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下午,丘靈幫母親梳頭。
丘雯嵐心情倒尚好,她說︰「中年女人最易犯的錯誤是仍然打扮成少女那樣。」
丘靈唯唯諾諾。
她忽然問女兒︰「我看上去似幾歲?」
丘靈問︰「你要听老實話嗎?」
「不!」
丘靈告訴母親︰「你仍像少女。」
丘雯嵐苦笑︰「那,為什麼我女兒已經這樣大?」
丘靈十分肯定地說︰「你太早生我。」
丘雯嵐不禁又高興起來,「時間到了,我們快去看戲。」
但是,好景不常。
一個晚上,丘靈半夜口渴起來找水喝,經過客廳,一腳踢到一只箱子。
停楮一看,呵,是那個人陰魂不息,又找回來了。
母親的房門虛掩著,丘靈看見一男一女正深深擁吻,她抱得他那樣緊,一雙手臂像蛇般纏勒著,像是要刻到他身上去。
丘靈靜靜看了一會兒,忽然決定置身度外,回房關上門睡覺。
一個孩子,身不由主,只能夠那樣做。
第二天,丘靈看見譚之恩赤果著上身在喝咖啡。
是他先打招呼︰「起來了?」
真好笑,仿佛他才是主人。
丘靈準備上學。
他攤攤手,「我上壞人當,白賠了飛機票,原來模特兒工作不過是幌子,竟叫我在夜總會伴舞。」
丘靈只會駭笑。
「捱了半年,實在做不來,只得逃回本市。」
丘靈取餅書包預備出門。
「喂,丘靈,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人有三衰六旺,將來我紅了,賺到錢大家花。」
丘靈沒好氣,一言不發,開了門就走。
他又耽下來了。
不幸的是,有一問攝制公司看中了他,譚之恩忽然成為廣告明星,雖然距離紅星地位還相當遠,但忽然有了收人,叫丘雯嵐又驚又喜。
連他自己都不習慣,什麼,居然擁有社會地位了︰電話找他,經理人派保母給他,公司車來接….︰
他拿著劇本讀對白,大言不慚地對丘靈說︰「我推薦你去做電影明星好不好?」
他早出晚歸,丘雯嵐忽然又寂寞了,她喃喃說︰「其實,我不想他有工作。」
這時,丘靈發現了一個真相,原來譚之恩也有犧牲,因為懶惰,他在丘家浪費了生命,在這種不正常的關系中,男女都是輸家。
長得漂亮,男人也佔便宜,市民雖然還叫不出某健康飲品或是巧克力廣告中那俊男的名字,但是卻認得他的花襯衫。
那件花襯衫竟成為譚之恩的標志。
丘靈的思潮又被打斷,賈品莊叫她︰「丘靈,鄧明哲找你。」
「品姨,對不起,竟叫你替我接電話。」
「不客氣。」她停一停,「鄧明哲是鄧莧成醫生的兒子,是我們鄰居。」
丘靈茫然,「我都不知道誰叫鄧明哲。」
賈品莊微笑,「是今日在泳池邊與你說話的年輕人。」
丘靈退縮,「我不認識他,他怎麼會找到我?我不听這通電話。」
「別怕,去听听他說什麼。」
在賈品莊鼓勵下,丘靈拿起電話。
那少年在另一頭興高采烈的說︰「丘靈,星期六是我十六歲生日,你要來參加舞會嗎?」
「我——」
「大伙在下午四點就來我家,不用帶禮物,我家在七號,步行三分鐘可到,到時見你。」他掛上電話。
丘靈發呆。
賈品莊笑問︰「請你去舞會?」
丘靈囁囁說︰「我都不會跳舞。」
「那還不容易,音樂!」
賈景坤立刻播放跳舞音樂,兩人輪流教起丘靈來。
丘靈真沒想到她在賈家除卻食宿讀書之外還能得到這樣的照顧。
品姨還陪她去選跳舞裙子,丘靈身形成熟,完全可以穿大人尺碼,可是品味卻仍屬于小女孩,喜歡粉紅色。
那天晚上,丘靈是最漂亮的客人,可是她不知道這個事實,靜靜坐在一角,因此更加比那些吱吱喳喳搔首弄姿的女孩標致。
品姨在九時正來接她走。
他們對她無微不至,這對無孩夫婦在丘靈心目中全無陰暗面。
丘靈不止一次覺得好運。
丘靈在賈家很快住到秋季開學,她的生活更加正常,對功課非常著重,珍惜學習機會。
賈品莊也開學了,她是南華大學電子工程系的副教授,工作繁忙,時時在書房做到深夜。
丘靈在日記上這樣寫︰他們才是我盼望中的父母。
可是,品姨也向她透露過心聲。
「我不能懷孕,不知多麼想擁有自己的孩子,我深愛景坤,沒有子女,是終身遺憾。」
丘靈心里想︰上天為什麼不可以把所有多余的孩子都送到有需要有愛心的家庭去?
生母都不願見她,丘靈肯定也是個多余的孩子。
一日下午,賈景坤問︰「丘靈在家嗎,一點聲響也沒有。」
「在房里寫功課。」
「真是個好孩子。」
「可是,命卻不乖。」
「今日,人若努力,可以扭轉命運。」
賈品莊忽然悲哀了,「那麼,景坤,我的命運呢?」
「品莊,我永遠愛你。」
他倆緊緊擁抱。
丘靈不是故意竊听,她的耳朵一向比較靈敏,又剛剛在走廊里,無意中听見賈氏夫婦的對話。
她怔住了。
這兩個可愛的好人,有什麼秘密?
賈品莊輕輕嗚咽,听上去無比淒酸,丘靈聳然動容。
丘靈想問︰世上有無真正快樂的人,世上有否無憂的生活?
她懷疑賈品莊身罹惡疾,非常為她擔心。
不久,王小姐定期來訪。
她已成為丘靈最信賴的人,無話不說。
丘靈問︰「我母親那里有無轉機?」
王荔嬋搖搖頭。
丘靈深深失望,不由得垂下頭。
「丘靈,」王荔嬋改變話題,「听說你成績優異,校方鼓勵你跳班,真替你高興,對你來說,越早畢業越好。」
丘靈不出聲。
王荔嬋撫模她的頭發,「我也希望有一個這樣乖巧的女兒呢。」
丘靈握住她的手。
王荔蟬凝視她的小臉,「眼楮越來越大,都不像真的,似用數碼相機拍下照片,故意施電腦特技放大了的雙眼。」
丘靈不由得笑起來。
「我這次來,是想同你講解一些生理衛生事實,按照女體發育,到了一定的時候……這幾本小冊子會對你有幫助,屆時你勿驚慌,我已替你準備了一些用品。」
丘靈專心聆听。
王小姐感慨,「沒有母親在身邊,就是這點吃虧了。」
這還用別人來提醒嗎,丘靈內心刺痛無奈。
「賈氏夫婦那里,沒有問題吧.。」
「他們是一等好人。」
王荔嬋說︰「很多事,你都懂得自己化解,他們說,你極之乖巧,一點麻煩也無。」
丘靈試探問︰「他們可願正式領養我?」
王荔蟬不得不搖搖頭,「他們還沒有提出來。」
「呵。」
王荔嬋離去。
母親仍然不願意見她,也許,她已決定,反正這生這世要在獄中度過,死了心也好。
丘靈歸社會撫養。
社會是狠心毒辣無情的晚娘,適者生存,不知多少孤兒淪落在坑渠里。
那天傍晚,賈景坤找丘靈,「丘靈,我得出差到西雅圖吉一個月,有客戶找我為他裝修一架私人飛機。」
啊,多麼有趣的工作。
賈景坤說︰「在飛機上,所有家俱需要牢牢釘緊,真考工夫。」
丘靈欽佩地看著賈景坤。
「丘靈,替我好好照顧品莊。」體貼的他竟把話調轉來說。
他當晚收拾行李,第二早就走了。
屋里只剩賈品莊與丘靈二人。
品姨抽空到學校參觀網球比賽。
丘靈尚未上手,很快出局,坐一旁看高班同學比賽。
賈品莊忽然贊嘆說︰「你看女體多麼美麗。」
丘靈不以為意,女運動員淋灕地發揮體能時的確賞心悅目。
斌品莊授著說︰「女子比男子漂亮得多,上天偏愛女子。」
下雨了。
大家冒雨擠在看台上,漸漸有人吃不消散去。
丘靈擔心品姨會著涼,輕輕說︰「不如走吧。」
她卻依戀地看著兩名少女進行賽事,她們衣履盡濕,可是忘我地努力競賽,似羚羊般來回奔馳。
丘靈的運動衣也濕了,有同學給她一只透明大膠袋,她索性把它連頭罩在身上。
賈品莊凝視她,「丘靈,你真好看。」
丘靈不好意思,「品姨別取笑我。」
必到家,丘靈斟杯熱可可,回到房間寫功課,半晌抬頭,天已經黑了。
她走到客廳,發覺品姨獨自在欣賞雨景。
她輕輕說︰「剛才下了一陣豆大雹子。」
一向忙碌的她很少如此寂寥,可見是想念丈夫。
她又說︰「景坤已經到了,打過電話來。」
這個時候,也許是靈感,丘靈忽然有點不自在。
賈品莊站起來,伸個懶腰,「我早點休息。」
丘靈輕輕點頭。
「連幾天,賈品莊都在家工作,沒有應酬,真正相愛的夫妻應是這樣的吧,離別數日,也渾身不自在。
屋子里一片寂靜。
只有鄧明哲電話來找,丘靈冷淡地答︰「不,我沒有空」,「對不起我要溫習」,「已經約了人了」。
屋內氣氛漸漸凝重,仿佛有什麼事將要發生。
一日下午,丘靈放學回來,掏出門匙,想插人匙孔,忽然想起二年多前,也是億個這樣的下午,一推門進家,便看見了她一生中最可怕的事。
為什麼今日感覺也相似,混身寒毛無故豎起?
不過,這不是她的家,這是賈宅,主人與她只有友情沒有親情。
她終于打開大門,看到品姨的公事袋與鞋子丟在玄關。
丘靈替她把皮鞋抹干淨放好,公事包拎到書房,「品姨?」她不在。
丘靈有點擔心,做了熱茶,一直找上樓去。
本來主人臥室是重地,丘靈懂得規矩,走過的時候都目不斜視,可是今日男主人不在,女主人最近心情欠佳,丘靈便走近那個範圍。
門處掩著,丘靈看到里邊去。
原來臥室之外還有一個小小的起坐間,品姨的外套衣物都堆在沙發上,地上,有一只空酒瓶。
到這個時候,丘靈其實應該不理閑事,立即回自己的房間去溫習功課,可是她總覺得住在人家里那麼久,非得做些什麼才過意得去。
這時,房內電話鈴響起來,十多下沒人听,終于掛斷,更叫丘靈焦慮。
她終于踏進了私人起坐問。
可以看見賈品莊躺在房內白色大床上上動不動。
「品姨?」
沒有回答。
丘靈又走近幾步,呵,已經來不及回頭了。
寢室十分寬敞明亮,賈品莊身上只有一件浴抱,背著丘靈倒在床上,顯然是喝多了,醉睡不醒。
一只小小收音機正輕輕播放廣播劇,男女主角呢喃地訴說著愛的裒情。
丘靈想替品姨蓋好被子,她走到床的另外一邊,看到品姨臉色紅潤,不禁放心,正想替她整理被褥,眼光落到她半果的身上。
丘靈打一個突,這一驚非同小可,踉蹌退後,想閉上雙眼,可是眼皮不听話,反而睜得更大。
不知過了多久,她漸漸恢復理智,可是雙腿卻發軟,跪倒在地,丘靈知道非得盡快離開主臥室不可,急忙中手足使不出力,她只得緩緩爬出去,到了走廊,才扶著牆壁站起來。
丘靈喘著氣回到自己的房間,抓起外套,逃一樣走到樓下,拉開大門。
一陣冷風夾著細雨迎面打來,丘靈退後兩步,風大雨大,走到什麼地方去?
她忽然清醒了。
唯一可做的是找到王荔嬋,把這個驚人秘密告訴她,可是,王小姐又能怎樣幫她?最多是再把她帶回女童院,又一次等待發落。
丘靈關上門,回到客廳坐下。
電話鈐又響了,這次,丘靈去接听,聲音冷靜得連她自己都不相信,「是,坤叔,是我,剛放學,品姨睡了,你幾時回來?大家都想念你。」
「品莊有無飲酒?」
「一點點啦,你放心。」
「天氣轉涼,衣著飲食都要小心。」
「我知道。」
「稍後我再打來。」聲音無限纏綿依戀。
丘靈忽然平靜了,她一向是保守秘密的高手,她知道的事,統統像理在海底一樣,永不揭露。
這時,她像是听見母親低沉的聲音問︰「你會替我保守秘密,直到我死的那天?」
母親雙手掐到她的手臂里去,眼楮發著奇異的青光,她只得肯定地點頭。
那天下午,丘靈放學回家,看到母親正把一頁稿件傳其到每一家報館的娛樂版。
她驚問︰「這是甚麼?」
丘雯嵐說︰「我不能失去他。」
「失去誰?」
「譚之恩。」
丘靈苦苦懇求,「媽媽,你的世界不止譚之恩那樣小,您還有我,還有自己的前途。」
丘雯嵐哭了。
那頁稿件上,密密麻麻寫著譚之恩的丑事。
「已經發到報館去了?」
丘雯嵐點點頭。
丘靈頓足,「為什麼?」
「我恨他,只有在討飯之際他才會想到我,稍有轉機即刻撇開我,我要教訓他。」
丘靈用手抱著頭,太遲了。
「媽媽,留不住他,隨他去吧。」
「我年華已逝,錢也花光,再也找不到人。」
「媽媽,沒有男人,也可以生活。」
可是丘雯嵐已經痴迷,痛哭不已。
譚之恩在伴游社工作的歷史一下子傳揚出來,他的花襯衫蒙上污點,他終于上了頭條,可是繼而銷聲匿跡,這一次,他縱使又得討飯,卻不再回丘家。
他不是笨人,他懷疑丘家有人出賣他,那人,當然不是丘靈。
他再三盤問過丘靈,她只是守口如瓶,把秘密交給丘靈,最穩當不過。
那一天,賈品莊到深夜才醒來。
丘靈听到她沙啞的聲音找人︰「丘靈,丘靈。」
丘靈揚聲,「在這里。」
她沒有鎖門,在這種情況下,一道門已經無用。
只見賈品莊托著頭走過來,「我睡了一整天?」
「沒有,大半日而已。」
賈品莊苦笑,「或許得找名家寫一橫額,四個字︰永睡不朽。」
丘靈看著她,「可有做夢?」
「有,夢見已辭世的父母雙雙歸來,可是,我仍然不知與他們說什麼才好。」
丘靈什麼都明白了,內心中的恐懼漸漸轉為同情。
可是,始絡只是一個孩子,掩飾得再好,目光中的不安也透露出她真正的惶恐,丘靈別轉了頭。
賈品莊探頭過來,「在做什麼功課,吃過飯沒有?」
她穿著洗松了的毛衣,俯身露出雪白豐滿的胸脯。
丘靈心想,真奇怪,一點都看不出來,像傳說中的妖精,只有在喝了雄黃酒醉倒之後,才會露出原形。
平日,賈品莊神情柔和,笑容動人,體態、姿勢,都十分嫵媚。
她的雙手搭在書桌上,十指縴縴,指甲修得光亮整齊,丘靈目光避到別處去,她暗暗吁出一口氣,丘靈,請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吧。
丘靈故意振作起來,「坤叔有電話找你。」
賈品莊伸一個懶腰,「他都快忘記我們了,叫他不要接這單生意,又不听,」她搔了搔頭,「男人總想證明一些什麼。」
丘靈的寒毛豎了起來。
斌品莊忽然說︰「丘靈,你長得美,你媽也一定是個芙人。」
丘靈搖搖頭,「後來,連化上濃妝也不行了。」
「我還有明日的功課需要準備,你早點休息。」
賈品莊走開,丘靈才發覺她背脊已經濕透。
丘靈羞愧,人家無償地善待她,這一段日子以來,無微不至,她卻嫌棄人家。
第二天醒來,丘靈又做回丘靈,佯裝一切如常。
她對品姨照舊尊重、親熱、服從。
段考完畢,丘靈陪同學出去慶祝,天黑才回來,王小姐在賈宅等她。
丘靈立刻問︰「媽媽找我?」
王荔嬋搖搖頭。
丘靈低頭。
「澳洲悉尼有一家人願意收養你,中年華裔夫婦,姓蔣,開雜貨店,會供你讀書,你可會考慮?」
連丘靈都詫異了,她听見自己說︰「我去。」
王荔嬋點點頭,「這會是你永久家庭。」
「走之前,我想見一見母親。」
「我盡量替你設法。」
「我什麼時候動身?」
「待本學年結束吧,對方也尊重你的學業。」
那天稍後,賈景坤回來了,帶來飛機內部許多圖樣照片,丘靈看得津津有味。
就要離開他們,丘靈依依不舍。
賈景坤曬黑不少,看上去更加英俊,站貴品莊身邊,更顯得她白哲嬌俏,就表面看,他倆的確是一對璧人。
賈景坤說︰「丘靈,听說你就快要去澳洲。」
丘靈不出聲。
「丘靈,假如我們可以收養你,一定會那樣做,可是本市法律規定收養兒童,必需是一對夫妻。」語氣無奈。
丘靈輕聲說︰「我明白。」
賈品莊輕輕說︰「你都知道了?」
丘靈牽一牽嘴角。
「你是幾時知道的?」
丘靈答︰「最近。」
賈品莊低聲問︰「你不介意?」
「你們對我那樣好,我縱使驚異,亦覺感恩。」
賈品莊輕輕說︰「我雖不是女性,但卻終身渴望生為女身,像一般女子,結婚生子。」
「現在我都明白了。」
「我羨慕你,丘靈。」
丘靈忽然像個大人似安慰賈品莊︰「人生中總有些渴望而不能得到的事。」
「丘靈,我還能擁抱你嗎?!」
「當然可以。」
「丘靈,請代我們保守秘密。」
丘靈肯定地點頭。
但是過不久,丘靈在報上讀到一宗消息︰「南華大學一名副教授明年將接受變性手術,校方強調會以‘合法、合情、合理’原則處理。
「由于此舉乃法律所容,校方並不反對,該名副教授在電子工程系任職,至于一名教授變性,會為師生帶來什麼不便?校方表示會多听取社會公眾意見。」
丘靈當然知道這是誰。
她只是不出聲。
一日下午,王荔嬋把她帶到女子監獄探訪生母。
經過幾層大門,許多手續,仍然不得要領。
只听得王荔嬋同制服人員央求︰「同她說,孩子已經來了,況且,年底她將遠赴澳洲,以後見面可就難了。」
制服人員十分同情,再進去,可是過半晌出來,仍然搖頭,丘靈絕望了。
王荔蟬生氣,提高聲音︰「叫她出來,她不應再使小阿心靈受創!」
是丘靈按著王小姐肩膀,平靜地說︰「我們走吧。」
王荔蟬頹然,「對不起,丘靈。」
「王姐,你已替我做到最好。」
那天回到賈宅,鄧明哲又打電話來找。
賈品莊鼓勵︰「出去玩,別遲疑。」
「我不想去。」
「樂得輕松,暫時丟開包袱,丘靈,學我自得其樂。」
丘靈笑了。
「丘靈,我特別喜歡你,是因為你同我一樣,生命中有不可彌補的遺憾。」
丘靈黯然地低下頭。
那日,她終于與鄧明哲去看電影,完了一起去吃冰淇淋。
少年對她說︰「你是一個特別的女孩子。」
丘靈不置可否,他那麼幸福幼稚,懂什麼。
「听說,你是領養兒?」
「是。」
「又听說,你生母在監獄里?」他語氣中只有同情,沒有椰偷,他想了解她。
丘靈又答︰「是。」
「生活對你來說可不容易,難得你莊敬自強,用功讀書。」
丘靈笑了,「謝謝你。」
「願意傾訴嗎,你母親犯什麼,幾時出來?」
丘靈忽然毫不隱瞞︰「謀殺,判終身監禁。」
少年嚇了一跳,「啊。」仔細看丘靈面孔,知道她說的是實情。
「她殺死了情人。」
少年遭到迷惑,像是墮入一篇神秘的偵探小說中,只想一直追讀,得知真相結局。
「我們家沒有那樣大而鋒利的刀,由她特地買來行凶,當主控官問她為什麼用刀,她答︰‘听到利刃刺入他胸膛的時候覺得痛快。’」
少年臉色轉為蒼白。
可是他渴望听下去,丘靈的聲音輕而柔,是說故事的好手。
「她恨死了他,她一定要留住他,用盡她所有的辦法。」
鄧明哲身不由主,完全進人了那宗情殺案。
「他喜歡花襯衫,她買給他,他愛快車,她送跑車給他,本來是女兒的教育費及生活費,都叫這人給花得精光,但是她仍然留不住他,他一直蠢蠢欲動,一次又一次背叛她。」
少年忽然插嘴,「可是,這樣的關系,一定有這樣的結果,她為什麼不明白?」
丘靈抬起頭,大眼楮里魅影憧憧,她淒涼地微笑,「她都不再會思想了。」
這時,天已下雨,小小飲冰室里只剩他們兩個人,伙計累了,伏在櫃台打盹,正好由得他倆坐下去。
丘靈的聲音非常非常低,「最後,另外有一個闊綽的寡婦看中了他,人家住山上,真正有錢,他跟了人家走,去服侍別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