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是他是他父親的兒子,他身上流著跟他父親一樣的血液,萬一,他也給了蕾蕾同樣悲苦孤寂的人生呢?
「算了,一切順其自然吧。」朱春雲一看好友眉頭又打結,不忍再逼他,「總之別排斥,還有,這里的事我會好好處理,你就放心回去陪你爹。」
「謝謝。」
「好兄弟,客氣什麼。」
兩人相視一笑,但也都心知肚明,一些問題只是暫時被拋諸腦後,該來的終要面對。
風塵僕僕趕路,兩人終于抵達蘇州,胡蕾蕾早耐不住懊奇拉開馬簾子,偷偷往外看,見到沿街有不少百姓對著他們的馬車指指點點,馬車繼續前行,經過最熱鬧的街道後,一路來到近郊,胡蕾蕾才知道史府位在這ど幽靜的郊區,舉目所見,四周就只有史家這棟大宅院。
史皓嵐笑著拍拍她的肩,「可以下馬車了。」說來,他還真是服了她,說不想從車窗框框里看外面,竟沿路就靠在馬車邊緣,一手拉著簾子再從隙縫里不停的往外打量。
「呃,是,主子。」她連忙回神,先行跳下了馬車。
對于她的「新稱謂」,他實在不怎麼苟同。
一下馬車,看著駕車的小廝前去敲大門,他忍不住對她道︰」你不必稱呼我為主子。」
「可我是你的丫鬟啊!」
他蹙眉,「我說了——」
「我知道,但是我也說了,就算再回到夏紫山莊,我也不想讓小蝶跟小綠服侍我,這太奇怪了!」她怎麼想都想不通,身為丫鬟的為什麼要人伺候?
這件事他們已談論多天,但始終無法達成共識。
史皓嵐當然明白問題出在自己,因為他對她有了不一樣的感覺,當然不希望她當丫鬟,甚至是日後隨著自己上山探勘,那太危險了!
只是,這份剛萌芽的情愫還太稚女敕,要他對她坦白這份情感,太早了。
大門突然打開了,這個話題自然也中斷了。
只見宅第前院,一大群男女僕佣急念忙忙的左右排開。
哇塞!苞蕾蕾瞪大了眼楮。這陣仗還真不小,吏家大門已是氣派非凡,飛檐峻起,入內後,更是畫棟雕粱,處處可見精巧典雅。
「注意腳步。」吏皓嵐見她抬頭四處張望,連忙提醒她,他才剛說完,她就踉蹌了一下,人往前撲倒,好在他動作快,及時扣住她的縴腰。
她尷尬不已的站好,紅著臉兒低聲說了聲,「謝謝。」
排排站的奴才們一臉驚訝,少爺不僅回來了,還帶了一名美若天仙的小泵娘,甚至當著他們的面上演這一幕親昵的舉動。
看來他家老爺心心念念的喜事有譜了呢!
史母听到管家的通報,急忙從房里跑出來,一見到兒子,欣喜萬分,「怎麼回來了?家書里不是千交代萬交代——」
「爹呢?我想看他。」
「我知道,可這位……」吏母忍不住拉起胡蕾蕾的手,上下打量起她,笑得闔不攏嘴.這女娃一看就純真無心機,美而不俗,很得她的緣。
苞蕾蕾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不得不用眼神向史皓嵐求救。
「娘,別誤會了,她只是我的——咳,貼身丫鬟。」真是的,他一個大男人需要什ど貼身丫鬟,害他說得一臉尷尬。
這樣的神情看在史母眼中,更是喜上眉梢。兒子一向淡漠,喜怒不形于色,何曾如此靦腆過?
「別胡說,這位姑娘怎麼看都不像個丫頭,」愈看愈投她的緣。
「夫人,是真的!是吏少爺救了孤苦無依的我,又收留了我,我自願當丫鬟服侍他,來報答他的恩情。」當然,最終目的是報恩啦,只是總覺得時間遙遙無期,雖然第二個願望已有眉目。
史皓嵐一听到「恩情」這兩個字,臉就不由得沉了下來。
雍容華貴的吏母可沒發覺,一雙發亮的眼楮直瞅著眼前的大美人,「報答恩情的方法有很多種,怎麼你的家人沒教過你?」
「我——」
「娘,別亂教她!她很小,沒幾歲。」他當然知道娘在想什麼。
苞蕾蕾直覺想要駁斥,「我一千——呃,一十六歲,也不小了。」好險!差點月兌口而出自己的實際年紀。
史母一听,笑著頻頻點頭,「十六歲好、十六歲好!」
「好?」胡蕾蕾一頭霧水。
「娘,爹呢?他身體有沒有好一些?」史皓嵐擔心抱孫心切的母親愈談愈多,忙著轉移話題。
史母點點頭,這才依依不舍的將目光從胡蕾蕾身上移開,看著俊逸挺拔的兒子回道︰」當然是好多了,不然娘怎麼笑得出來?」
他這才松了口氣,「我去看看爹。」
「好,一起去。呃,還不知道姑娘怎麼稱呼?」史母不忘問這個讓她一見就喜歡的姑娘的大名。
「我叫胡蕾蕾,夫人叫我蕾蕾就好了。」胡蕾蕾直覺的替自己介紹。
史母笑容可掬的直點頭,「那好,你也別見外了,叫我史伯母就好。」
「哦,史伯母,老實說,你跟史少爺一點都不像耶!你好親切哦,可是我跟他一開始相處時,就覺得他很不討人喜歡,一張臉老是冷冷的——」天啊,她在說什麼?她感覺到史皓嵐兩道銳利的目光正射向她呢!
「你瞪蕾蕾做啥?她這叫坦率,我很喜歡她這一點。」史母先厲聲喝止兒子的惡行,接著,口氣一轉,向胡蕾蕾咳聲嘆氣了起來,「事實上,我也覺得我兒子太嚴肅、表情太冷,難怪沒姑娘敢接近他。」
這話史母說得有些心虛,因為楓丹郡主不僅敢接近她兒子,而且對兒子投懷送抱。但那一號驕蠻人物想當她媳婦,她絕對是敬謝不敏!
「沒半個嗎?這麼可憐?」胡蕾蕾的同情心頓時泛濫起來。
「是啊,所以,你得好好伺候他,別讓他老繃著一張臉。」
「哦,我會盡力啦,史伯母。」
史皓嵐難以置信的看著母親丟下自己,反而跟著胡蕾蕾有說有笑的往父親的房間定去,而胡蕾蕾更壓根忘了自己是「丫鬟」,竟然將他這個主子給丟在她身後?!
但為什麼他的嘴角是上揚的?心情竟然是愉悅的?看來,胡蕾蕾已在不知不覺中,悄悄打開了他的心房,翻弄起他的情緒,讓他難以再冷漠以對。
眸中笑意更濃,他邁步跟了上去。
而站在兩旁的奴才們,你看我,我看你,各個眉開眼笑;心知肚明,他們有多久沒在少爺臉上看過笑容了?看來少爺的喜事真的有譜了!
逼昏時分,整個天空渲染了多彩霞光.美得動人。突然,一聲雷霆怒吼從房間里劈了出來——
「誰要你回來的?你給我回山上去!」
苞蕾蕾感到晴空打雷,耳朵轟隆頒隆作響,嚇得她趕緊以雙手掩耳,柳眉一皺地看著站在她身邊同樣以雙手掩耳的史母。
史母尷尬一笑,急急放下手,「他在練功。」
練功?練喉功還是什麼?胡蕾蕾好奇的側過身,偷偷看著從床上坐起身來,指著站在床前的史皓嵐大聲吼叫的中年男子。
認真說來,他的五官跟史皓嵐好像,不過,嚴峻的功力更勝他一分。
而她這一探頭,卻讓史父逮個正著,他一愣,睜大眼瞪著她,隨即哇哇大叫,「那個女娃兒是誰啊?」
史皓嵐回頭一看,就見胡蕾蕾拚命搖頭,卻被母親一把推了進來,他不禁在心中暗嘆一聲,才回頭看向父親,「她是——」
「兒子的朋友」吏母馬上搶話,對著發愣的胡蕾蕾笑了笑,又對著自己的兒子提了提柳眉,這才笑味味的看著丈夫道「你別嚇著了蕾蕾,咱們史家未來可全靠她呢!」
「我?!」
「她?!」
苞蕾蕾跟史皓嵐異口同聲,再互看一眼,一個是莫名其妙,一個是莫可奈何。
「您瞧瞧這等好默契,老爺。」史母眉開眼笑的走到床沿坐下。
史父挑高眉頭,仔仔細細將這女娃兒好好看上一遍,美雖美矣,可是——「不過是個乳臭未干的小泵娘,能幫忙扶持史家這麼大的產業嗎?」
「爹,你別听娘胡說,她只是我的一個丫鬟。」八字都還沒半撇咧!史皓嵐額際抽痛,開始後悔帶她回來了。
「是啊,老爺,我只是他的一個丫鬟。」胡蕾蕾也急急附和,雖然似懂非懂,確定了這對雍容華貴的老夫妻肯定誤會什麼。
史父來回看著兩人,史皓嵐毫無畏懼父親的注視,直勾勾的與他對視,胡蕾蕾可是管不住自己的腳,被史父看得很自然的向左一步、再一步,干脆躲到史皓嵐的背後。
這老頭子哪像什麼病危的樣子?吼聲如雷,身子骨看來也很硬朗嘛,生的是哪一種病啊?他們根本可以轉身走人了。
「爹看來身體很好,我就放心了,我馬上回山上去。」史皓嵐不想再生枝節,也不想讓胡蕾蕾處在這麼有壓力的氛圍里,一轉身,就要帶她走人。
她跟史皓嵐真的好有默契耶!苞蕾蕾才要邁開步伐,就被史父的吼聲給吼住。
「等一等,誰說你可以走的?」
史皓嵐蹙眉看著母親,史母卻對他擠眉弄眼的使眼色,意思要他轉身回去,他萬般無奈,深吸一口氣,再回身面對父親,「爹不是一開口就要我走?」
「但我也在家書里寫著你不要回來,你不也回來了?」史父氣得吹胡子瞪眼。
苞蕾蕾看著抿緊唇的史皓嵐,再看著氣呼呼的史老爺予,「那麼老爺的意思是我家主子可以把你的話全當廢話嗎?」
「噗哧!」史母忍俊不住笑了出來。
「你、你、你……」史父老臉漲紅,又羞又怒,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
史皓嵐也差點失笑.但是他忍住了,看著知道自己說錯話搗住嘴的胡蕾蕾道︰」沒事,你先出去吧。」
「哦。」她看看他,再尷尬的向史母點個頭,又怯怯的看了史父一眼,這才轉身出去。
「哪兒找來的姑娘,看來少根筋。」史父忍不住埋怨。
「她是個很純真的姑娘,不過,我不想談她。爹是哪兒不舒服?為什麼寫了「病危」二字?」他本不想追問,但也不想讓話題直繞著胡蕾蕾的身上打轉。
「心里!」一說到這兒,史父就怒哼一聲,不舒服的躺回床上去。
史母搖搖頭,瞪了丈夫眼。沒想到年紀愈大,愈活愈回去,竟然像孩子一樣的耍脾氣!
她輕嘆一聲,拉著兒子到一旁小聲的說︰」我看你爹是在「返老還童」了,硬是要提筆寫家書給你,還天天唉這兒疼、那兒疼的,其實,他這一、兩年身子是虛了些,可是補藥不停的吃,大夫不停的看,這陣子身子是壯了,可這心——」
這對母子說什麼悄悄話?講那麼久!
「我會死不瞑目!」史父瞪著兩人,突然又氣呼呼的坐起身來,大力的拍了胸口一下,「身子好了干啥用?眼花了,腦子也沒以前清楚了,史家的擔子全落到你身上,我想做也做不來,這身骨頭又不听話,天天在家當廢物,而你!」他干脆下了床,走到兒子面前,「你又不笨,老子要什麼?你不懂?不懂嗎?!」
「老爺,你別這麼激動啊。」史母連忙上前,拍撫著他的背。
「爹!」史皓嵐怎麼會不明白,只是這事就他一個人也沒辦法做到啊。
「答對了,我就是想看到一個小子喊你一聲「爹」!快給我去!」史父突然拉著他的手走到門口,「管那個乳臭未干的姑娘是你的誰,生一個娃兒出來給我,讓我知道史家有後,讓我不會死不瞑目,了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