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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她 說故事的人的故事

作者︰亦舒類別︰言情小說

陳佳,是一個說故事的人。

不不,她不是說書人,說書這個行業,早已式微。

況且,多數說書人講的,是他人的創作︰三國、水滸,豐富的情節,靈活的人物,經過說書人的技巧,使听眾如痴如醉,在湖畔的冷亭,一邊品嘗香茗,一邊听故事,消遣半個下午,真正享受。

避它是不是藝術,已經造福群眾。

陳佳用現代方式說故事。

她的故事,全部屬于她個人創作,換句話說,她是一個寫作人,她主要的作品,全部是小說。

陳佳有許多許多讀者。

經過出版社安排,每隔一段時間,她會與讀者會晤。

她的讀者群多數是十五歲至三十五歲的女性,陳佳與她們生活在同一城市同一環境,交通殊無困難。

這一次,聚會的地點是陳佳渡假的郊外別墅,與她見面的讀者四女一男,全是年輕人。

經過介紹之後,談談笑笑,年輕人同年輕人很快熟絡,吃過茶點,大家圍著陳佳,起哄,叫陳佳說故事給他們听。

陳佳笑說︰「我不會講,我只會寫。」

其中一名叫微微的少女說︰「陳姐姐,這樣吧,只說一個開頭。」

另一位叫之之,也跟著說︰「請陳小姐構思起點,我們接著說下去,看看故事能否成立。」

陳佳笑,「這叫集體創作,影視界的劇本就是從此得來。」

之之的妹妹思恩睜大眼楮,「真的,談談笑笑就能賺稿費?」

大家推她,「你也來賺賺看。」

「陳佳小姐,」唯一的男生家康發言︰「我覺得這項建議很有意思。」

大伙見他舉著右手,像是同老師說話,一本正經,神情嚴肅,不禁笑出來。

陳佳想了一想,緩緩道︰「故事的構思過程,十分玄妙。」

一個短發女孩子秀秀問︰「是不是靠靈感?」

陳佳又笑,「靠翻覆思想才真。」

之之說︰「家母一直叫我們不要想太多。」

陳佳答︰「如果你是一個說故事的人,你不能不想太多。」

「請你說一個故事給我們听。」思思懇求。

陳佳想一想,「好吧,我把故事開頭,你們給意見。」

大家靜下來,迸息以待。

陳佳輕輕地開始講故事︰「一個月夜,大客輪的甲板上,坐著三個人,一位老年紳士,一位少婦,以及她十五歲的女兒。」

眾少年腦海中馬上浮現了一幅這樣的圖畫,秀秀忍不住插咀問︰「少婦美嗎,小女孩美嗎?」

之之噓她︰「當然美。」

陳佳笑,「他們三人在客輪上邂逅,已有兩個星期,紳士對她們母女非常好感,處處表現慷慨的風度,終于,少婦覺得攤牌的時間到了,暗示紳士願意以身相許。」

微微搶著問︰「那老年人有幾歲?」

「六十出頭。」

「少婦犧牲很大,」家康說︰「她的年紀不應超過三十五。」

陳佳輕輕地講下去︰「條件慢慢都議好了,船三兩天內就要泊岸,紳士這時也知道少婦曾是出過鋒頭的交際花,講起條款來,十分厲害,不但希望有一筆現金保障,還要公寓房子以及花園洋房,每個月的開銷當然省不了,還有,小女孩要念最好的寄宿學校。」

家康點點頭,「原來不忘女兒的教育問題,也算是難得。」

陳佳笑︰「這是開頭,你們猜,結局如河?」

秀秀一怔,「唔,結果船泊了岸,他們三個人達成協議,以後愉快地生活在一起。」

大家一听,轟然訕笑。

「給你寫小說,找誰看,這種結局,有沒有可能?」

陳佳說︰「這樣身分的三個人,大抵上沒有可能長期愉快地生活下去。」

家康舉手,「讓我試一試。」

陳佳笑,「請。」

家康側一側頭,「條件都講好了,船到岸,少婦忽然覺得半生出賣自己已經足夠,她同老紳士說︰不,我情願帶著女兒去工廠找一分苦工,母女窮一點,但是問心無愧,終究一日熬出頭來。」

家康還沒說完,眾人的笑聲比上次更響——

「家康,你乾脆去寫桃花源記吧。」

「還有,孫叔敖與兩頭蛇的故事。」

大家笑成一團。

家康連脖子都漲紅。

微微感喟,「原來寫故事不容易。」

秀秀說︰「情節要合理,不能與現實月兌節。」

陳佳說︰「逸樂是一條蛇,被它纏上了,很難月兌身,交際花會不會在盛年從良,跑到工廠去熬一分苦工呢。」

家康說︰「會!」

思思說︰「你會,她不會。」

秀秀說︰「一致通這個結局不成立。」

家康不甘心,「不能給她一次機會嗎?」

眾女不耐煩,「你恁地婆媽,就算做了作家,也不能在廿世紀九十年代生存,早被淘汰。」

家康反唇相稽,「那麼,你來說說結局。」

陳佳笑說︰「諸位,我們休息一會兒,分組討論。」

年輕的讀者們十分快活。

「陳小姐,這次聚會太有意思了,我們像是參予了寫作計劃一般。」

陳佳問︰「你們對寫作有興趣?」

大家齊齊答︰「有。」

「這是一門相當艱苦的行業。」陳佳說。

「家父說每一分職業都要靠用功。」

「令尊是一個有智慧的人。」

他們走到游泳池旁,三三兩兩,討論起故事劇情來。

之之走到陳佳身邊,問道︰「陳小姐,你幾歲開始創作小說?」

「廿二歲,那一年,我大學剛畢業。」

「呵,大學里念文學系嗎?」

「不,我讀的是教育文憑。」

「開始創作是偶然的嗎?」

「相當偶然,當時只覺得有許多許多話要說,便拿起一支筆,把它們都寫出來,投稿到雜志報章上去。」

「你一共寫了多少本書?」

陳佳笑答︰「量並不重要,質才值得重視。」

「你可滿意自己的作品?」

「過得去啦。」

大家听見之之訪問陳佳,又重新圍上來。

秀秀說︰「我們續不下去了。」

思思急道︰「那怎麼行,故事連載到一半,沒有下文,被讀者罵死。」

「讀者才沒有那麼空罵你,讀者唾棄你才真。」

陳佳覺得與他們相處,也得益良多,這一代的年輕人聰明,活潑,刁鑽,不容輕視。

「結局倒底如河呢?」微微問。

「真沒想到創作故事這麼難。」

「看故事最享受最寫意。」

「才怪,看到劣等故事,讀者活受罪。」

這個時候,之之似欲言還休。

陳佳注意到,便鼓勵她︰「之之,你好像有答案了。」

之之猶疑地說︰「請各位不要笑我。」

「不,我們不笑。」

之之便說下去︰「他們三個人上了岸,住到一塊兒,開頭感情並不融洽,少婦曾經想過要離開紳士,後來發生了一件事,令得他們患難見了真情。」

「什麼事?」

「紳士生意失敗破產,少婦拿私蓄出來,幫他恢復名譽。」

「又來了,天方夜譚。」

「不是沒有可能的。」

「宇宙間什麼都有可能,寫出來不好看,就沒有可能。」

陳佳鼓掌,「這已經是寫作人的座右銘。」

「之之,你的結局太過陳腔濫調。」思思說。

「你有什麼更好的主意?」

「我沒有,我如果有,我就是一個作家。」

陳佳覺得這一班年輕人可愛得無以復加。

「我們明天可不可以再來?」有人問。

「天天來,陳小姐不用寫作乎?」家康說。

「下次又該輪到第二班讀者來開研討會了。」

「陳小姐,見面的時間太短,不過癮。」

微微與之之表示不滿。

陳佳賠笑,「我實在無法抽出更多的時間。」

「我們懂得。」

天色已微暗,該告辭了。

他們魚貫離開別墅,陳佳在門口送他們。

家康忽然轉過頭來,「陳小姐,我們把小說的結局寫出來寄給你好不好?」

陳佳說︰「好極了,限時一個月時間,三十天後,我們再見面,屆時,我也把這個故事的結局說出來。」

年輕人歡呼起來。

「我會讓出版社與你們聯絡。」

「謝謝陳小姐。」

他們散了會。

陳佳回到客廳,女佣正收拾杯盞。

曲終人散的感覺比較落寞,陳佳多多少少有點感觸。

她坐下來,看著窗外紫色的天空。

背後有聲音傳來︰「孩子們都走了?」

陳佳抬起頭,看到她的未婚夫程中正自二樓扶梯走下來。

她對他笑笑,「你呢,工作進度如何?」

「我這分工作又不必講感性。」程中是電腦程序編寫員。

「我們的喧嘩有無打擾你?」

「二樓听不見。」

程中坐到陳佳身邊。

陳佳看著自己雙手,「我們玩了一個游戲。」

「呵,是什麼游戲?」

「我把一個故事的開頭告訴他們,叫他們續下去。」

程中一呆,「什麼故事?」

陳佳停一停說︰「我的故事。」

程中有點震蕩,「為什麼,為什麼把私事告訴人家?」

陳佳不語。

「隔了這麼些年了,你應當忘記。」

「但事實我並沒有忘記。」

「至少假裝忘記,陳佳,這樣會對你有好處。」

陳佳抿一振唇,「孩子們要我講故事,一時哪里有題材,情急之下,便只好說自己的故事。」

程中仍不以為然,「以後不要見讀者了,人與人之間,維持適當距離最好。」

陳佳笑笑,「讀者最可愛。」

程中說︰「可惡才真,需素無窮。」

「他們才是我真正的老板,」陳佳笑,「當然有權這樣做。」

「陳佳,讓我做你的老板如何?」程中試探未婚妻。

「不,我發過誓,成年以後,我要自力更生。」

「你太過耿耿于懷了。」

陳佳說︰「暫時不談這個,讓我們出去吃飯。」

「來吧。」

筆事原來是說故事的人本身的真實故事。

讀者們可不知道這一點。

筆事要有三個人,陳佳不可能是紳士,也不會是少婦,那麼,她是那個小女孩。

照陳佳的年齡推算,故事發生在十多年前,一只豪華客輪上。

那一年,她才十五歲。

當下,陳佳似真正把往事丟下.與程中渡過一個愉快的晚上。

必到市區的公寓,卸了妝,坐在露台上,自覺不枉此生,知樂常樂,事業與感情進展都十分理想,于願已足。

陳佳吁出一口氣,上床休息。

她沒有時下一般干文藝工作的人的壞習慣,她不用服藥睡覺,很快就憩著,陳佳時常笑說這是她最最得逃誒厚之處。

她做了一個可怕的夢。

夢中的陳佳,已經成年,她似剛剛下班回家,看到房門口一疊濕內衣,是她出門前浸在盤中打算洗滌的,又被她母親扯出扔在那一角示威。

在夢境中,陳佳忽然忍無可忍,怒火中燒,她沖入房中,把她母親揪出來,推翻在地,順手取起身邊一支木棍,兜頭兜腦向母親擊打,血花四濺,一邊嚷著︰「你不盡責任,你不盡責任。」

在這個時候,陳佳驚醒。

她額角背脊爬滿冷汗。

丑陋的往事如一條巨龍,驚醒之後到處肆虐,陳佳深深後悔,程中說得對,忘記它,只有對她好。

她起床點著一支煙。

母親已于三年前去世。

在這之前,她們也已有十多年沒有見面。

事實上,在輪船泊岸之後,陳佳再也沒有見過她。

十五歲之前,多次,母親一鬧情緒,就亂扔亂摔她的衣物,一邊喊「我的罪孽滿了,我的罪孽滿了」,一邊把陳佳推出門去趕她上街。

陳佳從來沒有動過氣。

她一次又一次默默忍耐,渡過最黑暗的童年。

十五歲之後,沒有人听過她提母親這兩個字,連她都以為已經忘記這個人。

但是今夜證明她並沒有淡忘,傷痕歷歷在目。

陳佳惆悵,看樣子她終身都無法不背著這創傷的十字架。

最壞的一次,母親取出利刃,咬牙切齒要趕她走,即使如此,陳佳也沒想到她恨這個婦人恨到要置伊于死地。

噩夢太恐怖了。

天漸慚亮,陳佳又得展開一天的工作。

下午三點半,程中照規矩自辦公室給她電話,同她說兩句話。

陳佳說︰「我很想念你。」

程中答︰「我也是。」

然後她帶著微笑出門到圖書公司去。

推廣經理同她說︰「見小讀者的計劃非常成功,其他書商紛紛跟進,我們又一次帶領潮流。」

陳佳說︰「怪累的。」

「喔唷陳小姐,現在干寫作,也不能盡躲在深閨不見人呵。」

陳佳笑笑,生意人都一個心思,賺錢最重要,巴不得寫作人上台去兼職唱歌跳舞。

「過兩個月我要出埠。」

「小姐,交足了稿子,我管你去南極洲。

餅兩天,陳佳的情緒似乎平復,生活恢復正常。

心波上激起的漣漪漸漸消失。

這個時候,小朋友們的稿件卻紛紛寄抵出版社。

記得嗎,陳佳叫他們把故事的結局寫下來,果然,他們真正對寫作有興趣,每個人都紀錄下不同的答案。

陳佳本來不想拆開他們的信件,但失信于人,倒底不是一個好習慣,她把各人的稿件細閱。

文筆當然不大成熟,陳佳邊看邊莞爾。

五個小朋友,有五個不同的假設。

家康始終堅持交際花會得改過自新,他為人樂觀熱情,深信人間充滿光明。

思思的答案有點離奇,她寫那少婦在郵輪上偷竊了老紳士大筆金錢珠寶,繼而失蹤。

微微獨門心思,寫到三人在船上最後一個晚上,老紳士忽然發覺小女孩是她的親孫女兒。

陳佳很欣賞他們的心思。

她把稿件交給總編輯,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一說,老總一怔,叫起好來。

他打算把所有的結局都刊登出來。

「陳佳,你寫一萬字的開頭,我們將此游戲公開,讀者會開心得昏掉,以後,我們訂期舉行這個猜結局游戲。」

「我不喜嘩眾取寵。」

「陳佳陳佳,腦筋不要太古板,對,別忘了寫你那篇結局,好讓讀者對照。」

為什麼不呢,一不做二不休,現在已經欲罷不能了。

她與小朋友的聚會,如期舉行。

陳佳在別墅門口等他們,「時間過得好快。」

小讀者們大大不以為然,「還說快呢,望穿秋水,好不容易才等到今天。」

大家進屋坐下,一次生兩次熟,都覺得賓至如歸。

微微說︰「陳佳姐姐真隨和,我們一點壓力都沒有。」

「是呀,陳小姐沒有架子。」

听到這樣由衷而天真的贊美,陳佳笑了。

「陳小姐,看過我們的作文沒有?」

「都拜讀了。」

「寫得怎麼樣?」

「算不錯了.難為你們,將來都會刊登出來。」

「嘩!」他們齊齊叫起來。

秀秀問︰「哪一篇最好?」

「不相仲伯,」陳佳說得很技巧,「水準平均。」

之之笑,「陳小姐的意思是,大家都普普通通。」

家康說︰「我參加那麼多課外活動,最有意思是這一趟。」

「對,」之之想起來,「陳小姐,你可以把你的結局告訴我們沒有?」

「對,」大家一起嚷︰「洗耳恭听。」

陳佳猶疑,「我的結局,不一定比你們的好。」

「怎麼可能,陳小姐,你是我們最崇拜的作家。」

微微笑,「秀秀的廢話最多,陳小姐,請快把故事的結局說給我們听。」

陳佳抬起頭,喝一口咖啡。

為什麼不呢,她已經創作了成百個故事,這不過是另外一篇而已,人世間何處不是各式各樣,光怪陸離的故事。

「好,我說。」

大家立刻靜下來。

陳佳用她那不徐不疾的聲調說︰「當下,條件都談好了,少婦對一切都十分滿意,沒想到誤打誤撞,登上輪船,得此奇遇,她有點躊躇志滿。」

「噫。」之之太息。

眾有同感,有些人,就是自甘墮落。

「少婦說︰一上岸,馬上把小阿送去寄宿。這時,老紳士揚起一條眉毛,什麼,她去寄宿?不,太太,你錯了,你搬開住才真,我付出這麼龐大的代價,不是為你,而是為她。」

小朋友們听到這里,瞠目結舌,只覺混身汗毛豎了起來,楞楞地看著陳佳。

餅許久許久,大廳靜得連掉下一根針都听得見,他們做夢都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結局。

勇敢的思思第一個說︰「不,不可能。」

家康更加困惑,「陳小姐,這根本不是你一貫筆法,你的故事中,沒有這樣丑陋的角色。」

微微驚問︰「我有沒有听錯,老頭看中的的是十五歲的小女孩,要用金錢把她買下來?」

陳佳再也沒有說什麼。

秀秀說︰「我不接受這個結局,」她臉色都白了,「我不喜歡這個故事。」

「對,太殘忍,接受不來。」

「女孩的母親不會答應,陳小姐,決說呀,女孩的母親立刻大怒拒絕。」

陳佳沒有出聲。

陳佳微微一笑。

大家又噤聲。

陳佳終于說︰「對,你們說得對,少婦立時拍案而起,痛罵老人,拉著女兒走開,再也沒有與老人說一句話。」

小讀者們松下一口氣,一齊豉掌。

「這才是陳佳式結局,好極了。」

「是呀,與我們的作文高下立分,有懸疑有刺激。」

「陳小姐的作風一向善惡分明。」

陳佳又笑了。

讀者們的口味,不難捉模,真善美作品,必受歡迎。

她捏一把汗,總算把他們敷衍過去。

那天,聚會結束,讀者們更加戀戀不舍。

程中坐在游泳池邊看著她。

她端張藤椅,坐到他身邊。

「你都听到了?」她問程中。

程中點點頭,「你並沒把真實結局告訴他們。」

陳佳笑笑,「他們不會接受。」

「是,」程中同意,「真實世界里發生的事,比起小說,更離奇更曲折,更巧合更荒謬。」

陳佳吁出一口氣,「各人的遭遇不一樣,也許,他們一輩子都幸福得不食人間煙火。」

「可是,那樣缺乏生活經驗,又哪里寫得出好的作品。」

「也不是每個人喜愛寫作。」

陳佳抬起頭,看到一輪滿月正升上天空,這一夜,與若干年前的那一夜,一點分別都沒有。

陳佳記得清清楚楚,她母親張大了咀,瞪著眼楮問︰「為她,為這個小丫頭?」

陳佳看著老紳士欠一欠腰,非常諷刺地答︰「是,為你的女兒,太太,你的經驗閱歷,對我來說,是太豐富了一點。」

陳佳驚恐萬分,面如土色,年輕的她約莫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只盼望母親拂袖而去。

但是沒有。

母親猙獰地笑,「好,上岸就把她交給你,一切條款不變。」

說完了,她離開甲板。

剩下陳佳與那個老人對坐。

老人忽然溫柔地問小女孩︰「你呢,你又有什麼要求?」

陳佳悲哀但清晰地答︰「我要求永遠不要再見到她。」

多年前的往事了。

憊是忘記的好。

況且,讀者才不愛看這樣丑陋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