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威凱懷疑自己的脖子上必然長出了另一顆頭,所以他才會頭昏眼花地搞不清楚顧明明的話。
「妳的意思是說妳的爸爸……呃……精神狀況有問題?」他試探地問道,雙眼略顯呆滯。
「你的精神狀況才有問題,居然去相信一個認為里長是外星人的人。」顧明明反唇相相稽道。
因為齊威凱嘴合不攏的表情太讓人啼笑皆非,所以她一時之間還沒決定是要對他生氣發火,還是干脆放聲大笑他難得一見的蠢樣。
「我要是有法子從伯父電話里的聲音听出他認為里長是外星人,我就是外星人了!」
齊威凱哇哇大叫著,王謙祥則忍不住低笑出聲。
「這是什麼狀況啊!」齊威凱揉著自己的眉間。
「伯父認為那位里長拒絕擔任選舉樁腳,半夜觀星象的形跡非常可疑,再加上里長光頭無毛的凸眼樣子的很像外星人造型,所以不管我們怎麼解釋里長是因為食道潰爛而無法正常服食固體食物,伯父就是堅信里長是外星人。」王謙祥好心地提供一個正常的解釋。
「你真的不是她的未婚夫?」齊威凱不無懷疑地問道。這人對她色家務事也太清楚了吧!
「謙祥哥是我表哥。」顧明明嬌嗔地瞥了齊威凱一眼。
「謝天謝地。」齊威凱望著她月兌口說道,修長眼眸再度恢復以往的炯炯雄光。
「謙祥可比你好太多了……」顧明明紅著臉低喃道,心里小鹿亂撞一通。
他「好像」滿在乎她的。
「謙祥哥,剛才多有失禮之處,請多包涵。」齊威凱笑瞇瞇地再度握住他的手,馬上就和人家稱兄道弟起來了。
「沒關系,那樣代表了你對明明的用心。」王謙祥和氣地說道。
「對啊!你不知道我那幾天簡直是寢食難安、食不下咽……」乞求同情的目光射向她。
「說謊不打草稿。」顧明明不留情地戳破他的牛皮。
他每天便當照樣吃得一乾二淨,哪來的寢食難安、食不下咽啊!
「沒錯。關于說謊不打草稿這一點,我還要跟伯父多加討教才是。」齊威凱極為受教地用力點頭,小腿被人狠狠地蹦了一腳。
齊威凱忍住一聲哀嚎,極有風度地接受懲罰。誰要他不相信她的忠貞。
「是,全是我的錯。但是,可否請問令尊干麼騙我?」齊威凱不解地問道。
「他怕我被你騙。」老爸沒想到的是她早被他騙入懷了。
「說的也是啦!妳看起來一副很好騙的樣子。」心頭一放松,他的說話口氣便恢復了以往的爽朗,還忘情地拉住她的手沖著她直笑。「不過,我倒是第一次在被騙知道真相後,還感覺到心矌神怡、神清氣爽的。」
彼明明咬著唇,沒有應話。這是分手後的心情宣言嗎?
「明明,你剛才在「凱」想和我談什麼?」他柔聲問道。
知道她並未欺騙自己後,他急迫地想改變些什麼。
這星期以來,她一直在鼓足勇氣尋求他的響應,不是嗎?
「我……」千頭萬緒堵在腦子里,她只能用一雙水汪汪的眸子凝睇著他。
「齊老大,你們要不就另闢密室交談,要不就移居到店門口幫我招攬生意如何?」看得津津有味的老板忍不住開口說話。
彼明明聞言馬上低下頭紅著臉咬住唇。她最怕被人注目,偏偏他鬧起來老是不分時間地點,害她頻頻成為焦點人物。
「我怕你生意太好會遭天譴,還是不要好了。」齊威凱笑著回了老板一句,站起身子打算要離開。
爸色大掌理所當然地握住縴縴小手。
「我想你們之間有誤會。」王謙詳在此時認真地表達了他的意見。
「謝謝你好心地提醒我們。」齊威凱忍住嘴角的抽搐,盡量有禮貌地說道。
天!他現在肯定明明絕對不會和老實先生是一對。明明愛把心事悶在心底,老實謙詳兄可能一直到下下輩子都還搞不清楚明明下一餐想吃什麼。
「明明,我的車子停在外頭,妳……」王謙詳說。
「抱歉,我們的話還沒說完,我不會讓你帶她離開。」齊威凱臉色驟然一變,把明明推到身後。
「你說話口氣好一點。」顧明明不悅地用手指戳著齊威凱的後背。
「我是想建議你帶她去比較安靜的地方好好談一談。」王謙詳沒動怒,心平氣和地說道。
「大恩大德感激不盡。」齊威凱熱情地三度和王謙詳握手後,手掌就順勢朝上而懸空。「鑰匙,謝謝。」
「謙詳哥難得來這里,他沒有車怎麼出去?」以後一定要教這家伙何謂「客氣」兩字。
「我也經常坐出租車穿梭大街小巷啊!」齊威凱干脆把顧明明拉到身邊,抓住她的十指,免得他的後背被戳出洞來。「還有啊……我不是那種無情無義的人,我一定幫你安排更好的出處。你有女朋友了嗎?」
齊威凱閃亮的黑眸,認真地看向王謙詳。
王謙詳忠厚臉孔閃過赧然,他不自在地搖搖頭。
「很好,我幫你介紹一個物美價廉、包君滿意的女人!」齊威凱笑容可掬地飛快出手機,以顯示他的待客熱誠。
「你不要亂來啦!」顧明明手忙腳亂地阻止他「污染」表哥。
無奈情勢不饒人,兩人身高太懸殊。他隨便踮一下腳尖,她就要爬到椅子上才搶得到他的手機。
「齊琳啊!」齊威凱得意洋洋地拍了一下顧明明目瞪口呆的臉龐。「我在「凱」對面的咖啡廳,我有個朋友要麻煩妳幫我招待一下……」
齊威凱乍然把听筒挪移耳朵五公分,顧明明隱約听見齊琳咆哮著「交際花……」之類的字眼。
「我自己……出去走走……就可以了。」王謙詳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低聲說道。
「唉呀,我是知道妳手腕高明、八面玲瓏、風華絕代、風韻猶……風情萬種、獨領風騷,我才敢把這等重責大任交給妳……妳等一下。」
齊威凱把听筒遞到顧明明手里。「齊琳要跟妳說話。」
「喂。」
彼明明背過身,齊威凱的大掌卻如影隨形地繞上她的腰間,靠在她的脖頸間「竊听」。
「他舉白旗投降了嗎?」齊琳興致勃勃地問道。
「我不知道。」顧明明努力轉開脖子,努力想與他保持距離。
齊威凱如影隨形的鼻尖貼附著她的肌膚,感覺到她身上的茉莉香味益發濃郁──她又臉紅了。
「齊威凱現在是不是黏在妳身上就知道了。」知弟莫若姊。
「他……他……」顧明明結結巴巴地說小出話。她臉快要燒起來了!
「他巴著妳不放,對不對?」齊琳揶揄地笑道。
「他很討厭啦。」
彼明明咕噥了一句,就連王謙詳都覺得那句話比較在撒嬌。
「齊琳,廢話少話,妳快過來就是了。我要和明明出去單獨相處了。」齊威凱不耐煩地搶過手機,迅速交代著。
「吵死了!手邊的事交代完後,我就過去了。幫我告訴明明,我等著當姑姑已經等很久了。」
「放心啦!我不會讓妳失望太久的。」
「啪──」齊威凱關上手機,拿起他的咖啡咕嚕嚕地全喝完。這段期間,明明始終被困在他桌子間動彈不得。
「我們走吧!」他順理成章地攬著她往前走。
「你不要亂踫我,我們分手了。」她別扭地說道,根本不敢抬頭看謙詳哥。
她臉上現在是不是寫了「隨便」兩個字?
「我們分手是因為誤會──妳爸爸騙了我,妳沒忘了這一點吧!」齊威凱擺出老大哥姿態教訓著她。
「才不是!在我爸騙你之前,你就和我分手了。」她抬起眼眸,不客氣地指正著他。
「對喔,那我們到外頭談。」齊威凱皺起眉,發現自己實在高興得太快了。他們倆那時候似乎是因為「KAY」的事情而鬧翻的噢!
「既然我們兩人現在似乎都有心要改變,妳干麼愁眉苦臉?」齊威凱捏捏她開始顯得悶悶不樂的臉頰,給了她一個鼓勵的微笑。
「誰像你整天無事人一樣。」她委屈地抿著唇。
「我像無事人?」齊威凱灼熱的黑眸逼近到她眼前,對她的鼻尖宣示地說道︰「待會兒讓妳知道我內心有多需要消火。」
彼明明摀住自己的臉,再也沒臉抬頭。
「我把明明帶走了,謝謝你的配合。」齊威凱擁著臉蛋紅似火爐的她,朝王謙詳揮揮手。
「不客氣。」王謙詳很有禮貌地說道。
齊威凱揮揮手,一手拎著鑰匙,一手環著佳人,揚長而去。
「你很像土匪。」臉頰泛紅的佳人一坐上車就抱怨。
「當土匪不用繳稅,也算是個有福利的工作。」駕駛座上的土匪凱嘿嘿笑了兩聲,側過身幫她系上安全帶。
「你把我弄得一團糟。我不知道要跟你談什麼?」粉紅小嘴叨叨說著。
「談我有多想妳……」
語音未落,齊威凱的唇已經飛快貼上她的,迫不及待地讓他的渴望與想念借著肌膚之親傳遞到她的體內。唇舌交接間,說不出口的情感都轉化為更露骨的糾纏。顧明明的手腕勾上他的頸子,頻頻在他的深吻之間嬌吟出聲。
在情況失控成限制級演出之前,他用力深呼吸,雖是命令自己的手離開她,卻無法自制在她額上、頰邊印上寵溺的吻──明明的肌膚還是香軟得讓他想一口吞下去。
「會痛……」她微噘起唇,輕輕地吹氣在發疼的唇瓣。
氤氳的眸抱怨地瞅了他一眼,微亂的細發拂在臉龐,散發出不自覺的純真性感。
「我親一下就不痛了。」他迫不及待地又低下頭想提供醫療。
「別鬧,有人經過……」連忙推開他,低頭假裝整系安全帶。
「我把他瞪走了!」齊威凱得意地比了個V字型。
彼明明申吟了一聲,懷疑他的心智年齡可能只有十二歲!
「世界總算恢復正常了。我差點以為我的眼光出了問題,妳是只披著羊皮的狼,趁我不備時玩弄我的感情。」齊威凱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呱啦啦地打開話匣子。
「自己太笨沒有判斷力被騙,你還有臉抱怨。你根本對我沒有信心,所以你才毫不猶豫地就相信了我爸的謊話。你認識我比較深,還是對我爸比較了解?」她不高興地說道。
「同理可證,妳是艾美或是文生的親密愛人,還是我的女朋友?妳知道當妳站在與他們同樣的立場否決我的用心時,我又是什麼感受?」他立刻反駁。
「那不一樣。」顧明明輕咬了一下唇瓣。
「一樣!妳反正對我也沒信心,彼此彼此。」齊威凱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
「我不要跟你談了。」她絞著十指,瞪著窗外的車水馬龍。
「為什麼?」在紅燈前停住車子,他側身扣住她的下顎。
「因為你沒誠意。」她賭氣地說道,紅了眼眶。
「又來了!」齊威凱忍不住吹須子眼楮地大叫了起來。「什麼叫做我沒誠意?我哪一點沒誠意了!我的眼楮鼻子眉毛耳朵還是我的嘴巴寫著沒誠意?我天生就是這個樣子!」
「可我不是天生就認識你!」她摀著自己的耳朵尖叫出聲。
叭──
綁方不耐煩的喇叭聲,讓他不得不放開她。
他踩下油門,飛速把車子駛進一處一小時停車兩百元而乏人問津的私人停車場。
車內彌漫著一片令人不安的寂靜。
「我們還要在一起嗎?」齊威凱側過身,嚴肅的臉上沒有一點笑意。
她咬往唇,小巧的臉蛋苦得能擰出汁來。
「妳……」他嘆口氣,只想表事情攤開解決。
「對不起!」她大聲說道,嚇得他的手腕突然撞上喇叭。
叭!
「對不起什麼?」他深吸了一口氣,心髒仍在疾速跳動。
「對不起──我不夠相信你。對不起──我太情緒化、太會對你耍孩子脾氣。對不起──我只顧著別人的眼光而忽略了你的用心。對不起──我放了辣泡芙和苦瓜汁來引起你的注意。對不起──因為我不習慣說「對不起」……」
彼明明說得熱淚盈眶,又急又傷心之間,互相絞轉的十根手指頭差一點扭傷。
「傻丫頭,我也有錯啊!」心疼地傾身向前,隔著手煞車將她抱在自己懷里。「我不該忽略我這副輕佻德行可能會引起的誤會。我不該得不到預期的反應,就朝妳發脾氣。我不該隨便地丟出「分手」兩字。別哭了……」
齊威凱心疼地吻著她臉上的淚水,卻怎麼也止不住她的啜泣。
「都是你的錯……你干麼要讓我愛上你……」這幾天吃不好睡不著的心酸一股腦兒地涌來,哭聲于是一發不可收拾。
「是。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看她揪著他的衣服,哭成梨花帶雨狀,要他承認自己是變性人他都願意。
「妳還願意和我在一起,對嗎?」他小心翼翼地抽了張面紙替她擦淚。
「我不知道。」她哽咽地說道。
「妳不知道?!」齊威凱面目驚恐地看著她,差點也想拿出一張面紙來痛哭一場。
她的小手抓著他的手指,圓澄眸子愁眉苦臉地望著他。
「我已經答應了爸爸過年前要回台東了。」她說。
「妳答應他要回去!妳為什麼不和我商量?」他哇哇大叫。
「誰要你那時候看起來只是想和我玩玩。」她訥訥地說。
「妳又不是齊威凱,妳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我那時候原來是以為如果能讓妳加入「KAY」設計師的甄選,妳爸爸一看到妳的漂亮成績單就會同意讓妳留在「凱」的。結果妳卻先口頭答應了不平等條約!」
齊威凱白眼一翻,仰天長嘆。
「你為什麼不早說?」她抱怨著。
「我想要給妳驚喜啊!」他哪里錯了?
「我們就因為這樣的理由所以鬧翻?」她開始破涕為笑,因為覺得很荒謬。
「相信我,這種理由還算合理。我還曾經為了枕頭顏色和別人分床……」一看到顧明明臉色不對勁,齊威凱立刻改口說道︰「反正,下回不論是誰心頭有事,就要大聲說出來,千萬不要胡猜亂想。」寵溺地揉揉她的頭發。「妳噢,每回都往最壞的結果想。」
「我不知道最壞的結果是什麼,我只知道最後的結果是──我要回台東。」她擰起秀眉,還是會很容易地想到最糟的一面。
「我就不信沒法子不讓妳回去。」他大聲說道。
「你說了就算啊?你又不是我的誰。」她搶白了他一句。
齊威凱忽而定定地凝視著她。他既然不想失去她,也不能容許她走入別人懷里,那就只有一個解決方法。
「不然,先訂婚好了。」他壯士斷腕地說道。
「可是你……你不是最愛自由嗎?我不要你勉強自己。」她的聲音帶著抖音。
「親愛的,說這種于時唇角不要帶著笑意,這樣很沒說服力。」
齊威凱忍不住輕笑出聲,笑到她臉河邡赤,嬌拳就要擊上他的胸口。
「別打啊!打扁了我,妳就沒老公了!」他開心地在她的唇上「啵」了一聲。「我就是喜歡妳學不會心機深重的可愛模樣啊!訂婚之後,妳就可以順理成章地留在我身邊了吧!」
「你要我爸爸點頭答應我們訂婚,至少要花上三年時間。」她老實地說道。
「三年!」齊威凱震驚地瞪著她。
「不過,我爸爸愛面子,如果先斬後奏,他就沒法子奈何我們了。」她眼珠子一轉,快口說道。
「真可怕。」齊威凱嘖嘖稱奇地看著她晶亮的眼。「我們女兒的男朋友以後會不會她這麼算計我?」
「我不要理你了啦!」嘴巴象征地喊了兩句,卻還是幸福地被他抱著。
他不愛被束縛,卻願意為她妥協──真好。
他們女兒的男朋友──听起來……真好。
「妳不理我,那妳肚子的孩子怎麼辦?」他硬是巴著她胡扯亂說一番。
「亂講話,我們什麼事都沒做。」和他在一起,她總有一天會因為臉河邙腦溢血。
「什麼事都不做,那我們的孩子怎麼誕生?」他不正經地說道,拉著她的手臂要一個承諾。
她咬著自己的手指頭,像在思索一個數學難題。一分鐘後,她張口飄出一句呢喃。
「等我爸爸那一關過了……」聲若細蚊。
「我們就可以吹熄龍鳳紅燭,邁向靈肉合一的最高境界?」他喜出望外地大聲說道。
「你閉嘴!」她嬌嗔地喝了他一聲。
「可妳以後可不能閉嘴,有事就要說出來噢。」他不放心地交代著。
「那你……有些話可不可以「盡量」只在兩人獨處時對我說?」她指的是他那些不分場跋,掛在嘴邊的肉麻話。
「可是妳老是會叫我「閉嘴」……不然我盡量以行動表達好了。」他嘟起嘴唇,作勢欲索吻。
「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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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請顧小姐談談入行的經過。」主持人穿著一襲「凱」黑色削肩小豹服,姣美的瓜子臉帶著自信的淺笑。
「我不是正式設計科班出身的人,卻一直很向往服裝的璀璨世界。畢業之後,我不知天高地厚地拎著行李投靠在北部的同學,尋找任何可以學習的工作機會。同學告訴我齊威凱在找設計助理,我抱著設計圖就跑了過來……」
「凱」一樓的休息沙發區,架設著專業的燈光與攝影器材。
聚光燈下,時尚節目主持人正進行「KAY之美麗戰役」的第三天訪談。
齊威凱站在角落一隅,看著「他的」明明用她羞怯卻穩定的聲音回答主持人的問題。
擁有一個人原來可以是件挺愉坑邙沒有壓力的事!
他意外地發現自己才是那個愛黏人的一方,明明又羞又窘的不矯飾表情總讓他開心。他並不會特別去想到未來會如何如何,卻無法想象沒有她的未來。
六個小時前,明明打電話告訴她爸爸,她今晚有一場電視專訪。然後,她關掉手機,預期他保護欲很重的爸爸會沖到這個地方。
不知道明明的爸爸會是什麼樣的人?明明說她像爸爸,可他滿難想象明明女扮男裝的樣子──太吊詭了。
「妳年紀輕輕就有這樣難得的機會,會不會有壓力?」主持人問道。
「會,壓力很大。因為我的作品目前仍局限在某個年齡層級,艾美和文生在這一點的發揮上都比我出色。只是「KAY」所要求的年輕氣質形象,剛好與我的創作理念相合,所以才有機會加入這次的甄選。我是抱著入圍就是得獎的精神來參加的。」顧明明輕聲說道,近似童聲般的嬌嬌語調听來是讓人心情愉快的。
「妳身上的衣服是自己設計的嗎?」主持人欣賞地看著她身上的無袖水藍色褲裝。
「是他設計的。」顧明明紅了臉,水汪汪的圓眸看向倚著牆角的他。
攝影機轉到齊威凱臉上,他沒有摘下墨鏡,卻大方地朝喜朝鏡頭送了個飛吻。
主持人看了一下手上的數據,對于首頁上齊威凱那一行龍飛鳳舞的筆跡「記得問顧明明和齊威凱的交往情形!」著實好奇不已。
這年頭,大伙忙著為戀情消毒都唯恐不及了,怎麼還有人要自動跳出來承認的?
「妳和齊老師正在交往嗎?」主持人問道。
「我……我們……對!」顧明明用力地點頭,雖然明知道一定會被問到這個問題,可是一張小臉還是脹成粉紅。
「這樣她臉紅?」齊威凱堂而皇之地走到顧明明身邊,在她頰邊送上一個吻。
「我趁這個機會昭告一下天下──我和明明即將訂婚!」他看向鏡頭,面帶笑容地宣布著。
「恭喜兩位。不過這樣的關系會不會讓外界質疑這次甄選的公平性?」主持人好奇地問道。
「我不喧賓奪主。」齊威凱握著顧明明稍嫌冰冷的手,陪伴她回答問題。
「如果我和大家實力相距太遠,我相信齊威凱不敢任用我。我的作品優劣與否,其它評審們會給我最真實的評判。我們敢公開我們的感情,也是因為我們行事光明,不會因為訂了婚而公私不分。」顧明明因為緊張而提高了說話音調,清澄的雙眼卻老老實實地看著主持人,認真地把話說完。
齊威凱溫柔地垂眸望著她偷偷喘了口氣的羞怯神情。能與心愛的人一同在感情路上成長,他真的感覺甜蜜。
彼明明咬著舌尖,如釋重負地對他一笑。
鏡頭捕捉到他們四目交接的一幕,現場氣氛是深情無比的……
「卡!」
現場三人同時看向導演。
「我沒說卡。」一頭亂發的導演酷酷地說道。
「是我說的。」一個豪爽的大嗓音開始發號施令。「明明,過來!」
「爸!」
彼明明起身快步朝爸爸走去,齊威凱卻堅定地攬住她的肩頭,與她一同走向那位身穿黑色西裝的嚴肅男人。
「我們明明有未婚夫了。」顧德剛三步並作兩步地上前搶過女兒,塞在身後。
「我知道,那個人就是我,而不是什麼表哥……」齊威凱拿下墨鏡,清澈眼神直視伯父。
「我不贊成。」顧德剛絲毫沒因為自己先前的謊言被戳破而有任何心虛,一張國字臉仍是霸氣十足。
「明明已經滿二十了。」齊威凱盡可能平心靜氣地說道,給了明明一個安撫的笑容。
「你是在威脅我?」顧德剛勃然大怒,魁梧身材完全把明明密不透風地擋在身後。
「我是在征求您的同意。」耳膜被咆哮聲吼得轟轟響。
「明明,妳退後一點。」
彼德剛把往後推,一個箭步上前扯住齊威凱的手臂、腰身。
「爸,不要!」
彼明明才驚叫出聲,齊威凱的眼前世界已經旋轉了一大圈,還伴隨著一陣劇痛。
齊威凱哀嚎了一聲,才張開眼便看見伯父得意洋洋地嘲笑著他。
他才蠕動了一子,針般刀砍的痛楚便一股腦兒地涌來,他懷疑自己的骨頭已經被拆成了八段。
「想拐走我的女兒,門都沒有。」顧德剛得意洋洋地把雙手插入褲袋中。
「你沒事吧?」
彼明明沖到齊威凱身邊,小手捧住他的臉,急得就要落淚。
齊威凱也沒喊病,哀怨地閉上眼楮,任由明明溫柔地擁住他的頸子,讓他躺在她的大腿上。
彼德剛一看到女兒的小手在「閑雜人等」身上模來模去,心頭又是一陣大怒。他從褲袋里抽出手,掩住一個呵欠,嘴巴快速咀動了幾下。
「姓齊的,剛才只是小警告,你最好離明明遠一點。」顧德剛含糊地說道。
「伯父……我和明明是真心想在一起的。」原來電視劇台詞才是求愛的經典名言。
齊威凱仰望著她擔心的眼眸,他義無反顧地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個吻。
「我絕不同意!」顧德剛猛然嘔出一口血,整個人虛弱地扶住牆壁。
齊威凱見狀陡然彈跳起身,腰部肌肉瞬間再度僵直拉傷。
「明明。」他扶著冷冷地說道,氣到雙臂環胸。
「妳說的是什麼話!伯父都吐血了,妳還和他生什麼氣?」唇色慘白的齊威凱狼狽地拖著創傷累累的身軀,扶住雙唇紅艷的伯父。「伯父有隨身攜帶藥嗎?」
「他沒帶藥,不過帶了一顆檳榔。」顧明明尖聲說道。這一套把戲,老爸演過三次了!
齊威凱震驚地看著伯父神奇地挺直身軀,不情不願地吐掉嘴里的檳榔渣。
「你耍我。」齊威凱用顫抖的指尖控訴著他。
「我是在教導你做人做事的道理。要娶我女兒,怎麼可以不先來拜碼頭?你就這麼大刺刺地在電視上公然播送訂婚的消息,我的面子該往哪里擺?」
彼德剛長期的軍旅訓練讓他不用麥克風也一樣音震全場。
「伯父!我喜歡明明,所以才用了這種先斬後奏的方法,想把她留在我身邊,這一點請你見諒。我希望明明在未來的日子里,不只是我的未婚妻,也是我工作上的好搭檔。她很有才華,也很有潛力。只要給她一點時間,你絕對會肯定她的成就。」
「你以為三言兩語就可以說服我?」再不是看在這個小子剛才的舉動還有點良心,才懶得听他說話。
「我的話已經錄像存證了,你可以拷貝一卷,如果將來我辜負了明明,你就在各大電視台播放。」齊威凱雙手攬住明明的肩,誠懇地看著伯父。
「這還並不多。」顧德剛看了攝影機,擺出一個雄壯威武卻又慈祥非常的父親姿態。「明明,爸爸在對面的餐廳等妳,拍完電視就過來陪爸爸吃飯噢。」
彼明明面對爸爸的笑臉,即使想叨念他不合宜的騙人舉動,也只能不情願地點頭──老爸犧牲形象的搏命演出,還不是為了她嗎?
「你記得先點晚餐吃喔。」她交著。
「是!」顧德剛意氣風發地退場。
「老伯以前是演員嗎?」齊威凱虛月兌地任由顧明明扶著,走到與眾人有一段距離的長沙發。
「他退休後培養了很多新嗜好,演戲是其中之一。」顧明明拿了抱枕墊在他的後腰處。
「再往下一點。」在顧明明的縴縴玉手推揉他的肩背時,齊威凱舒服地悶哼了一聲,感覺像登基當了皇帝。「那妳爸爸拿斷絕父女關系來威脅妳,妳干麼相信?」
「他是真憤怒還是假憤怒,我會分不出嗎?他最擔心的事就是我一個人待在外地,沒人照顧。」她輕聲說道,幸福地淚眼淚。
「那他剛才那一番表現是……」齊威凱皺著眉,擔心地看著她眼中若隱若現的淚光。
他們只是一對尋常情侶,不需要上演家庭倫理大悲劇吧!
「爸爸在試探你。」
「那我──」他指著自己鼻子,緊張地追問道。伯父心思非同一般,他無法預測。
「通過考驗了──所以你只被摔一回,而我現在還能坐在你旁邊。」她的唇邊緩緩地綻起了一朵笑花。
「謝天謝地!」齊威凱重重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咧開嘴呵呵一笑。「嚇死我了,妳一臉沉重的樣子,害我以為妳待會兒就要打包離開了哩。這麼說來,這一跤摔得還算有價值。不過妳爸爸也太狠心了,也不想想男人與腰部對妳將來的幸福是很重要的……」
「閉嘴!」顧明明的手連忙摀住他的唇,慌亂地看著是否有人听到他們的對話。
啥?一台攝影機正對著他們。
彼明明小嘴愕然張開的嬌憨神情,盡收在影帶之中。
「卡。」導演滿意地喊了一聲。
「喂!」齊威凱不能置信地看向導演,連聲大喊道︰「剛才那些情況不會全都錄起來了吧!」
「我覺得那一段很有效果,適合放在節目最後幾分鐘的幕後花絮里。」導演酷酷地說這。
「那一段不能播!唉──痛痛──」齊威凱像只受傷恐龍一樣咆哮著。
彼明明見狀,忍不住低笑出聲。
「妳還笑!我的專業形象全毀了啦!天啊!我後來忘了戴墨鏡了。」
于是,在齊威凱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聲中,稍晚播出的電視特輯創下了服裝時尚節目有史以來的最高收視率。
幾天後,艾美成為「KAY」的正式設計師。
一個月後,齊威凱和顧明明訂了婚。
三個月後,顧德剛透過齊威凱的引薦在廣告片里客串演出,稍有名氣。
六個月後,齊琳和王謙詳踩著眾人的眼鏡碎片走入禮堂。
甜蜜,何止成雙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