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皓嵐要娶妻,自是地方大事,除了祭祖事宜之外,吏皓嵐所住的萬軒樓也已讓人重做木工,並以鐵鑄做了一個如意,上面還雕刻了一對精致的交頸鴛鴛,左右兩旁再刻上「福祿鴛鴦、帶結同心」的字眼,最後,則將這塊鐵如意高掛在臥房的居中橫柱上,象征「事事如意」.
另外,所有的窗框上則以木雕刻了莢蓉、桂花、萬年青,象征「富貴萬年」,一扇窗刻上喜鵲跟梅花,象征「喜上眉梢」,一扇刻了萱草跟石榴,象征「宜男多子」…….
當胡蕾蕾听著史皓嵐一一講述這些意味深長的喜房布置時,她是又羞又喜。
史家父母早已擬定的邀請名單也沒啥問題,除了那對被迫成為夫妻的趙聿軒跟楓丹郡主。
據史父所言,兩人的婚禮辦得極為簡單,因為兩人爭吵不斷,為了不讓外人看笑話,趙王爺只邀了幾個客人便草率禮成,但因終竟是親戚,所以,還是派人送了喜帖到杭州的趙王爺府。
新郎、新娘的喜服一一裁制完成,新娘的飾品也采購得差不多,史府上上下下為了籌備這樁喜事忙得人仰馬翻,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一大清早,位于杭州的趙王爺府又是在一陣乒乒乓乓的吵雜聲中,開始新的一天。
「你去死吧!」
「你才去死!」
「你這懦夫!」
「你這婬婦!」
接著,桌椅倒的倒,丟的丟的聲音,伴著拳打腳踢,唇槍舌劊的叫罵聲。
聞聲,王府里的僕佣們個個搖頭嘆氣。楓丹郡主跟他們家少爺的婚禮也可以說是在打罵間完成的,自從那一天起,府中再無寧日,兩人吵架是三餐加宵夜,有時火氣太旺,一天加演兩三場也是家常便飯的事。
但兩人又死要面子,不管怎麼打罵,一定不會傷到彼此的臉,對趙父趙母每幾天就要購置一批新家具也都視而未見,他們皆自嘲,打是情、罵是愛,他們是「愛慘」了對方了,所以,才會當一對沒完沒了的冤家。
吵完了一頓,吃了午飯,有力氣後再吵一頓。
叩叩叩!老總管小心翼翼敲了門,開了個小門縫,扯著扯開喉嚨大叫,「馬車備妥,賀禮也備妥了,少爺、少女乃女乃,該上馬車了。」
接著,是一片不尋常的安靜。又過了約半個時辰後,房門才打開,房內則像被人硬生生拆卸過,一片狼藉。
只見一對手挽著手、盛裝打扮的俊男美女,笑笑的步出房門,像啥也沒發生的越過目瞪口呆的老總管,再恩恩愛愛的坐上馬車。
當馬車的簾子一放下,兩人的手立即抽回,收起笑意,兩眼死瞪著對方,冷哼一聲,再分別轉頭看向窗外,同時,兩人的嘴角再次勾起冷笑。
今天可是史皓嵐跟胡蕾蕾的大喜之日!
從收到喜帖的那一天開始,他們就從床上打到床下,再從床下打到床上,而各懷鬼胎的兩人更是暗中砸錢安排,部署了一個「熱騰騰」的大賀禮,不過,得等到晚上的洞房花燭夜,這一對將他們陷于萬劫不復的地獄中的新人才能收到呢!
夜幕低垂,金碧輝煌、張燈結彩的史府已宛如白晝,賀客們也一一上門,再加上穿梭其間的小廝、丫鬟,史府里里外外可是一樣熱鬧。
趙聿軒跟楓丹郡主也在史母跟吏父的歡迎下,入了座,只是看著史府的富麗堂皇,還有布置得如此豪奢喜氣的廳堂,楓丹郡主就更加確定她今晚砸大錢送的大禮是對的!
原本這些賀客該是前來為她祝福的!而史府花了上萬銀兩裁制的風冠霞帔也該是穿戴在她身上的,今晚跟俊美無儔的史皓嵐拜堂成親的人,更應該是她!
但這一切都與她無緣!包悲慘的是,因為清譽受損,她跟趙聿軒的婚事都辦得低調無比,可她是郡主啊!而她會這麼委屈,全是胡蕾蕾害的!
如果她沒有出現,她就不會去用那個爛方法,就不會有這麼,悲慘的一生!
楓丹郡主心中有怨,趙聿軒心中也有恨,莫名其妙娶了一個母老虎;心上人又嫁給從小就被父親拿來比較,事事比他強的堂弟,這教他怎麼不嘔!
他想了千遍萬遍,也想不出自己那晚怎麼會跟楓丹郡主睡在一起?
最後結論是,有人陷害他!惟一會害他的人只有堂弟,因為只有他在跟他搶胡蕾蕾,顯然他早被堂弟盯上了,那一晚才會出了差錯。
總之,是堂弟先對他不仁,別怪他對他不義!
至于胡蕾蕾,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只能怪她把心給錯了人。
在此同時,胡媚等一行遠道而來的貴客,也來到了史府大門。只是剛下馬車的眾人,在抬頭看著喜氣洋洋的門上寫著大大的「史胡聯姻」時,你看我,我看你,怎麼念起來怪怪的?
史胡,死狐?胡媚抿了抿唇。真是天壽啊!急著點上鴛鴦譜,怎麼也沒想到這發音念起來——
「真不吉利!」有人忍不住本噥,「死狐,今晚不會死一只狐狸吧?」不用懷疑,這個人就是說話從不經大腦的胡少岡。
「我呸!沒禁沒忌,萬事如意!」胡媚直接賞他一拳。
「痛∼」胡少岡原本就很想哭,但來此之前被媚嬤嬤再三叮囑,他要敢哭惹來穢氣,不用找獵戶,她會自個動手剝了他的皮!
現在他可以大大方方的哭了,因為他被打了。但他還是不能哭!因為心愛的蕾蕾要成為史皓嵐的新娘了!他要蕾蕾幸福,不要有穢氣。
史父,史母熱絡的親自出來迎接他們.接下來,有更多史家的親朋好友涌進府中,男女老少,各個皆盛裝打扮,恭賀聲不斷。
吉辰一到,紅色燈籠高高掛起,在喜樂演奏下,氣字軒昂的史皓嵐一身喜氣紅袍,牽著戴著紅巾,一身金繡雲霞鴛鴦紋大紅喜袍的胡蕾蕾走進大廳,紅巾下,新娘露出的半張臉兒就夠教人驚艷了。
丙真是俊男美女配!
這對新人就在布置得喜氣洋洋的大廳里,在大多數人的祝福、少數人的傷心、更少數人的怨恨見證下,拜天地、拜高堂,夫妻交拜後送入洞房,客人則由史父、史母招呼著全數入座後,山珍海味、香醇美酒全都上桌宴客。
而新人一入洞房,喜娘分站兩旁,捧著喜秤、交杯酒,還有一些象征喜氣的糖果,桂圓,當新郎以喜秤挑起喜帕,深情的看著美麗動人的胡蕾蕾時,還沒講句贊美的話,史皓嵐就被媚嬤嬤給請了出去。
「乖孫婿,你先出去陪你爹娘招呼客人。」
「是,嬤嬤。」他只能點頭,天知道他等這一天等了有多久。在依依不舍看了端坐在床沿的新娘一眼後,他無奈的暫時離開。
其他的喜娘,丫鬟也全數讓胡媚叫了出去後,她這才坐到胡蕾蕾身旁。「這給你。」她拿了一本書放到她手上,「記得,待會兒趕緊看一看。」
她好奇的直接打開來看,雙頰倏地漲紅,急急的閨上,「我不要看!」
「听話。」
「不要!」
「你干什麼?收好。」
「我不要!」
一本書丟來塞去的,搞得新娘子累,胡媚也累。
「算了、算了,累死了!真是的,若不是怕你這太單純的家伙會在洞房花燭夜嚇得昏過去,我干麼這麼忙!」胡媚憤然起身,將那本妖精打架的書,隨手就往床底扔去,「日後想用的時候,你才有得參考。」
「是。」答是這麼答,但在見到媚嬤嬤出去後,她立即趴到床底下拿那本書,只是這書要藏哪兒?萬一被打掃的丫鬟看到會很丟臉耶!
苞蕾蕾一連塞了好幾個地方,都覺得不妥當,她已經夠緊張了,偏偏听到腳步聲朝房里走來。
怎麼辦?怎麼辦?她急得來回踱步,最後還是把書丟回床底下,听到腳步聲更近,她又覺得不妥。連忙又鑽進床底把書拿出來,急得跳上床,卻踩到裙擺,直接向前撲倒,「噢~~」她痛呼一聲,卻也順手的將那本書給塞進被子里。
沒時間進食,只和賓客灌了一杯又一杯的酒的史皓嵐一進新房,就見新娘趴跌在大紅的鴛鴦喜被上,他好笑的拉起她,「你在干什麼?」
她好喘,頭也好痛,這重重的風冠敲到床,敲得她頭都昏了。
苞蕾蕾搖頭,「沒什麼,只是好暈喔。」
「沒什麼怎麼會頭暈?」他被她逗趣的神情逗笑了。
「我在藏——呃,呵呵呵……藏……常言道,春育一刻值千金」
他一愣,完全沒料到會從小家伙的口中听到這句話,他又驚又喜的看著她。如果她對今晚已有概念,那麼,應該不會被嚇到才是,只是,瞧她那張粉臉仍然天真無邪如昔,她真的懂得何謂洞房?
顯然是不懂!
「我困了,我要睡了。」一說完,她就要躺平。
「等等,交杯酒還沒喝呢。」他有點兒頭疼,自己不會連新婚夜也得禁欲吧。
「喔。」她連忙又坐起身,卻見他深情凝睇,眸中還有火。
難道他在想那件翻雲覆雨的事?她突然臉紅心跳,口干舌燥,一看他手上的灑杯,想也沒想的就搶來大口喝下,「咳咳咳……」
「你應該是頭一個在新婚夜喝合巹酒被嗆到的新娘。」他笑笑的拍拍她的背,看她紅通通的粉臉,他體貼的為她拿下風冠,再取下她脖頸間的金項鏈、珍珠、瑪瑙及手上的手鐲、戒指——
再來就是月兌衣服嘍!苞蕾蕾的心跳愈來愈快。
丙然,在他將她身上珠光寶氣的飾品拿掉後,他解下她的霞帔,放到一旁,她緊張的猛咽口水,大大的眼晴骨碌碌的東張西望,就是不看俊美無儔的他。
"怎麼了?」注意到她的不對勁,吏皓嵐握著她的手輕聲問,卻見她仍不敢直視他,他困惑的執起她的下顎,讓她面對自己,「怎麼了?」
她輕咬著下唇,「我、我怕。」
他蹙眉,用雙手覆蓋住她的手,用眼神鼓勵她,「怕什麼?」
苞蕾蕾深吸口氣,才勇敢的道︰「我怕,那個……你那麼高大,我那麼小,我一定會被你壓死的!」她忍不住抱怨,尤其在她看到那本書里,好幾張光溜溜的男女疊疊樂的圖後,更怕了。
他忍俊不住笑了出來,寵溺的揉揉她的發絲,「簡直胡說!哪來這種想法?」
她不懂隱藏的明眸偷偷的瞟了床上的被子一眼,他蹙眉,伸手一探,在被子里拿出一本閨房的書,他一臉錯愕的看著她,秘密被發現的她臉兒紅紅,不知所措的低頭再低頭,頭都要垂到胸口了。
「傻瓜,你只要跟著我,讓我帶著你飛就可以了。」
他的手輕撫著她美麗的輪廓,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愈來愈靠近她,一直到他執起她的下顎,含情脈脈的吻住了她,腦海里想的是他要帶她飛……
三更天,喜宴早已結束,賓客們早已各自返家。
趙聿軒卻獨自策馬前往離史府不遠的一處小山坡上,翻身下馬,坐在坡地上,將油燈放到一旁。
待會兒有一場特別秀,是他花了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銀兩請來的江湖高手上場演出。「怪不了我,堂弟,我的日子原本過得很好,但你卻把楓丹郡主塞給我,害我現在過得好苦啊!」他冷笑一聲。
驀地,一陣馬蹄聲隨夜風傳來,他蹙眉,看著暈黃燈光隨著馬蹄聲的趨近也愈來愈靠近,逼迫得他不得不先吹熄身旁的油燈躲起來,但他萬萬沒想到,來人竟然是楓丹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