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鷹將左瀠瀠抱回他的寢宮後,就和衣抱著她,一起浸泡在岩石堆砌的溫池中,他不時以布輕拭她冰冷的臉頰,盡可能讓她整個身子都泡在溫水里,再褪去她身上殘破的衣服。
「對不起,對不起……」
他好自責、好後悔,經過這次驚嚇,他認了!就算她心里有別的男人,他都要她,都要愛她,在愛情這場戰役中,其實他早就輸得徹底,不該不甘心,在愛情面前,任何人都會變得卑微,他只要能愛她、抱她,就算心傷痕累累,也沒有關系了。
這一輩子,他注定要與她相守,不能沒有她!
溫柔的為她穿上衣服、拭干發絲後,阿史那鷹即召來醫者,仔細替她把脈。
這期間,她曾經醒來,但沒一會兒就又陷入昏迷,緊接著更是高燒不退,連喝藥都成了問題,最後是他以口喂她,才讓她喝下退燒藥的。
但她還是不醒,只是不斷發出囈語。
「好冷……好冷……」
在她顫抖時,他會上床將她緊緊抱著,為她蓋上厚厚的被子,命令宮女在整座寢宮里多添了好幾個暖爐。
「冷……」
在她發高燒、頻頻冒汗時,他溫柔的親自為她擦拭滾燙的身體,一次又一次,從黑夜直至天明。
但她還是不醒。
「快醒來,讓我好好愛你,快醒來……」他在心中頻頻呼喚,很是懊悔。
他這笨蛋,明明當時從墓中將她救出來時,他要她的心已是那般篤定,為何現在他會愚蠢到將她逼向第二次死亡?他是那麼害怕失去她啊!
幸好,在他一連幾日寸步、衣不解帶的細心照顧後,左瀠瀠終于蘇醒了。
她緩緩眨了眨眼,將視線定焦,這才看清楚那雙帶著欣喜與深情的眼眸。
「你終于醒了。」他啞著聲音道。
她昏睡很久了嗎?她無聲的以眼詢問。
「這幾逃讜我來說,很久,像過了一輩子。」他擁著她,又不敢擁得太緊,仿佛怕弄疼了她,那種珍視的感覺如此強烈,讓左瀠瀠有些受寵若驚。
「你——」
他在她的額上深深印上一個吻,這才放開她,要人把醫者喚來。
「不必了,我也是大夫……我知道自己沒事的。」她連忙制止,但他卻溫柔一笑,堅定的搖頭。
「你這個大夫此刻太虛弱了,別逞強。」
不一會兒,醫者進來替她把脈,也露出微笑。「看來是沒什麼大礙了。」
但阿史那鷹仍舊不放心,不想她留下病謗,硬要人熬了補品,看著她喝下。
就這麼滋補了幾天後,得到妥善照顧的左瀠瀠已經恢復神采奕奕、粉女敕迷人的模樣。
而關于那一天她被潑水之後所發生的事,小映跟小霞就像在說書似的,在她面前一搭一唱的說給她听,也因此使她對阿史那鷹有了更多的困惑。
她完全被他搞糊涂了。
他究竟是愛她,還是恨她?
這幾日,他什麼也沒說,僅是以行動、眼神來表示他的在乎、他的深情和溫柔,她不得不承認,這種無聲的付出更令她怦然心動,只是,他要的究竟是什麼,她真的不懂。
至于金妃的事,她不想過問,阿史那鷹不是個無情人,她相信他不會讓孩子的娘繼續在地牢里挨餓受凍。
今晚,又是漫天飛雪的一夜,只是自她昏迷至今,都住在阿史那鷹的寢宮里,而他怕她冷,光是火爐就要下人放了好幾個,即使她身子已好了不少也不管。
因此她忍不住走出門外透氣,欣賞外頭因飄落的雪花而顯得混沌不明的朦朧景致,只是,心里卻有另一道聲音出現。
其實,她是在等他回來吧。
這段日子,他都是寸步的守著她,敬事廳里堆了一疊小山似的奏章都沒批閱,若是帶回寢宮,又怕擾她休息,所以,這兩三天,他總是趁夜一人在敬事廳內挑燈夜戰。
可他不累嗎?現在都什麼時辰了……
驀地,有人走到她身後,為她披上貂皮披風,好擋住愛意,本以為是小映或小霞,她微笑著回頭一看,卻對上阿史那鷹邪魅的黑眸,她心兒猛地一撞地,連忙低頭,不敢再對上他灼熱的視線。
他伸手輕輕將她頰邊隨風飛舞的發絲撥至耳後,俯身,灼熱的呼息吹指著她的臉頰,直到他的吻落上她的唇,她不由得微微顫抖。
他最近總是以這樣的吻、這樣的眼神看她,雖然沒有更進一步的親密,卻更讓她心慌意亂。
而阿史那鷹不是不想要她,只是因為在乎,反而多了過去不曾有過的體貼。
她的氣色雖看似不錯,但大夫也說了,她的體質一直太寒、太單薄,再加上這次大病一場,身體如果不好好調養,日後,懷孩子會很辛苦。
他想要她為他生下子嗣,所以,只好先禁欲,免得把她操累了。
現在,他似乎陷入一種「非她莫屬」的幸福里,他的心、他的眼、他的所有思緒都只容得下她,尤其再一次的失而復得後,他下定決心,不讓任何人再來傷害她,連他自己也是。
「瀠瀠,我在這里生活了近三十年,早已習慣某些生活方式,譬如,可汗可以擁有多名妃子。」他突地開口。
左瀠瀠微微一僵。她懂,雖然這點對她而言,一直是想忽視卻忽視下了的痛。
「但是,你讓我懂得男女一旦相愛時,為何會想獨佔一個人,會想要求一份完整的愛,究其原因,全是因為愛得太深,是不?」他深情的凝睇著她。
她又驚又喜,晶瑩的淚水開始在眼眶里直打轉。
「後宮的事,冬天一過,我便會開始處理,因為我不能容忍任何人再來傷害你。」他拭去她滾落臉上的淚水,溫柔卻抱歉的看著她,「雖然,金妃才是最大的問題,但我不得不將她暫時留在她的寢宮,直到她平安的將孩子生下後,再給她一大筆足以優渥過完下半生的錢,讓她自由。這樣安排,你介意嗎?她畢竟替我生了一個孩子。」
她急急搖頭,她怎麼會?「只是孩子——」
「孩子歸我,金妃個性太激烈,孩子跟著她會很辛苦,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將孩子視如己出,而我可以回報你的就是,你將成為我的唯一,將擁有我一份完整的愛。」
靶動的淚水簌簌直落,左瀠瀠忍不住主動的撲抱住他,但那件厚重的貂皮披風卻使她無法好好的貼近他。
阿史那鷹也覺得那披風太礙事,毛茸茸的,讓他沒法子好好抱著她,他索性大手一揮,讓披風落地,然後一把將她摟進自己懷里,再拉過他身上的黑色披風包住她,只是這麼一來,僅露出一張動人容顏的她,看來更是嬌小了。
他忍不住低笑,「你如此嬌小,像個小不點似的,我真的開始擔心你要如何孕育我的孩子了。」
左瀠瀠先是一愣,下一秒,眼眶隨即泛漲落淚。
他頓時緊張起來,以為她身體還有不舒服,急忙想放開她檢視,「怎麼了?」
她卻圈抱住他,不讓他離開,哽咽著說︰「再叫一次。」
「什麼?」
「小不點。」
他一臉困惑,她卻是淚如雨下,「你叫我小不點,這是你以前最愛對我叨念的話啊。」這樣的稱呼,是否意味著他的記憶有一點復蘇的傾向?
也許過去的回憶現在還是屬于她一人的,然而沒關系,若是現在這個溫柔的他,她願意放下成見,把過去和他分享。
「我叨念?叫你小不點?」他一頭霧水,還沒聯想到自己失去的記憶一事。
她又哭又笑的給了他一個吻,之後才笑眯了淚眼,輕輕說︰「嗯,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我會把那一段消失的記憶告訴你,那是我們共同擁有的,一段很美,很美的過去……」
一夜的溫柔,轉眼,天已亮,雖然窗外仍是狂風呼呼,白雪皓皓。
此刻,在雕花大床上,阿史那鷹與左瀠瀠相依相偎,一起把玩著那塊木雕墜子。
阿史那鷹終于明白雕刻上的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表情,那是墜入情海的模樣,所以不見戾氣、冷漠,只有溫暖與深情。
那件被縫補在肚兜里的黑色紗羅,左瀠瀠也差小映從玉夏殿拿了過來,她親自拉掉縫合線,抽出那條她就算死也要帶在身邊的「面幕」。
一看見那條「面幕」,阿史那鷹便激動了起來。
六年前回突厥時,他還以為自己弄丟了母親親手為他繡的紀念品,沒想到——
他感動的將懷中的可人兒擁得更緊。她將他給的信物如此細細珍藏,而他,雖然忘了一切,卻也為了她給他的信物,千里尋覓,終于尋了她,就像奇跡一樣,兩人再度聚首。
只是黑颯在他當年返回突厥落崖時,便因頭先著地,扭斷了脖頸,當場一命嗚呼。
左瀠瀠听到它死了,連眼淚都落下了。
懊多好多的前塵往事啊,如今道來,歷歷在目,好像不久前才發生的,只是,「我很抱歉,鷹,當你問起我教會我男歡女愛的人是誰時,我卻說他死了。」左瀠瀠臉兒紅紅,可是眸子里也有好深的歉疚。
「不!是我活該,該說抱歉的人是我。」他深情的注視著她,很氣自己的獨斷莽撞,就這麼誤會了她,讓兩人都難受得要死,真是笨透了!「只是,雖然從你口中知道了那段日子的點點滴滴,我還是想記起來,因為自己當時的感受一定更深刻。」
「不急,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想起來——」說到這里,她突地想起一件事,略顯緊張的頓住。既然兩人都已盡釋前嫌,也把話都說開了,那麼那件自然也該告訴他,「那個、還有一件事,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
「出乎你意料的事?」他注意到她粉頰上的酡紅又更深了一層。
「嗯,」她深吸一口氣,難掩羞澀的把他的手放在她平坦的肚子上,「那時你離開後,我才發覺這里孕育了一個小生命——」
他眼楮倏地一亮,「你是說……」
瞅著那雙讓興奮映亮的黑眸,她粲然一笑,「是,我們有一個兒子了,我都喚他‘翔兒’,他的名字叫展翔,因為他爹是天空展翅飛翔的蒼鷹。」
聞言,他驚愕的看著她。
難道上回她灌醉時,喃喃的說著她沒有回去,說好愛好愛的「翔」,就是他的兒子?「天啊……我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吃我兒子的醋吃了那麼久……」
「什麼?」她疑惑的看著他。
阿史那鷹只能尷尬的將她酒醉的那天發生的事,還有之後他會說出那些失去理智的話的原因道出。
原來!她眼眶泛紅,卻沒有生氣,而是微笑。「謝謝你,謝謝你說出來,不然,那些話對我而言還是好傷好傷啊。」
「傻瓜,我傷害你,你還謝謝我……」
「但你會發那麼大的火,是因為你愛我,因為你在乎啊。」
沒錯,這麼一想,他才驚覺自己多麼可笑,光是以為她曾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他的妨火就如此旺盛了,自己卻還要求她得跟其他妃子一起擁有他?
難怪她會抗議,會告訴他,若將她放在那些女人中,她會不快樂,難怪她會一直談唯一、談完整。
現在他可徹頭徹尾的體會到了,不是唯一、沒有完整的愛,有多麼讓人心痛,而且愈在乎,愈心碎,那是情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獨佔,他終于懂了!
他笑著將她擁得更緊,「瀠瀠,你可是扎扎實實的教會我愛情是什麼了。」
「不,是你把我帶進愛情的殿堂里,雖然有些辛苦,但現在,算是苦盡笆來吧。」
「是啊,我得立即派人到大唐去把翔兒接來,一家團圓!」
她馬上不依的坐起身來,嘟起嘴,「那我爹呢?」
「傻瓜!」他笑看著她,「當然一起接來!」他也跟著起身,趁機偷香,「現在回想起來,你也真壞,竟然隱瞞翔兒的事到現在。」害他吃了幾缸的醋。
「我必須保護他,因為我不知道你失憶了,對一個連我自己都無法信任的男人,我又怎麼能讓他知道我已為他生了一個兒子?」
他頓時無言反駁,因為她的考量是對的。
「不過——」她的眼神變得好溫柔,「我是真的真的很愛你。」
情話人人都愛听,他自然也不例外,欣喜的輕啄她的額頭,他滿足的凝視著她,「這一生能擁有你,夫復何求?」
兩人深情相對,他溫柔的吻住她的唇,以極大的耐心,緩慢專注的,以他的唇、他的手,輕撫、親吻她的每一寸肌膚,甚至每一處令她羞赧的地方,很快的,她就被挑逗得呼吸急促、全身顫抖,無助低吟。
不顧外頭益發明亮的光線,他們纏纏綿綿的擁抱在一起,細密貼合,把白晝當成夜晚,一次又一次的享受著羞人卻甜美的體溫交融……
紗帳里,左瀠瀠濃密卷翹的睫毛形成一個扇形陰影,白皙肌膚晶瑩剔透,一張櫻桃小嘴鮮艷欲滴,看來就像一幅膂人的美人春睡圖。
她睡得很熟,連阿史那鷹起身下床穿衣都沒動一下,雖然,他的每一個動作也是刻意的放輕,小心翼翼的,就怕吵醒她。
坐在床沿,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流連許久,怎麼看都看不膩,半晌,忍不住癌身親吻她的唇一下。
他知道是他把她累壞的,從知道那段消失的記憶後,他已將她困在床上好幾天了,但在床上,兩人不一定是翻雲覆雨,而是他愛煞了听她說他們那段針鋒相對的過往,還有更多更多的相處細節,因為他不想錯過每一幕、每一句話。
一想到這里,他臉上浮現滿足的笑容。
依依不舍的起身後,他步出寢宮,小映跟小霞早已在外候著。
「她很累,你們好好照顧她,不過別吵她,還有,她若醒了,馬上替她準備吃的,再要她睡一覺……」
阿史那鷹的確心情很好,好到壓根不介意兩個宮女看著他露出怪異的表情。
「我們到敬事殿去,我有事要交代你去辦。」他對呂杰微笑說。
「是。」他也覺得王今天的心情簡直比夏日的太陽更加燦爛。
到敬事殿,阿史那鷹就自懷中拿出一封信。
「我要你即刻前往長安太傅府,這里有一封瀠瀠寫給太傅和敬的信,看到信的內容後,他會帶你去找兩個人,一個是她爹,另一個,我想你一看就知道他是誰,我要你帶人把他們平平安安的帶回來。」
呂杰接過信,面露困惑。一向冷酷的主子,第一次這樣神神秘秘的交代事情。
因為阿史那鷹要他速去速回,所以,他立即安排黑衣侍衛接替自己護衛主子的安全,再另外選了四名手下的他一同前往大唐。
接著,阿史那鷹又派人將赫昕請來,娓娓道來自己的打算。
「什麼?」赫昕听完,臉色大變,「你說你要立瀠妃為後?」
「是,你覺得不妥?」
罷昕提醒自己不得表現得太激動,勉強擠出一笑,「也不是,只是後宮嬪妃有多少?她是最後一個進宮的,總是少些說服力。」他頓了一下,又道︰「再說,金妃是你的元配人選,這是眾所皆知的事,雖然上次她對瀠妃過份了些,但也已受到懲罰,再加上她肚子里已有你的孩子,封後的人選是不是要再三思?」
此話一出,阿史那鷹俊臉上的笑容反而更大了,「金妃之所以會被大家認為是皇後人選,不就在于她將為我生下第一個子嗣?可如果我說她肚子里的只是第二個,我的元配另有其人,也是理所當然,不是嗎?」
罷昕雖一臉驚愕,但馬上想通他的話,胸口頓時涌上沸騰的妒火,聲音也不自覺的放大。「你的意思是,瀠妃早已為你生下子嗣?」
「沒錯,我已派呂杰將他接來,听說五官跟我幾乎一模一樣,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見到他了。」說著,他眉飛色舞的站起身,拍拍好友的肩膀,「還有,我將著手整頓後宮,待冬天過去,那些妃子我會將她們全送出宮,那時候金妃也已經生了,她也不會留下,不過,我會做好安排,讓她們生活無慮。」
罷昕愈听愈心驚,「你的意思是你將獨寵瀠妃?」
「是,我的人生有了她已經完整,我想你應該也猜出,我在大唐消失的那幾個月就是跟她在一起,現在所有的記憶都回來了!」阿史那鷹的眼里盡是喜悅與滿足,「明天只要不下大風雪,我就要帶她出去走走,既然即將成為皇後,總得見識見識這里的山光水色,就算是冬天,也有冬日的美。」
他的快樂溢于言表,然而,有人策劃多年的夢想卻因此夭折。
是夜,一名黑人以精湛的輕功潛入金妃寢宮,直接拉開紗帳,上了床。
「誰?」
金妃剛出聲,唇就被人用力捂住,「是我。」
她眨眨眼,這才從外面的燭光映照看出來人是赫昕。
她拉下他的手,媚眼生春,馬上就要抱住他獻吻,卻被他拉開,只見她臉色立變,「為什麼不踫我?難道你真的愛上瀠妃了?」
他搖頭,「出事了。」他將阿史那鷹告訴他的事轉述給她听。
「簡直太荒謬了,怎麼會這樣?」
金妃完全無法接受,她一直以為只要孩子生下來,她就會成為皇後,接著阿史那鷹會死,而備受阿史那鷹重用且信任的赫昕,就會以曾經代理掌管國政的身份繼位為可汗,並按照突厥的習俗,接收一干後妃,包括她在內。
但從左瀠瀠出現後,一切就亂了套,現在連她的皇後夢都要破碎了!
「現在要怎麼辦?」她頓時慌了。
「我們必須把計劃提前,而且分頭行事。」
罷昕附耳將計劃——告訴她,她听著听著,臉上的笑容愈來愈大。
「好,就讓我親自解決掉瀠妃,那個女人讓我吃了不少苦頭!」只是,她又看了赫昕一眼。看來,是她誤會他了,他不可能愛上瀠妃,只是——
「瀠妃真的會跟著來嗎?」這攸關計劃的成與敗,她仍舊有些擔心。
「放心,她的心腸很軟,不會不跟。」
「那王……給王吃的藥一定沒問題吧?」她怕他要沒死,她跟赫昕可會死得很慘。
「‘閻王笑’這種毒藥很特殊,也是我這幾年不斷尋找,好不容易才在塞外重金購得的,我親眼看到賣藥之人所做的測試,王若吃下它,絕對活不了,而且死狀極為安詳,看來就像睡著了。」赫昕很有把握,「總之,如果我在皇宮外沒有順利解決掉他,在他跟瀠妃回宮後,你就照我所說的去做,明白嗎?」
「明白。」她用力點頭。
「那麼我就先走了。」趁著夜色的掩飾,赫昕小心翼翼的施展輕功離開。
雪花緩緩的飄落而下,眼前盡是一片美麗的銀色世界。
阿史那鷹跟左瀠瀠共乘一匹馬,離開宮殿,轉往白雪覆蓋的連綿山巒,享受著只屬于兩人的寂靜。
阿史那鷹會往山里來,除了是想讓她看看突厥的山川外,也是因她說兩人相處的地點大多在山林中的緣故,既是如此,他當然想重溫舊夢,而現在可人兒就在身邊,大唐的山卻太遙遠了,所以只好就近選在突厥附近的山林里走走,看看能不能讓他想起些什麼。
一路策馬入林,她的身子全依偎著他,像是無言的依賴與信任,這讓他的心漲得滿滿的。
「看,那里有一座湖泊。」
背中人兒的驚喜叫聲打斷他的思緒,他立即策馬奔向前,穿過幾株高聳林木,居高臨下的看著不遠處那座如夢似幻的湖泊。
此時的湖水已結冰,湖面呈現透明的水藍色,再加上飄落而下的雪花,美得不可思議。
「好漂亮!」左瀠瀠的眼楮熠熠發亮。
「是啊,好漂亮。」他看的卻是她。托起她的下顎,將她的粉臉微轉過來,他忍不住癌身吻她。
就在林木的一隅,赫昕坐在馬背上,冷眼看著這一幕。
他已尾隨他們一陣子,如果他夠理性,應該再找一個更近、更適合的地方朝阿史那鷹下手,但一看到他纏綿火熱的吻著自己的心上人,該死的手更得寸進尺的隔著衣服在她胸前撫模揉捏,他實在無法等待了!
憤恨的從背後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箭,妒忌的黑眸緊緊定視在阿史那鷹那張可恨的俊顏,然後,視線往下,停在他的脖頸,他拉滿弓。
一陣冷冷山風遠遠吹來,听不到葉子拍打的沙沙聲,倒是有積雪從樹枝上掉落,而這聲拉弓的輕微吱嘎聲也順著風傳入阿史那鷹耳中。
他濃眉一皺,瞬間便听到咻地一聲,一支利箭挾帶著冷風快速穿射而來,千鈞一發之際,他抱著左瀠瀠直接落馬,沿著陡坡一路往下朝湖面滾,為了保護她,他緊緊的將她護在懷里。
只是,頗令他意外的,在他們一路滾下時,並沒有任何飛箭再射向他們,這有些不合理。
射箭之人是高手,而他滾下時全身是破綻,為何收手?
可惡!罷昕在內心低咒一聲。為了保護左瀠瀠,阿史那鷹將她圈在懷中,但這反而令他拉滿弓的箭遲遲無法射出去,因為不管從哪個方向射,她都避不了,一定會中箭!
而在這一路翻滾間,突然有一些畫面閃過阿史那鷹的腦海。
先是他騎著黑颯的畫面,接著,寂靜的雪地里,風兒輕吹,然後同樣傳來一聲怪異的吱嘎聲,最後,畫面一變,黑颯似乎受到驚嚇,一個仰頭嘶鳴,不受控制的往前沖,最終他連人帶馬失足跌落山崖,一路翻滾、翻滾……
事實上,他現在也在不停的翻滾,不知滾了多久,才終于停了下來。
「鷹!鷹?你沒事吧?」在他懷里的左瀠瀠急急起身,喚著神情怪異且怔愕的他。
阿史那鷹喘息著皺眉,突然有一種不知身在何方的感覺。
兩個畫面在他腦海里重疊,他困惑的想起身,左瀠瀠連忙伸手扶他,他這才發現他們已一路滾到湖邊。
「你沒事吧?怎麼會突然落馬?」左瀠瀠根本沒看到飛箭,所以完全不知道為什麼他會突然抱著她跌下馬。
深吸一口氣,他搖搖頭,想晃去那些怪異的畫面,卻愈晃愈多,也愈晃愈清晰。
懊半晌,他才迸出一句︰「你有沒有事?」
她搖頭。
可他卻突然用力將她緊緊擁在懷里,似乎在壓抑著什麼激烈的情緒,但她不懂。
又過了許久,阿史那鷹才放開她,但卻用一種似熟悉又感動的復雜神情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在她被看得臉紅心跳,不知所措時,他才微笑道︰「我們回去吧。」
「嗯。」
是她的錯覺嗎?他看她的眼神……似乎變得不太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