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還不太深。
窗外寒風呼吹,饒君羿的個人烘焙室里寧靜而溫暖。
靜視著眼前正聚精會神的以鮮女乃油與黑櫻桃裝飾黑森林蛋糕的專注入兒,饒君羿無法否認,他感受到的寧靜與溫暖全來自她。
那日他情緒失控的對她發脾氣後,他想等心情沉澱些再撥電話跟她道歉,豈料回家與瑞士的父親聯絡上,他隨即傳真了幾宗棘手的金融合作與並購案讓他做分析評估,忙得他只能暫時將這事擺一邊,暗忖等假日過後她到君歡,再和她談道歉之事。
他知道她周一最後一堂沒課,以往她總早早到君歡等學烘焙,外加偷吃他做的蛋糕,然而今天逾時許久卻始終不見她的人影。破天荒的,他做壞了向來拿手的提拉米蘇,因為平時總聒噪在他身旁煩他的丫頭不在,他的心竟沒道理的浮躁不安,工作時頻頻閃神,狀況連連。
最後,他撥了電話給她,听見她聲音的那一剎那,他胸中盤旋多時的所有煩亂浮動,奇怪的在瞬間平靜下來。
這個當初他並非很自願收納的徒弟,居然能如此左右他的心緒,這訊息代表什麼?他心底深處仿佛有根細弦隱隱被勾動,這又意味著什麼?
答案呼之欲出,但他選擇忽略,選擇不去想它。
此時重要的是他和她的誤會能冰釋,而這還得感謝她的善體人意……唔,或者神經大條,沒追問他開口得有些別扭又含胡的道歉,也沒再提起引發兩人爭執的典藏情人蛋糕,她僅是像往常一樣,有點緊張又興致勃勃的跟他學做蛋糕。
而他,喜歡她帶給他的心靈寧靜與說不上來的溫暖感覺……
「哎呀,糟糕!」正專注做蛋糕裝飾的她突地抬頭大叫,截斷他遠揚的神思。
「怎麼了?蛋糕裝飾得還不錯啊。」坐她對面的饒君羿疑惑的望向她。這丫頭沒事亂喊什麼糟糕。
「不是蛋糕,我突然記起明天有重要考試,還沒準備。」她苦著小臉。
他站起身來,「那今天的烘焙課程就到這里告一段落,你回家K書吧。」
「來不及啦!明天的商用英文要考三大章,超多的,現在都已經——」她瞥了眼壁上時鐘,「已經九點五十九分,我熬夜都不曉得念不念得完。」句子微頓,她腦中靈光乍現,急切的問︰「師父,你的英文好不好?」
「干麼?」為何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沒說不好就是很棒嘍!「太好了,你等一下。」放下手中擠花女乃油,苗詠歡跑到一旁椅子拿出厚厚的商用英文與紅筆,再笑咪咪的跑到他身邊,「師父幫我抓考試重點。」
「我幫你抓重點?!」
「你是真不介意兩天前我惹你發那麼大的火嗎?」凝眸注視他,她天外飛來一句,問得無比認真。
盡避不解她的突兀岔問,饒君羿依舊迂回回答,「那天你做的乳酪藍莓果凍慕斯蛋糕,我吃完了。」
半句不假,縱使他嘗不出酸味與甜味,他還是一口一口吃下她做的蛋糕,恍如這樣能減輕自己對她的內疚。
听見完全令她意外的回答,她心里晃漾著激動漣漪,今天來君歡她沒看見她做的那個蛋糕,以為早被盛怒的他掃進垃圾桶,萬萬料不到他會吃完它。
她嬌憨而笑,「既然師父已經完全氣消,就更該幫我抓重點,何況今天是你叫我來學做黑森林蛋糕,害我忙到忘記有重要考試要準備,師父當然要替我分擔一半責任。」
什麼話!明明是她的手藝開竅得慢,學個步驟磨蹭到自己把考試拋到腦後,居然怪到他頭上。
他都未及開口數落她,她已動作迅速的將書和筆塞到他手里。「有重點可看,今晚我念起來就輕松多了。」
「你就不怕我抓的重點讓你明天抱鴨蛋回來?」
「不怕,我相信你。」水靈柔眸里滿是篤定的信任。
見鬼的她哪來這麼孤注一擲的相信?而他竟然因她的相信感到窩心滿足,他也見鬼了嗎?
「我要繼續完成黑森林蛋糕的最後一個步驟,以手工刀削巧克力卷鋪滿蛋糕上層。師父你也加油,好好畫重點哦。」率性的拍拍他的肩,她當真又繞回她做的蛋糕前接續她未完的工作,沒發現她親愛師父眉梢危險的抽搐著。
這丫頭究竟以為現在誰才是在學學生?還好意思要他加油。饒君羿實在懷疑自己的感覺系統出了問題,之前竟會因她的出現而覺心靈寧靜溫暖,她根本是專門挑戰他耐性的麻煩精!
偏偏他就是拿她沒轍。
懊死的抓重點是嗎?那就抓嘍,橫豎有人不怕考鴨蛋,他怕什麼?
苗詠歡才回到公寓租屋處,兩位好友即一人一手拉住她,害她手上提的蛋糕險些掉落地上。
「你們干什麼?」她微感奇怪的瞪看兩人,這兩個手帕交幾時曾為她等門,還如此熱情的歡迎她。
「那個超級大帥哥是誰?」猶仍緊抓著她的兩人異口同問。
「哪個超級大帥哥?」沒頭沒尾的,誰听得懂。
梁-拉她走近客廳里的窗戶旁,伸手指向三樓下,「剛才送你回來的那個。」
「就是他。」詹凱雯有些激動的附和,「之前我和梁-看完韓劇,準備巡視窗戶鎖了沒,哪曉得會瞥見你和個帥哥一起回來。」
當時她連忙大呼小叫的喊梁-過來看。她們兩人的視力極好,將那個在朦朧月夜下也掩不住出眾軒昂外貌的酷美男子瞧得一清二楚,霎時只覺得先前所觀賞韓劇里那位有少女、師女乃殺手之稱的男星壓根不夠看,她們眼前這個才是正港的極品男人!她們當然要問好友這名超優質男人是何方人物。
「他哦?」苗詠歡終于弄懂兩人在說誰,「我師父啊!」
「你師父?饒君羿?!」有默契的嚷嚷再次同時拋擲而下。
「他不是五、六十歲的老頭?」粱-補問,這樣的年紀份量才有資格當獨領風騷的洋果子達人不是?
「什麼老頭,人家才三十歲。」橫眼低啐,苗詠歡將手上蛋糕放至客廳的方桌上,以免等會一不小心被兩位有點歇斯底里的好友弄翻撒地。
平時她都自己回來,今天因為時間已經很晚,師父不放心她一個女孩子踩腳踏車回家,遂將她和她的腳踏車載回來。打從她和師父相識,他就帥成那樣啦,梁-跟凱雯有啥好大驚小敝,粱-還說人家是個老頭,這話要被她師父听到,肯定把交友不慎的她罵到臭頭,嚴重點搞不好會將她逐出師門呢!
「厚,詠歡,你很不夠意思喔,有個又酷又帥的師父也不早說,套句你曾講過的話,我們朋友當假的啊?」梁-又竄到她面前埋怨。有賞心悅目的帥哥,詠歡居然自己暗杠起來。
她白她一眼,「你才奇怪,我沒事干麼到處宣傳我師父的長相。」
詹凱雯笑著接腔,「這樣她就能早點對你師父展開攻勢,倒追他當男朋友。」梁-和她一樣期望嫁金龜婿,遇上俊帥男人,她更總肖想當人家女友過過癮。
記起好友的不良習慣,苗詠歡慎重的警告,「梁-,你別亂打我師父的主意,到時若因為你的騷擾讓他遷怒于我,把我開除,害我當不成蛋糕師傅,輸了跟我爸的約定,我會跟你一刀兩斷。」
「瞧你說得這麼嚴肅,說不定饒君羿私底下是個花心男人,根本不介意女人騷擾他。」梁-半戲謔半認真的說。
「他不是這種男人。」她當他的徒弟這麼久,也沒見過半個女人去找他。
「這麼相信他?」梁-笑謔的朝她眨下眼楮,「該不是你們師徒朝夕相處,兩人之間產生什麼曖昧情愫,你才不準我打他主意吧?」
「梁-!」她低喝著胡說八道的好友,心頭卻莫名的卜通一跳,猛然想起兩天前與饒君羿那個-昧的吻……
不,念頭方起,她隨即在心里趕走自己的胡思亂想。那個吻發生得是很古怪,可畢竟是她情急之下先用嘴逼他試吃她做的蛋糕,他會吻回來也很正常……呃,她要澄清的不是這個啦!重點是他們師徒才沒有梁-說的什麼曖昧情愫。
「你這樣亂說,若被我師父知道,我真的會被掃地出門。」她發誓,一定會。
不忍見心性單純的她一再被捉弄,詹凱雯斜瞪梁-一眼,「你別再鬧詠歡,尋她開心了。」轉望苗詠歡道︰「時間已經不早,你快去洗澡吧。」
一語驚醒夢中人。「天啊,快十二點了!都是你們兩個,跟我拉拉雜雜扯那麼多,我明天第一堂要考的商用英文都還沒看耶!我要趕快去洗澡。」
然後努力K她師父幫她抓的重點。
「哦,對了,桌上那個是我今天做的德國黑森林蛋糕,你們吃吃看。」連她自己都還沒嘗過,因為她今天將時間拖得太晚,沒時間再在洋果子坊悠哉品嘗蛋糕。不過她做得很認真,應該不錯吃。
沒空抗議邊跑往臥房邊成串喳呼的她有點吵,梁-和詹凱雯的視線全掃向桌上那個大約八寸的蛋糕上頭。
德國黑森林蛋糕?就是詠歡曾跟她們介紹過,用進口德國酒漬黑櫻桃與巧克力慕斯做為內餡,鋪上細膩香脆的巧克力片,並以鮮女乃油與櫻桃裝飾,再以手工刀削巧克力卷鋪滿上層,在巧克力蛋糕中極受歡迎的有名甜點?
梁-打開盒蓋,一個黑得很均勻,頗能攫住食客視線的蛋糕映入兩人眼里。
「外觀看起來倒還OK。」有點亂亂的小瑕疵,但不至于破壞整體美感。這是詹凱雯的評論。
「問題是能吃嗎?」
這倒是。兩人盯著蛋糕看了老半天,還是詹凱雯比較有膽識,拿起桌旁的水果刀切一小塊——很小敗小的一塊,講點義氣的捧好友的場。沒想到蛋糕出乎預料的可口,她很快再切一塊大一點的品嘗。
「真的能吃?」見她享受的模樣不似想誘她「有難同當」的喬裝,梁-也如法炮制先切一小塊來吃,結果,嘿,還當真不賴。
「這個蛋糕饒君羿應該幫忙制作一半以上吧!」吃著教人吮指的黑櫻桃,詹凱雯猜測的說。
「英雌所見略同。」詠歡的手藝大概尚在不及格邊緣。也拈一顆黑得透亮的黑櫻桃丟入口中,梁-忽道︰「你看我們也去拜那個極品帥哥當師父怎麼樣?」
隆冬的逼人寒意于日子的循序前進中日堆夜累,苗詠歡學習烘焙的熱情卻絲毫未減。
這一星期來她依然一下課就往君歡洋果子坊跑,她不但在蛋糕口味的調配上更得心應手,比較待加強的擠花,裝飾技術,也有明顯的進步。
事實證明,師父的厲害與否果真有差,拜了個一流的洋果子達人師父,她覺得自己的烘焙技術正慢慢精進,而且她的師父還是個抓考試重點的高手,上次她熬夜臨陣磨槍讀他替她畫的商用英文重點,隔天拿了個九十一的高分!
這樣優秀的師父,難怪梁-前陣子會說她也想拜他為師。
可是拜托,她那點想覬覦她帥師父的司馬昭之心,她豈會不知,當然要以她若亂來就跟她絕交嚇阻她,否則恐怕她早因好友的亂場被師父Fire掉了。
然而,有件事她一直擱在心中。這麼思忖的同時,苗詠歡正瞅著饒君羿個人烘焙室的冷藏櫃里,那個制作得精致迷人的典藏情人蛋糕,眉心微蹙——蛋糕上那扇原本該虛掩半開的淡藍色門扉,仍舊做成緊閉的樣式。
為什麼?
這是自從一星期前她與饒君羿因為它發生爭執後,她始終藏在心底刻意不去追問的疑惑。蛋糕上半掩的門扉明明能傳遞給消費者更多、更圓滿的幸福,為何他偏要一改三年前的創作,將門緊閉?
說不上個所以然來,她不大喜歡這扇門,總覺它與他背後那偶然間仍會浮現的孤獨黯影、眉間隱鎖的憂郁有關。
看著看著,她打開冷藏櫃,取出典藏情人蛋糕,然後做了連她自己也不曉得哪來勇氣做的事——將那扇可拆食的大門整片拔起,吃進肚子里。
瞧,少去仿佛在禁錮什麼似的門扉的典藏情人,讓人直覺松了一大口氣。
淺淺笑著,她將蛋糕放回去冷藏,轉過身——
「師、師父?!」她驚呼的望著跨門而入的頎俊身影,此時才驚覺自己做了件多麼大膽愚蠢的事!
「嗯哼,你又偷吃我做的蛋糕?」見她一副小辮子被抓的模樣,饒君羿直接做此聯想,他沒看冷藏冰箱,瀟灑邁步的走向前科累累的她。這次她算不算收斂了點?沒明目張膽在他面前偷吃,而是趁他去找堂哥討論進貨事宜的空檔吃。
「呃……沒有。」眼神閃爍,她不自覺的往後退。
「是嗎?」他挑眉欺近她,這個大膽的偷兒何時變得這樣膽小,不敢承認自己的偷吃行徑。
「款,我……唔——」
她支支吾吾的辯解霍地全消失他唇間。等她意識到封住她唇瓣的溫熱柔軟是什麼時,已然探入她口里的熾熱讓她一陣暈眩的軟倚向他的胸懷。
沒放開她,未假思索勾攬過她、吻住她的饒君羿,將她摟得更緊,唇舌放肆的吮吻她生澀稚女敕的丁香。上回他在她嘴里嘗出蛋糕的所有味道,也許今天也能奇跡的嘗出她偷吃何種蛋糕。
對她細膩纏撩輕吮間,比利時白巧克力的香甜與他特制的晴空蘇打的清淡微酸暈染上他的味蕾,還有一丁點波昂高純度巧克力的苦澀味道。這是……
「你偷吃典藏情人?」困難的逼自己撤離她格外誘人的香甜,他低啞驚問。
她伏在他胸前嬌喘,總算明白他是用吻找她偷吃的證據。「我沒偷吃——」微赧的抬起頭,她說不出自己干的好事。
「你這丫頭,什麼蛋糕不吃,偏偏動典藏情人,冰箱里剩下的那一個是老顧客汪太太訂的,等會就要來取濱,你——」
饒君羿不知該氣還是該打她的叨念在攬著她微側轉身子,瞧見冷藏櫃里的典藏情人蛋糕的剎那,猛地怔頓住。她沒有偷吃蛋糕,而是拆掉蛋糕上的門!
察覺他渾身僵顫了下,苗詠歡不用猜也知道他此際有多生氣。
低頭不敢看他,她挪離他的懷抱,細聲道歉,「對不起。」
必應她的是無語的靜默,他整個人猶陷在乍見蛋糕少去那扇緊閉的門所煥發出那份豁然開朗的震撼里。
她鼻頭一酸,頭垂得更低了,師父氣得連話都懶得跟她說,意思還不夠明白嗎?「我不是故意拆動你的作品,可是那扇緊閉的門真的讓人覺得心里沉甸甸的,所以……對不起,謝謝師父這些日子的指導和照顧,以後我不會再出現你面前,我這就離開……」
「你在說什麼?」听見她說要離開,他倏然回神的拉回轉身就要走的她,還未問她好端端說啥離不離開,就教她雙眸含淚的楚楚模樣惹得心頭一窒。
他忙不迭扳正她的身子,「為什麼哭?」
是啊,她怎麼可以哭,自己闖下大禍已夠令他生氣,她這一哭豈不要讓他更加厭惡她?怎奈一想到遭他討厭,她就是忍不住鼻酸難過。
「說話呀!」他心急了,揚高聲線的同時勾抬起她低垂的小臉。沒事她做啥含著滿眶教他心慌無措的眼淚?
飽滿的水珠終于附著不住的懸墜而落,她哽咽低語,「我拆了典藏情人蛋糕上的門,你生氣,連話都不跟我說……我知道,我會走……」
「我沒有生氣。」她話說得零亂,但他明白她誤以為他會開除她。
她愣眨大眼,「你沒生氣?」
「沒有。」拇指輕輕拭去她眨眼間滑落的晶瑩淚珠,他毫不猶疑的回答著同樣令自己大感震訝的答案。
沒錯,按理他應該大發雷霆,再怎麼說她這回直接拆掉蛋糕上、她曾與他激辯不該緊閉的那扇門,這無異比誤觸他心里的禁忌更為嚴重,然而當他瞧見她的杰作,他胸中閃過錯愕、震驚,不可思議等難以一一形容的情緒,卻唯獨沒有最該有的怒氣。甚至,他更震撼,奇異的感覺,自己心底長期冰封築起的城牆于乍見被她拆除的蛋糕門那一刻,恍似也有一小方天地跟著瓦解。
相當沖擊,他無法于短時間內細究出它產生原因的一種復雜感覺,但他確實能肯定,自己不氣她。
「可是上次——」呆瞅著他,苗詠歡問不出上次只跟他提到典藏情人蛋糕上的城堡門不該緊閉,他都失控大吼,今天怎可能如此風平浪靜。
「難道你希望我生氣?」他用衣袖沾去她眼角殘存的淚霧。
她急搖小腦袋,他一生氣,她的心情會跟著低落好幾天,半點都不好玩。「汪太太馬上要來拿她訂購的典藏情人,現在……怎麼辦?」
她內疚的話落,他擱在桌上的手機忽響,饒君羿趨前接起它。
是汪太太的來電。「做好了,但——」他低頭瞟眼在他身旁局促絞手的丫頭,對著電話再道︰「今天蛋糕做了點改變,我臨時決定不做城堡門,如果汪太太介意,我再補做一個給你,時間延宕的部份我以半價的方式做為補償。」
苗詠歡听得抿嘴咬唇,她一時的沖動讓她師父失信于顧客了。
「汪太太不介意,認為這樣的典藏情人會有不同以往的風味?」
咦?低垂的頭顱倏地抬起來看他。
「哪里,謝謝你一直以來的捧場……好,我馬上幫你包裝。」
「汪太太要來拿蛋糕?」見他闔上手機,苗詠歡小聲的問。
「五分鐘後到。」他上前取出蛋糕。
她輕吁口氣,幸好師父的口碑太卓越,她沒砸毀他的信譽與招牌。望著沒有小城門的蛋糕,她直覺低語,「雖然少去虛掩門扉的那種羞澀幸福感,但至少這個典藏情人蛋糕讓人覺得心頭沉甸的感覺消失了不是嗎?」
聞言,他取拿蛋糕盤子的手一頓,無法否認自己心頭也有這種感覺。
「呃,師父你忙,我去饒大哥那邊看他今天做了什麼和果子,等會再回來跟你學烘焙。」發覺自己又心直口快的迸出不該說的話,苗詠歡趕快閃人,她可不希望剛才沒發火的酷師父,這回改變心意決定要攆她走。
末出聲喊她,饒君羿隨她微慌的跑開,怕他一開口她會像稍早前誤認為他動怒那樣,哭得他不知所措。
繼續動手綁裝汪太太訂購的蛋糕,他暗自決定,今天回家得仔細厘清自個胸中那團沖擊他的情緒變化,究竟因何而來。
「你說你拆掉君羿做的典藏情人蛋糕上的那扇門,可是他沒生氣?」揚高的音調里全是饒柏勛未加掩飾的震驚。
半分鐘前他見平時來君歡總待在君羿身邊學做蛋糕,甚少到他這兒串門子的苗詠歡忽跑來找他,隨口逗她被君羿欺負啦?不意會听見令他十足驚訝的事。
「饒大哥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對不對?但師父說他沒生氣,也確實沒吼我,只不過我剛剛不小心又說錯話,想想還是落跑讓他靜一下,免得他改變主意罵人。」她孩子氣的吐吐舌頭,落跑雖是滿差勁的行為,可情況特殊,值得一用。
饒柏勛何止覺得不可思議,他直覺這簡直是號外加意外!
典藏情人可說忠實呈現君羿的內心寫照,上次詠歡無意間提到蛋糕三年前、後的不同,不就惹得他大發脾氣,未料今天她的「拆門」舉動,君羿居然反常的未予追究。
這代表什麼?他自我封閉的心門悄悄打開了嗎?
「饒大哥,我師父是不是曾發生過什麼傷心難過的事?」桌前擺著盤可口的抹茶金桔和果子,她卻無心品嘗,思索的全是這個問題。
「怎麼突然這麼問?」饒柏勛訝然反問,他的助手今天請假,他毋需顧忌在烘焙室里聊堂弟。
「盡避師父從不說他為何不再做出三年前門扉半掩的典藏情人蛋糕,但我就是有種感覺,他三年前曾發生某件事,那道蛋糕上才改為緊閉的城堡門,而關閉的,其實是他的心。」她靦腆一笑,「抱歉,讓饒大哥笑話了,我也不曉得自己為何會有這種荒謬的感覺。」
「不,一點也不荒謬,事實恰恰懊正如你所說。」
苗詠歡睜圓眼,她听到什麼?
對一個能由蛋糕察覺君羿心里有傷的縴細女孩,饒柏勛不覺有再隱瞞的必要。「君羿的未婚妻三年前因病驟逝,從此,他封印住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