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茵在包扎好傷口,人也清醒後,立即派手下到沈子航的家中將東西全部拿走,丟了也好,反正什麼都不準剩下,只留下一張開立好的銀行支票及一張紙條,短短的寫上「多謝照顧」。
而沈子航則飛車趕去中田先生那里,向他道歉再道歉,卻吃了閉門羹,中田先生根本不想再跟他談,認為連簽約這種大事都可以遲到的人,可見日後在執行合約的態度上也不會及格,所以他要重新考慮簽約的對象。
在沈子航一臉失落的回到家後,看到已經恢復成原狀的客房,及那張金額不小的支票,他自嘲的笑了起來,這算不算人財兩失?
爬了爬瀏海,坐在床上,躺了下去。
「小鮑主流血了——」
那是真的嗎?他想了好一會兒,還是忍不住拿了手機,撥打他送給她的那支專用手機,但怎麼也撥不通。
看著那張支票,他呆呆的想︰這代表她玩完了,不是嗎?
愛來就來,想走就走,好在他並沒有真的把心交給她……
但他的胸口怎麼悶悶痛痛的?
接下來的日子,葉茵就像是突然出現在他的生命里一樣,也突然消失了。
至于那些天兵天將,他也不曾再見過,即便曾刻意經過華清幫總部大樓,但就連門口的警衛也都換了一批陌生的人。
時間一天天過去,他以為葉茵會來找他的,至少她欠他一個道歉,但沒有,兩人就像兩條平行線,不曾交集了。
不過在中田先生拒絕了N次跟他會面,他仍天天到訪的展現誠意後,他的執著再度贏得中田先生的信任,也順利得到這張失而復得的合約。
而有了中田先生這個大客戶,大大提高了MAI產品設計的知名度。這等于有了免費的廣告,再加上他把讓客戶滿意列為企業管理的首要準則,一一贏得客戶的好評,在做出口碑後,生意蒸蒸日上,他也愈來愈忙碌,分身乏術的他又應征了數十名員工,短短一年的時間,他的公司也成了一家頗具規模的公司。
只是在夜深人靜或一人獨處時,沈子航還是偶爾會想起葉茵。
他也不明白,那麼任性、幼稚的女孩,有哪一點值得他思念?
可是分離的時間愈久,那張美麗的俏臉非但未見模糊,反而更為清晰,原本混沌不明的答案,竟然也跟著清楚起來,他愈來愈明白他如此眷戀她的理由。
在台北忠孝東路的一樓咖啡廳內,看著外面川流不息的逛街人潮,他卻陷入自己的思緒里,完全無視對面坐著從瑞士回來的妹妹及殷翼凡。
原本他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咖啡,接著突然倉皇起身,將杯子放下後就跑了出去。
「哥——你干什麼?」沈子琪不解的轉頭看出去,倒是殷翼凡連動也沒動,臉上只有一抹受不了的神情。
這一年來,這種事已不是第一次了,有人就是不知道在堅持什麼,故意跟自己的愛情過不去!
沈子航迅速跑到十字路口前,將那名嬌小熟悉的身影給轉過來。
「有什麼事嗎?先生。」
陌生的女性臉孔看著他,一臉驚喜。好俊的男人啊!
「呃——抱歉,我認錯人了。」他頹然的收回手,轉身又走回咖啡廳。
殷翼凡在看到他坐回位置後,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紙條放在桌上。
「她在德國讀書,去找她吧。」
他苦笑,「都一年了。」
「是一年了,可是這一年有人不近,再這樣下去,我很擔心一個被喻為鑽石單身漢的年輕總裁,最後會不會出家當和尚。」他故意調侃。
「哥,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何況她年紀是小了點,你不要跟她計較了嘛。」
沈子琪也知道去年葉茵害哥差點丟了中田先生合約的事。
「你听好了。」殷翼凡一臉嚴肅的看著他,「華清幫這一年來變得很低調,幾乎找不到他們的蹤跡,不過我听爺爺說,葉老打算再找一個值得信賴的男人來掌管已完全漂白的華清幫,所以停了一年完全沒動的孫女婿候選人名單,極可能會開始動了。」
他一愣,「這代表的是葉茵……」
「小鮑主在沉潛一年後,可能又要開始尋夫了,你不擔心嗎?」
他不擔心嗎?沈子航閉上眼,幽幽的反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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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匆匆,又一年過去了。
在德國漢堡的一所大學里,一群學生上完了課,陸續走出教室,而一個嬌小身影仍坐在座位上,一邊講手機一邊在一張紙上涂鴉。
「姥姥,我很好,爺爺要你問我暑假回不回去?不了,我要留在這里,什麼?沈子航?」她仰頭一翻白眼,「你又來了,姥姥,那是兩年前的事了,不是昨天,你又沒有準時服藥?好啦,請爺爺接電話。」葉茵嘆了一聲,看到同學站在門口朝她揮揮手,她忙點頭,叫了一聲,「等我一下。」
「葉茵——」手機里傳來蒼勁的聲音。
「爺爺,姥姥的健忘癥愈來愈嚴重了,你有空常陪她聊嘛,不然她真的會得老年痴呆癥——」
「我有,不過我也不知道她怎麼特別記得沈子航這號人物,我們也只在視訊見過一次面。」
「我知道,這一兩年姥姥說了好幾遍,我都快會背了,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听到他的名字。」她忍不住做了個大鬼臉,可其實心里還是隱隱作痛。
「你還想著他嗎?」
「爺爺!」
「好好好,不提,不過我必須承認,他也是我唯一看上眼的孫女婿,若不是你要我發誓絕不去找他,爺爺早就將他押到你面前——」
「我同學在等我,我要掛電話了!」急急的道了再見,葉茵闔上手機。
每一次眼爺爺聊到沈子航時,她都是如此匆忙的收線。
其實就算爺爺跟姥姥不提,她也還是會想起他,為什麼?他到底有什麼好的,沒了她,他的日子肯定過得更舒服,至少耳根子清淨、不必打架、不必當保姆,她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老把心思掛在他身上,也許人家正跟某個漂亮美眉打啵上床,因為現在的他已今非昔比,是鑽石級的單身漢總裁!
可惡!她在畫的圈圈上面又打了兩個大××!
「這什麼啊?好多圈圈——」她同學受不了的走過來。
「沒事,亂畫的!」她連忙把它揉成一團,扔向垃圾桶。
唉,要是心里那個討厭的人也可以輕易的抓出來丟進垃圾桶,不知有多好。
「葉茵,快點啦!大家都在等你耶!」拖拖拉拉的。
「喔,好。」
唉,期末考考完,大家約好要一起去High,可是她實在沒什麼興趣。
但她還是收好背包,跟著同學往外跑。
「對了,你要回台灣嗎?」來自台灣的女同學突然開口問。
她的腳步頓了一下,又連忙跟上,「不回去。」
「不回去多無聊,大半的人都要回家。」
「我想隨便找個地方打工,反正我這個大小姐就這種活兒沒干過。」
「自虐啊。」女同學笑了起來。
也許,但回台灣就有可能踫到沈子航,她不想看到他,即使仍渴望他,即使是等待了許多日子,可善于數理的腦子仍清楚傳遞一個訊息,她還是愛著他的。
但見了又如何?等待他的愛?還是等待一個擁抱?
放暑假了,每個人都好開心,而她呢……
苞著同學跳上一輛黑色敞篷車,夏天的風迎面而來,一大群跟她同齡的同學振臂歡呼,隨著車上的熱門音樂齊聲唱和,而她,她的心,還是讓濃濃的思念佔得滿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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彬許是彼此的思念太濃,也或許是緣份未盡,一條無形的線還是將兩個人兜在一塊了。
夏日的午後,沈子航因公飛到德國,葉茵則在一家餐館端盤子。
這個工作不必用腦,只會讓身體累,所以她可以回到宿舍後,一沾床就睡了,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在端盤子的分秒里度過。
餐廳的工作人員都知道她是這里一家私立皇家女子學院的學生,那所學校家里沒有金山銀礦是讀不起的,所以她願意利用暑假體驗小老百姓的生活,餐館的上上下下對她也特別禮遇,重的、燙的,盡量都由男侍者來負責,不過她嬌小遍嬌小,力氣倒還挺大的,還會搶著做事。
其實葉茵也不希望有差別待遇,所以原本有些覺得不公平的女工讀生也對她有了好印象,一群人相處得和樂融融。
也許是東方臉孔,嬌小的身材再加上那張精致如洋女圭女圭的美麗臉蛋,有不少客人都是沖著她來的,客氣點的會很有禮貌的希望跟她交朋友,但偏偏就有一些想來硬的,好在其他的侍者都會主動為她出頭,因此大家都不知道她才是高手。
不過在某次來了一名想硬拉她上車的客人,他們還來不及出手,就有一群可怕、身穿黑西裝的黑道人士從四周竄了出來,把那個男人給踹到倒地不起。
葉茵雖然沒說什麼,但在她一個眼神下,那些人又立時消失在他們視線里,為此,大家對她的身份更好奇了,但她從不提,仍照舊上班。
然後,就在這一天——
「沈總,這家餐館最近非常熱門,有個漂亮的台灣女孩在這兒打工,她還是貴族女校的學生——」
專程帶沈子航來這兒用餐的鐵經理話才說到一半,沈子航已經起身往一個他熟悉且久違的嬌小身影走過去。
看到她,他才發現自己有多麼想念她,那近乎狂喜的心情將他這兩年來硬是壓抑的相思高牆完全擊潰。
他靜靜的凝睇著站在那些外國男女侍者身旁的她,她是如此嬌小、精致、美麗,他好想將她帶入懷中。
穿著白色襯衫、黑色圍裙,綁了馬尾的她臉上脂粉未施,額頭上隱隱有一個小小半月形的淡淡疤痕。
沈子航倏地攏起眉頭,直覺的想到那次——難道是那次意外?
「先生,需要什麼?」葉茵很禮貌的問著,表情波瀾不興。
她很早就看到他了,在他還沒走進店里時,身旁的同事就指著在對街等待過馬路的沈子航驚呼說︰「天啊,好帥的東方男人!」
她不經意的一瞥,整個人一呆,但胸口立即涌現的酸楚及心痛卻又讓她瞬間回神。怎麼可能是他?不,為什麼是他?!
她想逃開,但她硬是說服自己不必逃,她相信自己比他多了些時間整理兩年多未見又再見的震撼與無措,也想看看他的反應。
但他竟然話也不說,就靜靜的看著她。
「還是請先生先回座位,待會我們會過去為您服務。」
她以流利的英文跟他交談,她明明知道他是誰,卻以英文跟他交談,是完全否定過去的一切?沒來由的,沈子航竟然有些生氣,「葉茵——」
「我得去忙了。」她還是無法正視他太久,她似乎低估了他對自己的影響力,這個領悟令她很不開心,但她卻走不開,詫異的低頭,看著被他扣住的手臂,在暗暗的深吸口氣後,冷冷的看著他,「請你放手。」
他不得不放開手,這個地方絕不是兩人可以好好聊的場所,于是他回到位置坐下,不意外的,來點餐的服務人員並不是她。
「她自食其力,是很好的女孩,沈總認識嗎?」
鐵經理好奇的問著,不過他發現眼前人根本沒在听他說話。
他的確沒在听,他的眼神一直追隨著那美麗的東方身影,看著她穿梭在櫃台與每張桌子,甜美的看向每個人,卻獨獨避開了他。
但他不在乎,其他的人、聲仿佛都消失了,他的眼只看著她,一直看著她。
「喂,那個漂亮的大帥哥眼神一直沒有離開過你身上耶!」另一名女服務生走到葉茵身邊,小小聲的說。
「喔。」
「要把握啊,他一身名牌又帥,氣質又好,葉茵——」
「我送咖啡去給客人。」她拿起托盤走開,卻在看了沈子航一眼後想了想,還是走到他身邊,「我不習慣在工作時有人直瞪著我看。」
「OK。」沈子航從皮夾里抽了錢放在桌上,起身離開。
她吐了口長氣,不過——她的眼神追了出去,那家伙竟然只是坐進車子里?!
她柳眉一皺,好想吼人,他到底要干什麼?
傍晚時,下起了綿綿細雨。
不意外的,在她打完卡後,沈子航挺拔的身影就出現在一輛轎車前,她僅跟他點一下頭,連靠近一步也沒有,就直直往紅磚道走去。
抿抿唇,沈子航很快走到她身邊,與她並肩而行,「為什麼在工作?而且還是女服務生?」
「不然呢?我應該做什麼?大姊頭?」她沒好氣的回答。
「華清幫不算黑幫了,不過我以為你在讀書?」
「我是,但放暑假了。」
「學生不是應該忙著談戀愛?」他還是問了重點。
「愛情嗎?不用了。」她笑。
她不想了,不要了,不踫了!
他黑眸半眯,「這幾個字怎麼听來很沉重,你不過是個剛滿二十歲的女孩。」
那不是應該感謝他嗎?她的腳步不自覺的愈走愈快,偏偏人家腳長,就是跟得上。
「我不是以前那個只會調皮搗蛋的小鮑主,我從夢幻童話回到現實世界了,懂了什麼是虛幻,什麼才是真實。」
听到她說這一席話,自己竟感到心痛,那個像是讓陽光灑了滿身的精靈女孩不見了,雖然她的外表仍然天真純淨,但此時身上卻有一股超越她年紀的蒼桑——
「我還有事,很高興見到你,再見。」她跟他輕輕的點了個頭,看也沒看一眼那挺拔的身影,逕自上了公車。
在回到自己的小小天地後,克制多時的淚水終于決堤,她直接走進浴室,連抽了好幾張面紙擦臉,再氣呼呼的瞪著鏡子里的自己,指著她罵道︰「大笨蛋,都兩年了,還傷個什麼心?不是說好要堅強的嗎?」
你可以的啊,你真的可以的嘛,今天不是表現得很好別哭了、別哭了……
可鏡子里的她仍像個淚人兒,淚水掉個不停。
「厚!可惡!」彎腰打開水龍頭,一次又一次的將水潑向自己的臉,就再痛哭一次吧,一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