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盡避向朝陽再怎麼猜測,也完全料想不到會看見這樣的場面!
軒轅家門外,由成田健司率領的三十多人成兩列排開,他們沒有任何行動,只是隔著圍牆守著只身在里頭的黑木深。
軒轅海昕和軒轅地-對這樣的情況立刻起了戒心,他們寒著臉,匆匆穿越人牆,進到大門內。
成田健司就立在主屋外的門廊下,他在看見他們平安出現時似乎有點詫異,不過很快就恢復正常表情,並且以恭敬得讓人不解的態度向向朝陽行了個禮,低聲道︰「小姐,你沒事真是太好了,之前諸多得罪,請見諒。」
向朝陽如丈二金剛,一點也模不透他前倨後恭的原因,但站在她身後的軒轅海昕與軒轅地-則臉色一暗,多少已揣測出某些端倪。
向朝陽果真和黑木家有關聯?
「我們沒死你很失望吧?成田健司,記著,我說過我不會讓你活著的,‘海王’從不食言!」軒轅海昕陰冷地丟下這句話便進到屋內。
成田健司則抿緊嘴,頸子上的青筋不安地浮動著。
走入大門,來到洋廳,他們立刻被詭異的氣氛怔住了。沒有打斗,沒有槍戰,重日組與黑木幫五年後的第一場對決竟然偏離了復仇主題……黑木深站在軒轅天旭面前,冷硬的表情已不復見,他的臉上堆滿了懇求,梳得整齊的劉海也垂落幾綹,瓖著他那張充滿焦急與狂亂的俊臉。
「讓我見她!」他嘶啞著聲音道。
「她不會見你的,躲了你十七年,你認為她會在這時解除她的誓言?」軒轅天旭以一家之主的身份接待來客,不過態度卻是冷冰冰的。
「你是個外人,憑什麼亙阻在我和她之間?」黑木深的風度已到了極限。
「她既然受雇于我,我就有義務保護她。」
「我並不是想傷害她,我只想見她一面……」黑木深怒吼。
「她若見了你,也許傷得更重。」軒轅天旭仍然拒絕他的要求。
「你……我和玲子之間的事你懂什麼?」
「我是不懂一個二十七歲的女人為什麼會和一個十七歲的男孩相愛,可是我佩服那女人的勇氣,她願意在紅塵中選擇一個年齡、身份、背景都與自己悖離的男人,就表示她已賭上自己的人生……但你有真心待她嗎?向姨的事我做過調查,當初一直以為她的對象是黑木老頭或是其他部眾,卻怎麼也想不到是你、一個當時才十七歲的小毛頭,愛上了家庭老師,可是之後卻又將她棄若敝屣,在你訂婚前夕將她趕出家門……」軒轅天旭嚴正地指責著他的薄幸。
午夜,當黑木深單獨闖進這里,他和老三就已準備好武器隨時備戰,但接下來的事情發展卻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黑木深猛敲著門,口里拼命喊著「玲子」的名字,而原本要去開門詢問的向鴻玲一听見黑木深的聲音就慘白著臉逃回房里把自己鎖在里頭,種種跡象都顯示他們兩人不尋常的關系,也讓他馬上就將向鴻玲與黑木深兩人的感情做了進一步的聯想。
當年在黑木幫任家教的向鴻玲,她的對象是她十七歲的學生黑木深?
如此推衍下去,向朝陽不就是黑木深的女兒了!
事情不好玩了……
老實說,他最不希望事情變成這樣,這麼一來,他們四兄弟找黑木深報仇的事就會更形復雜,可是結果卻偏偏和他最初擔心的一樣,甚至比他想象的還離譜「我沒有負她,更沒有訂婚!我至今仍然獨身……」黑木深厲聲澄清。
「那麼,就是有人從中作梗,打散你們這對情侶了。」軒轅天旭眉一挑,直指重點。
擺木深心一震,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義父,那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老人。
「為什麼向姨會懷著身孕離開日本,不告而別?為什麼她不敢再用‘日向玲子’這個名字?為什麼她就連在台灣也不敢在一處久待,總是不停換工作?是什麼讓她害怕成這樣?是誰將她逼成這樣?」軒轅天旭冷冷逼問。此時他已把向鴻玲當成了自己人,理當替她出一口氣。
「有人威脅她?」黑木深猛然醒悟。
「應該是吧,否則向姨怎麼會帶著朝陽不停地搬家?正因為她了解黑木老頭的勢力有多麼龐大,才會選擇這麼辛苦的方法避人耳目。」
「老天……」黑木深一手撐著額頭,多年來的心結在這時霍然而解。
「如果你是黑木老頭,你會怎麼逼走自己兒子喜歡的女人?叫她不準再出現,不準再與黑木幫的人相見。
否則就把她所有的親人、所愛的人全都殺光!這種威嚇在黑道中不是時常听得見嗎?」軒轅天旭自嘲地撇撇嘴。
擺木深靜靜地立著,高大的身軀仿佛在一瞬間變成了化石,義父暗地里趕走了他心愛的女人,卻還將他蒙在鼓里,口口聲聲說已盡力幫他尋找過了,就是渺無蹤跡……「我想,也許向姨仍然怕黑木老頭不放過朝陽吧!」
「朝陽……天哪!她是我的女兒……是我和玲子的女兒……我卻是在那種情況下與她見第一次面……」黑木深痛苦地捂住臉。
一直站在廳外靜靜聆听的向朝陽震驚地杵著,從他們的對話,就已夠她了解她自己的身世,可是,怎麼可能呢?那個男人……那個日本男人居然是她的父親?
軒轅海昕更如遭電擊,就在剛才,他才對向朝陽傾吐愛意,詎料她忽然成了他最恨的人的女兒?老天在開什麼玩笑?這樣他怎麼找黑木深報仇?這筆帳,到後來要怎麼算?
按雜的情緒在他腦中交錯,他怔怔地站著,心頭大亂。
「啊,海昕,你把朝陽帶回來了。」軒轅天旭早就注意到他們了,他故意讓他們听听整件事的始末,好讓他們想想接下來該怎麼做。
嘖,看來老四得面臨天人的抉擇了……他搖頭嘆氣。
擺木深轉身看著一身零亂的向朝陽,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這女孩……是他的女兒……就在不久前他還差點殺了她……「我媽呢?」她的目光略過他,直接問軒轅天旭。現在,她只想听母親親口向她解釋一切。
「在房里。」
她僵硬地走向長廊,感覺一下子被掏空了,十七年來最想知道的答案出現了,她卻提不起勇氣去相信它。
「朝陽!」黑木深喊她,也想追上去,但軒轅人曜已早一步攔住他。
「誰也不準動我家的廚子!」軒轅人曜對向鴻玲的保護乃基于她的廚藝。
「我要見玲子,讓開!」黑木深出手攻擊他。
眼看兩人就要打起來,軒轅地-拔出槍,抵著黑木深的後腦,冷冷地道︰「在我們的地方,最好別亂來,黑木頭目。」
擺木深強忍住激昂的情緒,看著向朝陽的背影,自己的妻女都在敵人手上,他不冷靜也不行了。
向朝陽敲著房門,低喊︰「媽,開門,我是朝陽。」
門里沒反應,只隱約傳出向鴻玲的啜泣聲。
「媽,你開門啊!我要知道一切!你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啊!」她氣得掄拳拼命敲打門板,十七年來最想知道的身世之謎,竟是在這樣的狀況下被揭露,讓她毫無心理準備,就被迫面對真相,這算什麼?
「媽!你開門!」向朝陽繼續喊著。
「朝陽……對不起……媽對不起你……」向鴻玲的聲音听來虛弱無力。
一股不祥鑽進向朝陽的心頭,她著急地哭喊︰「媽,媽,你怎麼了?開門哪!媽!
你別做傻事啊!」
听她聲音有異,黑木深第一個警覺,他不顧指著他的槍,直接沖向向朝陽,不客氣地一腳踹開那道始終不對他開啟的門,搶著進到門內。
房里,向鴻玲倒在床下,左手腕上一道深長的刀痕,血將她的手及地板全染成紅色。
「玲子!」黑木深大驚。
「媽!」向朝陽驚顫地尖叫。
其他人跟著沖入,見到這狀況同樣倒抽一口氣。
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
擺木深扶起向鴻玲,抖著手拿出手帕替她止血,接著以發顫的聲音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的時候,你竟然寧願死也不要見我?為什麼?為什麼……」鐵漢難過美人關,他也忍不住熱淚盈眶,聲音哽咽了。
「別踫我媽!都是因為你,媽才會想不開!你走!」
向朝陽哭著推開他,要從他手中搶回母親。
「朝陽,別這樣,你母親的事總要靠她自己解決。」
軒轅天旭上前拉開她。
「不!他會害死我媽!他是個大壞蛋!」她痛哭失聲地罵道。
擺木深有如萬箭穿心般地閉起眼楮,可是擁著向鴻玲的手依舊緊抱不放。
「放開我媽……你為什麼要出現?為什麼是你?」
她繼續哭吼著,整個人瀕臨錯亂的邊緣。
「朝陽!」軒轅海昕看不下向朝陽傷心欲絕的樣子,一把將她拉進懷里,讓她靠在他胸前。
「海昕……他……他把我媽……我媽……」她抓住他的衣袖,泣不成聲。
「冷靜點,你母親沒事。」他攢緊眉峰,沉聲安撫她,內心的感情在這一刻戰勝了復仇之火。
不管她是誰的女兒,他依然愛她……付出的心,早就收不回來了。
向鴻玲慢慢張開眼,看著黑木深,怔怔地流下眼淚。躲了十七年,她躲不掉自己的感情,反而躲出更多的思念,這個當年自己深愛的男孩,如今已成熟俊偉得教人無法逼視了,而她,卻已在歲月中年華老去。
她哪還有面目見他呢?她是自慚形穢啊……「阿深,你長大了,我卻老了……」
「你沒變,你在我心中永遠都是二十七歲的模樣,現在是三十四對二十七……求你別再躲開我了,沒有你,我根本沒有真正活著……」黑木深深情地將她擁緊,失而復得的心情充盈胸懷。不管如何,她都是他今生認定的女人,唯一的女人!
「我不能見你……這是當年我親口答應你父親的……至死都不能見你……」向鴻玲搖搖頭,搖落顆顆淚珠。
「他已經快死了,你還擔心什麼?現在我才是黑木幫的首腦,再也沒有人能傷害你了。」他急道。
「他會殺了朝陽的……我忘不了他那時拿著槍指著我肚子的猙獰表情,只要一扣扳機,我和肚子里的朝陽就會沒命了……他說,這是他給我的恩澤,留我一命,要我讓你死心,立刻消失,只要我再看你一眼,天涯海角,他都會派人找到我,殺了我……還有我們的孩子……」她傷心、恐懼他說著。
「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們母女!絕不會……」他心驚地攬緊她,對義父的不近人情感到心寒。
「阿深……」向鴻玲已等了這雙堅強的臂膀好久了,可是她從不敢奢望還能與他重逢,還能這麼與他相擁。她懷疑自己有福分讓年輕的他愛了整整十七年,這樣被深愛著,會不會遭到逃謔?
「跟我走吧!我一個人獨活了十七年,夠了,我再也不能忍受沒有你的日子……」
他將她抱起,低喃地要求。
「你要把我媽帶去哪里?放下她!」向朝陽沖到他身邊,用力拉開他的手。
「朝陽,我要接你們回去。」黑木深看著自己亭亭玉立的女兒,內心百感交集。
「誰要和你回去?當年你沒能好好照顧媽,現在才來這里充什麼好丈夫?你自己一個人滾回日本!賓!」
向朝陽向他厲聲咆哮。
從沒想過盼了十七年的父親會是個遠遠超出她想象的人,尤其在領教了他的陰狠之後,她對他已有了強烈的偏見。
「朝陽……別這樣……」向鴻玲難過地看著女兒,含淚道︰「他……他是你爸爸啊……你一直想問、想見的親生父親啊……」向朝陽被母親親口承認的話驚得縮手,難以接受地搖頭後退。
「媽……他比你小十歲,小十歲哪!他甚至還是個無惡不作的日本大流氓……」除了年齡,她對他的黑道身份也不諒解。
「可是我就是愛他啊,不管他幾歲,不管他是什麼人……愛情原本就沒有任何道理可言,朝陽,愛情……就是這麼難以預測……你以後就會明白了……」向鴻玲悲哀地扯出一個微笑。
向朝陽被這句話打敗了。
母親對黑木深的愛由此可見,他正是深藏在她內心十七年的男人,那個謎一樣的男人……
「朝陽,我不強求你接受我,我只求你別再把玲子和我拆散,沒有她,我的生命已枯竭了許多年了,我需要她,更需要你……」黑木深的話再次讓她動容。
如此相愛的兩人,向朝陽忽然覺得他們之間己沒有她立足之地。
「不,你們根本不需要我……我對你們而言是多余的!」她咬著下唇,含淚沖出房間。
「朝陽——」黑木深心痛地喊著,擁著哭倒在他懷中的向鴻玲,忽然領悟親子之間的問題比他處理過的任何事都要棘手。
「朝陽!」軒轅海昕瞪了黑木深一眼,不放心地跟著追出去。現在是無法殺黑木深報仇了,但他不想放棄向朝陽,如果魚與熊掌難以兼得,那麼,他要她!
軒轅天旭看了這陷入感情漩渦的一家人,以及自己的老弟,知道向鴻玲的自戕已在重日組及黑木幫之間投下變數,那場要來未來的風暴,很可能就此消失了。
「我看,先將向姨送到醫院去比較重要,其他的等以後再討論吧!」他理清思緒後,提出了最實際的建議。
擺木深點點頭,抱著向鴻玲走出軒轅家,在軒轅人曜與黑木幫一票人的護送下,前往醫院。
待所有人離去,軒轅天旭與軒轅地-互看一眼,心里多少有點不是滋味。
事情難道就這麼算了?
「你在想什麼?」軒轅地-氣悶地問道。
「我在想,怎麼可能這麼巧,黑木深的妻女正巧住到咱們家來……」軒轅天旭俊目微蹙,語氣帶著臆測。
「也許是有人故意安排的……」軒轅地-也疑竇叢生。
「是啊,那人還真是用心良苦啊!」
兄弟倆都心知肚明是誰一手導演這出戲,除了他們的爺爺,沒有其他人有這等閑工夫和能耐。
「那個老頭著實陰險得可以,人在美國也能適時化解這一觸即發的戰局,他到底懷著什麼鬼胎?」軒轅地-一掌拍在桌上,氣悶地道。
「或者,他的日子也很無聊……就和我們一樣。」軒轅天旭冷冷一笑,他倒要看看那老頭到何時才要出面收拾這場殘局。
向鴻玲的傷口縫了好幾針,其他並無大礙,她原想回軒轅家休息,但黑木深不放心,強迫她住院一晚,以防傷勢惡化。
當晚,他就斥退所有的手下,獨自一人陪著向鴻玲,兩人在相隔了十七年後第一次有了獨處的機會。
「跟我回日本吧!玲子。」他握著她的手,對她因工作而磨得粗糙的皮膚既心疼又不舍。
「不行,我和天旭他們有約,得做滿兩年才行。」她搖搖頭,反握住他大而溫熱的手。
「為什麼不行?大不了我賠錢給他們!」黑木深無法接受她的決定,軒轅家怎麼說都是他的死對頭,他怎麼放心把她和朝陽留在那里?
「阿深,這是我的工作,我得盡到責任,請你也尊重我的職業道德。」她輕責一聲,沒想到三十四歲的他仍然孩子氣。
「但他們四兄弟和我是死對頭,我怕他們會對你……」
「天旭他們不是這種人,我相信他們,也許他們的性子有點偏執不羈,但他們並不壞。」
「你不懂黑道的恩仇,玲子。」
「是你讓殺戮的火氣蒙住了心眼,阿深,沒有什麼結是解不開的,黑道的火並與殘殺是因,不是果。」她希望他能清醒,別再困在無意義的黑道爭斗之中。
擺木深看出她的固執,也不再強求,但他要她先挪一天陪他回日本辦理結婚登記,並且要她讓朝陽認祖歸宗。
「我要你成為我正式的妻子,還要朝陽入我黑木家的籍。」這點他特別堅持。
「別想不開,阿深,說不定你馬上就會後悔娶一個老女人回家,到時萬一又看上年輕貌美的女人,不是給自己添麻煩嗎?」向鴻玲對他的提議很感激,只是在經過這麼多年,她已不在乎名分了。
擺木深被她不信任的口氣給惹怒了,難道這些年來的執著就換來她的一句調侃?
「如果我會看上其他的女人,就不會找你找了十七年。」他揪住她細瘦的肩膀瞪她。
「也許你只是在尋找你心中那段最美的初戀而已。」她憂傷地笑了笑。
「別隨便用一句話就抹殺我對你的感情!」他攢眉低吼。
「你仔細看看我,阿深,看著我……我已經四十四歲了,我的眼尾、嘴角都已有了細紋,我不再是當年的年輕家庭教師,十年的差距已在我們之間留下痕跡,你不必勉強自己的感覺,不用太在意心中的遺憾……」她仰頭讓他看清她的臉,無奈他說著。
「你以為我只在乎你的外表?」他不悅地看著她的眼楮。
「不,我只希望……」
「還是,你已經不愛我了?」
「我怎麼可能不愛你呢?」她伸手撫著他的臉,眼底泛起淚光。如果能不愛他,她就不會這麼痛昔了。
「我又怎麼可能會介意你的這點細紋?我之所以愛你,是因為你就是你啊!」他說著低下頭,吻著時間在她眼尾刻下的痕跡,又將唇貼在她的嘴角,最後,深深地吻住了她。
向鴻玲悸動不已,她的小情人已變成一個道地的男人了,他的吻不再魯莽,而是深沉如酒,充滿眷戀與愛憐……病房外,擔心母親狀況,趕來探視母親的向朝陽把他們的對話及擁吻的身影全看進眼底,她說不出內心的震蕩,心里對黑木深的敵意一下子消了大半,可是,一股莫名的失落感隨之涌現,長久以來與母親相依為命,總以為她是母親最親的人,但現在她才發覺,與母親最親的人是黑木深,不是她!
即使他在母親生命中缺席了十七年,他依然深駐在母親的心頭。
許久,黑木深抬起頭,輕聲對著向鴻玲道︰「我一定要帶你們母女回日本!我再也不和你們分開。」
「這件事先別急,我想,朝陽不會那麼快就接受你。」向鴻玲嘆了一口氣。難以向女兒啟齒的過往,反而成了向朝陽心中最大的一個結。
「我知道,我給她的印象太糟了,但我會想辦法讓她了解我,只要她肯答應跟我回去,我不強行要她接納我這個父親……」他很後悔讓向朝陽看見他最惡劣的一面。
「朝陽回不回日本,得讓她自己決定,阿深,她的個性比我還倔,逼不來的。」向鴻玲了解自己的女兒。
「這我明白,可是我要她了解我有多重視她……」黑木深唯一擔心的是向朝陽與軒轅海昕之間的事,由他們雙方舍命相救的情形來看,兩人相愛已再明顯不過,他可不想讓黑木家的女兒和重日組有任何牽扯,最好早一點分開他們,免得事情愈來愈復雜。
一听黑木深要帶她回日本,向朝陽一步步後退,茫然地看著門縫里的「父母」,在羨慕他們的忘年之愛的同時,突然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里。
一直陪在她身邊的軒轅海昕則听見黑木深打算帶向朝陽回日本,一張俊臉就拉得好長。
在愛情與復仇的兩難中,他好不容易作了決定,但黑木深卻在他選擇了向朝陽之後還想帶走她?
不!他不會答應的,他絕不放人!
「他們的感情竟然這麼好,這個‘父親’和我想的一點都不一樣……」向朝陽不知軒轅海昕的心潮翻涌,她只是悒郁地退出,不想打擾病房里那對情深意切的情侶,喃喃地離開病房,走向電梯。
「怎麼了?」軒轅海昕跟在她身後,皺眉問道。
「黑木深……似乎非常愛我媽……」她被黑木深的深情感動了。
「那又怎樣?」電梯下到一樓,他的情緒也蕩到谷底。她那是什麼表情,活像迷上黑木深似的。
「我想,我媽跟著他應該會很幸福……」她夢囈般地走出醫院,站在街頭呼吸著凌晨的空氣。
「那你呢?你也想跟著他?」軒轅海昕的口氣變得森冷。
「我?我不知道……」她一直希望能有個疼她的父親,如今黑木深出現了,他的年紀很輕,他對待她母親的模樣撫平了她心中的疙瘩,但是,她卻覺得他一點都不像她的父親……她必須跟他回日本,好讓一家團聚嗎?
「你不知道?」軒轅海昕氣得扣住她的手腕,寒著臉喝道。「我看你一下子就被黑木那臭小子給迷住了!
能有個這麼年輕英俊的老爸很虛榮吧?既然這樣,你還在這里假裝猶豫什麼?跟他回去啊!」
「海昕……你怎麼了?我又沒說要去日本……」她回過神,被他怒氣勃發的神態嚇了一跳。
「你的表情替你說了!」
「你究竟在氣什麼啊?」
「你和你媽最好跟他回去!省得我們要對付黑木幫時還得顧忌你們,更添麻煩。」
他是氣糊涂了,看著她一顆心全倒向黑木深,他就醋勁大發。
虧他還想為了她放過黑木深!
「你這是在趕我走?我以為……你會留我……」她臉色乍變,火氣陡升。他不是說愛她嗎?不是要她當他的伙伴嗎?現在卻要趕她走?
「我留你?事實已經擺明了,你是黑木家的人,我留你干什麼?說不定你想早一點回日本去當黑木家的大小姐,好找個好對象嫁了……」她怒火難抑地向上摑了他一巴掌,氣他出口傷人,連帶也污辱了她的人格,以及她對他的感情。
「你敢打我?」他攫住她的手,惡狠地瞪著她。
「誰教你亂說話,我要走要留都不關你的事!」她紅著眼怒斥。
「的確不關我的事,反正我對你也膩了,正想換個玩具,你自己走倒省得我不知把你往哪里丟……」就為了自尊,他不自覺放出狠話。
「好,我走,可以了吧?」向朝陽被他的不可理喻氣哭了,她掙開他,轉身就沖向大街。
「shit!」軒轅海昕看著她跑遠,生氣地一拳捶在身旁的梁柱,整個人往後仰靠,用力搓著短發。
怎麼了?他怎麼會氣成這樣?以前的冷靜跑到哪里去了?
也準備離開醫院的軒轅人曜正巧看見小兩口吵架的一幕,他抽著煙,施施然地踱到軒轅海昕身邊,不以為然地哼道︰「呆子,用蠢話逼走自己喜歡的女人,真是超級大笨蛋!」
「你閉嘴。」他可沒心情听他指責。
「她真的會不見哦!你如果不想像黑木一樣找老婆找了十七年,最好跟去道歉。」
不多話的軒轅人曜每次開口都是一針見血。
軒轅海昕心中一凜,猛地覺悟自己做了件蠢事。
我在干什麼啊?竟然吃起黑木深的醋來!他是她的父親,又不是情人!
他暗責自己,拔腿往向朝陽消失的方向追去。他明明不願她離開,為何從嘴里說出來的都成了反話?
街上已沒有向朝陽的人影,他又追了一段路,靈機一動,知道她這時一定回軒轅家收拾東西去了,于是馬不停蹄地回到家中。
天色漸漸亮了,這一夜發生了許多事,一件接著一件,快得向朝陽來不及讓心情沉澱,又在軒轅海昕的怒言中被激得喪失理性。
她回到房里整理衣物,再也不想在這個家多待一秒鐘,更不願再見軒轅海昕那張可惡的臉!
衣服隨便一塞,她背起背包,瞥見地板上還殘存的血漬,心頭更加紛亂。
母親已有了依靠,可是她呢?她能到哪里去?
呆立在床邊,一想到軒轅海昕那些過分的話,一陣心酸與憤怒又涌上喉嚨。
遇見軒轅海昕是她這一生最大的錯誤!看看她被他折騰成什麼樣子,好像成了愛情的玩偶,喜怒哀樂再也由不得自己,連要愛不愛也無法取舍了。
拭去頰上的眼淚,她將門打開,才剛跨出去,就看見軒轅海昕等在門外。
「你要去哪里?」他悶聲問。
「如你所願,消失掉!」她咬著下唇,轉頭朝向走廊,懶得再理他。
「除了在我身邊,你哪里也不準去!」他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往他的房里大步走去。
「放開我!你到底要我怎樣?一下子要我走,一下子又不準我走,你以為我什麼都得听你的嗎?你這個獨裁的混球!」她用力掙扎,然而還是被他拖進了他屋里。
他把門鎖上,將她的背包丟在地上,盡量保持平穩面對她,「你盡量罵吧!可是休想我會放你走。」
她足足呆了好久才冷笑道︰「你在留我?你不怕留下一個大麻煩?別忘了我是黑木家的人,是你仇人的女兒……」
「那已經不重要了。」
「但你剛才卻嫌我留下來礙著你!」她大喊。
「那是因為我看不慣你的心一下子就倒向黑木深!」他也跟著怒道。
「我的心向著誰不是不關你的事了嗎?你不是說你對我膩了……」說到這里,她又想哭了。他的那些話……好傷人……
「我之所以那麼說是因為……那是因為……」他向前一步,想解釋卻說不出口。
太難看了,一個男人竟然這麼會吃醋。
「因為什麼?」她抬起臉瞪著他,兩行淚順著雙頰滑落。
「因為我嫉妒,我嫉妒黑木深!」他別開目光,訕訕他說。
「你嫉妒他?……他是我父親哪!」她錯愕地張大了嘴,匪夷所思地吼道。
「是啊,他是你父親,而且長得又高大體面又成熟穩重……」他皺眉咕噥,酸溜溜地撇了撇嘴。
向朝陽被他吃味的樣子震得久久難以開口,從來都是霸道地主掌著一切,他幾時也會有應付不來的挫折了?
讓他變成這樣的,是她嗎?
心里的委屈與怒火一下子就消逸無蹤,她幾乎是以驚喜的心情靠近他,伸手捧住他俊秀的臉龐,直視著他的眼楮,輕聲他說︰「可是我的心早就被一個年輕、英竣陰險、強霸又愛發脾氣的男生佔滿,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啊……」
軒轅海昕聆听著她的宣稱,心頭那抹直逼喉嚨的酸氣在瞬間化為清流,在他的胸口蕩漾著。
他一把將她摟住,攫住她的唇,像是要把她揉入心扉般狂烈地吻著她。
她反手抱住他精瘦卻結實的腰背,滿足地閉起眼楮。
他們的關系平等了,她知道他終于重新以情人的眼光來看待她,他終于明白愛情是怎麼一回事……現在開始,他們才算是真正的伙伴!
兩顆心第一次如此相契,軒轅海昕此刻才明了真正去愛一個人的滋味竟是這麼甜美,因對方的喜而喜,因對方的樂而樂,彼此的心跳互相牽動,互相影響。
久久,他們才從讓人窒息的擁吻中活回來,他的前額抵著她的,氣息粗喘而不穩。
「我在你心里是個陰險又愛發脾氣的人?」他對她的形容詞有意見。
「難道不是?從一開始見到我就沒安過好心……」她破涕為笑。
「誰要你長得一副好欺負的樣子?」他擰了擰她的鼻子。
「我有嗎?」她抗議地打掉他的手。
「怎麼沒有?淋得一身落湯雞,可憐兮兮的,偏偏有一雙傲氣凌人的眼瞳,讓人看了忍不住想逗逗看。」
他忘不了初次見到她的那天,她就像雨神送來給他打發無聊的祭品,沒想到,到後來,他這個魔王卻被祭品給迷惑了。
「所以你就開始布局,把我整得淒淒慘慘?」她回想在學校的種種事端,就恨不得踹他幾腳。
「那是你太好騙了,連我吃綜合維他命你都看不出來,還以為我在吞藥丸……」他呵呵地笑著。
「哼,早知道你心髒比誰都強,我就不用浪費我的同情心了。」她捶著他的胸口。
「這哪叫浪費?這表示你是個有良心和愛心的女孩。」他抓住她的手,不忘挪揄。
「是,像我這種有良心和愛心的女孩,配你這個大壞蛋太可惜了。」她湊近他向他做鬼臉。
「誰說的,全天下再也沒有比我和你更相配的人了,我們是天生一對。」他勾住她的後頸,將她的頭鎖定在離他不到五公分的距離,讓她感受到他逐漸脹滿的與氣息。
她被他堅定的語氣震得屏氣凝神,臉頰悄然地緋紅。
這人哪,狂妄的口氣是永遠改不了了。
「為什麼沒附和?難道你不這麼認為?」他把擱在她腰上的手收攏,讓兩人貼得更近。
「我還沒認定你呢!別太早下斷言……」好不容易能佔上風,她故意賣弄高姿態。
「是嗎?那我就讓你早點確定。」他一用力,把她拉進他的懷中,以狂野的吻擊潰她的小小驕傲。
她覺得世界的空氣都被抽光了,在他勾魂攝魄的唇中,她幾乎要癱軟成一攤春水……像是要懲罰她的挑戰,他邊吻著她邊撫模著她的背脊,然後,在她無力抗拒時,手乘機滑進她的上衣內,沿著她略顯單薄的曲線,從胸前的小巧雙峰到平滑的月復肌,再直探她雙腿間的神秘泉源……「海昕!」她瑟縮了一下,在他口中的驚呼听來就像嚶嚀。
他毫不費力地橫抱起渾身無力的她,移師到床墊上,迅速地解開她的衣物,姣美的胴體在半敞的內衣間若隱若現,引人遐思。
他像在雕塑藝術品般地撫遍她的全身,胸腔的血液已膨脹沸騰。
「把你變成我的,黑木深就再也無法將你從我身邊帶走了。」他沙啞他說著,褪去自己身上所有的衣褲,將臉埋進她縴細白皙的嬌軀中。
向朝陽在一波波的刺激中找尋出口,她從未體驗過肌膚之親,根本不知該做何反應,只是被他帶動著,在他的索求下付出自己的青春,毫無保留。
她感覺得出他小心翼翼地在愛著她,每一個撫觸,每一個細吻,都為了讓她享受愛情的極致,可是到了最後,他的野性仍然顯現,就在她被他撩撥得全身火熱騷動時,他突破了她最後一道防線,全面將她佔領……
痙攣的痛楚讓她縮得像只蝦米,第一次的經驗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麼美好,可是,她好愛他懷里的那股溫暖與安全感,仿佛天塌了也不用擔心,她只需依偎在他身邊,他就會幫她擋住狂風暴雨……多麼奇怪啊,這個十八歲的男孩曾經是她生命中的暴風眼,此刻竟然成為她心靈的堡壘,帶給她前所未有的平靜,這樣的兩極化,是她心境的改變,還是愛情的力量?
溫存了一會兒,她慵懶的正要睡去,誰知他的手又模了過來,然後,在她毫無心理準備下,以她完全難以想象的煽情方式挑逗著她、著她,直到她與他一起在戰栗的快感中徹底解放!
他們在高潮中呼喊著彼此的名字,兩顆年輕奔放的心交融成一體,一起攜手奔向真愛的國度……