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他點個頭,溫鈞隨即明白的將手上的藥湯交到他手上,老臉上卻出現可疑的笑容。
他蹙眉,一回頭,竟然就見到該在床上好好躺著的人又自動下了床。
「你到底在干什麼?」他真的很火了!
「我喝藥嘛,躺著怎麼喝?」她因膝蓋的傷較嚴重,所以,只能一拐一拐的走到桌前,薛東堯卻是一拐一拐的走向她,一手拿藥湯,一手扣住她的手腕又往床的方向走去。
「噗噗……」兩人身後傳來溫鈞的憋笑聲。
「放開啦,這樣真的很好笑耶!」連傅沐芸都覺得可笑,他們好像一對猴子在走路喔。
「溫總管。」他沒回頭,腳步也沒停,只是口氣極冷的喊了溫鈞一聲,仍堅持要她乖乖的躺回床上。
傅沐芸是面向溫鈞的,一眼就看到他那張老臉憋笑憋得紅通通的,忍不住的瞪了他一記。
「我出去了,爺,還有……噗噗……別太為難丫頭,她純粹是因為想體會爺走路的不便,反正也疼了,就以身試……」
「我才沒有!」她馬上抗議。
薛東堯看著她的眼神從冒火轉為溫柔,但也只有那麼一瞬間就又冒火了,「下次再做這樣愚蠢的事,你就死定了!」
什麼嘛,才不是因為他呢!溫鈞干麼亂說話,會讓爺誤會的。
但溫鈞就是要薛東堯誤會,這一對進展太慢,他老人家已經快看不下去了!
薛東堯看著她乖乖躺著,嘴里卻嘟嘟嚷嚷的,他將湯碗端起,右手拿起湯匙,舀了藥湯到她唇邊。
她瞪大了眼,急急搖頭,「我自己喝。」
他神情一凜,「听話,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對啊,所以我說我自己來……」她伸手要拿湯碗,他卻突然開口。
「看來你要我用另一個方式喂了?」
雖然沒說破,但也很清楚他的「另一個方式」是什麼,一想到那畫面,她的俏臉漲紅,「真霸道……我喝就是了。」
她傾身靠向他手上的湯匙,他一匙一匙的喂她。
他目光灼灼的凝睇著她誘人的紅唇,看著她沾了藥汁的唇誘惑的綻著水光,看著她一口一口柔順的張唇喝下黑漆漆的藥湯,一下子抿唇,因為苦,有時還吐舌,又因為有湯汁在唇上就要滴落,她粉女敕的丁香急急的滑過……
他看著看著,抗拒不了的心動渴望逐漸在胸口間蔓延,那曾經被壓抑在心底最深處的也逐漸蘇醒。
他一直都很在乎她、也想要她,但因為明白還有難解的結尚未解開,所以,他等、他盼望、他忍耐,但眼前的誘惑實在太大了!
黑眸逐漸轉為深幽,他再也壓抑不了想一親芳澤的沖動……
「終于喝完了,好苦喔!」傅沐芸以手拭唇後,忍不住埋怨一句,就乖乖的躺回床上,沒想到——
黑影突然罩下,在她眨眼間,薛東堯已屈服于自己著火的,俯身低頭,吻住了她的紅唇。
她呆呆愣愣,胸口熱熱的、漲漲的,心跳卜通狂跳,全身無力。
他深深的吻著,品嘗他渴望已久的紅唇,挑弄她唇中的柔軟、吸吮、糾纏。
他愛她,眼神流露著無盡的深深愛戀,以及他想全心呵護照顧她的心思,但這個小小人兒卻想逃離他。
他知道她一舉一動所隱含的意義,他太了解她,可能比她自己都還要了解,他對她心動的時間也比她所知道的要更早……而且還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事。
這個吻好深、好狂、好長,待他終于放開她的唇時,連他都在喘氣。
她揚起氤氳的眸子,氣喘吁吁的看著他,「這、這是?」
「好好休息,別再亂跑了,除非你想要我再做這樣的事。」他嗄啞著說。
她傻傻的點頭,但又意識到好像不對,紅著臉兒又搖搖頭。
她怎麼能這麼可愛、這麼讓人心動?他忍不住的低頭,又偷了一個吻。
而她還是沒能抗拒,這一次,甚至還忍不住的嬌吟出聲。
但她不能不承認,這樣的感覺很微妙、很舒服、很想再來一次……
薛東堯突然笑了,笑得很開心。
她倏地瞪大了眼,慢半拍的發現她竟然將心里的話說了出來!她吶吶的急道︰「沒有!我是要說……我還、還沒亂跑,你怎麼……又來一次……」
「我知道,你休息吧。」看到那張小臉已經漲到通紅了,他沒有再糗她,而是起身,端起湯碗走出房外。
她馬上拉起被子把自己給埋了,她是大笨蛋!
但被窩內,她忍不住輕輕撫著微腫的紅唇,然後往下到怦怦狂跳的胸口,他吻了她,是愛上她了嗎?不然,他不是個輕浮的男子,她一直都很清楚這一點的。
她呢?她反問自己,她沒有抗拒,所以,她也愛上他了?
不,不對,她是恨啊,而愛與恨,僅在一線之隔嗎?
也不對,她有良心,不會是非不分的讓心蒙蔽善惡,他對她就是那麼的好,而她能撇除心里的魔障,放下仇恨,安心的依賴他、放心的去愛他嗎?
薛東堯自從那一吻之後,已清楚的明白他要什麼,而且,也決定要贏得什麼,只要他決定要達成的目標,沒有他達不到的。
他照顧了她五天,親自審視她的腳傷真好了之後,立即帶她去一個地方。
那個地方就在茶室的下方,是一個空間寬敞、用來儲存茶葉的地下室,這里儲存了大量準備進貢的御用黃茶,還有高價難尋的各地名茶,可以說是一個茶寶庫。
里面相當干淨、空氣流通,但放置茶葉的底層是架空的,薛東堯說,那是避免土壤的濕度過高,影響茶葉的保存,因為江南水氣較豐足,放置地下室是避免光線照射,這同樣會影響茶的保存。
除了這些較珍貴的茶葉儲藏外,竟然還有另一間私室,他帶著她走了進去,里面大多是用青花大甕收藏的特殊茶品。
在她張大眼楮,贊嘆珍藏之豐富時,薛東堯將一份備份鑰匙交到她手上。
她頭一低,不明所以的看著兩支造型相當奇怪的鑰匙,但也因為又長又彎的,所以,她也知道這兩把就是剛剛他打開這地下儲藏室的重要鑰匙。
過去,她雖然在茶室進進出出,但從不知道某一面牆內有機關,更不知道那上方奇怪的圓孔就是鑰匙孔,還得兩把一起插,才能開門。
「這份鑰匙給你,日後,你可以自由進出,當然,下個月也由你負責貢茶的出貨。」
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這責任太大了,不行。」
「我信任你。」他走的是險棋,但也是個測試——有些混沌不明的情況得慢慢厘清。
信任?她卻為這兩個字感到害怕,而且,他會不會寵她寵得太過?
「除了我以外,薛家只有溫總管才擁有這個倉庫的雙鎖鑰匙,你是第三個人。」他微笑的道。
「可是……」
「我吻了你,我相信你應該知道這代表的意義,我不是一個不負責的人。」
這是承諾。她听懂了,卻也更害怕。
他以最深情的眼眸凝睇,要她安心的留在他身邊。
她粉臉發燙,淪陷的心早已往他身上系了,但她沒主意,沒人可商量,她該怎麼做才對?
「你走走看看,櫃子上都有標示茶的品種、來處。」看出她的彷徨無助,他轉移了話題,不想讓她太有壓力。
她點點頭,在這寶庫里四處觀看著,驀地,她的視線被一個熟悉的東西給吸引,她幾乎是跑步的沖上前去。
那是一櫃陳列一塊塊陳年普洱茶的茶餅,但她看的不是高價稀有的茶餅,而是下方竟然排著幾罐寫著「傅家茶莊」的茶!
她好激動,眼眶都紅了,她記得這一批茶,那時爹還自信滿滿的說,這批茶品質極佳,足以讓稱霸京城的第一茶商薛家與他們簽下買賣約。
事實證明也是如此,但是,合作幾年後,薛東堯便以傅家茶莊的茶品質不佳,解除了他們的合作關系,商場上的消息最是毒辣迅速,她的爹為此忙得焦頭爛額,最後還是保不住茶莊的匾額,也丟了自己的命!她以為他們家的茶入不了薛家人的眼,尤其是薛東堯,但,她家的茶怎麼會在這里?
「喜歡這罐茶?」他刻意假裝沒看到她泛紅的眼,伸手將傅家茶莊的茶葉罐拿下來,溫柔的說︰「送你。」
「真、真的可以嗎?」說是這麼說,但她已緊緊的將它抱在懷里,感覺上,她好像又有屬于她爹的東西。
他感到不忍,但仍微笑,「當然可以,茶送有緣人,我想它會很高興到你的手上,這比它孤伶伶的待在這更有意義。」
她眼底淚光閃動,胸口暖呼呼的,但她抱在懷里的茶罐卻冰冷的提醒了她——
這是個訊息吧,是在天上的爹給她的訊息,她不能就這樣放棄報仇,放過他,她爹會不甘願的……
她咬著下唇,低頭瞪著茶罐,對,她拼命告訴自己,不管他是否是真的變了,父仇不能忘,他是個大壞蛋,是不在乎他人死活的自私男人……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她不能放過他,就算他對她這麼好,是吧?
是吧?
傅沐芸報仇的機會來得很快,甚至可以說快到讓她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
這一天,薛家茶場大門前,大紅燈籠高高掛,顯示今晚有貴客臨門。
圓桌上擺滿了山珍海味及醇酒好茶,座上客是一名朝廷派來的大官胡楚,他身著一身石青色官服,長得福福泰泰,相當討喜。
他原本月初就該到薛家茶場的,但因為翊弘貝勒事先得知他來蘇州查訪的消息,半強迫的將人給攔截到親王府中做客,于是今日之前,他已讓翊弘貝勒投注資金經營的弘齊茶場傍帶至杭州招待了大半個月,不管是茶、酒、女人、黃金、珠寶,能給的沒一樣少!
雖然胡楚不好、不貪美酒,對身外之物也沒有什麼,但能被皇上派出門,自然處事深諳圓融之道,除了吃吃喝喝,自嘲只有一妻的自己是妻管嚴的他婉拒了跟錢財,卻不忘保證,會將弘齊茶場的好茶帶回朝廷,讓皇親國戚好好品嘗。
翊弘貝勒雖然不滿意,但面子人家也做給他,對方開口說要再到蘇州薛家,也不好意思再攔。
薛家在驚愕中喜迎貴客,連忙設宴款待,府里上上下下忙得不可開交。
金碧輝煌的宴客廳內,引起這一團忙碌的胡楚從椅子上起身,拱手致歉,「叨擾了,成了不速之客,真是抱歉。」
「請別這麼說,胡大人的到來使薛家蓬蓽生輝,這可是薛家的光榮。」薛東堯也起身回禮。
在座陪同的還有溫鈞,他亦起身拱手作揖,「是啊,胡大人好久不見了,大家都是舊識,別如此見外。」
這幾年胡楚負責薛家貢茶進貢的前置作業,幾度來回都是來確定貢茶的品質、數量無誤,其實,他對薛東堯的備貨極有信心,走這麼一趟,不過想順便看看江南之美,而非專程來盤查茶葉的。
三人在客套寒暄之後,再次落座,邊吃邊談,氣氛熱絡。
在胡楚眼中,薛家茶莊富可敵國,靠的是薛東堯靈活細膩的經商頭腦。
像是貢茶北運,除了貢茶,連帶薛家的其他茶品也可一路優先通行,通航關稅也免費,因為除了御用黃茶及給其他皇親貴族專飲的好茶外,薛東堯還會附帶一些上等的絕妙好茶,那是用來讓皇上賞賜給外來使節的。
如此一來,薛家茶葉跟著洋人外銷,也增加了薛家茶葉的能見度,有許多外來貴客直接向薛家下大單,于是薛家又是財源滾滾。
不到三十歲的男人,即使小有殘疾,卻杰出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