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惟禮回杭州一事肯定早早就傳開了,因此他們才剛返抵杭州,就見到百姓們夾道歡迎、揮手叫喊。
「秦親王!」
「秦親王回來了!」
坐在轎里的謝雨茵看著那長長的人龍,不由得露出一臉的驚訝。「沒想到你這麼受歡迎。」
他但笑不語。
她想起離開京城的前一晚,朱貝兒跟她聊起她所知道的秦惟禮。
凹州一直是個富庶之鄉,但也因‘油水’太多,一些政務官藏污衲垢、貪賊枉法,讓百姓的日子是愈過愈難過,但自從秦惟禮以親王的身分,奉皇命取代貪瀆的江南知府當起地方父母官後,許多送錢、送禮想買通權貴的商賈大老一個個被揪出來法辦不說,就連那些仗勢貪污的皇親權貴也一並送辦。
雖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但這三把火可燒得大快人心,再加上他為百姓請命減免稅租,又安排窮困孩童免費上學堂,設立津貼讓無依老人得以安享晚年……幾年下來,林林總總施行了好多數不清的德政,百姓們安居樂業,‘秦親王’這三個字也成了百姓們口中的活菩薩。
此時此刻,她可真明白什麼叫活菩薩了,她眨著星眸,看著街上男女老少臉上的笑容,突然有一種與有榮焉的感覺,再看著俊俏斯文的秦惟禮,忍不住笑逐顏開。
「你笑什麼?」
這麼受百姓愛戴的男人心里居然只有她,她好感動啊。
「你到底在笑什麼?」他被她笑得有點兒尷尬。
「偏不說。」
他正想將她摟進懷中時,轎子停下來了,他看了外面一眼,「到了。」
她探出頭看著那紅牆綠瓦、豪華中又不失典雅氣派的‘秦王府’,突然有些怕怕的,咬著下唇看著他。
「有我在。」這句話讓她安心了不少,她點點頭,微笑了。
秦惟禮牽著她的手下轎,向圍觀的百姓們點點頭,只見大家驚艷的目光全盯著有著傾城之貌的謝雨茵,再見她嬌羞的也向大家點頭示意,他才牽著她的手走進府第。
正當一大群排排站的丫鬟、小廝們正要開心行立時,在另一邊的亭台上,突然走下好幾位一看就知道是名門千金的美人,她們身後都有丫鬟隨侍,每個人都笑盈盈的走近秦惟禮,但這只是表相。
謝雨茵注意到她們都有些小動作,有的用手時拐人,有的用腳絆人,大家擠過來擠過去,就連身後的丫鬟也參一腳,努力將自家小姐擠進她跟秦惟禮之間,也不知是不是他的手握得不夠緊,她居然被人群擠開,還被推得愈來愈遠。
天啊,她被擠得頭昏眼花,好不容易站穩了腳步,才看到七、八個姑娘全圍在他身邊,個個臉色溫柔,輕聲細語的跟他說話。
謝雨茵柳眉一擰,不太開心的看著他的表情。他看來也該死的溫柔,是不是吃錯藥了?不知道她會吃醋嗎?
憊有這些閨女們,這樣的行為叫知書達禮嗎?
那她認命的學那一大堆讓她大吼大叫的鬼禮儀干啥?只要比誰的力氣大就好了嘛!
正在嘀嘀咕咕時,一名千金被硬擠了開來,還撞倒了她,她跌坐在地上,還沒來得及站起身,手就被另一只三寸金蓮踩到!
「噢呼……痛!」
她朝紅腫的手指吹吹氣,腰都還沒站直,竟又被另一名千金給踫撞到,讓她又跌了個狗吃屎。
「太、太……太過分了!」
她氣得全身發抖,幾乎快要說不出話來,要是能施展武功,她早就把這些女人全都打趴了。
她氣呼呼的站起身,靠著怒火加持的蠻力,又踢又打的推開那些粗蠻千金,揪著一臉無辜的秦惟禮,「你他女乃女乃的,沒看到我——」
「我就是他女乃女乃。」
一個嚴肅冰冷得足以令人腳底發寒的聲音,突然在她背後響起。
謝雨茵詫異的瞪大了眼,看見秦惟禮正拚命向她使眼色,于是她慢慢的松開手,怔愕的看著剛剛還在爭風吃醋的各家千金,此時竟全都一臉端莊的排排站好,嘴角微揚不露齒,輕聲輕語的欠身喊著,「秦老夫人好。」
秦惟禮以眼示意要她轉身打招呼,她點點頭,深吸口氣。該死的,她從前偷東西都沒這麼害怕。
她緩緩轉過身,臉色陡然一變,竟口吃起來,「僵、僵……僵……」
意識到她要說什麼,秦惟禮心髒‘咚’的漏跳了一拍,趕緊一個箭步上前,及時伸出手捂住她快要說出的‘尸’字。
「她是我女乃女乃。」他在她耳畔輕聲道,但已被她嚇出一身冷汗,這‘僵尸’一詞出口,她可永遠成不了他的妻。
謝雨茵猛往喉嚨里咽口水,杏眼圓睜的瞪著眼前這名有張風干橘皮臉的老婦人,就連那一雙手也瘦削得有如皮包骨,雖然她一身綾羅綢緞,頸上簪著翡翠瑪瑙發釵,渾身貴氣,但可怖的是,松弛的眼皮垂下,讓那雙老眼只留下一咪咪的寬度,而兩道銳利的冷光從那眼縫中迸射出來,直教人毛骨悚然、遍體發寒!
「我是他女乃女乃,你是……」秦方秀那張不苟言笑的老臉上,挑剔的目光正冷颼颼的在她身上打量。
「女乃女乃,她就是我在家書上所提到的雨茵,謝雨茵。」
秦惟禮邊說邊放開捂住她櫻唇上的大手,再將她稍稍往前推了一些,沒想到她馬上後退一大步,他只好又將她推向前,再給她一個鼓舞的眼神後,她這才乖乖站好。
「原來你就是皇上的義妹,也‘算’是個公主。」
秦方秀口中這個‘算’字帶著輕蔑,言明了她根本不是正統的金枝玉葉,而一雙閃動著精光的老眼,帶著‘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的鄙夷之色。
對上這樣不友善的眼神,閱人無數的謝雨茵不禁心—驚,雖說不上害怕,但也忐忑不安到了極點。
「既是公主,對琴必定不陌生吧?」秦方秀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她。
直接來嗎?秦惟禮心一緊,卻不敢露出任何擔憂之情,他微笑的看著呆若木雞的謝雨茵,「女乃女乃要你撫琴,雨茵。」
「撫……」她眨了眨眼,擰眉看著眼前這麼一堆人,他們待會兒要往哪兒逃呢?也沒準備好棉花……
不行不行!哪有進府的第一天就被考試的?!她還沒作好心理準備呢!
她先給秦惟禮一個眼神,再看著秦方秀說︰「女乃女乃,我才剛到這兒,這路途遙遠,我有點兒累,可不可以……」
「是,女乃女乃,還是明日再說吧。」他明白她眼神所傳遞的訊息,急忙附和,她是打算拖一次算一次,他以眼神表示贊同。
「可是女乃女乃就是這會兒有興致,你們別給我掃興了。」
她銳利的老眼看著小倆口的眼神傳來遞去的,心知一定有問題,該不會連琴都不會吧?眾所周知,撫得一手好琴的她偏愛琴藝,她身後那幾個心系惟禮的黃花大閨女也都是個中好手,若這平民公主不會,她要拒絕她成為孫媳婦還怕沒理由?
「來人,去準備琴來。」這個命令可是鏗鏘有力。
「女乃——」
秦方秀雙目寒光一射,秦惟禮只好閉嘴,憂心的看向謝雨茵,然而她那雙星眸不知為何,突然熠熠發光,「怎麼了?」
「不用擔心。」她給了他一個要他放心的俏皮眼神。
于是,古箏被搬到院子里,秦王府上下,還有那些仍想進秦家門的千金們全都或坐或站的看著端坐在古箏前的謝雨茵,等著她撫琴。
不過,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麼,不但遲遲沒有撥弄琴弦,反倒像是陷入苦思的樣是不知該彈什麼曲子,還是不會彈?
就在眾人納悶不解時,林總管突然從長廊快步的走到主子面前,拱手道︰「王爺、老夫人,皇太後來訪。」
「快去迎接!」
秦方秀一邊回答,一邊率眾要外出迎接,但高齡八十、身材瘦小的皇太後已偕同兩名宮婢走進來,笑盈盈的看著眾人,「不用了,哀家听說秦親王回來,還帶了一位公主,所以迫不及待的過來看看。」
「這……皇太後,應該是惟禮要過府去見您才是。」秦方秀趕緊走上前。
「這有什麼關系?」
秦惟禮連忙上前一揖,「我正要過去拜訪皇太後,皇上囑托臣帶了一些外邦進貢的養生酒及珍貴藥材,要給皇太後補身。」
「好好好,那這個……」雍容華貴的皇太後將目光停在他身後那名花容月貌的美麗姑娘身上,「你應該就是皇上——」
「是的,皇女乃女乃,我就是雨茵,是皇上收的義妹。」她看這個銀鬃老婆婆一臉慈愛、笑咪咪的模樣,忍下住就走上前插話了。
這舉動可惹得站在皇太後身旁的秦方秀擰起眉頭。這丫頭怎麼一點規矩都沒有!
但皇太後見她這說話時的輕快俏皮,與第一眼的沉靜溫柔截然不同,不由得詫異的笑開了,「看來是個率性純真的姑娘呢!來,讓皇女乃女乃看清楚。」
謝雨茵再靠近她一步,讓她左看看、右看看,看得笑眯了眼。
「皇上終于開竅了,收了這麼美麗的姑娘當義妹,我還以為他對女人沒有喜惡,正擔心得緊呢!」她眉開眼笑的道。
「皇太後,您老別盡站著,身子要顧呢!」秦方秀勉強擠出一笑,隨即親切的
拉著她到椅子坐下,「您來得正好,雨茵正要獻丑,您有耳福了。」
獻丑?這兩個字用得真好!謝雨茵在心中嘀咕,不過,她才不會出丑,她還想給大家一個好印象呢!
筆太後微笑的看著她,「雨茵,你要彈什麼曲子?」
她突然面露難色。
「有什麼難言之隱嗎?」皇太後關心的問著。
「不過彈個琴而已,哪會有什麼難言之隱。」秦方秀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她彈出一首曲子來。
「我是真的有難言之隱啊!」她趕忙開口。
秦惟禮心驚膽戰的看著她,她該不會想承認自己的琴藝如同魔音穿腦吧?
這可不成,會把他跟她的希望給打碎的。
「好,你說。」秦方秀不悅的看著她。
「破琴絕弦。」她記得是這麼說的,雖然有點拗口。
「什麼?!」眾人一愣。
「鐘子期死,伯牙破琴絕弦,終生不復鼓琴,」她一臉悲傷,雖然這幾個字念得她舌頭都快打結了,「我與伯牙一樣,皆痛失知音,因而發誓不再踫琴,只要違背誓約,必遭天打雷劈、刀砍斧剁、剖月復剜心——」
筆太後听了臉色大變,「怎麼發這麼毒的誓?!」她連忙伸手制止,「好好好,別彈了,快別彈了!」
「是啊,別彈了,女乃女乃。」秦惟禮也連忙附和,心里可是大大的松了口氣。
「呃……好吧,那畫幅畫好了。」秦方秀勉為其難的擠出一笑,若不是皇太後在場,她絕對逼她獻丑到底。
「我這點能耐怎麼好班門弄斧?在座就有一位畫技無雙的人啊!」謝雨茵裝出一副雲嬌雨怯的模樣,俏盈盈的朝皇太後欠身行禮,「我听聞皇太後的畫工足能與畫聖並稱,不知雨茵是否有此榮幸,可以親眼目睹?」她會知道這事兒,是因為曾偷過皇太後所畫的一幅價值連城的真跡。
「這……」秦方秀生氣了,「我是叫你——」
「也好,好久沒畫了,這會兒還真有點兒想動動筆。」
筆太後這麼一說,秦方秀後面的話便卡在喉嚨里出不來了,秦惟禮也立即差人備來文房四寶,眾人看著皇太後一筆一閉勾勒著,慢慢畫出一朵盛開的花中之王——牡丹,不由得連連發出贊嘆聲。
「你真棒!」秦惟禮見眾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皇太後身上,低聲贊嘆心上人的機靈。
「這才是保身之道啊!」
謝雨茵俏皮的朝他眨眨眼,他都不知該如何形容此時滿溢胸口的自豪與感動,她是如此聰敏靈慧,而這樣的女人是完完全全屬于他的……
只是,秦方秀似乎還不打算放過謝雨茵。
筆太後完成一幅畫後,說明她此次拜訪的目的,其實是為了之後要回北京小住一段日子,臨走前先來看看老朋友,眾人又閑聊了半晌,等皇太後先行離開後,秦方秀將那些‘厚顏’到她家作客的千金閨女們請了回去,並斥退那些光看熱鬧不做事的小廝、丫鬟,滿庭花開的院子捏就只剩她、孫子及謝雨茵。
「雨茵,陪我下盤棋。」
她邊說邊走到亭台的石椅上坐下,桌面上已有棋盤、棋子。
「是的,女乃女乃。」這下棋就沒什麼難的了,不是輸就是贏嘛,謝雨茵向一臉憂心的秦惟禮安撫的一笑,便跟了過去。
秦方秀不悅的瞪她一眼,「別叫得那麼順口,我還沒認了你呢!」即使孫子已在家書里寫著,她將會是他的妻,但在她認可之前,一切都不算數。
沒想到,這個漂亮娃兒又笑嘻嘻的向她行了個禮,「是的,女乃女乃。」
「我說了……」她氣得臉色煞白。
「是,女乃女乃。下棋嘛!來,我挑黑棋,你的臉啊,只適合下白棋。」
「噗,哈哈哈……」秦惟禮一听,忍俊不住的爆笑出聲。
「我不下了!」秦方秀怒不可遏的起身離去。
「女乃女乃,我送你回去。」謝雨茵殷勤的跟過去。
「不必了!」她撇下她繼續走。
「女乃女乃,你好可愛喔,我好愛你!」她故意大叫。
秦方秀氣得愈走愈快,差點雙腳打結,踉蹌一下,忍不住又回頭惡狠狠的瞪她一眼後,這才氣呼呼的離去。
「你好調皮!」秦惟禮眸中含笑的將她拉到懷中擁著。
謝雨茵裝出一張無辜的臉,「她要我出丑。」
「我知道,這不怪你,不過,你是怎麼想到‘破琴絕弦’這句話的?」
「不是我想的,」她扮了一個大鬼臉,「是皇宮里一個老嬤嬤被我的琴聲逼得受不了而哭了出來,抽抽噎噎的說了這句話,還說我若是發誓不再踫琴的伯牙該有多好……」
原來如此,他簡直哭笑不得。
但一想到那次自己因受不了魔音襲擊而逃開的事,他知道說出這句話的老嬤嬤是承受了多少痛苦與壓力,才會忘了自己的身分,說出不敬的話。
「總之謝謝老天爺,讓我平安過關了。」謝雨茵雙手合十的往天空拜了拜,又貼靠在他懷里,吐了好長的一口氣。
他執起她的下顎,凝睇著這張美麗俏皮的嬌容,「看到你跟女乃女乃第一回合的交手,我想,我該擔心的人不是你,而是女乃女乃了。」
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我也有同感。」
******bbscn***
謝雨茵好像太樂觀,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雖然接下來幾天,秦方秀對她好像沒轍了,也沒有繼續刁難她,日子看似過得平安順利。
但就在今夜,一個月光如水的夜晚,秦家來了一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完美到不行的大美人,那傾國之貌再加上臉頰上的小酒渦,簡直迷死人了。
那美人一看到秦惟禮,就柔謦的喊了句‘秦哥哥’,那熟稔的語氣讓她當場打翻了好幾缸的醋。
「惟禮,我左盼右盼,才盼到心蓮從她姨母家回杭州來,」秦方秀笑咪咪的握著杜心蓮的手,「所以迫不及待的差林總管邀她來用餐,你也好久沒見到她了吧,她是不是更漂亮了?」
「是。」秦惟禮禮貌的回答。
但餐桌下,有人正惡狠狠的踩住他的腳,再左右轉了轉,他蹙眉看向故作無辜狀,還朝他微微一笑的謝雨茵。
杜心蓮一听心上人如此回答,粉臉兒一羞,連忙看向秦方秀,「女乃女乃,其實我原本就打算一回杭州便過來看您的,就算——」
「我知道,你一向是個貼心的好孩子。」她愉悅的拍拍她的手,再看著孫子,硬是把同坐一桌的謝雨茵當成隱形人,「你不在家的日子,心蓮可是天天來看我,對我噓寒問暖的,你該跟人家說什麼,還要女乃女乃教嗎?」
「謝謝。」他禮貌的道謝。
這—次,桌子底下有—只小手溜了過來,以兩根指頭捏起他手上一點點的皮肉,掐起來左右轉了轉,痛!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仍是一臉巧笑倩兮的謝雨茵,至于女乃女乃在叨念什麼,反而听不清楚了。
杜心蓮頭垂得低低的,眼角余光不住打量著坐在秦惟禮身邊的天仙美女,她真是好靚的人兒啊,尤其那雙比天上星辰還要閃爍的明眸,活靈活現的……
「惟禮,我說的話你沒听見?我要你陪心蓮四處去走走。」
秦方秀火冒三丈,她說了好些話了,但孫子的視線竟死死的黏在謝雨茵身上,連耳朵都像是闔起來,完全沒听到她在說什麼。
不過,顯然她這聲怒吼他是听到了,只是他露出一臉為難,「女乃女乃——」
「我都開口了,你不去,這不是讓心蓮難堪嗎?」她老臉一沉,眸中盡是怒火。
杜心蓮一臉尷尬,不敢看美麗的謝雨茵,也不敢看心上人。
他抿唇看她,再望向謝雨茵。
謝雨茵美眸微眯,給了他一個‘你要是敢跟她去,你就死定了’的眼神。
但這個回到家里就不太有原則……不,該說是不敢忤逆女乃女乃的大男人,居然向她點了一下頭,撇下她站起身,跟著杜心蓮往後花園走去了。
「真是一對儷人啊!」秦方秀看得眉開眼笑。
謝雨茵柳眉一擰,瞧見老太婆一臉得意的笑,雖然不太愉快,仍不得不咬牙吞下一肚子的怒火,硬是擠出美麗的笑容,「女乃女乃,我們先吃吧!你老人家別餓著了。」她邊說邊拿筷子夾了塊肉到她碗里。
不料秦方秀竟一臉嫌惡,「你怎麼一點規矩都沒有?客人還沒上桌就動筷子,還用你的筷子夾肉到我碗里。」她頭也沒回的喚了身後的丫鬟,「快把這碗飯拿去倒掉,另外換一碗新的上來。」
「是。」
丫鬟急忙將碗拿走。
謝雨茵臉色一沉,「女乃女乃,我手上這副筷子都還沒沾到其他東西——」
「你的手踫到了。」
「你——」
「這位‘公主’,我就跟你挑明了說吧,心蓮才是我看中意的孫媳婦兒,她是個秀外慧中的好姑娘,知所進退,」她頓了一下,冷冰冰的瞪著眼前這個厚臉皮的丫頭,「最重要的是,她不會拖累惟禮,不會讓他丟下民生大事去找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
「原來女乃女乃也知道他四處尋我一事。」
「沒錯,惟禮在寫給我的家書里都說了,所以我對你一點好感也沒有。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成了皇上的義妹的,但對你這種妄想飛上枝頭當凰凰的女人,我一向不屑,你不會有機會的,惟禮他絕不敢忤逆我,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女乃女乃——」
「別叫得這麼親熱,我听了只會想吐!」
謝雨茵臉色丕變,胸口的怒火層層疊疊愈燒愈旺,死老太婆這麼嫌棄她,還把話都說白了,她還扮什麼金枝玉葉,對她和顏悅色?
她冷硬一笑,站起身來,拿起桌上的酒瓶仰頭就灌,咕嚕咕嚕的大口喝酒,再用手拿起雞腿大口大口的撕吃,看了看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又朝每一樣都吐上一口口水,這才將沒有溫度的美眸移到秦方秀臉上,而她老人家早被她這一連串的粗蠻舉動給嚇呆了,只是瞪大了眼楮瞠視著她。
此時丫鬟走了回來,將手上的飯碗放到桌上,注意到老夫人神情不對,「老夫人,您怎麼了?」
「她、她……她……」她指著謝雨茵。
「吃一口菜吧,女乃女乃。」
謝雨茵夾了一道菜送進她因驚愕而微張的嘴巴里,再傾身靠在她的耳畔,冷颼颼的低聲道︰「看清楚了吧?死老太婆,我身上流的是賊婆子的血,沒有半點兒貴族氣,所以,你最好別惹我!」
秦方秀倒抽了口涼氣,顫抖的手怒指著那張說著狠話卻笑容可掬的杏臉,「這……反了反了,你……」
此時,秦惟禮跟杜心蓮正相偕走回來,一見女乃女乃臉色蒼白、雙眸冒火,他立即快步上前,卻看到謝雨茵微笑的朝女乃女乃欠欠身,徑自越過自己身邊,「雨茵?」
「別,別給我叫她!」秦方秀氣到連話都快說不出來了!
他忙握住女乃女乃頻頻發抖的手,「女乃女乃,您怎麼了?」
杜心蓮也急忙輕撫老女乃女乃的背,「發生什麼事了,女乃女乃?」
「她、她……你自己去問她!」她咬牙怒吼。
他一擰眉,轉身往外跑,很快的就追上了謝雨茵,但她腳步不停,他只好拉住她的手,「你做了什麼事?女乃女乃怎麼那麼生氣?」
她用力的抽回自己的手,繼續往前走,「你在乎嗎?」
「你在說什麼?」他大步走到她面前,將她擁入懷中。
她生氣的推開了他,指了指後方,「我說,你已經有杜心蓮那樣的大美人了,還想干麼?你是故意整我,還是要羞辱我?你根本不需要我啊,還逼我學什麼鬼禮?!」語畢,她氣沖沖的又往假山方向走去。
他抿了抿唇,再次追上,「你到底在發什麼脾氣?」
「我沒有!」
他突然意會到原因,笑了出來,「你在吃醋?」
「見鬼的我在吃醋!」
「不然,你在發什麼瘋?」
「隨你怎麼說,我要回霄漢寨去!」她提起羅裙,繼續往曲橋上走。
他臉上的笑容頓時僵在嘴角,下一刻隨即氣急敗壞的追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臂,「你胡說什麼?我不準!」
「不準?!」她想扯回自己的手臂,但這一次他是說什麼都不放了。
她恨恨的瞪著他,「你太可惡了!你知不知道,剛剛你跟她走出去時,我也用眼神說了不準,可是你鳥我了嗎?」
「你又說粗話——」
「嗤!」她嘲諷一笑,「我就是粗魯,不管怎麼裝出千金大小姐的樣子,假的就是假的,杜心蓮才是如假包換的千金女,你干麼喜歡我這個小賊婆?你喜歡她不就好了?我看她也很愛你啊!」
「夠了,我不喜歡你現在的態度!」
「我也不喜歡你現在質問我的態度!」
「回房去!」
「我為什麼要听你的?你是我的誰?!」
秦惟禮眼神一冷,不再說話,一路粗魯的拖著她回到他的房里去,還差人拿了繩子進來,兩名小廝雖不明白就里,但第一次看到主子那暴戾的神情,嚇得都不敢吭聲,放下繩子就出去,不敢稍作逗留。
謝雨茵難以置信的瞪著真拿著繩子要把她綁起來的秦惟禮,「你干什麼?你敢綁我,我就跟你沒完沒了!」
她邊怒叫邊掙扎,逼得那雙冷硬的黑眸迸出兩簇怒焰後,動作粗暴的先捆了她的手和身子,再將她一把抱到床上,接著連那雙亂踢亂踹的腳也了起來。
他冷峻的道︰「從你惹上我的第一天開始,我們之間就沒完沒了了,我不知道你在氣什麼,但我可以告訴你,我跟心蓮出去只是為了跟她說明白,我要娶的人是你!」
他氣沖沖的把說完話就走人。
她愣了愣,有一點感動,又有一點不滿,這種話當著他女乃女乃的面說出來于是更好?躲到一旁去說,算什麼英雄好漢!
不對,那肯定是唬弄她的,他以為她這麼好哄?她又不是三歲小阿!
可是再冷靜想想,他這麼做或許是不想讓杜心蓮難堪……
這麼一想,她才稍稍釋懷了,但隨著時間分分秒秒過去後,她又改變了想法,因為他居然沒來替她松綁!
眼看已經二更天、三更天……一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她累積的怒火愈來愈熾,再加上咕嚕咕嚕大唱空城計的肚子……
她又生氣又想哭。你好狠的心啊,秦惟禮,我討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