場,梅姐也會拖著她趕來的。
「梅姐、子衿,看這邊。」星光大道尚未開場,許多熟悉的記者們,紛紛和她們打招呼。
當然,也沒忘記對著易子衿猛按快門。
易子衿今晚穿著一襲湖水綠禮服,一身白皙肌膚加上豐滿身材,遠比那些過分孱瘦的明星來得性感且有女人味。
易子衿和梅姐一定進入表演廳,工作人員的竊竊私語便像潮水一樣地涌上。
「宋路平怎麼會那麼美麗啊……」
「宋路平說話聲音怎麼那麼好听啊……」
「宋路平好有氣質喔……」
為什麼大家整天嘀嘀咕咕的都是「宋路平」這二個字?她每天晚上看他還看得不夠嗎?誰來救她走出宋路平迷宮啊?!
易子衿佯裝充耳末聞地快步定向她的座位,一坐定就拿起手機開始盯現場。
「干麼皺眉頭?有狀況?」梅姐一看到易子衿放下手機,馬上問道。
「一切順利到不行。」害她連溜走的理由都沒有。
「是啊,確實順利到不行。」梅姐突然曖昧地對她眨眨眼。「宋路平對你還真是有心,送來的可是第一排貴賓席啊。」
「如果我老爸可以坐到這一排,一定會開心到爆炸。」易子衿顧左右而言他地說道。
「不行!要是宋路平經紀人看到他們送來的票券位子,居然坐著不認識的人,他們會做何感想。」
「放心吧!我什麼時候讓你失望過了啊。今天的曲目是什麼?」易子衿問道。
梅姐把劇目單遞給她。
「壓軸的是宋雅汝,大軸是宋路平。沒想到他們兩兄妹都能唱呢!」易子衿驚訝地說道。
「什麼跟什麼?壓軸跟大軸不同喔?」梅姐一頭霧水地問。
「倒數第二場稱為壓軸,最後一場稱為大軸。」
「不簡單哦,有概念哦!」
「最近跟我老爸惡補來的,而且劇目單上寫得很清楚。」易子衿低笑出聲來,把劇目表指給梅姐看。「不過,根據我老爸說法,宋路平確實不簡單。現在的名角兒,能唱足一整局戲的人不多,多半就是唱個一折——四、五十分鐘吧。而他這回來台灣表演,有幾晚都是唱整場的戲,是專門回韻給戲迷的。」
「那……這樣色藝雙全的男人,讓你心動了沒有?」梅姐笑問道。
「什麼色藝雙全,你當他是古代花魁啊。」易子衿忍不住低笑出聲,連日來的壓力多少得到了一些紆解。
他在台灣已經接受了三場媒體專訪——一場是由開普藝術老板一同接受訪問、一場由國內京劇大老陪同,一場則由他的琴師、編劇,以及妹妹隨行。每一場專訪都會與戲有關,每一場都讓開普藝術的老板很開心。
而宋路平也很開心,因為她每一次都在現場!
宋路平說他沒接受過這種攝影訪問,容易緊張。易子衿做事妥當,有她在,他就安心許多。大人如此吩咐,她還能怎麼辦?
打從他到台灣之後,他們沒有一天是不見面的。不過,宋路平今晚要表演了,他總不能再找一些閑雜小事,把她給召喚過去吧。
「你看過他的表演DVD了嗎?他那眼神一勾,不懂京劇的人也要丟掉半條魂的。」梅姐對著節目單上宋路平的照片驚艷地低叫著。
「就你這種女人特多。不看舞台身段、唱腔,專挑扮相瞧。」她這幾日跟著宋路平的活動跑,懷疑他只要風情萬種地一笑,宋迷們的骨頭就要酥軟了。
「如果他只是扮相夠俊美,神韻之間不夠吸引人,也不過是塊雕像、木頭嘛。」梅姐不服氣地說道。
易子衿點頭,不得不承認宋路平的好看,是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
他在私底下也是一個很認真的藝人。他對于歷史、文學、藝術方面的書籍,全都多所涉獵。學養豐富又謙虛,尤為其了不起之處。
要抗拒這樣一個男人,很難。
要不是因為她其實是個固執的人,現在可能早已拜倒在他的腳下。
「梅小姐,易小姐,晚上好。」經紀人鄭天和走到她們身邊問候道。
易子衿腦中閃過不好預感,卻還是笑著和梅姐同時站起來,三人寒暄了一番。
「宋路平請易小姐過去後台一趟。」鄭天和說道。
「有什麼需要幫忙處理之事嗎?」梅姐一副古道熱腸模樣。
「應當是有些私事。」鄭天和說道。
「那就快點去處理吧。」梅姐笑嘻嘻地催促著,識相地沒再多說什麼。
「我去一下馬上回來。」
易子衿苦笑地跟在鄭天和身邊,往後台的方向走。
梅姐根本不知道她足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啊!
一想起宋路平溫柔地宣止了如果她沒法子每天到飯店來找他的話,那麼他就每日到她公司去「探望」她,她就氣得牙癢癢啊!
「子衿,從這邊走。」鄭天和一離開公眾範圍,說話態度自然也不一樣了起來。
易子衿跟著他走進了後台,感覺像進了一個神奇世界。
綁台人聲鼎沸,刀槍道具落了一地,身穿戲服的人在後台說話、化妝、吊嗓,時空像轉入了另一個年代,看得易子衿也不免停下腳步,多瞧了幾眼。
「他在哪里?」易子衿問道。
「他在單獨化妝室里,他化妝時從不讓旁人瞧見。」
「那我坐在這里等他。」她當閑雜人等就好了。
「不,他要你進去,看來以後真要改口叫你宋夫人了。」鄭天和笑著說道。
「鄭大哥真愛開玩笑,我和宋路平一點關系都沒有。」易子衿陪著笑,口氣很是斬釘截鐵。
「女孩子就是容易害羞。」鄭天和笑著說道。
易子衿看著鄭先生一臉偷笑的表情,明眸閃過一陣懊惱。
她還在這邊撇清個什麼勁啊!除去那天在飯店里被人贓俱獲不談,她每天幾乎都會出現在宋路平的飯店房間里,就算跳到黃河去也洗不清了啦。
鄭天和領著易子衿走到化妝室門口,敲了兩下門。
「路平,易小姐來了。」
此話一出,整個後台突然無聲了三秒鐘。
易子衿實在不想去听周遭的紛紛擾擾,可是耳語的音量簡直嚇死人,他們看她的眼神,像是門內有座千年木乃伊,而她正是讓木乃伊復活的關鍵。
「進來。」一聲清雅低喊由門內傳出。
門鎖被打開的聲音,清脆地響起。
易子衿飛快地拉開門,一閃而入。
「你——」她的話卡在喉嚨里。
眼前的宋路平,不是她平時熟悉的他。
他臉上覆了一層白色底妝,眉眼顴骨兩側全抹上了脂胭紅。一雙鳳眼斜飛高吊,顧盼生姿。長發松松地系于身後,完全一副古典美人模樣。
她看著他,完全沒法子移開視線,心跳咚咚咚地加速,後背頓起一片雞皮疙瘩。
「你離我遠一點,不然我會開始懷疑起自己的愛好性向了。」易子衿盯著他,驚恐地後退了一步。
宋路平啟唇輕笑,神態無比嬌媚,看傻了她的眼。
「啊!我發現你不對勁的地方了!你太完美了!正常人多少會有一些扭曲或不雅的臉部動作,要不然至少也會扁嘴、咬個唇之類的,可你的臉部表情簡直像尊瓷偶,完美到一種不自然的地步。」易子衿指著他的臉龐,像發現千年寶藏一樣興奮地說道。
「干我們這行的,在台上表演時,無論唱得多激烈,口形始終得保持完美。我以前倒是沒發覺這件事有多不自然,我以後會多加注意的。」他凝視著她,輕聲說道。
「唉呀,我不過隨口說說罷了,你干麼認真?你習慣怎麼過日子,就怎麼過日子啊。」易子衿馬上撇清關系,不想把他的改變全攬到自己身上。
知道有人為了你而改變,這樣的壓力真的很大。
「你明明知道——我在意你的想法。」他的臉俯近她,一雙明眸鳳眼直瞅著她。
易子衿倒抽一口氣,節節敗退。
只是,她後退一步,他前進兩步。終究,她還是落到他懷里,被他摟著,仰頭看著他。
宋路平凝望著她,被她杏眸里的倔強與惱火,逗得心情極好。
她又同時陷在抗拒與情不自禁當中了。他們之間的吸引力很強,強到她明明不想和他有長期關系,卻又無法自拔。
而他喜歡看她為他掙扎的模樣!
宋路平以指尖撥過她耳邊的發,迷戀地看著她驕傲的明眸。
他並不急著強迫她對兩人的關系下承諾,只要知道她為他動心,這就夠了。他會在她身邊守著她,不信她下改變心意。
況且,旁人現在都知道要把她往他身邊推了,而他父母也已停止了要他相親的舉動,他的某部分目的已經算達成了。
「干麼盯著我看?我今天的妝夠完美了,倒是你的頭發還沒弄好。」她被盯得心亂,戳了下他肩膀。
「等我化好妝之後,雅汝會進來幫我整理頭面的。」宋路平指著旁邊的珠翠頭飾說道。
「你這樣還叫沒化好妝啊?」她左看右看,都覺得他夠迷人了。
「我待會兒會再以紅色眼影勾眼尾,好多一點淒美的神態。」他看著鏡中的自己,鳳眼挑剔地微眯了下。
「過來陪我。」宋路平握起她的手腕,拉著她一起走到化妝鏡前,與他並肩坐旨。
易子衿看著前方鏡子里那個嬌艷得幾乎可滴出水來的宋路平,還是只能驚艷地嘖嘖稱奇。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千嬌百媚的「女人」,在卸妝之後,面貌雖是清秀依然,但面對她的神情,便會馬上轉變為百分之百的男人呢?
這些日子的火熱纏綿無預警拂過她腦子……易子衿臉頰微紅,揚眸一看,正巧對上了他的眼。
他眼里的似笑非笑,像是看透了她心事一樣。她急忙別開頭,胡亂找了個話題,只想遠離這種讓人喘不過氣的曖昧氛圍。
「你不讓別人進來,干麼只準我進來?」易子衿才說完後,馬上就後悔了。她是笨蛋嗎,干嗎挖個坑讓自己往下跳?
「為什麼?」他握住她的下顎,讓她的臉龐與自己拉近。「因為你是我在乎的女人啊。」
「你是偏執狂嗎?以為這些甜言蜜語能夠打動我嗎?」易子衿故作不經意地一聳肩,以掩飾心兒狂跳的事實。
「我以為我已經打動你了,不是嗎?」宋路平鎖住她的眼,執起她顫抖的手掌,牢牢用力一握。
「厚——」易子衿泄氣地哀鳴一聲,驀抽回自己的手。
他的身子往前一傾,指尖拂過她的臉頰。一雙畫染了墨色眼線的眼,深邃得像面黑色鏡子,清楚地映著她迷惑的眼神。
「我想吻你……」他的指尖拂過她豐滿唇瓣下方。
雪白指尖揉著她的唇,染上了她口紅的艷色,不輕不重的力道正好足以撩起人的。
「宋路平——」易子衿聲音顫抖,揪住他一身白衫,杏眼冒火地瞪著他。「你……你在要我嗎?要吻就快吻啊!」
「我不能吻你。」他的眼楮在笑,笑得又柔又媚。「因為我沒有時間再補上口紅。我只是想確定,被影響的人,不只是我一人。」
他的呼吸輕拂過她的唇角,而頭昏腦脹的易子衿,只能想到「吐氣如蘭」四個字。
她的厭男癥呢?她對男人挑三揀四的毛病呢?怎麼她一遇見他,就全然棄械投降了呢?
如果他這時候跟她求婚的話,昏頭轉向的她,八成也只能說「YES」吧……
易子衿心一驚,馬上三步並作兩步跳離他身邊,警戒地看著他。
「我討厭男人濃妝艷抹,我站這里就好了。」她說。
「子衿——」宋路平輕喚著她名字,眉眼間仍含著笑意。「我表演結束後,有一個月的空檔,我對台灣很有興趣,你陪我到處走走吧。」
「唉呀,真是不巧,我妹快結婚了。況且,我們公司最近案子多到不行,我看你還是另找他人吧。」總算找到理由拒絕他了啊!易子衿臉上漾出一抹甜笑,一雙杏眼閃閃亮。
「真是可惜了啊。」宋路平遺憾地垂下頭,隱去眼里一道銳芒。
她既然一再推托,他也只好先行到她家拜訪,看看能否讓她催婚的老爸,與他來個里應外合嘍。
先前私家偵探所調查到的她家住址,這下子可派上用場了。
「你快點化妝啊,免得待會兒來不及上場。」她催促著他,免得他又說出一些有的沒有的話題。
「嗯。」
易子衿托腮坐在一旁,看他拿起毛筆,一筆一勾勒,一雙原就勾魂攝魄的眼兒,在眼睫問多添了一層紅妝之後,媚惑神色競活靈活現地跳了出來。
她看得目不轉楮,滿臉的證嘆。
說真的,他這扮相就算沒有傾國,傾城也是絕對沒問題的。
叩——叩——
門被敲了兩下。
「路平哥,我可以進來了嗎?」宋雅汝在門外喚道。
「可以。」他說。
宋雅汝走進來,反手關上門,再抬頭時卻愣在原地。
「子衿姐,你……怎麼在這里?」她結巴地喚道。
「你哥‘召喚’我進來的,我能不進來嗎?」易子衿一聳肩,已經很習慣旁人對她與宋路平之問的目瞪口呆了。
「原來你這麼順從啊?那麼日後我一通電話,你就會過來報到嘍?」宋路平笑著說道。
「你是皇帝嗎?」易子衿翻了個白眼,不客氣地反問道。
宋路平沒回答,淡淡一笑,自信全寫在他不動聲色的黑眸里。
「我認輸。你身邊確實有很多人,把你當成皇帝一樣捧著,我先出去了。」易子衿朝他揮揮手。
「晚上打電話給我。」他說。
「再說吧——」易子衿媚媚一笑,可沒打算讓他稱心如意,嬌嬈身影快速地消失在門外。
「路平哥,你真的很喜歡子衿姐。」宋雅汝說道。
「對。她是我想娶的人。」宋路平直截了當地說道。
「可是,媽媽一直想要你娶京劇世家女子,這樣才能讓你的孩子繼承家業啊。」
「你知道我根本不贊成媽媽的看法,我不想強迫小阿繼承京劇——當然,孩子若有興趣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拿過一柄烏木發梳,遞到妹妹手里。「相信我,子衿不懂京劇,她對我們家族的傳統及財勢也不感興趣。她會是最佳人選。」
「可是不懂京劇的女人很多啊?為什麼就是她呢?」對愛情還有許多幻想的宋雅汝,好奇地問道。
「愛情這事還能預料嗎?」
宋路平一笑,笑顏綻放如花。
宋雅汝看傻了眼,只覺得大哥在戀愛之後,神態果真是愈來愈誘人了呢!
「好了,快替我理好頭面吧。」宋路平拍拍妹妹肩頭說道。「總有一天,你就會遇到一個你情不自禁想與他相守,希望能早日和他組成一個家庭的男人。」
「可是,我記得子衿姐說過,她不想結婚……」宋雅汝擔憂地蹙著眉。
「我既然要娶她,自然就會想辦法克服這個問題。」宋路平自信地說道,認為一切全都勝券在握。
對于易子衿,他是勢在必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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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日後的星期一午後,在宋路平以調虎離山計遣開了狗仔之後,搭上一輛計程車,停在易子衿家巷口。
他坐在計程車內,在確定了易子衿的小說家妹妹出了門,家中只剩下她父親易伯倫之後,他下了車,走到他們住的公寓前,按了門鈴。
「找誰?」易伯倫的大嗓門透過對講機,依然相當驚人。
「伯父,您好。我是宋路平。」
「你神經病啊!宋路平怎麼會在這里!」易伯倫當場大吼出聲。
「如果您方便讓我進入,您就會知道我沒騙人。我是為了子衿而來拜訪您的。」
「快點上來!」
大廈大門被打開,宋路平走進電梯,深吸了口氣,對著鏡子整理自己其實已經很整齊的儀容。
怕長輩對于他慣穿的白色系衣服有意見,他特地挑選了沉穩的大地色系衣服,希望能博得良好的第一印象。
電梯門一開,宋路平走了出來。
易伯倫正站在電梯前,一看到宋路平,馬上指著他的鼻子大叫出聲︰「宋路平!真的是你!」
「伯父,您好。」宋路平向他鞠了個躬。
「不用客氣……快進來、快進來。你跟我們家子衿是怎麼認識的啊?」易伯倫扯了他的手臂,就往房子里頭走。
「我們是在巴里島度假時認識的。」
宋路平走進易家,入目的正是一整牆的照片——三姐妹和爸媽的合照,三姐妹的個人獨照全都放在最顯目的位置,一望即知這個家庭感情很好。
「你隨便坐,我泡杯茶給你。」
「伯父,不用忙了。」
「貴客上門,怎麼可以不泡茶。」
「那就麻煩伯父了。」宋路平再次有禮地一鞠躬。
易伯倫呵呵笑著,又把宋路平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樣子清秀不在話下,難能可貴的是,他還擁有現在年輕人少有的謙敬與禮貌。
這樣的女婿,不錯!
易伯倫走向廚房,宋路平則被牆上一張小女孩抓著草帽,嚎啕大哭的照片給吸引住視線。那對倔強的杏眼,不會是別人哪。
「來,喝茶。」易伯倫端了茶過來。
「伯父,這是子衿嗎?」宋路平興味盎然地問道。
「對。那張是她五歲的時候,我們要去海邊玩,她堅持要戴草帽,我嫌她嗦,死命不讓她帶。她一副帽在人在,帽亡人亡的表情。」易伯倫想到當時情形,忍不住一陣哈哈大笑。
「她從小就這麼固執啊。」難怪他在情路上只能匍伏前進,走一步算一步。
「沒錯!三姐妹里,她最難被說服。三歲就會自己做決定,固執得像塊臭石頭。」易伯倫驀搖頭,再次招呼著他。「家里小又亂,你隨便坐啊。」
「伯父,這是我去年年底出版的DVD,剛才忘了先拿給您。」宋路平坐下前,先恭敬地以雙手奉上禮物。
「人來就好,干麼還帶這個!」易伯倫偷瞄一眼,眉毛眼楮頓時笑眯成一條線。
呦——這可是劇迷限定版,想買都買不到的好貨啊!
「你跟我們家子衿在交往?」易伯倫雙眼發直,眼楮里冒出一百燭光。
「是的。但是我今天來拜訪之事,子衿並不知情。我們交往一段時間了,但是一頭熱的人,似乎總是我。」宋路平苦笑了下,表情誠懇中卻又有一絲無奈。「她雖然同意和我在一起,卻不願意和我以結婚為前提交往。」
以結婚為前提交往!易伯倫瞪著宋路平,喉嚨像被人掐住了一樣,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子衿這個豬腦袋!」易伯倫月兌口開始碎碎叨念。「她根本把我的話,當成馬耳東風,我警告她一百次,要她在我六十歲以前結婚,現在只剩下兩個月不到的時間了!」況且,追她的人是宋路平!
是宋路平耶!
「她說她自由慣了,不想被婚姻束縛。」悠然長喟了口氣。
「不出嫁,她就給我去出家!看她是要清心寡欲,濟世助人;還是要出嫁,替國家增產報國,增加未來競爭力!年輕人就是要像你這樣,懂得對感情負責任,我站在你這邊!」
易伯倫用力一拍宋路平的肩膀,發出「啪」地一聲清脆聲響。
「我很想負責任,但顯然一直不得其法。」
「子衿有顆石頭腦袋,她認定的事,除非她自己真的痛到了,才會知道要改變。」易伯倫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說道。
「伯父的言下之意是——」宋路平看著伯父,努力不讓自己內心的雀躍太外露。
看來伯父有法子困住易子衿這條滑溜的鰻魚!
「對付子衿那丫頭,就是不能輕易讓她佔到上風。」易伯倫朝宋路平勾勾手,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你主動跟她提分手。」
宋路平一愣,怔怔地望著易伯伯得意的臉。
他和易子衿誰都不主動提分手這回事,就是因為怕提了之後,這段原本就不穩定的關系,就會移位到懸崖邊緣啊。
易伯倫看出他的遲疑,慢慢地說道︰「我和子衿都是直性子的人,以前的父女關系並不好。她媽媽走了之後,她痛定思痛,才開始和我培養出現在這種朋友情誼的。她對自己的生活方式向來自信滿滿,只有被逼急了,才會回過頭去檢討得失。」
「沒錯!我確實是給她太多空間了。她知道我在意她,一直在替她保留位子,她當然不會急著上車。」宋路平恍然大悟地說道,激動地看著易伯伯。
他要易子衿的心意很強烈,不過采取的方式卻太溫和。他讓所有親近他們的人,都認定他們是一對,卻忘了算計她不是那種會被壓力給逼上車的人。
她的主見強,讓她心動的,就算百般天人交戰,也舍不得真的斷了線。而她不在意的,用卡車拖她,也沒法子使她動搖半分。
他不是不清楚她的個性,只是因為太在意了,所有沒法子真狠得下心來決定什麼。
因此,如果他向易子衿提出分手,而她真的坦然接受的話,那他便得回頭反省自己是否太過一廂情願了。
「伯父一語驚醒夢中人,謝謝。」宋路平起身,鞠了個九十度大躬。
「你好好加油吧!」易伯倫起身扶起他,笑著說道︰「好了,快點回去吧,別讓別人知道你來過,免得傳到子衿耳朵里壞了大事。等你們在一起之後,咱們倆再好好談一談。」
「若我和她真的不成功,我也要找時間再來跟伯父好好聊聊京劇的事。」宋路平有禮地以雙手遞上名片。
「沒問題!總之呢,你得快點跟她分手,知道嗎?否則,那家伙得了便宜便會賣乖,她會一直這麼耗下去的。」易伯倫送宋路平走到門口,覺得前景一切光明。
易子衿會嫁個好老公,而且會有一個唱京戲的老公——宋路平耶!
宋路平也笑著,卻是笑得義無反顧。
這一戰,真的是不成功,他便要有壯烈犧牲的打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