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之行還成功吧。」
「我們去參見名古屋牧場,可是屬極貴價肉類,正考慮入貨與否。」
「放高級辦館或替日西餐館訂貨。」
「他們多數直接入貨。」
「取價廉物美路線,打響字號。」
「利鈿太低,劃不來呢。」
他從來不曾與月玫這般有商有量,福在卻與他談得頭頭是道。
「這次,我擁有充分資料,連他們牛群吃的草料遠自加拿大緬省運來都知道,東洋人十分尊重我這間
小鮑司,福在,你有成績。」
埃在連忙搖手。
她很自然地替他披上外套,司機上來敲門,周子文回公司去。
這一段新聞,像所有新聞一樣,熱鬧了三天,然後在報上不了了之。
周末,福在並沒有賴床,一早起來做洗熨工作。
她有一式十來件白襯衫,每天換一件或兩件穿,天涼了加件深色毛衣,再冷一點披上大衣,一年四季
都靠它們,非潔淨不可。
正忙著,門鈴響了。
獨居,福在更加小心,她一看,是劉少波,便不肯開門。
「劉先生,一分鐘之內不走,我會報警。」
飛絮飄零
劉少波隔著門說︰「王小姐,我並不企望進你客廳坐著談話,我在街角咖啡室等你。」
「我不會與你對話,你走吧。」
「王小姐,你已糊涂了好幾年,我不想你再受蒙蔽。」
「福在知道再開口說話,等于是鼓勵他繼續羅嗦,她索性不出聲。」
「王小姐,我找到一名在酒吧工作的女子,她在當晚與邵南一起。」
埃在一听,打開大門,喝道︰「你最好不是胡說。」
劉少波也鐵青著臉,「好心著雷劈。」
「警方為什麼找不到該名證人?」
「你是酒吧女,你的客人突然暴斃,你會不會讓警方找到?」
「你又查得到她?」
「我不穿制服,最近她又手緊,明白了吧。」
「為何那麼好心?」
劉少波發呆,半晌才說︰「我同情你。」
「嘿。」
他說下去︰「我從未見過像你這樣身不由主的女子,飛絮飄零,隨命運擺布。」
埃在呆住。
她退後一步。
不是由這名調查員坦白說出,她還不知道有飛絮飄零這幾個字,福在鼻子發酸。
她鎮定一下,「我已找到工作,我已從頭開始。」
劉少波看著她,忽然說︰「你此刻的男伴叫周子文,你真正認識他嗎?」
「這與你無關。」
劉少波嘆口氣,「我帶你去見那個酒吧女,釋你心中最大疑問。」
他仿佛什麼都知道。
一向以來,這年輕人雖無過犯,面目可憎,可是今日他對她坦白誠懇,福在忽然不那麼討厭他。
「自殺,他殺,抑或意外,你很快會知道。」
埃在想一想,取餅鎖匙及外套,跟他出去。
「這麼早,她起來了嗎?」
劉少波回答︰「這麼早,相信還未睡覺。」
他把福在帶到鬧市一間粥店。
每一件事都出乎福在意料之外。
她滿以為風塵女子衣冠不整,一頭煙味,殘妝,可是她看見的少婦卻脂粉不施,衣著整齊,而且還拖著一個三兩歲大的小男孩。
她低著頭小心翼翼喂小兒吃粥,姿勢幾乎有點虔誠,仿佛這孩子會是她的救贖。
貶嗎,當然不。
可是該剎那她一臉滿足,已足夠叫她在凶險的世界活下去。
女子抬起頭來,「劉先生,早。」
「你說一說,那個墮樓男子,長得怎麼樣,當晚,
發生過什麼事。」
這時,有一老人過來,把孩子抱開。
她輕輕地說︰「凌晨,快兩點,以為沒有生意,有一男子進來,用手搭住我大腿,他中等身材,三十出頭,衣著整齊,可是,已經喝得很醉,這種客人最不好應付,也最易對待,他月兌下手表,放到我面前,說︰‘跟我走。’」
是敵是友
女子從口袋取出一只金表放桌上。
埃在一眼認得這只金鋼-式手表,這是她送給邵南的禮物,背後刻著字樣,事後百忙中她已忘記它。
她翻過手表,果然,看到手表後刻著「給S,F贈」。
一點不錯,劉少波的消息完全正確,他沒有騙她。
女子說下去,「我把手表在手中一秤,便知道是真貨,于是跟他走。」
女子語氣十分平靜,忽然之間她離了題︰「可要把手表贖回?三千元。」
劉少波說︰「別忙,你講下去。」
「我以為他要帶我到一個冷僻的地方交易,我們走上建築地盤,他忽然丟下我,縱身跳下。」
埃在瞪大眼楮,這便是邵南生命最後一刻?
「他蓬地一聲墮地,我嚇得即刻逃離現場,接著,警察來到調查,往後的事,劉先生全知道。」
這時,老人又把幼兒抱了回來。
女子接過,擁在懷中,無比愛憐,輕輕與他說話。
劉少波放下一只信封。
少婦立刻收下。
她抬起頭,「這只手表有刻字,很難月兌手,便宜點,兩千。」
只值兩千。
買回來時,可值兩萬。
在邵南眼中,也許一文不值。
劉少波著著福在,福在輕輕答︰「我要來無用。」
她並非賭氣,過去的事,讓它結束算數,什麼恩怨都已斷絕。
劉少波又取出兩張鈔票,付給少婦,取餅金表。
少婦嫣然一笑,她還剩一兩分姿色。
「劉先生真是好人,我準備回鄉生活,從此別過。」
埃在默默站起離開粥店。
劉少波輕輕說︰「邵南濁氣上-,一半氣餒,一半意外,結束了生命。」
埃在把事情一件件拼在一起,漸漸得到一幅比較完整的圖畫。
最主要的一塊拼圖是,邵南的意外同月玫絲毫關系也沒有,月玫卻抓緊這機會一直要脅勒索她。
月玫利用舊同學的弱點,引她一步步走入圈套。
這個李月玫,究竟是敵是友?
埃在戰。
這時,劉少波說︰「你的嫌疑已完全洗月兌,我為你慶幸。」
如釋重負
他的語氣中有極大安慰,仿佛放下心頭一塊大石,這個陌生年輕人對福在好象有衷心的同情。
「事情終于告一段落。」
埃在深深吸口氣,「謝謝你。」
「那是我的職責。」
「保險公司方面——」恐怕要追討賠償金額。
「我已辭職。」
「什麼?」福在抬起頭來。
「我已在個多星期前離職,那份工作不大適合我,所謂調查,不外是公司想省錢︰客戶長期投保,到了最需要時刻,公司卻找種種理由月兌責,我覺得不公平。」
埃在看著他。
「我用自己的時間找到那女子,我不會把結論告訴任何人知道。
埃在月兌口問︰「為什麼?」
劉少波一怔,「為什麼?」他喃喃復述,像是沒想到會有人這樣問他。
蚌然他心中有了答案︰「因為你日漸憔悴,我想,只有水落石出,你才會慢慢康復。」
埃在聲音有點沙啞,「為什麼關心我?」
劉少波靦腆,他轉過身去,過一會,把那只-式金表還給福在。
埃在搖頭,「我不要。」
「你不想留作紀念。」
「我遭欺騙,且被遺棄,我不想記住這件事。」
「那麼,我如何處置這只手表?」
「我不知道,我只想速速忘記。」
「做得到嗎?」
「事在人為。」
「祝你成功。」他語氣中並無揶揄諷刺之意。
埃在說︰「我得回公司。」
「今日周六。」
「公司一星期七日運作,同事輪流放假。」
劉少波重復一個問題︰「你對周子文認識多少?」
埃在吁出一口氣,「劉先生,再見。」仍然嫌他多事。
不過,這次,她帶著微笑,已把劉君當作朋友。
「再見。」
埃在回到公司,只覺四肢百骸都松散開來,她伏在辦公桌上,如釋重負。
秘書把一份文件交給她,「真沒想到雞這種家禽原來最早源自中國,你做的報告對大家有益,增廣見聞。」
都好像把悲劇忘卻了。
埃在抬起頭來。
秘書說︰「對面大廈有家美容院,按摩師一流,每次享受完畢,我都像年輕十年。」
埃在笑了,會有這種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